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头话音刚落,那把沾着他血的剑却再次架在了脖子上,甚至上面的血都没有完全干涸。
被戏耍了的柳相叶怒而转向拿剑之人,沈琴央笑着提剑道:
“他不敢,我敢。”
“还记得吗?我当时给贺景廷的任务,就是杀了二当家柳相叶,既然贺景廷没用,如今我自己来。”
贺成烨虽然敢拿剑划出点血迹来吓唬他,但其实并不真敢下狠手,毕竟此人沈琴央还有用,他手上动作时时拿捏着分寸。可沈琴央就不一样了,柳相叶在她手上是死是活全凭心情似的,说着那剑锋便没入他脖颈许多,鲜红的血一下就飞溅出来。
柳相叶这下是真慌了,“住手!!”
沈琴央的手稳稳地停了,但那剑锋丝毫没撤,还砌在柳相叶脖子里,她垂眸道:
“怎么,你觉得我也不敢杀你?”
柳相叶这下当真是哑口无言,他心里清楚,沈琴央完全能杀了柳相叶,浔江派的一个二当家死活与她有何干系?沈琴央不能杀的,只有对她有用之人——比如贺景廷。
她这是在逼着自己承认贺景廷的身份。
偏偏他明知是个太过明显的套,又不得不跳。这两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他若是贺景廷,舒王就杀了他,他若是柳相叶,沈琴央就杀了他。但其中又有细微之别,两权相害取其轻,舒王看来是皇后的人没错,他承认自己是贺景廷,起码沈琴央能保他。
最终,他松了口,缓缓道:“你不能杀我。”
柳相叶抬手摘下了那张始终盖在他面上的鬼面,面具之下,是一张俊秀而年轻的脸,甚至五官精致到令人瞠目结舌,同传闻中的什么青面獠牙丑陋无比根本不沾边。
不是贺景廷是谁?
浔江派神鬼莫测的二当家,凭一己之力带领着浔江派从山匪草莽闯到今日浙北第一大帮派的柳相叶,就是当朝皇帝早年留下的私生子,贺景廷。
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一下子就连贯了起来。
为何他常年以面具示人,为何贺景廷在二当家处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为何两人身上带着那如出一辙的阴柔鬼气。为何沈琴央同贺景廷的谈话,柳相叶全然知晓,还即刻就拿到了沈琴央递给他的短刀?
因为他两人原本就是一人。
柳相叶作为浔江派的二当家,明明同舒王没有利益冲突,却一心要他死。他是早就知道舒王潜入浔江派是为了杀自己,偏偏舒王从林挚那入手,率先成为了大当家所信任并重用的军师大人,他不能轻易动手。但只要舒王在浙北一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他才必须要贺成烨死。
作为柳相叶,他要保着贺景廷这个身份能顺利被沈琴央带回宫中,不仅如此,他还要贺景廷背后有浔江派这个浙北第一大帮来撑腰,才不至于从一开始就沦为皇后的傀儡太子。
他的野心不止是做皇后的儿子,而是成为一个真正有能力坐上东宫之位筹谋运转的太子。沈琴央,只是他名正言顺回京的踏板,日后在宫中为他遮挡枪林箭雨的活靶子。
可惜,这一切都被沈琴央看破了。
柳相叶在浙北谋局这么多年,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过街老鼠般的孤儿走到今日,自认为心思智计皆在上乘,当得起一句算无遗策。这还是第一次,反过头来被别人算计到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