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似乎是不放心,她又探头出来看了眼李娇,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听见什么动静都别进来哦。”
李娇整个人像是一张干瘪的树皮,愣愣站在阳光下下,望着宋稞离开的背影,不说话。
木然地站立在天光下,如水的阳光涌流向她,给她以舒展的错觉。
很快,地牢中传来阵阵惨叫,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宋稞就上来了,手中拿着一块布,上边用血写着些什么。
她身上明明没有沾上一丝血,却满身血腥气,骇人。
抬手,她将手中的血书扔向李娇,手指轻轻捏着手腕,她咬咬嘴唇,像是骤然见了血的凶兽,兴奋的目光根本藏不住。
接过那方血布,李娇低头看去,是一份名单。
“我现在就派人去排查。”话还没说完,李娇转身就想走,宋稞只是紧紧攥住李娇的手,不解看着她:“我忙活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而后不等李娇回答,她就拉着李娇往马厩的方向走,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已经誊抄好交给你身旁跟着的那位女官了,她还嘱咐我,务必要想办法让你回去休息。”
语毕她回头望着李娇,皱眉,一脸嫌弃道:“总之呢……现在没你的事,你该做的就是回去睡觉,再这样耗下去,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说起那位女官,李娇神色微顿,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位女官,是于嘉行的阿妹,于嘉言。
来不及细想,宋稞已翻身上马,像个老姆姆一样嘱咐李娇:“自己就去嗷,阿嬉约了我去城外浅水滨,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浅笑着点头,李娇轻轻拍了拍马背:“快去吧。”
在如流水般潺潺的春阳下,宋稞策马而去,马蹄上隐约有缕缕清香,似乎是被踏碎的春花。
牵起踏霜,李娇滞然行于长街之上。
踏霜,就如她的名字一般,静踏霜雪。
而李娇呢,也黯然行走于春花之间,沉默无言。
春,是与她们毫不相关的事物。
热闹的长街,张扬的春花,喧哗的春阳,浓浓杂杂地混在一起,像是一盏自去岁就静静发酵的百花酿,滋味万千,醉人,也恼人。
李娇安静地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薄冰之上,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在这片温暖的浅淡春光中,坠入深渊。
又或者说,她本就在深渊之中。
所有的明艳春景,与她而言,不过是隔冰观花,隔水看云,如露如电,皆是虚妄。
古人有言,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
可李娇找不到自己的心了。
沉默地走回润园,她黯淡地穿过群花熠熠的院子,回到房间,煮茶。汤暗茶苦,她浑然不觉。
是的,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可她不敢睡去。
若是说梦醒的世界是一片荒凉的枯寂,那梦中的世界便是一片惊骇的深海,所有的贪念,嗔恨,痴妄都浓得发暗,浓得化不开。
寂静坐于窗前,窗外是一排空洞的竹。
其中有一棵竹似乎开花了,雪白细腻的花朵,米粒一般。
这是一个百花盛开的时节,在这样的世界中,盛放似乎也无妨。
就这般,李娇安坐于一片苍苍郁竹之间,也像是一棵竹。
浓茶续了一盏又一盏,她空然睁着一双倦眼,凝视着虚空。
第94章 妆,女持刃以为饰。
“拖下去,醒了继续审。”
李娇揉揉手腕,随口向身旁的女官吩咐道。浓眉微蹙,她眉眼间的戾气愈发深刻,刀削斧刻般清晰。
“是。”于嘉言的臂力大得惊人,攥住那男人的头发,她单手将他拖了下去。
出了地牢,立刻有人送上净手的水器,双手冰凉沾着水滴,轻轻盖住眼睛,李娇长舒一口气。
宋稞不知又从哪冒出来,她双手环胸,看着李娇,若有所思。
宋稞刚想开口,就被李娇一只手按住嘴巴,不让她说话。只听李娇愤愤道:“别想打岔,阿嬉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不想去上课,才天天跑到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