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思忖道:“宗正乃九卿之一,且专门负责皇室宗族的各项事宜,宗正之女,配广阳侯之子,的确能够突显出皇上对广阳侯的重视,且……那马宗正可是皇后族中之人?”
晏翊颔首道:“乃皇后胞弟。”
所以那马家女子,便是皇后的亲侄女。
宋知蕙点了点头,怪不得皇上放心让正宗之女嫁去幽州,这层关系的确足够稳固。
只是那马家之女还未及笄,今年刚至十四,皇后说要将她带在身前教养一年,再嫁去幽州。
后话晏翊没有道出,只是冷冷朝宋知蕙脸上瞥去一眼,“孤明日便要回京。”
宋知蕙脚步微顿,抬眼朝晏翊看去,“妾愿随王爷一同前往。”
晏翊也停下脚步,冷睨着她道:“孤此番是去受训,如何能带你?”
宋知蕙垂眸咬唇,“那……妾便在府内恭候王爷归来。”
晏翊没再说话,只冷冷笑了两声,遂又提步朝前走去,宋知蕙略有几分犹豫,但很快又跟上了他的脚步。
跨进安泰轩的红门,晏翊再次停住脚步。
夜里的安泰轩向来幽暗寂静,此刻已至深夜,除了门外有人看守,廊道与院中几乎看不到一个身影。
晏翊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带,提步来到宋知蕙身后,用那丝带遮住了她的双眼,随后那粗粝的大掌便将她细腕紧紧攥进手中。
宋知蕙有心在记步数,可晏翊却是忽快忽慢,有时候那步伐大到宋知蕙已成跌跌撞撞的模样,根本记不得到底走了多少步,只知她最后走到了一处楼梯处,那楼梯又窄又长,让她下了许久。
而那周围的环境也愈发闷热潮湿,气味更是有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感,是恶臭与血腥融合的味道。
终是停下了脚步,眼前倏然一松,一丝幽暗的橙光射入眼帘,宋知蕙缓缓睁眼。
那许久未见光亮的视线,在陡然看到光亮时,陷入了一瞬的刺目,然很快,眼睛便适应了眼前光线。
在她面前不到两丈之处,放着一个巨大的坛子,而那坛口处,是一个人的头颅。
那人发髻凌乱,面若枯槁,双眼无珠,鼻尖已剜,那嘴里正有蠕虫在来回钻爬。
晏翊抬手拍了两声,密室另一段,传来推门声,一个女子提着木桶缓缓走进房中。
这女子的身影宋知蕙再熟悉不过,认出她的瞬间,宋知蕙猛然抽了口气,那含了许久的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
“云舒……”
正提着桶朝坛子走去的云舒,忽然听到有人唤她,怔懵地抬起眼来。
第四十六章 太过乖顺,太过迎合……
宋知蕙与云舒明明只是两月未见, 如今再次看到彼此,却恍若隔世。
宋知蕙提步就要上前,手腕却被猛然一拽, 整个身子便撞进了晏翊怀中。
云舒那双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宋知蕙的刹那, 也倏然多了光亮, 可也只是那么一瞬, 在意识到余光中还有一道冷冽的身影, 她便立即垂下眼来不敢再看。
“王爷……妾知错了。”宋知蕙哭求道,“此事皆是妾一人所做,与云舒无关,她只是听从妾的吩咐,旁的事一概不知啊……”
“孤记得那日在马车上, 你也是这般哭着求孤,让孤放了她们三人。”晏翊冷眸微眯, 神情中除了寒凉, 再无任何情绪,“那时你心里可是在笑孤愚钝?”
话落,他捏住宋知蕙的脸颊,迫她抬头朝他看来, “将孤玩弄于股掌中, 可是会生出快意?”
宋知蕙慌忙摇头,“是妾的错,王爷责妾便是, 求王爷放过云舒……”
“放?”晏翊抬眼朝那坛中看去,“为何要放,可不是随便哪个婢子都能有机会服侍太后, 你当为她高兴才是,哭什么?”
太后?
听到晏翊管坛中之人称为太后,宋知蕙当即愣住,缓缓朝那坛口处看去。
显然那坛子里的人并非是皇帝与晏翊的母后阴氏,那普天之下除了阴太后之外,便只剩下已故的中山王太后郭氏。
先帝当初废黜郭氏皇后之位时,原是一怒之下将她贬为庶人,让其在别宫思过,后因郭氏一族屡次求情,先帝病故后,当今圣上不计前嫌,在郭氏病故之后,还追封其为中山王太后。
当初郭氏与阴氏后宫那般争斗,皇帝还愿对其追封,对外称是出于仁孝,到底从前也唤过其一声母后,但实则还是为了稳定郭氏一族势力。
可宋知蕙万万没有料到,那郭氏竟然没有离世,就在这靖安王府中苟活至今。
宋知蕙顿觉后脊生寒,寒到她牙根都在发颤。
“怕了?”晏翊慢慢俯身,靠在她耳旁低道,“杨心仪,你还会怕?”
宋知蕙咬唇不语,只那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朝下落。
“你不是知道孤拿你没法子么?”晏翊那沉冷的声音缓缓爬入她耳中,让人不寒而栗,“但你可知,孤现在一看见你做出这般乖顺模样,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想到这份装出的乖顺背后,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与试探,晏翊便怒火中烧,恨不能将她扔进那坛中。
“对不起……”宋知蕙声音轻颤,那眸中似是当真生出了悔意,“妾是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是真的……”
晏翊轻嗤一声,低笑出声,“你无需向孤认错,于孤而言,你如今到底知不知错已无大碍。”
“聪慧之人重在观其行,愚钝之辈才听其言。”晏翊说着,抬手指向那坛中的郭氏,“当初她也是同孤这般认错的,但后来还不是对着孤破口大骂。”
晏翊说话时,云舒已是走到坛子旁,她颤抖着打开了那木桶盖子,那里面是数十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妾不会如此的。”似是已经猜出之后要发生何事,宋知蕙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再次字字句句向晏翊保证,“妾日后定会一心一意服侍王爷。”
可晏翊似乎根本不信,那唇角勾出的笑意里看不出任何温度,“孤记得,你不是害怕孤哪里厌倦了你,便将你杀了,你应当处心积虑逃跑才是,怎会耐下心来服侍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