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进院里不久,门板被拍响。陆生小跑去开门,被门口乌压压的阵势吓了一跳,慌忙让开路。只见一连串穿着青衣棉袍,腰坠纹带的内侍带着好几只红实木箱子进了门,占足了小院为数不多的空间。领头的人胸口绣着细长白羽绿喙鹭鸶,腰间的纹样比旁人复杂得多。他从身后一人手上捧着的盒中取出一枚明黄色物体,拔高了声音,“圣旨到——”挽竹推了莫语春一把,她这才回过神,快步跑向主屋去唤二皇子。“殿下!殿——”莫语春的声音戛然而止。推开门,祈云霄已经妥当地站在了门后,披散的长发被简单束起。他未及冠,还有大半头发披散着,柔顺地拢着肩,与他眉眼的精致凌厉杂糅。莫语春不过一眨眼,祈云霄便半敛下眼睑,好像方才的表情是莫语春的错觉一般,似笑非笑地开口:“莫总管。”莫语春回神,低头快步退到门边,让出位置:“殿下请。”二皇子从身边擦过时,莫语春屏住了呼吸。捧着圣旨宣读的大太监声音尖锐,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莫语春听不懂的话,她听得困顿,最后只提炼出一句皇帝很担心二皇子的身体,所以赐了些赏赐。这群内侍来得快,走得也快。看着院里碍事的红实木箱,莫语春看了眼陆生,希望他能有些眼色。祈云霄转身时,正巧看到这一幕。这恶奴。祈云霄眉梢微挑,看着眨巴着眼,满脸写着想躲懒的莫语春,原先的思绪散开,莫名生出几分逗弄之意,也想借机舒一舒体内的郁气。“莫总管,这些便由你妥善收至库房吧。”祈云霄指尖抚过其中一只红实木箱,意味深长道:“这可是御赐之物,务必小心呐。”看着这些箱子,莫语春的脸唰得白了。不、不是吧?她?让她来搬?二皇子这是在教训她吗?祈云霄说完便回屋了,留下莫语春一个人久久不能回神。莫语春愣神的时候,挽竹抓准时机冒头:“莫公公,该去太医院拿殿下的药了。”她主动请缨,莫语春看了看挽竹,又看了看角落一脸老实的陆生,点头应允了。挽竹走出小院,站在太医院等药童取完药,拎着药包快步走出太医院。拐角暗处,一名蓝衣杂役太监趁人不注意,一把拽过了挽竹。挽竹脸上一惊,反应过来后忙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出,嘴里快速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那名杂役太监很是谨慎,仔细问了挽竹是如何寻理由出的小院,确认没有任何出纰漏的点之后,这才放挽竹离开。*惠王府。祈云睿放下手中的茶杯,听完下属的汇报,脸上没露出丝毫意外的情绪。一位幕僚有些忧心:“孟家犯下如此大错,皇上依旧对二皇子如此仁慈,莫不是还念着以往的情分?”祈云睿扫了眼说话的幕僚,想了一番他的家族,淡笑解释:“父皇仁慈在先,亦有孟家赫赫功名在后,二弟自然该被善待。”孟家一百三十口人尽数斩灭,祈云霄身为孟家唯一残留的血脉,又是皇子,庆皇再苛责难免受百姓诟病。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祈云睿早料到会有这天,并不意外,“让人盯紧些,年宴之前,二皇子的一切异动都要向本王禀报。”下属应是。幕僚开口:“殿下,西梧院仅安排一人是否勉强了些?何不拉拢住那个太监总管,令他为殿下效命。”祈云睿敲了敲桌面,思忖片刻道:“不必。”不过一枚角力而至的局外之子,何况那般愚蠢刁恶,怕是时机合适,他那位好二弟便会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不过……想到信中提及的一事,祈云睿手指微顿,“以防万一,查一下他也好。”他这二弟虽称不上锱铢必报,却也不是这般好脾性的人,哪怕那个姓莫的太监总管暂且还有用处,也少不了受挫磨。他何时手段这么仁慈了?第38章 都派不上用场。莫语春哼哧哼哧抱着浸满药香的玉枕往库房走。在她身后,红实木箱敞开口,空了一半。看到莫语春跨过门槛时险些将玉枕磕在门框上时,陆生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若不是主子吩咐,让他来他半刻钟就能收拾利落,那像这莫语春,细胳膊细腿,瘦弱地连箱子都搬不动。陆生靠近红实木箱抬了抬,看向主屋,在莫语春出来之前收回视线。他暗自蹙了蹙眉,颇有些摸不准祈云霄的想法。就像先前被传唤进主屋时一样,他以为祈云霄会敲打一番莫语春,谁知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此便放过了他。而现在,这般也算是惩罚吗?收纳入库,管理库房,这可是非心腹所不能担之任。难道说主子还有其他考量,故意放任挽竹报信?莫语春不知道陆生的想法,活动了一下手脚,弯腰打开了一只新的红实木箱。这只箱子里放的是一个鎏金炭炉,上层锤揲制成祥云纹样,捧着中心突出的金日提把,精致华美异常。莫语春捧起来上下看了看,放到库房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她搬了大半的赏赐,感觉都是眼下能用得到的,不止炭炉,就那玉枕捂热后发出的药香,也是十足的沁人心脾。都放在库房积灰,实在可惜。莫语春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原因,想不通便放弃了,苦着脸继续搬剩下的东西。眼看箱子里只剩下一样了,西梧院来了人。带着表明内务局腰饰的四名小太监并一名掌事宫女,带着足足的两大筐黑炭进了院。莫语春累得脸上没了表情,木着脸,双眼堪称无神地应付来人。陆生眼疾手快带这炭去厨房生火,着起后便带着炭去了主屋。剩下的红实木箱,莫语春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搬了。这又不是御赐之物,不过是装着御赐之物的箱子罢了!莫语春理直气壮地将这几只空箱子撇给了陆生,拉着木板凳瘫坐在厨房门口,扯了扯微微汗湿的毛领口。陆生这一去,去得时间有些长了,莫语春没多想原因,只盼着二皇子也给他找些活干,别就她一个人劳苦。主屋内,陆生罩上网笼,躬身准备退下。祈云霄在灯烛下翻过一张书页,头也不抬,问道:“少了那一人,如何了?”听到主子问起翠玉,陆生有些意外,险些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单膝跪地忙道:“主子赎罪,翠玉那丫头,几日前便病去了。”“病去?”祈云霄手指微不可察一顿,不动声色道:“何时病的?”“从来西梧院时便病了,”陆生记得清楚:“初八那日又起了次高烧,一直得不到医治才……”初八,便是那晚的事了。祈云霄忽得想通了,关于那女侍迟钝莽撞而又无礼的举止。她按了按眉心,“罢了。”提及翠玉,祈云霄不知为何想起了莫语春,二者一样的不老实,却一人聪慧,一人愚笨。都派不上用场。祈云霄:“他等下若耍懒,便随他去。”陆生不敢多问,恭敬退下:“是。”出门看到院里的红实木箱,面对莫语春的暗示,陆生没有装聋作哑,扛着箱子,侧身挤进了库房的门。挽竹回来后不久,院落弥漫起药材的苦香,到了晚膳时分,又多了股饭香。今晚来送晚膳的又换了个小太监,莫语春从大门缝隙里隔着陆生看到了人。挽竹将煎药的砂锅移到小炉上,将晚膳又热了遍,送去主屋。今日的晚膳量大的紧,准确来说,是恢复了最初的份量。可相应地,剩下的也多。莫语春眼巴巴看着挽竹端着的几乎没动的晚膳,捂着撑得圆滚的肚子,遗憾地移开了视线。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二皇子又开始闭门不出,送过去的吃食也很少再动,药倒是吃了,勉强见好,咳嗽声歇了很久,只不过病去如抽丝,人依旧恹恹的无甚精神。他没提过守夜的事,莫语春也乐得轻松。可大抵不是人人都能如此轻松的。打自几日前,寿王莫名受了庆皇的斥责后,寿王府的氛围便颇为凝重,书房的氛围尤其如此。梨木屏风隔断后,寿王坐在里屋上首,几位幕僚被赐座跪坐在左右两侧的矮几边。一名灰衣蒙面男子沉默地跪在下首,正对着寿王。寿王一身绛红色挑花刻金广袖裳,袖摆重重一拂,炉中奢华厚重的沉香荡开,“还没有消息?!”五日了,他养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