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又青和几个病情趋于稳定的孩子在最后一波，大家领了小糖果，哪怕没有家里人陪，依然安静乖巧。 但等医生走远，病房里立刻变了个模样，大家叽叽喳喳，聊哪个小伙伴刚才打针哭鼻子，谁吃了奶糖还害怕，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闹腾得以为进了游园会。 大家平时忌口，指望着小蛋糕和糖果改善生活，果然吓住了，齐齐“嘘”了声，爬回床上。 曲护士长说：“可以，你和你哥哥商量时间，周五还能陪床呢。” “你哥哥还得挣钱，还得相亲，有好多事忙呢，只要你在医院听医生的话，他就放心。”曲护士长宽慰他。 曲护士长笑了：“你当相亲对象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说有就有？你哥哥没告诉你吗，得慢慢来。” 曲护士长给他调整点滴的流速，迟疑道：“也不是……你等你哥来了，你问他吧。” 温又青的性格哪能憋得住，医院这个时间不让打电话，他当下就坐起来给自己哥哥发微信。 半夜鬼哭狼嚎，吓得温川以为他病情有变动，他捻亮台灯，回：[怎么了？] 温川：[？] 温又青差点把曲阿姨供出去，但对方什么都没说，自己这样就很不仗义，于是他用上了耍赖的绝技： 温川：[……] 温川确实做过先斩后奏的事，当年退学、开甜品店，他都自己操持，等稳定了再告诉温又青，那时温又青还小，又要治病，现在他长大更懂事了，温川瞒不过去了。 温又青：[嫂子帅吗？] 温又青“哈”了声，道：[我就知道！]将“见色忘弟”四个字打了满屏，眼花缭乱。 温又青也在和哥哥的争论中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见好就收了两分，发出举手的表情包，问他：[最后一个问题，做什么的？] 温又青突然不说话了。 温又青：[哥，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和他在一起吧？] 温又青吐吐舌头，装可怜样：[那什么时候带给我见见呀？] [我是哥哥最爱的弟弟，哥哥的男朋友，就是我的男嫂子！我当然要替你把关咯！] 温又青这么要求，是因为关心他，也因为日子太过无聊，他起先不说是想等关系稳定，现在既然提到了，“男朋友”这个角色终归要放上桌面。 温川心软答应了：[好，我去问问他。] 温川恩威并施，终于让温又青放下手机。 所有工作信息已经处理完了，但手机依然开了铃声，音乐换成了悦耳的《call 》，他靠在椅子上，默然过了遍明天要讲解的手术操作要领，皮下和皮内埋置几个字从脑海中掠过，铃声如期而至。 沈逸青直起身：“嗯？” 沈逸青说：“可以。” “这周么？” 原来要做手术了，这么大的事，温川没有跟他说，沈逸青微微皱眉，将这件事收进心里，终究没有过界，应了下来。 沈逸青道：“好。” [晚安，男朋友。] 见面时间定在周五晚上，温又青申请出去吃饭，温川问过主治医生，得到首肯，定了医院附近的餐厅。 温川没想到自己谈恋爱的事情，对温又青影响这么大，温又青小大人很有讲头，说：“家里人多，过年更热闹呀！” 提着灯笼满街跑，跟在爸妈身后拿红包的记忆，已经被时间淹没了。 沈逸青说：“还有半小时，你们要是饿，就先点菜。” 温又青说：“一会儿见！” 温又青忌口很多，不能吃辛辣刺激食物，温川选了家淮南菜，装修风格小桥流水，清净宜人，最主要的是饭菜看起来很干净。 然而过了十分钟，温川忽然接到沈逸青的电话，说有可能来不了了。 沈逸青道：“实在抱歉，辛苦你公放，我跟又青解释。” 他年纪小却懂事有礼貌，做医生有多辛苦，成年人的世界有多累，他明白，何况自家哥哥认定的人，他多少要给面子，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 “哥，逸青哥平时这么忙，是不是没空陪你啊？” 温又青撇撇嘴，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青菜堆。 急救室呼啦啦围着一大群人，上了除颤和呼吸机，家属在能不能保住腿这件事上争论不休，最终还是没有实施手术，先抢救再说。 “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孩子还没对象，才工作，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住他的腿啊，保不住的话，以后日子怎么过，我们两个真的要死在您面前！” 患者家人还在哭嚎，差点撞到护士，输液针尖差点扎到沈逸青，这回身边同事都急了：“两位冷静点，至少给我们时间救援，先不考虑截肢，也得把命救回来！” 抢救过程没时间废话，沈逸青寒声道：“拉出去，不然就转院，让他们自己选。” 沈逸青重新投入工作，患者心率回升后，开始输血。 “谢谢你，沈老师，后面我来处理，”值班医生满脸愧色，“没耽误您事吧？” 天凉，他还是开了窗户，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照旧飘在鼻腔，浸泡在这样的味道里，虽说已经习惯了，但仍然不舒服，几乎丧失嗅觉。 车打着火，却没动，沈逸青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眼皮雪花纷飞，胃里一阵翻腾。 夜里很安静，沈逸青洗澡洗了很久，才把浑身的味道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