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小心翼翼抬眼道:“她从昨晚离开西苑,直到现在都未回去,听闻……是王爷将她赏给了洪先生。”
如此费尽心力,原来是为了一个姬妾。
晏翊冷笑,“为何这般关切她?”
“前些日子病重,她对妾多有照顾。”宋知蕙听出晏翊还在不悦,便又是故技重施,且又加了几分力道。
晏翊呼吸又是一滞,却是没有生气,反而轻笑看她,“若孤不允呢?既已赏赐出去,再收回,岂能服众?”
宋知蕙忽地抬眼看向晏翊,“可拿妾去换。”
这一瞬间,晏翊想到的是她在拿自己要挟他,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她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能轮的到拿她来要挟自己。
只是片刻的思量,便让晏翊眉宇间起了愠怒,这一幕落在宋知蕙眼中,她恍若没看见,又敛眸继续。
屋内重新陷入沉默,只剩下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与那水下丝帕在快速搅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须臾后,那宽阔身影忽然微躬,随着一声久忍的喟叹沉,手中紧握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入银盘。
晏翊缓缓抬起头来,用半睁着的狭长眼眸,看向身前垂眸退开的宋知蕙。
许是太过舒意而昏了头,这一刻他忽然想问她,与那赵凌在一起的三年,她可也会这般做。
然这个念头几乎是刚一生出,便被晏翊狠狠压了回去。
赵凌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与他相提并论,且这宋知蕙,不过也就是个玩意罢了,又凭什么让他去在意这些。
“王爷……”宋知蕙轻轻出声。
晏翊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便冷下声道:“退下。”
宋知蕙抿着唇,转身准备上池岸,却是提步之时,忍不住又开了口:“那顾……”
“要孤说两次?”晏翊道。
宋知蕙那发麻的手,倏地一下紧紧握住,但很快,意识到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越来越寒时,便又缓缓松开。
她从水中而出,浑身湿透,立于池边,背对着晏翊,弯身去捡地上厚袄,又去寻那方才丢在地上的发簪。
她本就不是瘦弱身形,在加上这一月久在房中不出,那身子便更加丰腴,此刻湿透的鲜红薄裙,将她每一处都勾勒到极致。
晏翊不知她这般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落在他眼中,便又是新的一轮隐忍。
“还不滚?”
身后传来晏翊沉哑的声音。
宋知蕙长出一口气,起身转了过来,“王爷……”
“刘福。”晏翊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宋知蕙眼尾瞬间红透,她用力咬着下唇,听见屏风后传来的推门声,便将那厚袄迅速裹上,提步朝屏风走去。
待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晏翊才猛然回过神来,那宋知蕙方才离开时竟未与他行礼。
回到降雪轩时,安宁与云舒都在院中等她,见她浑身湿透,便又是一惊,忙扶着她回到房中更衣。
安宁想问,但见她这般狼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等她换洗完,才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可、可有法子了?”
宋知蕙咬唇不语,安宁不再开口,转过脸去便开始默默拭泪。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还有那赵嬷嬷大声唤安宁的声音。
安宁夺门而出,宋知蕙与云舒紧随其后。
“顾娘子回来了,快去备水!”赵嬷嬷朝安宁吩咐。
安宁看着那被人抬进房中的顾若香,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云舒将她推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咬着唇朝水房跑去。
云舒和赵嬷嬷将顾若香从架子上抱回床上,那两个侍从便匆匆离开。
床榻上,顾若香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这一路上,她不知自己被带去了何处,直到此刻听见身旁传来宋知蕙的声音,她才知自己还活着,活着回到了降雪轩。
她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眸光落在宋知蕙身上时,似有满肚子的话想与她说,可那身子实在无力,身下的疼痛让她难以开口,只唇瓣跟着眼睫不住地颤。
宋知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宽慰,“妹妹莫怕,回来了……回来了便好……有我在,我陪着你……”
很快,安宁提水回来,云舒提着灯,由赵嬷嬷掀开了顾若香身上盖着的薄毯。
在看到身下那一幕时,屋中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内无专治妇科的郎中,但后宅的这几个嬷嬷,却是都懂一些,赵嬷嬷从前也是见过这般惨状的,她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浊气。
用药水清洗时,顾若香便已是疼晕过去。
安宁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云舒也是哭到双眼红肿,宋知蕙眼尾微红,却硬是未曾落泪,只冷冷望着顾若香身上的那条薄毯。
人是王爷下令带回来的,自然用的都是上好的药。
可即便如此,最初这几日上药时,顾若香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她会拉着身旁人的手,或是安宁,或是云舒,又或是宋知蕙,她对她们哭求着,说让她死吧,她想死,死了就不疼了。
那日云舒与安宁皆去忙了,顾若香身旁只宋知蕙在。
顾若香又一次绝望地拉着她,说了想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