(' 黑暗之中,林尧睁开双眼。
他被喂了麻痹筋骨的毒丹,身上的储物袋、玉简、甚至灵剑全都被卸走。整个人被吊在空中,面对一片沉寂的暗室。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快要生锈的大脑艰难的运转起来:这究竟是在哪里?那个魔君把他抓到什么地方来了?他总该还在人界吧……
距离他被兆慶掳走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兆慶仗着他是已经结丹的修士,即使不吃不喝不睡也折腾不死,于是把他吊进这个监牢似的暗室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
他就这么点灯熬油的被吊了几日,本就因巨大冲击而摇摇欲坠的意志,反倒逐渐清醒了起来。
听那魔君说,所有魔族并非生来就为邪魔,他们的前身是强大的巫族。
而他的前世,便是巫族的族长。
林尧冷静下来分析:邪魔没有轮回转世之说。那也就意味着,他的“上辈子”陨落的时候,还是巫族,并不是魔族。
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
足以证明,他的身世,即使与魔族藕断丝连,但也绝非是天然就站在魔族那方的。
林尧不得不承认,要是时光倒流回几年前,当听到自己上辈子是个响当当的厉害角色,只要继承巫族的力量,就能成为最强的修士时——他一定会心动。
何况,“最强大的修士”这个说法,可能还是保守了。
那魔君的原话是,“无论仙门正道,妖魔鬼怪,统统都得在他脚下俯首称臣”……虽然很有画大饼的嫌疑,但仔细一想,若魔族真认他这个昔日的族长,而他又凭上古传承之力获仙门百家拥护,那可就真能纵横三界了。
但这仍然存在问题。
仙门与魔族,自古以来便是水火不容,不是你压制我,就是我打压你。他如今在人界生活,若想保住自己的名声与地位,就一定要得到仙盟的认可与支持;然而他身为魔族族长,要想统领魔族,又无法站在人族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那么,假设真的要接受巫族的力量,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
身为魔族族长,却在仙盟之中做内鬼。
最好的走向,也不过是做无间道,在两个阵营之间反复横跳。
……但无间道是一般人玩得转的吗?
如果是初出茅庐的时候,林尧或许还能盲目自信一番。但他现在着实是没那个心气了。他也不想好高骛远,只想一步一步把修为提上去。
纵使他继承了那什么巫族的力量,那又怎样,难道就打得过荀妙菱吗?
荀妙菱生来就是魔族克星,战绩可查,什么魔君在她手上都只有吃瘪的份。
想到这儿,林尧甚至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庆幸。要是兆慶再早几年把这消息透露给他,自己真投了魔族的阵营,估计荀妙菱掘地三尺也会把他给揪出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清理门户……最终自己只能沦为她辉煌履历里又一行可笑又可悲的记录。
……他受够了!他才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突然,耳边传来石门轰隆隆的巨响。
一双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
兆慶抬手一挥,石室的烛火就亮了起来。他面色惨白如纸,脚步轻缓地朝林尧逼近。
一想到聚魂旗是被这货亲手送出去的,兆慶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情绪几近失控。他看向林尧的目光阴冷如刀,似乎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林尧选择不理他。
“仙魔不两立”之类的场面话,他在被捉来的那天就已经喊了很多遍。如今,他连继续向魔君放狠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静静地将脸撇向一旁,像条翻着肚皮、彻底躺平的咸鱼,无声地向魔君展示,什么叫做非暴力不合作。
谁知,兆慶看他这副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继续折腾了?你那什么坚如磐石的向道之心呢,不是说绝不会向魔族低头认输吗?”
林尧:“……”
他冷漠地闭上眼睛,直接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脸上仿佛写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兆慶诱降他的贼心不死,不会轻易对他下死手。
果然,兆慶也是明白这些关窍的。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你当真以为,我就拿捏不了你了吗?”
说着,他随手掷出了什么东西,当啷一声落了地,滚落到林尧面前。
林尧忍不住睁眼。
那是一条血迹斑斑的蓝色发带,缠着一枚断了口的和田玉梳。
玉梳之上,一丛兰花被雕刻得细腻逼真,柔美流畅,仿若正在盈盈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