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去了。 院里彻底静了下来。 一扇扇窗后的灯,接二连三地灭了。 庄若薇还死死抵着门。 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顺着粗糙的门板滑坐在地。 后背的冷汗已经干透,凝成一层冰冷的甲,紧紧贴着皮肉。 她止不住地发抖。 赢了。 暂时。 王大军是扑上来的狼,獠牙清晰可见。 可此刻,另一种无形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紧 空气被抽走了。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 这看不见的威胁,比门外的咆哮更让人窒息。 王大军是怎么发现的? 他走的时候明明信了,那就是一堆破铜。 可他回来时却在门外咆哮:“那么点破铜,怎么会那么压手!老子回去找了块差不多的铜疙瘩一比,重量根本对不上!” 重量! 他一个只懂蛮力的粗人,怎么可能对重量如此敏感? 除非……有人点醒了他。 一个画面闪进她脑海。 废品站的地秤。 那个干瘦的司磅员,老张。 他耷拉的眼皮,枯瘦的手指…… 还有,他在秤杆上,轻轻一拨的那个动作! 秤杆高高翘起。 当时,她以为那是善意。 现在,那轻轻一拨,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不是帮忙。 是试探! 只有常年跟金属打交道的人,才能靠那一下,精准地掂出异乎寻常的分量!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报纸包时,那转瞬即逝的精光…… 他看穿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强压下干呕。 那点侥幸,变成了一根淬毒的刺,狠狠扎进心脏。 王大军是明面上的狼。 那个看似无害的老张,才是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他撺掇王大军回来,想借刀杀人,再分一杯羹! 他们联手了。 她被夹在中间,死路一条。 不行。 不能等死。 庄若薇猛地从地上弹起,目光扫过这间小屋。 王大军今晚被邻居吓退,天亮之后,在厂里,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出意外”。 走! 立刻走! 她冲到桌边,抓起几层旧布,胡乱将那尊佛像包起。 手抖得不成样子,布都抓不稳。 佛像冰冷的重量硌着她的指骨。 她死死将它塞进布包最底层,又抓了两件换洗衣物压在上面。 去哪儿? 这座城市,她无亲无故,像一粒被风吹起的沙。 就在这时。 门板与地面那道窄窄的缝隙里,一张折起来的纸条,被无声地推了进来。 庄若薇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她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张纸条。 耳朵竖起,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呼吸声。 一片死寂。 那张纸条静静躺在阴影里,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是王大军和老张的新花招?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粗糙的纸面,就像被火燎了一下,闪电般缩回。 她一咬牙,还是飞快地将纸条捻了起来。 纸很硬,是糊水泥袋用的牛皮纸。 打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用烧黑的木炭写的,字迹歪扭,力道却像是要戳穿纸背。 “东城,槐树巷三号,子时。莫回头。” 没有落款。 东城槐树巷,是城里最乱,最没有王法的黑市。 子时,就是现在! 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每个字都透着血腥味。 可是…… 不去,天亮之后,就是王大军和老张联手织好的网。 去,可能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死路和未知。 她没得选。 庄若薇攥紧了纸条,目光落在桌上那尊佛像上。 佛像依旧低眉垂目,不悲不喜。 求神拜佛,不如自救。 她走到油灯前,看着火苗将纸条吞噬,化为一撮黑灰。 然后,她背起沉重的布包,最后扫了一眼这间小屋。 再无一丝留恋。 她搬开抵门的板凳,轻轻拉开门栓。 “吱呀——” 门开一道缝,午夜的冷风灌了进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胡同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狗叫。 她侧身闪出,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脚踩在烂泥和碎瓦砾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像一只被惊动的猫,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 背后是她住了两年,此刻却比狼窝还要危险的小屋。 身前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命运。 那张纸条上的字,在她脑子里烧得滚烫:莫回头。 她便真的没有回头。 东城,是这座城市溃烂的伤疤。 越往里走,路越窄,空气里的味道也越发混杂。 馊水、廉价烟草和一种穷困的霉味,死死地缠上来。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偶尔从哪扇破窗里漏出的一星昏黄。 每一个拐角,每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子,都可能藏着一张吞人的嘴。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把布包死死抱在胸前。 佛像沉甸甸的重量硌着她的肋骨,反而成了一种冰冷的慰藉。 槐树巷三号。 她在一个挂着破烂棉门帘的门口停下。 门牌早就掉了,只剩下一块模糊的锈迹。 这里比周围更安静,静得反常。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是陷阱,今天就一头撞进去。 总比坐以待毙强。 她抬手,在冰冷的木门上,极轻地叩了三下。 一,二,三。 门里没有回应。 就在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时,“吱呀”一声,门轴发出呻吟,门向内开了一道缝。 缝里是比夜色更浓的黑暗。 庄若薇不再犹豫,侧身挤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上。 一股浓重的铜锈和松香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没有点灯。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她勉强看清屋内的轮廓。 不大,堆满了各种工具和金属零件。 一个瘦高的黑影,站在屋子中央,背对着她。 那人没动,像一尊铁铸的雕像。 月光从破窗的缝隙里斜射进来,刚好照亮他手里的一块麂皮。 他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铜制卡尺,卡尺上泛着幽冷的光。 寂静在空气中发酵。 终于,那人停下动作,没有转身,沙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大明永乐,宫廷御造,鎏金铜阿閦佛,高一尺三寸,重七斤四两。路上,没人给你添麻烦吧?”喜欢七零废品站的鉴宝大师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七零废品站的鉴宝大师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