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幻象万千,不得近身,更无法伤及二人分毫。
忽然,墨玉笙耳畔传来一阵异响。
他五感衰退已久,心神较之旁人要更为犀利,对危险更是有种不同寻常的感知力。
他鬼使神差地偏了偏头,一根羽箭堪堪擦过他的耳侧,耳下瞬间多了抹血痕。
紧接着,“嗖嗖”又是几声破空之声,羽箭如流星般疾射而来。
“当心羽箭!”
墨玉笙一手捉过慕容羽,一招穿花佛柳带着他避开箭雨,一手上下翻转,自掌心打出几道真气,击落流矢。
他的目光匆匆掠过飞驰而过的箭身,琉璃镜后,那双平日里水波不兴的桃花眼底倏地掀起一阵狂虐的风暴。
这支羽箭他见过,在孙府的密室。
“孙三老贼。”
他扭头看向羽箭飞来的地方,正巧看见一道黑影隐现。
墨玉笙抬手就是几掌,那黑影反应极其敏锐,避开掌风,钻地鼠似得,一头扎进深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纵身提气,追了上去。
弹指间,风云突变。
慕容羽尚未来得及理清思绪,脑海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心神微动,不慎露出一丝破绽,被那虚幻之景趁虚而入,将他卷入幻境之中。
四周的藤蔓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层层叠叠,将他团团围困,仿佛要将他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形绿茧。
慕容羽手中羽扇疾速旋转,化作飞旋的利刃,试图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藤蔓。
然而在幻境之中,藤蔓皆是虚妄之物,斩不绝,剪不断,就如那潺潺流水,遇阻则分,分而复聚,在慕容羽的意识深处愈缠愈紧。
恍惚间,慕容羽听到了墨玉笙的声音,“无咎!!”
像是穿过千山万水,遥遥而来。
他看不到墨玉笙的身影,只得对着虚空应道:“去追孙三,别管我,我自会脱身!”
话音未落,却听到缕缕箫声入耳,清越悠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音波流转,那些狂乱生长的藤蔓逐渐趋于平静,旋即墨玉笙的声音在耳畔炸开,“走!”
一只冰凉的手住他的肩头,将他抽丝剥茧,拖离幻境。两人沿着碧玉小道,在箫声的牵引下,一路向前。
终于,四周幻象散去,两人走出密林。
直至此时,两人才来得及喘口气,相互对望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的功夫,差点让墨玉笙笑岔气。
一番激战下来,他也没落得好,脸上还挂了点彩,好似个落魄公子。但他自问比起慕容羽还是强上不少。
慕容羽一身云锦华服,被那藤蔓折磨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松脱的线头,配上这么张贵气逼人的脸蛋,简直绝了,像根刚从御膳房腌坛里捞出来的咸菜,又心酸又滑稽,落在墨某人眼里,却只剩下滑稽。
墨玉笙手贱,扯了根线头,往外拉丝,边捂着肚子憋笑。
片刻后大概怕憋出内伤,直接笑出了猪叫,还不忘嘴贱挖苦上两句:“无咎,你若这身扮相回京,要饭的都得施舍你两个铜板。”
气得慕容羽直想薅一把线头塞进墨某人嘴里。
慕容羽一把拍掉他作乱的爪子,黑着脸道:“墨子游,你到底长没长心?煮熟的鸭子都让它给飞了。孙三那厮万一离岛,你我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太正经地说道:“那厮贪生怕死又胆子如鼠,此时肯定已经退回到密室,毕竟那里有机关护着。若是贸然往外逃蹿,保不齐会被我们的人截住,来个守株待兔?”
慕容羽老妈子上身,碎嘴道:“但是万一……万一呢?你就不想想后果?让你去追孙三,你没事往我这跑干嘛?”
慕容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十分不解气,哀叹了一声:“说我傻,你我到底谁才是傻子!”
墨玉笙缓缓直起差点笑断的腰肢,顺手又薅了把线头,缠在指尖,“你是,我不是!”
他想了想,又接口道:“孙三老贼十条命也换不来你一根汗毛。这笔账我算得清白。”
账目清不清白另说,此言一出,慕容羽汗毛倒是竖了一身。
他怔怔地凝视着墨玉笙,额间的黑线褪去,双颊微微泛红。
他欲言又止:“子游……你……”
难得见这老妈子面露娇羞,墨玉笙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凑近到他跟前,等着他倾倒一番肺腑之言。
慕容羽:“原来你狗嘴里吐得出象牙的嘛。”
墨玉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边走边掐,谁也没有留意到足下,一个不起眼的土堆,竖了块不足一尺的木牌,上面刻着“土”字,几不可察。
出了密林,便是一处裸露的旷野。目之所及一片荒芜,偶有几丛野花点缀其间。
刚下过雨,泥土稀松。
两道针脚一样的足印横贯荒野。
墨玉笙用脚尖踮了踮足印边缘,轻轻一碰便塌了一角,看得出还是新鲜热乎的,那人刚走不久。
墨玉笙攥着竹箫的五指收紧,嘴角笑意未散,眼底却倏地泛起两抹轻寒。
墨玉笙:“看我如何瓮中捉鳖,生剁了那只老王八。”
两人寻着足迹,追至荒野尽头。
一道险峻的悬崖拔地而起,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伤痕,横亘于天地之间。
崖壁陡峭如削,下临无地,崖底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偶有苍鹰盘旋于上空,发出阵阵哀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悬崖对面,有个石洞。洞门半敞,透出微弱的光亮。
一座由藤蔓编织而成的吊桥,松松垮垮地横挂两岸,直通石洞。
桥身纤细狭长,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
慕容羽俯身拽了拽这看似弱不经风,仿佛随时要散架的吊桥,倒是意外得结实。
慕容羽笑道:“这藤蔓瞧着脆软,还挺结实,可别是个怪东西,比神农谷的血蚯还难缠。”
提起血蚯,墨玉笙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与元晦初登神农岛时的情形。
他那时握着元晦的手触碰血蚯。
元晦手抖如捣蒜,手心手背全是汗,说话亦是语无伦次,耳尖也是红得几乎滴血。
如今想起来,他对自己的心思哪里藏得了半分,连慕容羽这么个黄金光棍都有所察觉。
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些看出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元晦,墨玉笙眼角微微上翘,唇边噙着点笑,看上去温柔如水,却又莫名有些苍凉。
他兀自摇了摇头,收了心,抬脚上了吊桥。
忽然间,他感觉桥身轻轻抽动了一下,旋即脚下的藤蔓收紧,周边细小的枝条如蛛丝一样,飞速缠上了脚踝。
枝条末端长着带勾的尖刺,穿透层层衣料,径直扎破墨玉笙腿上的肌肤,尖刺倒钩,牢牢地嵌入皮肉之中。
一股清凉之感随之而来,墨玉笙试着动了动腿,好家伙,那尖刺竟是淬了毒,比十香软骨散还要管用,就这么一瞬,下肢酥麻,已经快要动弹不得了。
墨玉笙飞速封了腰间两处大穴,起掌批向藤蔓。
慕容羽的嘴大概开过光,这藤蔓异常顽劣,比之血蚯有过之而无不及。
掌风扫过,藤蔓便如拉面似的,拉得又细又长,荡到老远,等到掌风一过,又如弹簧一般,火速复原,那正是撵不走,撕不下,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非得黏下块皮肉才肯罢休。
墨玉笙一掌不成,又起几掌。掌风还没落下,桥身忽地从中间断开,他身子一歪,被藤蔓攥着脚踝,倒挂在虚空,吊着他径直下坠。
另一边,慕容羽跟在墨玉笙身后,还未踏上吊桥。他一只脚尚在空中,没来得及落下,便突生异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顺势倾身倒下,身形在虚空划了道弧线,扎进深渊,足尖点着崖壁,滑下数丈,在崖壁一个借力,翻身入了虚空,长臂一展,伸手去捞墨玉笙脚踝。
哪知那藤蔓异常灵敏,感知到有人靠近,细小的枝条疾速延展,转瞬间交织成一张蛛网。
蛛网细密,满布倒刺,借着风力,兜向慕容羽。
蛛网未及慕容羽衣诀,周遭空气骤然转寒,霎时之间凝结成一层晶莹薄冰。这薄冰宛若天成,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藤蔓的攻势,令其为之一滞。
电光火石之间,数道清冽的真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游龙般缠绕于慕容羽身畔,轻柔而有力地托举着他脚下,将他安然送回至崖畔。
“好生待着,别轻举妄动。给我看好那孙子,别让他溜了。”
耳畔风声如裂锦。
墨玉笙的声音乘着内力,穿透这猎猎风声,温柔地落进慕容羽耳里。
却不知为何,听得慕容羽耳根生疼。
慕容羽循声望去,墨玉笙的身影早已隐没于深渊下的云霭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手中的羽扇如离弦的箭,飞旋着投入迷雾,追着墨玉笙而去。
却如断翅之雀,消失在茫茫云海,再未现身归来。
只剩下慕容羽一手攀着崖壁,挂在崖畔,满是线头的锦衣华服在凌乱的山风中孤独地飘荡。
…………
另一边,墨玉笙被藤蔓倒拖着,在山风中极速下坠。
他弓身拍出一掌,藤蔓凝结成冰,成了根冰条。另一掌还未出手,冰条骤然崩裂,藤蔓在四散的冰渣中绷直了身子。下一刻,它像条被激怒的毒蛇,死咬住墨玉笙的脚踝,疯狂地扭动,将他甩向一侧的石壁。
肩头与坚硬的岩石重重相撞,墨玉笙半边身子骨差点散架,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凉气还未进肺腑,脚踝又是一紧,被径直摔向块巨石。
墨玉笙一手压着琉璃镜,一手护着后脑勺,前额得了空,重重擦过锋利的石块边缘,就地开花。
一阵清凉后,他被提溜着,在四处崖壁来回翻滚,身体各个部位都雨露均沾地挂了彩,激得他那不太管用的五感起死回生,耳旁嗡鸣声阵阵,鼻尖血腥味缠绕,闭着眼也能看到金星四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中,他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像是飞鸟扑翅,很细小,很熟悉。
他蓦地睁眼,是把飞旋的羽扇。
墨玉笙冲着羽扇眨眨眼,道:“谢了。来得正是时候”,说罢身形倒钩,飞速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星星之火骤燃,蹿上了羽扇。
墨玉笙轻喝道:“去。”
起掌轻扣向羽扇。
羽扇化作火球,直扑向炸毛的藤蔓。
藤蔓遇火,终于不再硬气,贼溜溜地四下逃窜。但那羽扇就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藤蔓不堪烈火之扰,终于悻悻收手,松开墨玉笙,像弹簧一样,缩回到了崖岸。
墨玉笙双腿麻痹,毫无知觉,好在身体得了松快,终于不必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抛来扔去了。
临近崖底之际,他起掌拍向地面,身体被激荡而起的真气托住,得了缓冲,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刚一偏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一个黑影掉在了跟前。
是羽扇。
已经面目全非了。焦黑焦黑的,羽毛被烧了干净,就剩下半副扇骨。
墨玉笙双腿动弹不得,索性手还能动。他长臂一展,将亲妈都认不得的扇骨卷进袖子里。
他又从怀中摸出粒百化丸吞下。药效起得很快,不足小半盏茶的功夫,双腿便恢复了知觉。
墨玉笙站起身来,服下最后一粒九转金丹。枯槁的身子虚不受补,一时间头有些发昏,眼前短暂地一黑。
他低头闭着眼,静立了片刻。再睁眼时,发现肩头衣料开裂,线头横生,被不知道从哪里流淌出来的血染得猩红。
他试着想了想慕容羽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嘴角牵了牵,伸手佛去嵌入肩头衣缝间的碎石,理了理衣襟,缓步走向一旁的甬道。
甬道狭窄,直通深处,没有旁支,两侧燃着几盏长明灯。
甬道的尽头是扇厚重的石门,此刻石门大开。
门后紧连着一间密室。
密室中央摆着张石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桌简陋,上有茶壶一个,茶杯两盏。
茶壶冰冷,不见一丝热气。
一人端坐于石桌旁,捉过茶壶,缓缓斟了杯凉茶。
正是孙三。
不过半年光景,他又从“孙三膘”落魄成了从前的“孙三杆”,一身肥膘像被榨干了一样,瘦得就剩下副骨头架子。
一对鼠眼却还是精光四射。
密室散发着股霉湿与腐臭,吃喝拉撒都在这巴掌大的地底,他倒当真是活成了不见光的钻地鼠。
孙三捏着茶杯,慢吞吞地喝着凉茶,边沉默地看着墨玉笙一步一步走来。
二人素未谋面。一盏茶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弄不好还得落个共赴黄泉的下场。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孙三举杯轻叩石桌,对着墨玉笙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惜身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喝杯热茶都是奢求。老夫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来款待,仅有凉茶一壶,不介意还请取杯自饮。”
第90章交锋
面前空气忽地一凝,寒气骤至,孙三还没来得及抖落满身乍起的鸡皮疙瘩,只听得“砰砰”两声脆响,石桌上的茶壶与空杯应声炸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捏着茶杯,不躲不闪,在四溅的茶水中,面无表情地喝下了一口凉茶。
面颊微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一丝细微的刺痛感在耳侧荡开。
他放下茶杯,伸手在下颌处摸了一把,干瘪的指尖带下点血迹和几粒冰渣。
狭小的空间里,素雪飘零,而那满布碎瓷的石桌,已经结了层白霜。
孙三揉搓着指尖的碎冰,不怒反笑,“输赢残雪掌,墨舟遥……哈哈……老夫活了这么些年,当真是开了眼界,居然是你替苏家那小子来杀我。你可知当年是谁给了你一剑,让你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步开外,墨玉笙面无波澜,不发一语,一步一步地走来。
甬道两侧烛火微动,映照出他额间与身上斑驳的血迹,衬得他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庞,愈发苍白。
他看上去就如一抹清丽的鬼影,好像下一刻,烛火一灭,他就会随之消散。
可孙三却是知道,纵使天崩地裂,这抹前来索命的鬼影也散不去了。
除非自己死。
他靠坐在石椅上,垂下双臂,索性抛了那挑拨离间的心思,笑道:“墨公子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与苏家那小子师徒情深,实在令人动容。老夫自愧不如!”
说话间,他袖中寒光一闪,数枚飞镖疾射而出,却不是对着墨玉笙,而是对着密室的一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那幽暗的角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崩裂,密室随之一颤,那堵厚重的石门微微晃了晃,自门顶滚落下些碎石。
孙三将目光从墙角收回,直勾勾地看着墨玉笙:“石门开启的机关有两处,一处在密室里,一处在密室外。方才密室里的这处机关已经被我给炸毁了……”
墨玉笙脚步一滞。
孙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这半年来东躲西藏,太久没有见过人,也没正经八百地说过一句像样的人话,如今陡然看到个新鲜的大活人,大概是真的很想叙旧,抿了口凉茶,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原本只是苏州城外一个低贱的屠夫,为了讨口饭吃,低三下四地跑去苏令身边做了条狗。我自问这条狗当得是尽心尽责,苏令指东我不敢往西,啃块骨头都不敢出声,每日摇尾乞怜,瞧着他的脸色行事。”
他面色阴沉,声音陡然拔高,“可畜生就是畜生,做的再好也不过是烂命一条。苏令嫌我功高盖主,竟要神不知鬼不觉得做掉我……我为自保,这才狗急跳墙,反杀了他!!”
“呵呵……呵呵……”
他低低笑了几声,面露癫狂之色,旋即又放缓了声音,“我本以为苏令的死是解脱,却不想是由一个梦魇掉入另一个梦魇。苏令死后,我饱受良心谴责,没有一日安宁,也没有一夜安眠。闭上眼睛就是苏令满身是血前来索命的模样。如今更是凄惨——”
他顿了顿,低头拨弄着两片破旧又单薄的衣摆,摇了摇头叹息道:“有家不能回,连口冷饭都吃不上,过得比猪狗还不如。倘若当初本本分分地当个屠户,兴许还能过得舒坦些,最起码能吃口饱饭,死了还能有人送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死掉的人不会重活,逝去的光阴也不会倒流。老夫累了,也老了,跑不了,也藏不动了……”
他仰头喝尽杯中残茶,手腕一挑,手中空杯飞驰而去,穿过石门,直击甬道暗处的石壁上。
轰隆一声响,石门微颤,继而缓缓移动了起来。
石门似是久未开启,扬起一阵飞尘,不断有碎石坠落,滚向两侧。
密室里面没有灯,借着甬道两壁的灯火得了一丝亮度,随着石门缓缓闭合,密室逐渐转暗。
孙三的脸一点一点隐没于黑暗中。
那形如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个阴毒又诡异的笑。
“老夫倦了,也活够了……”
“可你还年轻。虽然身中剧毒,但苏家那小子正在四处为你搜寻归魂册。用不了多少时日,他会集齐三册,以归魂大法为你重塑经脉,到时你俩大可以双宿双栖,过你们的逍遥日子。”
……
孙三的话在狭长幽深的甬道中,撞击着阴湿的石壁,来回荡着,绵绵不绝地钻进墨玉笙的耳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在喋喋不休,墨玉笙却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
当“归魂册”三字佛过耳畔,他的世界仿佛于瞬息之间凝滞,五感六觉在那一刻尽数停歇。
琉璃镜下,那对瞳孔疾速放大,千愁万绪化作一线流光闪过眼底,他的脑海却近乎是一片空白。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收敛了心神。
他嘴角微牵,勾出个弧度,并不饱满,还带着点苦涩。
那个傻子!
当真是个傻子!
他的身边,怎么尽是些傻子!
他收了唇角的笑,抬腿步入密室。漂亮的桃花眼底平静无波,澄澈地只剩个“杀”字。
身后的石门将阖未阖,留下一线缝隙,连接着——
明与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光与影。
生与死。
孙三眯细了眼,看着墨玉笙步步逼近,慢吞吞道:“这扇石门关闭后绝无再开启的可能。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成,黄泉路不好走,你可想好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拢进袖子里,缓缓退后,“我横竖都是死,不过是想求个全尸。你大可以在门外候着,何必为了我,搭上自己……”
他话音未断,被墨玉笙以几记伶俐的掌风伺候着,逼到了墙根。
孙三后心贴着石墙,忽地仰头大笑。
“哈哈!好!好得很!死前拉上个垫背,黄泉路上不孤单!老夫不亏!”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石门彻底关闭,密室漆黑,再无一丝光亮。
孙三率先发难。
他常年待在不见天日的暗处,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双目虽不能夜视,但听音辩位的本领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便是只耗子蹿过,但凡能摩擦出点声响,他也能即可击杀。
他从袖中掏出两枚鹰爪一样的弯钩,身形如电,跃至墨玉笙背后,直取其要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遇上别的什么人,他大概可以得手,可惜那人是墨玉笙。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数月前已经沦为了摆设,在戴上琉璃镜之前,即便是在白天,看东西也是一团模糊。
他五感渐失,仿佛被天地所弃,身陷残境。然而,他却与周遭世界达成了微妙的和谐共生,不再依赖常人的五感去感知万物,而是凭借着习武之人的灵识,以心眼与心耳辨物行动。
他从鼻梁上飞速摸下琉璃镜,滑入袖中,一个旋身,顺势运气打出两掌。
然而一瞬间,他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庞骤然泛起一抹惊阑——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竟无半点真气可循,打出的两掌力道虚浮,软绵无力,面对弯钩的凌厉攻势,基本等同于一剪薄纸。
一钩破空,锋利地撕开他的小臂,鲜血如飞珠溅洒;另一把恰好划在他隐于袖中的竹箫上。
剧痛之下,墨玉笙顺势折腕,将竹箫滑于掌中,横扫而出,直指孙三咽喉。
孙三身形微晃,避开竹箫,反手一勾,直取墨玉笙肋下软处。
墨玉笙内力消散,四肢绵软,动作迟了半分,被那弯钩刺穿前胸,顷刻间血如泉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三顺势借力,飞起一脚,正中墨玉笙小腹。
墨玉笙闷哼一声,捂着下腹,倒飞数尺,后背狠狠地撞上石壁,坠崖时落下的几处伤口顷刻间崩裂。
他虽看不见,闻不着,却也能感觉到后背黏腻腻,湿了一大片,鲜血混着冷汗像不要钱似得突突地往外淌。
孙三把玩着指尖沾着血色的弯钩,缓步逼近,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他阴恻恻地笑道:“你与苏家那小子如胶似漆,他就未曾向你说过一点红镖局的’十里香’么?此物无色无味,乃走镖途中专用于制伏劫镖者的奇药。只需轻轻嗅上一口,便能让人内力全消,四肢乏力,成个任人宰割的活死人。”
他语气骤然转寒,冷笑道:“真他娘的活腻了,敢与我孙三斗,下下辈子吧!”
说罢,指尖一翻,那弯钩如毒蛇般,朝着墨玉笙命门疾刺而去。
黑暗中,本该形如一摊烂肉的墨玉笙身形一荡,堪堪避开了这一击,手中竹箫化作一道青影,反刺向孙三心口。
孙三急退闪避,却还是迟了半步,被击中胸腹。那竹箫挑的角度极其刁钻,正中软肋之下的要害,孙三只觉得五脏六腑被震得天翻地覆,喉头一甜,喷出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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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不发一语,手持竹箫,接连向前疾刺。
他内力已失,只有凭借招式与孙三在这逼仄之地互攻互守,贴身肉搏。
然而竹箫终不及锐利的弯钩,再加上“十里香”的蚕食,他四肢乏力已经到达大限,几番交锋下来,墨玉笙力不从心,被孙三一记勾扫,手中竹箫脱手,又一脚横踢,直直飞了出去。
墨玉笙重重跌落在地上,嘴里吐着血,身上还冒着血,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染缸中提溜出来的,腥红的血滴滴答答,流得到处都是。
另一边,孙三也没能讨到太大的便宜,他被竹箫所伤,面上瞧不出太多伤口,内伤却受得很重。他一只手臂被生生折断,晃晃荡荡地挂在肩头。
他啐了口血沫腥子,起脚踢飞地上的竹箫,踉跄地走到墨玉笙身边,一脚踩在他胸口,笑得癫狂。
“杀了我你俩就能双宿双栖?做你的春秋大梦!没有摆渡人承阴启阳,他苏曦就算集齐了三本归魂册又能如何?”
他收了笑,放低了声音,语气阴毒得像条地沟里的毒蛇,“你俩既然心心相惜,你倒是猜猜看他是想如何复活你?摆渡人非自愿不可行。我猜……他是打算献祭自己,来换你一条命……”
他虽看不清脚下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身躯猛然一震,如同骤然入冬的枯木,冰寒凝重,处处泛着死气。
他低低地笑着,咬着牙,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用言语凌迟着脚下人,“如今你落在我手上,他苏曦就算一心求死都得看我的脸色。苏令不是喜欢拿人当狗使唤吗?我便让他的独子当条狗,给我叫两声来听听!”
第91章钓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话间,孙三忽而折腰向下,那尚能动弹的右臂陡然一震,手中弯钩直取墨玉笙颈侧要害,打算彻底做个了结。
却不料自小腿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似是被什么尖刺穿透了皮肉,钉在了腿骨上。
孙三大骂一声,忍着剧痛将墨玉笙踹向一旁,俯身摸向腿间的那枚尖刺。
竟是个细长的金属杆,上头吊着两道长约半指的金丝环扣。
黑暗中,那个半个身子埋进黄土里连睁眼都费劲的男人,也不知从哪里攒来的气力,忽然飞身一跃,指尖携着的琉璃镜片化作夺命白刃,划向孙三。
孙三反应极快,以攻为守,手中弯钩就这来人的身影直直地抓了下去。
墨玉笙却避也不避。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躲闪了,这次倒下后,他兴许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以身为盾,勉力接下了这一击,吐了口血,却也如愿得了个近身的机会,手腕向前一送,手中琉璃镜片划破孙三脖颈。
可惜他臂力太弱,只在孙三侧颈添了道血口子,没能当场了结了他。
孙三飞起一脚,将墨玉笙踹至墙边。墨玉笙瘫软在地,指尖微微颤了颤,琉璃镜片脱手,滚到了很远。
孙三捂着渗血的脖子,高声咒骂道:“疯子,真他娘的是个疯子,”边拖着残臂,踉跄地走向石门,摸上了隐藏的机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门缓缓开启,甬道处的灯火从缝隙间一丝一缕地透了过来。
墨玉笙垂着眼,眉心处的血顺着鼻梁往下流,与眼窝处的血连成一片,填满了眼眶。血从眼缝处往下渗,将眼底染成一片腥红,这使他几乎感受不到自甬道投射而来的微弱光亮了。
孙三扭头朝墨玉笙啐了口唾沫,“疯子!叫你给老子烂死这里头。”
石门大开,孙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才刚踏出一步,眼前人影一闪,旋即一人手掌覆上了他的顶门。
孙三睁着眼,直直向后倒了下去,残破的身子与身后的影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交叠。侧颈处的血还在汩汩地流,人却已经没了响动。
慕容羽收了掌,站在密室门口,朝里头忘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他终身难忘。
巴掌大的空间,边边角角都是血,几乎找不到一块可以落脚的地。
墨玉笙趴在一小滩血泊中,脸埋在乱发之下,分不清是死是活。
那么厚的裘袍,便是在昏黄灯火掩映下,也不难看出,已经被血水染得几乎分辫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慕容羽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人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有那么一瞬,他觉着墨玉笙或许已经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哆嗦得厉害,两条腿像是扎入了泥潭里,拽着身子往下沉。
他的双瞳涌上一层水膜,周遭一切虚化在这流动的水膜中,看上去那么得不真实。
可真实离他就几步之遥,只要稍稍伸手就能去触碰,他却露了怯,只想逃。
突然间,从那血染的乱发之下,钻出来一丝极细的声音。
“无咎?!”
墨玉笙闭着眼,隐约觉察到有生人靠近。
他看不到也听不清,可他就是知道,那人是慕容无咎,也只会是慕容无咎。
慕容羽如梦初醒,飞掠而去,蹲靠在墨玉笙身侧。
明知眼前人大概率成了个废人,他还是背过身去,压低声音抽泣了两下,方才俯身应道:“子游,是我。”
他等了好一阵,才又听到墨玉笙问道:“你……你是怎么来的?”
声音细弱蚊吟,像是从棺材板下透出来的,没有一丝生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匆匆转身,在墨玉笙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把眼泪,而后伏在他耳边,如实道:“跳下来的。”
“咳咳”,墨玉笙咳了两声,像是在轻笑,又像是在咳血。
他顿了顿,道:“傻子,还真是傻子。”
他大概用尽了全身气力,话说完后便再没了响动。
慕容羽僵在一旁,一双手在虚空中来来回回,硬是没敢下手——准确地来说,是无处下手。
墨玉笙伤得极重,外伤,内伤,大大小小加起来数十处,也就是沾了五感渐失的光,他还能留着一口气,寻常人怕是等不到血尽而亡,早就被痛死了。
终于,慕容羽咬了咬牙,挑了两处血印子浅薄的地方下手,将墨玉笙扶起身来,捏着他的下巴,塞入一粒护心丸,又将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尽数度了过去。
可墨玉笙实在是太虚弱了,直到慕容羽将全部真气度完,他的身体也还是冰冷的,仿佛永远都暖不过来了。
慕容羽将他揽在怀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失声痛哭。
刚哭了两声,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道:“哭坟啊……我还没死……”
慕容羽抽了口气,将他揽得更紧了。
墨玉笙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可惜力气太弱,跟蚊虫叮咬没什么两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名花有主的人……你可别……趁人之危……”
声音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咽气,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炸毛。
可慕容羽却觉着这是世间能与细雨兄说话声平齐的,最美的声音。
生平第一次,他觉着,墨玉笙这张烂嘴也没那么讨人嫌。
慕容羽在心底道:“日后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嘴巴再毒,我也决计不与你计较。”
他脱下外袍将墨玉笙裹好,挪到背上,背着他穿越长长的甬道,边不住地说道:“子游,你别死,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去找他……”
墨玉笙伏在慕容羽的肩上,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可惜气息太弱,慕容羽只得停下步子,贴了上去,问道:“你要说什么?”
墨玉笙喘了几口气,又攒了些气力,开口道:“找人……把……消息递出去……就说……孙三已死!”
慕容羽:“好!”
边应着,边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两人来到崖底。
慕容羽一声哨响,那吃人的藤蔓从天而降,在两人面前圈成个脚踏,乖顺地就像只家养的猫咪,全然没了先前的凶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没有细说,墨玉笙大约也能想明白,他流失的那些真气都去了哪里。
这比毒蛇还毒的藤蔓差点要去了自己半条命,慕容羽驯服它,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两人被藤蔓送上了崖岸。
天空下起了雨,像针尖一样,刺穿荒野。
索性雨并不大,还没来得及抚平大地的痕迹,两人沿着来时的足迹,一路折返回竹林。
雨落纷纷,结成水洼,像碎瓷似的,散落在这茫茫荒野。
慕容羽驮着墨玉笙,像匹骡子,在这碎瓷间穿行。
他经历了一番恶斗,又将所剩无几的真气尽数度给了墨玉笙,此刻筋疲力竭,内里空空,雨再大些怕是都能将他给冲跑。
他就地拾了根木棍,撕下一角衣料缠于掌间,像个乞丐一样拄着拐杖,一步一个脚印。
两人的重量压着足底,每一步都深陷在潮湿松软的泥土里,几乎没过半个脚踝。
他破烂的衣摆扫过泥泞,满是污浊,泥水滴答了一路,在错落的水洼间,激起一圈一圈细小的波纹。
这个在京城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足不踏四季尘的翩翩公子,将他最初的与最后的落魄都给了背后的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给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雨停。
西边的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几缕斜阳自那缝隙间倾泻了下来。
慕容羽抬头看了眼镶金的天边,停下脚步,侧了侧身。
“子游,天晴了。”
墨玉笙睁开眼,斜阳照进了他的眼底。
两人沉默地看着夕阳,谁都没有说话。
墨玉笙抬手在衣袖里慢吞吞地摸索了一阵,掏出副黢黑黢黑的扇骨,有气无力地垂到慕容羽跟前。
“这个还你。”
扇骨被夕阳着了色,看上去倒是顺眼了许多。
慕容羽眼眶微红,哽咽了一下,故作嫌弃地说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边说,边还是乖乖伸手接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笑笑,“算是物归原主了。”
慕容羽:“破成了这副样子,怎么算是物归原主?”
墨玉笙闭上了眼,细声地说道:“那年在淮安……”
“南京。”
慕容羽似乎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截口道。
墨玉笙稍稍停顿,在混沌的意识里兜了一圈,接口道:“那年在南京街头,你我打赌,你耍诈,侥幸赢了我,将我手中的羽扇讨了去。”
慕容羽苍白地辩解道:“我何时耍诈?你自己贪杯误了时辰让我捷足先登擒了秦安那飞贼……不过——”
他话锋一转,“贼是我抓的,便宜可都是你占的。梁家大小姐可是邀了你夜游秦淮,共度春宵……”
墨玉笙咳了两声,别扭道:“陈年旧事,提他作什么……”
慕容羽善解人意地笑笑,“也对,我与你说这些干嘛。你给我好好活着,别咽气。等伤好了去寻副新的赔给我。要一模一样的,少根羽毛都不行……否则……别怪我嘴碎,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都给你抖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卑鄙!无耻!下流!”
他想了想,又从袖中摸出片琉璃镜片,在慕容羽面前晃了晃,细声道:“你送我的琉璃镜是要不回去了。”
慕容羽的视线扫过墨玉笙满是血痕的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哑声道:“洋人的玩意,本来也没多好,不要也罢。我已经托人在京城寻到了最好的工匠给你重制一副,按你的要求雕龙刻凤镶金缀银,骚气得很,配你正好。”
墨玉笙低低地笑了几声,含混地说道:“无咎啊,无咎,我欠你的……这辈子好像要还不清了。”
慕容羽接口道:“这辈子还不了就下辈子还,下辈子还不了就下下辈子还。我拿着算盘和账本,追你三生三世,别想赖账。”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腾出只手,从怀里摸出根竹箫,递向身后,“对了,竹箫,我帮你捡回来了。”
身后人接过竹箫,发出了一声轻叹,听着很是舒心。
“好……好……”
慕容羽驮着墨玉笙,慢吞吞地走在夕阳下,边走边聊,细数着过往的种种。
大多时候是他说,墨玉笙听。有时说累了,停下来咽口吐沫,墨玉笙会添上几句,不叫两人落入空地。
细算下来,两人相识这么些年,话不过三句就开始拌嘴不过五句就开始掐架,这么心平气和地交谈好像还是头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意外得融洽。
墨玉笙伏在慕容羽背上,迷迷瞪瞪地想,碎嘴的慕容羽好像也没那么遭人厌。
两人穿越荒野密林莲池,来到了竹林。
暮色苍茫,残阳隐于乱云之后。
四野悄然无声,仅有几盏长明灯散落在竹林两侧,在幽暗中勾勒出一条狭长径道。
山风过,掀起阵阵竹浪。
两人在竹浪间穿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是得益于九转金丹还是慕容羽度去的内力,亦或是墨玉笙天赋异禀,他重伤之下已经慢慢开始回血,最先回血的是他那两片闲不住的嘴皮子。
他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腿瘸而感到羞愧,在慕容羽背上趴得是悠然自得。
墨玉笙半开玩笑道:“你说船家会不会拿了银子跑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别乌鸦——”
慕容羽话音戛然而止!
耳边风起渐烈,鸣啸之声锐意逼人。
那原本如水波般轻柔起伏的竹海,顷刻间翻涌成滔天巨浪,翻江倒海。
霎时间,竹叶纷飞,犹如暴雨般倾盆,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
竹身摇曳,节节断裂,轰然倒塌之声不绝于耳。
大地之下,裂纹悄然蔓延,一道深邃的缝隙自地心深处缓缓浮现,仿佛有无形之力欲将整片竹林一分为二。
慕容羽来不及多想,一把抛了手中的棍仗,双手夹着墨玉笙的双腿,背着他,聚气狂奔起来。
他稍作休整,体内的真气恢复了些许,尚不足以承受二人之力,轻功施展不出来,只能一步一步,踩着破碎的山地疾步前行。
满林的竹叶肆无忌惮地翻飞,像刀子一样凌厉,割得他双目生疼,慕容羽却一刻也不敢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如一叶孤舟载着孤客在风雨间飘零,也不知哪阵浪过,就将被掀翻,自此长眠幽冥,再不见天日。
忽然间,一根竹箫横在他眼前,身后响起了墨玉笙的声音:“活着出去,替我将它交给元晦。告诉他我随南海神尼渡海疗伤,要闭关十年……叫他等我十年……”
说话间,他轻抵慕容羽背脊,打算翻身下去。
慕容羽足不停步,却是攥着墨玉笙的衣角,将他箍得更紧了。
他咬牙道:“墨子游,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帮不了——”
“——无咎!”
墨玉笙截口道:“放开我!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慕容羽在狂风中大笑,“墨子游,你是傻子,我不是!”
说话间,他提气纵身,避开几道横劈而来的竹影,可惜他足下的步子赶不上地缝开裂的速度,脚下突生裂隙,慕容羽两脚踏空,身子一歪,连着墨玉笙,一同跌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攥住了一根竹枝,另一手拽着墨玉笙衣袖,两人依着一根细弱的文竹,悬在虚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脚下是万丈深渊。
翠竹不堪重负,千丝万缕的根须从碎土下一根一根地抽身。
墨玉笙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掩映在乱石与尘埃之下模糊不清的身影,笑道:“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上了,若有来世,还做兄弟,我让着你,保证骂不还口!”
说话间,他从掌心露出一角琉璃镜片,划断衣袖,凝聚全身气力,打出最后一道绝命真气,将慕容羽送了出去。
“墨子游!”
慕容羽绝望地抓了一把虚空,在滚滚尘埃中怒吼。
电光火石间,一抹灰影破空而至,足尖垫着竹枝,倒挂金钩,一招猴子捞月,捞起了墨玉笙。旋即他长臂一展,从手中飞出一道黑鞭,瞬息间缠上慕容羽腰身,将他兜到自己身侧。
他一手提着慕容羽,一手扛着墨玉笙,足尖点着竹梢,踏着竹浪,在飞沙走石间穿行。
慕容羽头朝下,落魄到被人像袋垃圾一样提溜着。他眉眼乱飞间,无意中瞟到了缠在自己腰间的黑鞭——这……竟然是张渔网,还泛着股新鲜的鱼腥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心中大惊,迅速抬眼看去,绿蓑衣,灰布袍,这不正是本应等在渡口的船家吗?
出了竹林,船家拎着两人飞速掠向岸边。
土地湿软还带着新雨的潮气,慕容羽向后看去,地上竟是连一个足印都没有留下。
片刻后,渔舟出现在眼前,船家一个纵身,带着两人跃上了船。
船家将两人放下,捉起墨玉笙的手掌,给他度了几道真气。
真气激荡,瞬间便让墨玉笙凉透了的身子回暖。
墨玉笙轻咳了两声,用那不太管用的眼睛扫过二人,迟疑道:“我这是……在哪?”
“渔船上。”
慕容羽握着他的肩头,笑道:“船家来接我们了。”
墨玉笙点点头,旋即瞳孔极速放大,“我们………”
“还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接口道。
他扭头看了一眼立在船尾起桨的船夫,抱拳行了个礼,问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船夫撑着桨,道:“不足挂齿,不过是烟波钓徒罢了。”
慕容羽点头道:“好个烟波钓徒。”
船身轻颤,离了岸,驶向深海,犹如苍茫岁月中的一粒微尘。
湿咸的海风将船夫的声音捎去很远:
“烟波江上逸舟横,云影悠悠伴鹤鸣。
岸芷汀兰香四溢,风轻日暖意偏晴。
垂纶独乐江湖远,把酒闲歌岁月平。
莫问尘嚣何处去,一心只向碧流清。”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了船家,墨玉笙没有立即回春山镇。
他与慕容羽在临近的城镇找了间客栈,一住就是半余月。
这期间为了养伤,他乖乖地躺尸,几乎是足不沾地。
他是当了甩手掌柜,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被养的白白胖胖,却是苦了慕容羽。
这位皇城贵公子放着被人伺候的逍遥日子不过,摇身一变又是当爹又是当妈。
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一日,惺惺相惜。
第二日,强颜欢笑。
第三日,得过且过。
等到第四日,墨玉笙便将先前许过的来世之约抛诸脑后,变着法子找慕容羽的乐子。光是细雨兄这三个字,每日就得说上千八百回,弄得慕容羽恼羞成怒,两人争锋相对,每日里闹得是鸡飞狗跳。
客栈小二私底下八卦:天字一号房住着位贵公子,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就是脾气暴躁,一点就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月后,在一堆虎狼之药的护法下,墨玉笙的外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有他精湛演技的加持,蒙混过关是不成问题。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中秋当日回到春山墨宅。
可墨宅却空空如也,等着他的只有一封未拆的家书。
元晦大约是忙极了,家书也就聊聊数字。
“镖局琐事缠身,归期难定。中秋之约,恐难践诺。你定要好自珍重,等我归来。”
墨玉笙又等了半余月,没有等来元晦,却等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中原楼楼主萧翎天遇刺身亡。
第92章终章一
汴州。
九月初一,正值秋虫猖狂之际。
子夜时分,十一名刺客匿影藏行,潜入中原楼霁月阁刺杀萧翎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彼时秋虫鸣声声声震耳,中原楼阁风雨腥红。
六名刺客当场伏诛,其余五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逃至中原楼以东三十里的箕围山。
丑时,本该漆黑一片的深山老林,却灯火通明。
中原楼八百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将箕围山围得水泄不通,掘地三尺,连个老鼠洞都不放过,誓要揪出幕后指使,将刺客碎尸万段。
临近寅时,四名刺客相继落网,无一例外皆为死侍,被捕后咬舌自尽。
而余下的一人遁入空山后,形如鬼魅般销声匿迹,竟再无踪影。
箕围山深处藏有一峰,名曰玉珠。
玉珠峰侧,峭壁如削,下临深渊。
绝壁之下,约莫五丈之处,有处石洞。
洞口掩于怪石之间,极为隐蔽,很难叫人发现,即便发现了,若无腾云驾雾之术,也很难到达。
此刻,元晦就坐靠在这处山洞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背倚石壁,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挂了行细细的血迹。一身单薄的夜行衣被冷汗打湿了,紧贴着后心,身上被划了好几处口子,流了些血,伤口已经结痂。
他右掌攥着个半指大的瓷瓶,里头装了两粒看似歪歪扭扭并不周正的赤色药丸。
这是他青鸟传书七姑,按七姑的方子匆匆炮制的。
七姑管这药丸叫归息丸。
药丸约摸也就花生粒大小,品相极差,却是当之无愧的武林奇药,服下后即刻进入假死状态,心脏骤停,脉象全无,即便神医亲临,也难瞧出端倪。
为了以防万一,他炮制了两瓶。
一瓶与他藏身在这处崎岖嶙峋的山缝之下,另一瓶则落在三十里开外中原楼楼主萧翎天手中。
半炷香后,元晦睁开疲惫的双眼。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痕,挑开肩头衣料,褪下半边衣衫。山风寒凉,打在他裸露的臂膀上,他周身一颤,打了个寒颤。
他的右胸处印着个掌印。掌印穿透皮肉,像是被烧红的铁器烙过一般,血肉模糊,掌印边缘微微透着股焦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便是传说中的风月掌,无物甚有物,风月皆为剑。
那年在英雄大会上他没能有这个机会向萧翎天讨教,今日得幸领略了,却是差点要去了自己半条性命。
元晦休憩了片刻,从怀中摸出百化丸吞了下去,又取了些红泥软膏慢吞吞地涂在伤口处。
这一掌受得值当不值当,今日之内便可见分晓。
半月前元晦去了趟司徒府,想与司徒云海做笔交易。
他候了三天三夜,破了司徒云海布下的四大迷阵,却还是没能等来他现身,只等来狐媚娘递送口信,向他讨要一分投名状——刺杀萧翎天。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与司徒云海做买卖必须得下足本钱。
元晦当即应了下来,服下狐媚娘捎来的子母蛊,与其余十名刺客在汴州汇合,挑在了今夜下手。
为了打开长白殿大门,进入武库拿到归魂册,元晦布了盘大棋。
这盘棋他下了足足半年,如今正是落子收盘的关键时刻,却不料又节外生枝。
萧翎天原也是众多棋子中的一枚,却不该是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作旁人大概已经自乱阵脚,但对于元晦而言,抛开墨玉笙不谈,他这辈子就没有过顺遂二字可言。
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碰得多了便也麻木了,他早已习惯在乱中求稳,于险中求胜。
是以他临时改变计划,青鸟传书七姑炮制出假死药,打算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他刺下萧翎天一剑又以肉身接下萧翎天一掌,近身之际悄无声息地递出了密函与归息丹。
可萧翎天真会如他所愿吞下那假死药?
元晦收起红泥软膏,合上衣襟,颈子朝后轻轻一仰,坐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前路漫漫,也不知又会生出些什么牛鬼蛇神挡道。
他总得存些气力,去扫平障碍,为墨子游谋个出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风捎来轻盈又细碎的脚步声,旋即一抹红影飘了进来,红影之上是张浓艳至极的狐妖脸。
元晦却只是垂着眼皮,也不费心去看来人是谁。
狐媚娘缓步走到元晦跟前,扭腰蹲下,水袖轻颤间,跌出只玉埙。玉埙声起,不多时便见只蚕豆大小的蛊虫从元晦耳中探出半个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伸出根玉葱般的指头凑近。
元晦闭着眼,侧脸躲开。
狐媚娘嘴角蜷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旋即指尖不依不饶地贴了上去,接过蛊虫时,有意无意地划过元晦耳廓。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长剑抵在了她雪白的颈子上。
元晦冷冷地睁眼。
狐媚娘娇躯微倾,避开剑尖,指尖轻抚着蛊虫,娇滴滴道:“奴家与公子也算旧识,那年在江南你我同游碧水共赏春色。都说好看的公子最是会怜香惜玉,你还真就如此狠心下得去手么?”
元晦面无表情地将一点红又送近了一寸,剑尖在狐媚娘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点了滴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