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了却,城内归于安宁,官府县衙被接管,仓库打开一看,全是满满当当。 花赤啧啧称奇:“这比咱们到的任何一个县都多啊。” 陈路平道:“安排下去,把所有粮食都发出去。” 花赤提醒道:“老大,我知道这些人挺可怜的,但是咱们每次都是身上带粮食,路上的反而跟不上,这些粮食咱们自己得用,要是都发出去,咱们吃什么?” 这些时日老大带着大伙儿到处跑,看似闹得厉害,可对各地的掌控却不强。 尤其是粮食方面,老大也只是每次带着大伙儿拿下一座城去粮仓里搬一轮,其他时候都是在那帮有钱人手上“借”。 “没事儿,发吧。”苏阳道:“看这么多东西,这些八成本来就是他们的,那帮进来的不知道拉拢民心,反而四处屠城奖励手下,这不是有病吗?这样怎么走长久?” 苏阳摇头,不禁“啧啧”几声:“昨日那仗打的,恐怕是咱们起势到现在最惨的,啧啧啧,到处都是肉泥,有的还捞回家煮了,那些百姓怪吓人的,我昨晚上睡觉还梦见了,起来之后一头的汗。” 陈路平道:“找几个识字儿的,去重新记一下户籍。” “老大你放心。” 有了陈路平这话,手底下的人自也没什么顾忌,一大袋一大袋的粮食往外搬。 “发粮食了,发粮食了!” 街头巷尾敲锣打鼓,百姓面色憔悴走出家门,像行尸走肉晃悠过去,乖乖排队。 “报上姓名,家有几口?” 简简单单一句话将人们戳得泪流满面,但只能乖乖顺顺答了,才领着粮食离开,心中暗暗感激姓陈的义军头子。 次日,陈路平在萧条的街道上走着,四处观望,瞧见不少人家都挂了白幡。 几人漫无目的走着,一户人家门槛坐着的垂髫孩童却眼巴巴望着他们,沉默不语。 花赤见状好奇,声音不大,但听着有点粗,令人想退避三舍:“你有事儿啊!” “没没……没有……” “没有?”花赤疑惑不解:“没有你看着我老大干啥?” “我我我……” 孩童哭起来,花赤手足无措:“哎哟你怎么还哭上了?” 房里,匆忙的脚步声越近,快步走出来的是个花信妇人,本欲开口,见此情形心中不安起来,又惊又怕上前,将孩子护在身后,满眼疲态:“诸位好汉,我家孩子不懂事儿,你们见谅哈,我我我……可以,赔罪的……” 最后一句“可以赔罪”,她说的声如蚊呐。 孩童闻言,看向自己生生母亲单薄的背影,不管不顾从身后钻了出来,那巴巴望着的眸子,此刻盛满警惕与恐惧。 “不不不。”花赤想着老大每回撞见欺负姑娘家的事儿都跟扒了逆鳞似的,赶忙回头解释:“老大……” “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家兄弟说话急了些。” 陈路平声音和缓:“刚刚这孩子一直看着我们,他便自个跑过来问了,没想到这孩子被吓哭了,真是抱歉,你们别怕,我们并非无耻之徒,你们安心回家去吧,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可以去县衙。” “真……真真的没事儿吗?”妇人说着,满眼不可置信:“真的不要我们做什么?” 陈路平点点头:“不用。” “那,那多谢了。”妇人喜极而泣,低头对自己的孩子说:“我们走吧,回家了。” 说完,她牵着人往家里去,孩子跟着往里走,却忍不住回头,眸中警惕散了干净,又是那眼巴巴的模样。 “孩子,你有事儿吗?” 妇人闻言,低头见自己孩子瞧着陈路平,一时间不知所措:“这孩子不懂事儿……” “你叫什么名!?”孩子声音稚嫩,眼中满是希冀。 陈路平慢慢蹲下,语气和缓,反问道:“那你先告诉我, 你叫什么名啊?” “我姓夏,名秋冬。”夏秋冬说完,转而固执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路平。” 夏秋冬又问:“你们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姓陈?” “有,不过他没什么厉害的。” “为什么?” 陈路平难得显了些许笑意:“因为,我也姓陈,我想我比他更厉害。” 夏秋冬目光炽热,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刀:“等我长大了也要当大英雄,我也要拿刀杀坏人!肯定比你们都厉害!” 他与爹娘相依为命,往常日子过得倒也顺遂,可不久前来了一帮子人到处“敲敲打打”,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娘有时会把他塞到柜子里,千叮万嘱他别出声,若不然便要将他赶出家门。 他害怕,从不敢违逆。 可外头隔三差五有人闯进家来,将娘“请”出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日之后,再也没见过爹爹了。 那段时间,他日日被娘塞在柜子里,时常有人敲响房门,将娘“请”出去。 有一回敲门的人笑着说“不用出去”,他在柜子里隐隐听到娘哭着说去外面。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外头的门关上之后,家里静悄悄的,他那时就想,什么时候才能不躲在柜子里? 直到昨日,外头锣鼓喧天,说是“发粮食了”。 娘带着他一块儿去了官府,县衙的人问:“报上姓名,家有几口?”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儿啊,他们家里就三口。 可娘却说:“两口。” 他当时就想,娘也不笨呢,怎么把爹忘了,于是赶忙开口:“三口,我们家三口!” “两口。” 娘仍旧胡说八道,官府的人给了她一袋粮食:“六天之后,重新再来领。” 路上,他追着娘,不安地问:“娘,咱们家不是有三口人吗?你怎么把爹露了?爹,爹爹去哪儿了?!” 娘没有回头,牵着她的手有些抖,那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来就能刮走:“你爹没了,以后咱们家就两口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家,娘关好门,放好东西,转身蹲下来,替他擦泪:“别哭了,哭也没用。” 他问:“爹怎么了?” “之前来了一帮混蛋,把你爹给……不过现在好了,又来了一群义军。” 娘擦着他继续掉的泪:“孩子,不要哭,你定要做个不哭的孩子。” 他点点头,但泪仍止不住,心里想着,自个儿以后也要当义军,也要杀坏人! 娘不将他关在柜子里,他就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 娘说义军都是拿着刀的,他便想,义军都长什么样子? 却没料,拿着刀的大英雄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到了自个儿家门前。 “好,有志气。”陈路平鼓励道:“你以后,一定能!” “嗯。” “嘎吱嘎吱……” 车轱辘碾在地上,几人回头看去,原是一名囚首垢面的不惑男子双手拽着车把,不观前路,仿佛无知无觉。 那是一辆老旧的板车,板车上用麻布盖着……喜欢那年那景那些人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那年那景那些人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