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姚相顾的确是在咬牙硬撑。
他甚至萌生出一丝迷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他不应该期待自己能够在剑道上压过荀妙菱。
师尊总说他习剑认真有余,胜负心却不足。那是因为他自入门起就没有遇到一个能碾压他的同辈,唯一视为梦魇的荀妙菱却再度被验证,她果然是他无法超越的梦魇……
只是一时的迟疑,那雪亮的剑锋已经逼近眼前。
姚相顾收势回挡,下意识后退了一些——当对方的眼眸凑近时,他却不由得晃神了。
面对他的退却,对方的眼里没有得意,没有愤怒,没有疑惑。
她浓密的睫羽在风中微颤,平静的眼瞳似一泓清泉,清晰倒映着他那正在不断颤动、不甘低鸣的灵剑。
……唯剑而已。
唯剑而已!
突然,姚相顾莫名眼眶一热。连日来在脑海中翻涌的诸多杂念,如雪见日,在瞬息间便悄然融化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力凝聚于剑身。
窥天镜中姚相顾的剑招略一凝滞,身后悄然出现一个不断盘旋的太极图,太极图中的白色将凌霄台照的亮如白昼,但更大片的深沉墨色却几乎染透整片天空。他一剑斩下,剑光如银河倒泻,喷薄而出。
星垂平野!
乃是星陨剑法中威势最强的一式!
荀妙菱:“来得好!”
她一剑挥出汹涌澎湃的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姚相顾的剑锋交错。
铮——
姚相顾一招不敌,整个人仰面飞了出去,剑也乍然脱手,在空中不断旋转,直至“噌”地刺入一旁的石柱中才停下。
“姚师兄!”楼暮云焦急地召唤自己的飞剑,却见身侧一道亮光闪过,君寒衣的神剑已经出鞘,轻轻巧巧地在姚相顾的腰间接了一下,让姚相顾借力停了下来,直直坠向地面。
姚相顾略显狼狈地落在地上,楼暮云急忙冲过去蹲下,担忧道:“师兄,你没事吧?”
君寒衣微微皱眉,也要俯身去扣姚相顾的手腕查看伤势。姚相顾咳嗽一声,连忙站起:“师尊,我没事。”
君寒衣上下打量他,看他呼吸间也不像是憋痛的模样,也就随他去了。
“荀妙菱,这一场论剑是你赢了。”
无尘尊者清冷而庄肃的声音回荡在凌霄台,也透过窥天镜清晰地传入各个宗门耳中。
说完后,他却语气微顿。
不合时宜的沉默使现场的氛围都变得紧绷了些。
……按理说,打败了无尘尊者的得意弟子,荀妙菱就算挣到了剑道天才的名声,在尊者面前恐怕也讨不了好。
就在大家以为无尘尊者要放几句狠话、或者为了挽回颜面干脆自己上场暴打一顿荀妙菱之时,却听到他说:
“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师尊吗?”
流云榭中的所有人:“……”
青岚宗的各位长老:“!”
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的谢酌:坏了,是冲我来的!
荀妙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你在剑道上天赋超然,做玄微的徒弟实在是可惜。”无尘尊者十分直白地说道,而且由于他过于直白,倒让人无法怀疑他是别有用心,“如果你们归藏宗的飞光尊者还在,我也不会说这句话。但飞光在外游历不知道要过几百年才能回来,你缺一个合适的师父。”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有人在教我的。”
“谁?”
“我大师伯指点过我,还有我一个师兄也一直领着我练剑……”
“你那师兄修为如何?”
“金丹期大圆满,马上就元婴了。”
“呵,元婴。”
君寒衣语气平淡,却怎么听都有一股淡淡的嘲讽。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周身的气势,仿佛在说“元婴算什么,我能打十个”。
无尘尊者这撬墙角的行为实在是过于明目张胆,让青岚宗长老们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怎么说呢,上三宗平素在暗地里争抢弟子,或者阴阳怪气对方,但都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像无尘尊者这般直言询问荀妙菱要不要改投师门,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出格了——青岚宗是瞧不起归藏宗吗?还是觉得归藏宗没有资格教导一个天灵根?
谢酌含笑的眼神在诸位青岚宗长老身上流连,这些长老们也有了一丝如坐针毡之意,他们恨不得透过窥天镜捂住君寒衣的嘴:你小子快别说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