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续第二节：疑云密布
城隍庙前广场，沸腾的恐惧取代了之前的喧嚣欢腾。捕快们迅速拉起警戒绳索，将惊魂未定的观众隔离在外，戏台瞬间成了血腥的孤岛。
火把将台板上的鲜血映照得刺目惊心，柳含烟的头颅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双目圆睁，凝固着生命最後一刻的惊愕与不解。
无头的屍T还保持着受刑的姿势，脖颈断口处的森森白骨在血r0U模糊中若隐若现。
沈疏影强压下翻腾的胃Ye，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台上每一个角落，每一张惊恐的脸。
赵铁柱已指挥手下将戏班所有人员集中在台侧一角，严加看管，包括面如Si灰、浑身颤抖的“包拯”金啸岳。班主瘫软在地，语无l次地重复着开戏前检查机关的话语。
“沈姑娘！”一名经验老道的仵作提着工具箱匆匆赶到，看到现场惨状也倒x1一口凉气。
“验屍，重点看颈部断口特徵、是否有其他伤痕、以及…”沈疏影指向铡刀底座附近血泊中的细小亮晶物，“那些东西，收集起来仔细检验。”
“是！”
沈疏影则走向那口夺命的龙头铡刀。
巨大的铡刃寒光闪烁，刃口沾染着粘稠的血浆和细碎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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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她绕着铡刀仔细观察。机关枢纽是一个沉重的生铁杠杆，连接着铡刀顶部的转轴。杠杆此刻处於压下的位置。
她俯身检查杠杆底部的锁扣装置——那是一个简单的铁质卡榫，用於在非演出时固定杠杆，防止误触。此刻，卡榫确实是开启状态。
她伸出戴着薄皮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杠杆的把手内侧。指尖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Sh润和滑腻感。
凑近细看，在木质把手的内侧凹槽处，果然沾着一小片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油渍。她小心地用银针刮取，放入一个特制的瓷瓶。
“班主！”沈疏影声音冷冽。
“在…在！”班主连滚带爬地过来。
“这铡刀的杠杆把手，平日也是这般油滑吗？你们可曾上油保养？”
“没…没有啊！”班主头摇得像拨浪鼓，“这铡刀就是个样子货，杠杆沉得很，平时根本没人碰！把手就是普通木头，有点磨手，哪会上油？沾了油不是更滑手吗？”
沈疏影心中疑窦更深。这油渍来得蹊跷！她又仔细检查杠杆与铡刀转轴的连接处，以及铡刀本身的刀槽缝隙。
在铡刀刀槽靠近顶部转轴的隐蔽角落，她发现了几点更细微的、同样质地的油渍。彷佛有人用极细的管子或工具，将这种润滑油JiNg准地注入到了关键的摩擦部位。
有人对机关做了手脚！目的是减少杠杆下压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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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但仅凭减少阻力，就能让一个看似“空架子”的铡刀，爆发出足以瞬间斩断人颈的恐怖力量吗？金啸岳那一下挥臂的动作，虽然气势十足，但按照常理，绝不可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动能！更何况，金啸岳本人坚称他根本没碰到杠杆！
沈疏影的目光投向金啸岳刚才站立的位置。那是舞台中央偏右，距离铡刀杠杆约有七八步远。台板是厚实的松木拼接而成。
她蹲下身，在金啸岳脚下那片区域仔细搜寻。台板上有灰尘和戏靴踩踏的痕迹，但并无明显异常。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金啸岳那双厚底官靴的靴底边缘，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灰白sE的粉末。
不是血迹，也不是泥土。她用小镊子轻轻取下一些粉末，凑近鼻端。一GU极其淡薄、却异常熟悉的檀香灰烬气息钻入鼻腔！
又是檀香灰？！
沈疏影心头剧震！这GU气息，与血婴案中胡三婆伤口的残留、城隍庙井下祭坛香灰瓮、乃至追踪凶手时发现的痕迹，如出一辙！
难道…这两起看似无关的案件背後，竟有隐秘的联系？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混淆视听的标记？
她立刻起身，走到金啸岳面前。这位名角此刻失魂落魄，油彩下的脸庞惨白如纸。
“金老板，”沈疏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抬起你的脚。”
金啸岳茫然地抬起脚。
沈疏影仔细检查他的官靴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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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除了新沾的台板灰尘和些许血迹可能是溅S的，在靴底前掌靠近内侧的缝隙里，确实嵌着几粒更为明显的灰白sE粉末！她小心地将其取出封存。
“金老板，你靴底的这些灰烬，从何而来？”沈疏影紧盯着他的眼睛。
金啸岳努力回想，声音沙哑：“灰…灰烬？我…我不知道…後台？化妆间？还是…对了！开戏前，我曾在後台角落的香炉边默戏，那里供着祖师爷，点着香…或许是那时沾上的？”
後台香炉？沈疏影记下这个信息。但这檀香灰的气息，与血婴案中的太过相似，让她无法释怀。
这时，仵作初步验屍有了结果。
“禀沈捕头、赵捕头！”仵作脸sE凝重，“Si者柳含烟，男，年约三十。
致命伤确系铡刀斩首，颈椎断裂处平整光滑，系瞬间巨大外力所致，生前无其他明显致命伤痕。
值得注意的是，其面部表情极度惊愕，瞳孔放大，显示Si亡瞬间受到极大惊吓或目睹了难以置信之事。
另外…”仵作递上一个小油纸包，“从铡刀附近血泊中收集的细小亮晶物，初步判断为极细小的冰屑！但质地异常坚y，融点似乎b寻常冰块要高些。”
冰屑？！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沈疏影立刻联想到那把手上蹊跷的润滑油和减少了阻力的机关！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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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冰制的触发机关？！
凶手很可能在演出前，偷偷对铡刀动了手脚：注入润滑油减少杠杆阻力；同时，用某种特制的、融点较高的坚冰，JiNg心制作了一个极其细小、隐蔽的“楔子”或“卡销”，暂时固定住了杠杆，让它处於一种极不稳定、一触即发的临界状态！
当金啸岳在台上做出那个挥臂的“铡”的动作时，手臂带起的气流、或者他脚下台板的细微震动尤其是他情绪激昂时可能用力顿足，甚至是…某种定时的微小机关，导致了那块冰楔融化或碎裂！
一旦冰楔失效，被润滑油减少了摩擦阻力的沉重杠杆，在自身重力和杠杆原理的放大作用下，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落下！带动锋利的铡刃凶手很可能在动手脚时也偷偷将铡刃开锋了！，完成那惊世骇俗的斩首一击！
这就能解释为何机关检查无误当时冰楔尚在，杠杆被固定，金啸岳也并未真正触碰杠杆他只需做出动作，引发触发条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这场不可能的谋杀！
一个JiNg巧绝l、利用物理原理和心理盲区的延时杀人机关！
“赵捕头！”沈疏影语速极快，“立刻派人，重点搜查後台！
尤其是化妆间、道具间、以及那个供奉祖师爷的香炉周围！寻找任何可疑的油渍、冰屑残留、细小的机关零件、或者…能用来制作这种冰楔的特殊模具！
另外，盘问所有後台人员，特别是道具师和负责机关检查的人，开戏前後有无异常？有无陌生人靠近铡刀？”
命令迅速执行。捕快们如狼似虎地扑向後台。
沈疏影则再次将目光投向被看管的戏班众人。恐慌的情绪在蔓延，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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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在一个身材矮小、穿着普通杂役服装、一直低着头缩在角落的老者身上。此人从案发到现在，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过分镇定？与周围人的惊慌失措格格不入。
“你，”沈疏影指向他，“叫什麽名字？在班里做什麽的？”
那老者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脸，声音沙哑：“小…小人王老实，是…是班里打杂的，管…管点灯笼、搬搬箱子…”
“开戏前，你在哪里？做了什麽？”沈疏影走近一步，目光如炬。
“小…小人一直在後台帮忙收拾零碎…没…没靠近过台前…”王老实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