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卿朝墨玉笙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便将他冷落在一边,转身对着慕容羽嘘寒问暖,还颇为亲密地扶着他的后背,仿佛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厚此薄彼。
姜清朝墨玉笙使了个眼色:“我没骗你吧?”
墨玉笙回了个苦笑,以示感谢。
他将场面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清了清嗓子,见缝插针道:“乌球子树老来红,荷叶老来结莲蓬。师父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姜悦卿掀起眼皮看向他,面带薄愠:“臭小子,三句话不离个老字,你师父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老东西吗?”
墨玉笙吃了鳖,心知姜清所言非虚,老人家心病的确犯了,还是不得了的那种。
他摸了摸鼻尖,默默飘出姜悦卿的视线范围,索性装起死来。
同时,他脑子也没闲着,将近半年来两人间的往来事无巨细地捋了一遍——一无所获。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将年前写给姜悦卿的书信从脑海里提出来鞭尸,聊以慰藉。
姜悦卿将墨玉笙干晾了好半晌,直到玷污小女名声那口恶气出了个七八成,方才重新转向他和他身后的元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眼力不大好,眼力见却一流,匆匆一瞥就知道老人家气消得差不多了,于是殷勤地满了杯温茶,嬉皮笑脸凑上前去,“师父喝茶,小心烫手。”
说罢,煞有介事地朝着茶杯吹了几口气。
被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一沾,姜悦卿余下的几分怒气也熄火歇菜了,他从墨玉笙手中接过茶杯,视线越过他落在元晦身上。
墨玉笙忙着介绍:“这位是我徒弟——”
“——元晦”,姜悦卿截口道:“我们在无相寺有过一面之缘。”
元晦上前几步,毕恭毕敬道:“元晦拜见师公。”
语气平常,神色自若,仿佛那日在无相寺搬弄是非,挑拨他人师徒关系不是他一样。
姜悦卿点点头,对着墨玉笙道:“玉笙,明日有场硬仗要打,我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养足精神。”
他又对着慕容羽和姜清道:“你们先回去休整一二,稍晚些在这里碰头。我在原有的方子上做了改动,又添了几味新药。有些细节悬而未决,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他顿了顿,“清儿,你去本草院牵两只千年土精,让它们与玉笙提前打个照面。”
他挥了挥手,“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人相继告辞。
姜悦卿忽地从身后叫住了元晦,“元晦,无残大师托我给你捎几句话。”
元晦已经走到了厅堂门口,闻言驻足转身,“师公请讲。”
他背光而立,大片的阴影打在他素白如玉的面孔上,天光下飞扬的尘埃萦绕在他周身,像是从寺庙里带出的寂寂沉灰,将他整个人收拢在一片寂静烟火下。
姜卿悦道:“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住。”
元晦点点头,淡淡一笑,“嗯,多谢师公。”
墨玉笙的眉心多了一道褶子,将十分好看的眉目一分为二。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将元晦先打发回了房,等到元晦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如血的残阳下,他忽地收起了平日里惯有的轻浮,开口问道:“师父,方才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悦卿去了一眼墨玉笙,“你心中所想,就是答案。”
墨玉笙一时没接话。
他沉默地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心绪不宁地伸手去够桌上的茶杯,想起自己味觉尽失,也喝不出个所以然,便又将茶杯落回了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顿,沉声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走火入魔吗?”
姜悦卿起身捉起茶壶,给墨玉笙倒了半杯茶水。
“走火入魔岔的是气,这岔的是神。用和尚的话说,这叫离魂。”
墨玉笙喉头发紧,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杯中茶水,不同于普通茶水的清净,居然是浑浊的褐色,像是撒了一把黑土混合成的泥水。
他捉起杯子,一饮而尽。
味觉好像顷刻间回笼了。
竟然无比苦涩。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师父是说……离魂症吗?”
姜悦卿道:“也不一定会到这一步。那孩子通透,兴许无残大师只是想借机点拨一二。”
“来时路上,我们遇袭”,墨玉笙艰难的开口道:“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赤瞳……虽然只有一瞬间。”
姜悦卿点点头,“和尚练的功讲究的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那孩子身在尘世,能将无相功练到这个境界,若不是上天垂怜赐予他天真无邪的心性,就是他天赋异禀修炼出了与天地抗衡的心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曾受过什么上天垂怜。”墨玉笙表情很臭。
“捶打倒是没少受。”
末了,他又赌气似的添了一句。
然而他这张臭脸能摆给谁看,心中这口郁结又能向谁人发泄得了?
无情最是天宫人。
姜悦卿没有接话。
他见壶中茶水已见底,起身提起茶壶,将壶中茶渣倒尽,从一旁的茶罐中取了一小把黑褐色的新豆子,放入壶中,添了几勺白水,又取了些碳火,放入炉身下腹,朝着窗孔吹了几口气。
火见风而起,不多时便从茶壶流口处冒出腾腾白雾,一时间苦气四溢。
姜悦卿将头一杯倒给了墨玉笙,“这是黑曜水,与普通茶水不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伸手接过,“嗯,刚刚喝了一杯,苦得要命,简直难以下咽。”
姜悦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民间管它作琉璃汤,有人一掷千金也求不来一口。”
墨玉笙盯着这杯黑汤看了半晌,色香味哪一样也没见它沾边,向它掷金的人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姜悦卿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黑曜水,开口道:“无相功依托的是心神。心若清明,则可遨游太虚,撼天动地。心若混沌,则会引来日月告凶,山冢崒崩。这些年那孩子一直以异于常人的定力压制心魔,强大的心智固然令人动容。然而月盈而亏,水满则溢,当心神压抑到极致稍有风吹草动则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姜悦卿说的这些墨玉笙岂会不懂?
他本能地端起茶杯,猛地灌下了几口黑汤,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自喉道而入一泻千里,将心肝脾胃肾浇的发麻,几乎没有了知觉。
一瞬间,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甘愿脑子被驴踢了也要求这一口苦了。
他缓了好一阵,开口问道:“师父博今通古,可知道什么好法子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姜悦卿道:“平心静气,斩断心魔;或者自废武功,刮骨疗毒。”
墨玉笙表情漠然,“他尚有血仇未报,既不可能平心静气,也不可能自废武功。”
他顿了顿,忽地抬头看向姜悦卿,那双平日里半是轻佻半是多情的桃花眼里,隐隐含着两团火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将手指烧穿。
“神农谷有那么多奇珍异草,就没有一物可以降住心魔吗?騩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笙!”姜悦卿截口打断他。
墨玉笙眼底的火光暗了暗,将熄未熄,他借着残存的一点热力,将卡在喉头的话倾盆而出:“騩山上不是有不惑仙草吗?食之不惑,可以让人心智清明……”
“混账!糊涂!魔由心生,亦以心摄,这是自然规律,岂是外力可以左右得了的!”
姜悦卿气急攻心,一掌拍向桌案,那茶杯半死不活地在桌上晃悠了几下,终于轰轰烈烈地倒下了,杯中残水如泼墨一般溅了半桌。
墨玉笙一脸漠然地看着黑褐色的液体流向自己,避也不避。
屋外地锦中藏着一只四角蛇,正探出个脑袋享受落日余晖。大概头回见这阵仗,吓成了只缩头乌龟,一溜烟跑没了影,留下一长串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这沉闷到压抑的空气间隙中穿行而过,钻进屋内两人耳里。
姜悦卿就着这点声响,找回了一线清明。
他对这个时而让他闹心,时而让他挂心,揪心的徒弟,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宁可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也好过像现在这般活脱脱一颗夹带碎壳的水煮蛋,弃之可惜,吃了又硌牙。
前些年墨玉笙在神农谷办的那些个离经叛道的事,直接把他逼老了十岁。然而他只能一边吐血,一边咽气,因为深究起来,墨玉笙捅的娄子好像没有哪桩是为了他自己。
连他违背祖训,独闯騩山禁区,也是为了旁人。
姜悦卿有时也会想,倘若他的那些个五花八门的心思往自己身上用一点,远的不说,就说他替墨覃盛背的这几年毒伤,但凡早点接受洗血术,都不会落到如今这份田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从头到尾只是淡淡的一句:“这是墨家该受的罚。”
看似通透豁达,却又画地为牢,只将自己囚困其中。
良久,姜悦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墨玉笙身旁,语重心长道:“玉笙,忘忧、不惑、长生,这些都只是世人美好的念想罢了。天地万物都遵行着既定的规律,人也不例外。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爱憎情仇,这就是人生,哪个字都不是你能随意抹得了,随意跳得过的。”
他将一只手落在墨玉笙有些微微颤抖的肩头上,握了握旋即松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白芷的事,你难道忘了吗?”
墨玉笙木然抬头。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一条闯入渔网的游鱼,有心想斗个鱼死网破,却发觉这张网是悠悠天地间的苍茫之气,俯仰之间充盈肺腑,是一口谁人也逃脱不掉的宿命。
第35章上坟
墨玉笙离开时,天边挂着一轮即将落暮的残阳。
墨玉笙伸手够了够,落日余晖洒在他的掌心,给掌心镀上了一层微薄的血色。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眼底动了动,抬手拢了拢衣领,匆匆走向本草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在神农谷有个宅子,不大,两间屋子,刚好够师徒二人落脚。
他好逸恶劳又得过且过,在谷中长居的那段日子也没有费心打理过院子,只要不挡眼,怎样都行。
院中杂草也十分卖他面子,几年疯长下来,已经快没过大腿根了。从院子口到堂屋就这么几步路,要艰难地趟过一条草河,炸出一堆草蜢。
墨玉笙推开篱笆门时,愣了一下。
准确地来说,是吓了一跳。
丧心病狂的杂草被齐齐替了平头,显得乖顺又工整。
被割下的尸体整整齐齐地垒在院子一角,看样子是有人准备废物利用,用来生火烧饭。
他往里走去,远远便见到元晦在厅堂里忙活。
他背脊挺得笔直,一副挥毫泼墨的架势。
手里却大煞风景地拽着个黑不溜秋的破抹布,一丝不乱地擦拭着桌椅上的尘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一步,种念。
这是整个洗血术的基垫。要以八一散给受术者种下意念:你身之所在为实,你魂之所在为虚。
八一散由九九八十一味药草研磨而成,气味奇特,伴随整个洗血过程直至结束。
第二步,无极。
受术者服用草乌汤配合离魂香,魂魄与肉体分离,皮肉无知无觉,魂魄进入无极。无极是一种太虚幻境,如水如沙,无形无相却又千变万化。
每个人的无极都不同,好色者的无极美女如云,贪财者的无极金银如山,酒鬼的无极江河湖海都泛着一股酒气。
第三步,洗血。
白日排血,黑夜再生,以千年土精吊气,以真气护心,看似简单,其间凶险一言难尽。
倘若受术者命大,熬过了洗血,二十八日后,进入第四步,还鞘,即还剑入鞘。
彼时将掐断所有药物,只留一味八一散,牵着受术人,由无极魂归肉身。
然而无极最大限度地让魂魄安生,忘却肉体的煎熬,却也是这种极致的愉悦,叫人虚实难分,最后长梦不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前,墨玉笙耗了五个月才踉踉跄跄地从无极脱身。
此刻墨大爷躺在床上,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慕容羽心情压抑难耐,然而对着这张脸,是万万吐不出什么深情的话,只是不疼不痒道:“你可悠着点,别陷进温柔乡出不来了。”
墨玉笙飞快朝他抛了个媚眼:“怎么?这种飞醋你也吃?”
慕容羽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
期间姜灵云来了一趟,站着没说话,只给了一个含情脉脉的凝视。
墨玉笙顶着姜悦卿凌厉如刀割的眼神,汗如雨下,识趣地收起了乱飞的眉眼,一板一眼道:“师妹不必忧心,有师父坐镇又有你无咎,自泊两位师兄护着,我定会毫发无损的归来。”
姜灵云掩面而去。
墨玉笙抬脚踢了踢一脸失魂落魄的姜清,朝他使了个眼色,“你出去送送师妹!”
姜清站着没动,木然道:“我先给你施针。”
墨玉笙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有些人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悦卿简直心力交瘁,该翻白眼的是他才对吧?
这小子是喝东海水长大的吗?闲事管到他的地盘上来了。
元晦安静地站在几人身后。
床头只有那么宽,被几位长辈堵得水泄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元晦见缝插针将目光如胶似漆地黏在墨玉笙身上。
墨玉笙轻轻一抬眼,两人视线在狭缝间相遇。
师徒二人谁都没有开口,千言万语都盛在这转瞬即逝的凝视中。
墨玉笙:“你给我好好的。等我回来。”
元晦无声地回了句:“子游,我等你。”
也不知墨半瞎有没有读懂这唇语,他轻轻点了点头,合上了眼。
第37章雨夜
四月初八,天阴欲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洗血术进入第三个七日,墨玉笙脉象平稳,按常理,算是迈过了最凶险的坎。
夜间的轮番看护被撤了去,只留了两株土精,一左一右,给墨玉笙输送精气。
元晦和衣躺在外屋,枕边放着安神散,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床边落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灯下人形销骨立,像是随时就会被这一点火光给燃尽。
即便在睡梦中他也未有一刻安宁,眉头锁成重山,掩不住的愁绪在这山间回荡。
接近三更天,憋了一天的雨终是不甘寂寞地落了下来。
落地悄无声息,却还是惊醒了元晦。
他翻身下了床,起身进里屋,将窗门掩上。又走到墨玉笙身侧,佝身将他细细裹进薄毯里。
他一手撑在床沿,离墨玉笙挨得很近。
身下人闭着眼,表情十分安详。也不知在无极看到了些什么,嘴角还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莺莺燕燕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心头没来由一酸。
我在这头望穿秋水,你却在那头花前月下。
他愤愤地抬手,想去抚平那扎眼的笑意,指腹与唇角一触即分。
元晦喉头动了动,他蓦得压低了身子,打算换另一种方式表达不满。
床头的土精识趣地退后半步,缩回了触角,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人。
然而元晦鼻息扫过墨玉笙唇角,只匆匆一停,便没了下文。
他神色骤然大变,一手探到墨玉笙鼻下,一手摸上他的心脉。
气若游丝,脉搏微弱,是将死之象。
元晦急痛攻心,一口腥甜翻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面如金纸,比个死人也不遑多让。
下手却还利索,只除了手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把扶起墨玉笙,双掌抵住他后心,将真气狠狠地,不遗余力地,毫无保留地灌进他体内,只恨不能掏心掏肺,剜骨剔肉,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原封不动地交出来,以物换物,来换他一条性命。
这是墨玉笙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也是元晦离疯魔最近的一次。
…………
雨下了一夜,扰人清梦。
慕容羽一觉醒来心绪不宁。
他洗了把脸,推门而出。天刚破晓,露出鱼肚白,雨可总算是停了。
留了一地的泥泞。
从这到墨玉笙的宅子总共没几步路,他走地飞快,青绿色的袍子下摆溅了一水的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进到里屋,慕容羽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含在一口气血里直接顶到嗓子眼,差点拖家带口连着肺一同喷出来。
屋里平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床上坐着两个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面容惨白得跟纸糊的一样。
元晦双手撑在墨玉笙后心处。
他嘴角两行血迹,浓得发黑,早已干成了痂。
慕容羽整个人如同堕入冰窖,从头麻到脚。他满心上下被一种叫作恐惧的东西包裹住了,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好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流动的真气。他稍稍定了定神,飞身上前,心惊胆战地抬手扫过两人脉门。
幸好,都还有脉动。
他来不及宽心,挥手截断了墨玉笙手腕处的洗血导管,对着元晦后颈重重一弹,“元晦,是我,你慕容叔。你放手,这里交给我。”
元晦浓密的双睫颤了颤,没睁眼,也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慕容羽不打算跟他废话,果断动手点了元晦的定穴,将他扶坐到一侧,又将墨玉笙放倒,掐着他下巴灌了几口天仙玉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日里,他们三人轮流上阵,不必多,输上一个时辰的真气,人就气虚体乏,两眼昏花。
元晦再怎么无相寺出身,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未比旁人特殊到哪里去,何况他与姜清都不算寻常人。
慕容羽不愿细算元晦独自一人熬了多久,也不敢细想是什么支撑他熬到现在。
任何一个念头都让他万分糟心。
元晦似乎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存心让他一路糟心到死。
他四肢虽不能动弹,周身真气却不要命似的上蹿下跳,像是一把狂躁的野火,要将自己与整个大地付之一炬。
慕容羽被这凌乱的真气拍得胸闷气短,一回头对上元晦的双眸。
那双眸子泛着诡异的红光,浸泡在血染的眼底,映衬着那冷漠又苍白的容颜,像极了传说中的邪神。
慕容羽惊出了一身冷汗,被从门缝挤进来的凉风扫过,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离魂症。
慕容羽一把抓住元晦手臂,疾声道:“元晦!你醒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声疾呼非但没有把他唤醒,反而像是激怒了他。
他周身猛烈地震颤着,几股真气自他头顶与后颈喷涌而出,他竟试图以真气强行冲开封住的穴道。
元晦度了一宿的真气,已如干涸之壑。再由着他这般耗下去,不疯魔至死,也会气尽身亡。
慕容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天理伦常了。
他嘴没把门地胡乱吼了一通:“元晦!你要弃墨子游于不顾吗?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替他榻前尽孝?你若是轻贱其身,谁来护他日后周全?墨子游还没死,还活着!他日他远行归来,若是见不着你,你要我如何同他交代?”
这番连喷带吼的咆哮总算是唤回了元晦些许觉知,他眼底混沌的血色徐徐散开,露出一线清明。
元晦茫然地看向慕容羽,无意识地低声喃喃道:“墨子游?”
慕容羽简直要老泪纵横。他双手紧握元晦双臂,一字一顿道:“对!你师父,墨、子、游。”
慕容羽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般对墨玉笙感激涕零。
墨子游这三个字,简直比求神拜佛还要管用,几乎是立刻就驱散了邪魔,将元晦的心魂囫囵个地定穿回他体内。
元晦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眼底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一双眸子像是雨后青天,阴郁又带着些许哀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缓缓垂下眼睫,低低地唤了声,“子游……”
慕容羽吊着一口气,大气也不敢出。
屋内针落有声。
元晦蓦得开口道:“慕容叔,帮我解开穴道吧。”
慕容羽心有余悸,不太敢轻举妄动。
元晦面无表情道:“我若是真疯了,区区几个穴道也奈何不了我。我若是没疯,你这样困着我,又是作什么?不如解了我的穴,让我好生看看他,他没事,我就没事。”
慕容羽:“……”
元晦被解了穴,顾不上松快僵硬的四肢,一把捉起墨玉笙的手腕,直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稳健清晰的脉动才稍稍宽了心。
他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指尖顺着墨玉笙的腕子一路下滑,被墨玉笙微微蜷起的五指绊在手心,久久没有抽回。
慕容羽被羞得老脸通红,一双眼睛简直没地儿安放。
然而元晦落落大方,又是一脸的清心寡欲,任谁看都不过是一对情深义重的师徒,慕容羽尴尬中便又生出点自行惭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魔障了吗?瞎想些什么呢?
可怜慕容羽才刚三省完吾身,便遭元晦当头一棒。
只见元晦顶着张恬淡无欲的脸,缓缓俯下身子,旁若无人地在墨玉笙掌心处,烙下了一个浅吻,像天风亲吻山脚那般,轻柔又带着股无法言喻的虔诚。
慕容羽抬手……伸向怀中的护心丸……
从清晨睁眼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自觉被逼老了一个年轮。
作什么要让他个光条汉子撞见这一幕!
好在元晦无心给他难堪,双唇与墨玉笙手心一触即分。
他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地看向慕容羽。
慕容羽流了一脑门热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像偷人被抓的是他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结结巴巴半晌,勉强吐出三个字。
慕容羽:“你……”
元晦接口道:“我对子游心存妄念。”
慕容羽:“我……”
元晦淡淡一笑,“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慕容羽顿了顿,看向墨玉笙,“他……”
元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神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他还不知道。劳烦慕容叔代为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他分心。”
慕容羽闭了嘴,干巴巴地想:“这事不在我,在你。他就是根棒槌,就看你够不够收敛”。
四月初九,洗血中断。
四月十六,洗血重启。
四月二十三,洗血进入第四个七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众目睽睽下使了一招袖里乾坤,将元晦放倒,扶到外屋躺下。
姜清双手拢在袖子里,跟在两人身后,丝毫没有搭手扶一把的意思。
倒不是他没有眼力见,元晦削瘦成纸片人,两根手指头都能拧得起,实在不必他多此一举。
姜清道:“你就不怕他醒来埋怨你?”
慕容羽叹了口气:“他已经半个月没有沾床了,怨就怨吧,总好过墨子游醒来瞧见他这副模样找我兴师问罪,把火撒我头上。”
姜清试着动了动自己半月不眠不休的念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姜清很少出谷,不喜热闹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认床。不用多,三天没睡个好觉他就精神萎靡。若延长到五天,头昏眼花,伴随轻微耳鸣。
他最长一次出谷也就七日,回来后整个人虚脱,大病了一场。
两人将元晦安顿好,走进里屋。
姜清忽地叹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子游这眼光是真毒,挑了这么个徒弟,这比之血亲也不遑多让了。你与子游走的近,跟我说说,他使了什么手段,叫人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慕容羽道:“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费什么心思?成天仗着一副好皮囊混吃骗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清想了想,道:“也对。墨子游就是老天赏饭。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往那儿一躺,自能招蜂引蝶。”
慕容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犹自徜徉在无极春色里的墨玉笙,意味深长道:“老天赏饭,也得看有没有命吃。”
姜清听不懂慕容羽画外音,拍了拍他肩头,宽慰道:“你且放宽心。子游命大,死不了。不多日,就该醒了。”
慕容羽讪讪一笑。
醒了之后呢?
他要如何面对元晦?
他是真不知情?还是……
这对师徒,最后会如何收场?
第38章还鞘
四月三十,天大晴。
姜悦卿撤了所有药物,卸了银针,放走了虚脱成萝卜干的土精,将八一散的分量加重了一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八一散气味极为古怪,像是将茉莉花揉碎了塞进一双臭皮靴里捂上七八日倒出来混在一堆鱼腥草中和着天竺葵翻炒,腐臭中带着辛酸,又隐隐透着丝幽香,那是连蝇虫闻见都要退避三舍的程度。
屋里几人却像是有病似的,闻着这味几乎要喜极而泣。
姜灵云清早就过来,候在床边。
她双睫还沾着点水汽。“爹爹,师兄能醒过来,对吧?”
姜悦卿瞧她这副没出息样就气得胸闷,奈何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只能将火气暗暗撒到墨玉笙头上:“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么?阎王一时半会儿收不了这臭小子。”
姜灵云累墨玉笙得了一顿骂,自觉噤声。
姜清趁机解围道:“师父不亏是当代圣手。这回改良的药方比上回效果好了岂止千八百倍。若非五年前亲眼撞见洗血术的凶险,我真要怀疑,洗血不过是做一场大梦。”
姜悦卿缓缓摇头道:“药方上,我其实没有作太大改变。”
姜清奇道:“那为何两次洗血效果会天差地别?”
“因为他自己想活了”,姜悦卿看了一眼墨玉笙,“人的求生意念就好比一粒种子,若有向阳而生的气魄,便能顶开坚硬如铁的磐石,在石缝间开花散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灵云听得一头雾水,师兄从来也没想死啊。
姜清似懂非懂,暮景残光时会无限贪念夕阳,是这个道理吧。
慕容羽满脸忧思,专心致志地替墨玉笙发起愁来。
元晦整个人魂不守舍,他想活了,为了谁?
临近晌午,墨玉笙忽地诈尸一般的坐了起来。
彼时姜悦卿已经离开。
慕容羽含着眼下两抹青黑,倒在外屋床榻上小憩。
元晦在院子里晾衣物。
墨玉笙贴身衣物,沾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几轮清水洗涤下来也没能洗净,在阳光下,一丝一缕地蔓延开来。
姜灵云拿着扫帚在里屋打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清握着簸箕站在一角,这是两人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
姜清手心冒了层白毛汗,脑海里天人交战已经不知多少回合了。
我该如何做?
先礼貌询问一声,师妹,我来帮你?
她若说不怎么办?
要不直接将扫帚从她手里夺过来?
不成,太过野蛮。
等到他终于理清了头绪,打算走谦谦公子的老路,一声“师妹”还未出口,姜灵云倏地将扫帚一掷,飞扑到床边。
她大概是惊喜过了头,忘了言语,张嘴半晌也只发出了个“啊”字,声音不算重,却足够惊醒在外屋小憩的慕容羽,以及捻着麻绳上湿漉漉的衣角,在院中发愣的元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大梦一场,整个人明显还没有还魂,眼神涣散,像是别的什么人住进了他的躯壳,透过他的双眸一一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他忽地收了目光,没头没尾道:“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赶紧去摘几枝,插进瓶里。过几日下雨就该被浇没了。”
墨玉笙说完这句话,又直直倒下,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姜清道:“他方才说的什么?院子里的桂花?”
慕容羽道:“昏话,梦话,胡话。”
末了,他又摇头叹道:“墨子游果然从不让人失望,这准是又和哪位红颜知己在那风花雪月。”
江灵云一双罥烟眉微蹙,黯然神伤。
墨玉笙多情给了旁人。
只将无情留给了自己。
姜清去了一眼姜灵云惨淡的神色,悲伤着她的悲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背倚着门框,没能再挪步。
他离得远,一听到里屋的动静几乎是足不沾地地飞奔而来,却只赶得及在门外被墨玉笙那句梦中呓语狠狠砸中脑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思念成疾,出现了幻听,直到姜清字字分明地道出了那句“院子里的桂花”。
元晦垂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指尖还残留着一点从墨玉笙贴身衣物上带下来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他那张万年如泥塑的脸被难以置信的期待与无法言喻的悸动揉捏成一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几乎要破相。
他的眼底有泪痕闪过。
子游的无极……是春山墨宅。
那里,会有我吗?
算无遗策的慕容羽还是失策了。
墨玉笙非但没有长陷温柔乡,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是夜,醒了。
亥时刚过,元晦将卧炉中的灰烬倒了去,添了副新的八一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八一散燃烧时会腾起一股紫烟,猛地一吸,有些呛鼻还催泪。
元晦闻了月余,鼻子已经适应了,眼睛却还没有,被熏得泪眼婆娑。
“把那玩意给我掐了,熏得脑仁疼。”
一个声音从元晦身后幽幽响起。
元晦骤然转身。
被八一散逼出来的水汽充盈着他的双眼,透过一层覆在眸子上的水膜,他隐约见到昏黄油灯下的那个身影,烛火跳曳,拨动着水膜上的倒影,亦真亦幻。
“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掐了。”墨玉笙虚弱地抱怨道。
元晦违抗了师命,没去掐那碍事的八一散,他几步上前,俯下身子,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墨玉笙。
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箍。
自汴州重逢,元晦总共逾矩了三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一回在汴水桥头,浅尝辄止。
第二回在汴州羽庄,深情难抑。
这一回歇斯底里,像是要把墨玉笙揉碎了嵌进自己的骨肉,合二为一。
墨玉笙大病初愈,又在床上躺了月余,身子骨颓成了块朽木,轻轻一弹就能掉灰的那种。如今猛地撞上元晦胸口,差点要灰飞烟灭。
可怜他这口疼还来得及下肚,便又被人像捆草垛一样没命地收紧在怀里,胸口被压迫到几乎窒息,差点两眼一黑歪倒过去。
他却没舍得推开元晦。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好像也只有一个拥抱能承载住这份劫后余生的厚重。
元晦将脸埋在墨玉笙脖颈间,墨玉笙感觉颈子衣料湿了一片。
他双臂被人扣住,动弹不得,便只活动了几下手腕,在元晦后腰处轻轻拍了几下,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没着没调:“我没被西域三怪砍死,没被无极绊住缠死,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
元晦闷声道:“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你想勒死你师父么?”
元晦稍稍松了手,却没有放开他。
墨玉笙上臂得了松快,缓缓攀上元晦后背,被两片硌手的蝴蝶骨刺了个心肝疼。
他眉头一皱,“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墨家从来不收丑徒弟。”
边说,边轻轻扒开元晦,“让我看看,瘦脱相了没!”
其实两人半斤八两,墨玉笙对人家挑三拣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瘦成了什么样。
但姜清一语中的,墨玉笙的确是罕见的老天赏饭型,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是典型的骨相美男,即便瘦的只剩副骨架,也自有一种娇花照水的动人。
元晦便埋首在这朵娇花的肩窝处,一动没动。
他不太想让墨玉笙看到自己这副凄惨的仪容,显得太过软弱。
元晦闷声道:“你给我的安神散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道:“你这是耍赖。怎么我用了就跟迷魂香一样。”
元晦道:“我不管,反正对我无效。你上回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墨玉笙失笑,敢情是过来讨债。
“自然。”
墨玉笙估摸着元晦腻歪劲也该过了,将他往身外带了带,“我肚子饿,有吃的没?”
元晦的双唇落在墨玉笙肩上,中间隔着层薄如蝉翼的衣料,衣料被泪打湿,几乎与肩颈黏合成一体。
四舍五入,元晦的双唇吻上了墨玉笙肩,他甚至能想象到肌肤细腻的触感。
他闭着眼,深深地将墨玉笙的气息吸入肺腑,低声道:“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元晦的鼻息有点重,还很烫,打在墨玉笙冰冷的肩窝,十分具有侵略性,逼得墨玉笙不得不将脖颈一歪,“来碗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一推门就撞见床上两人交缠在一块,不早不晚,这手气,不去赌坊摸把骰子,血亏。
“你……你……你们……”他舌头打结,一句“伤风败俗”如鲠在喉。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元晦单腿跪在床沿,将墨玉笙压在身下,墨玉笙双臂欲拒还休地搭在元晦后肩。
这姿势,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元晦飞快地用鼻尖在墨玉笙颈窝处蹭了蹭,将他轻放回床榻,直起身子,一脸坦然地看向慕容羽:“这么晚,慕容叔怎么来了?”
这么一问,还怪微妙的。
“我……”质问和理亏,慕容羽一时竟排不出个先后顺序。
“我说无咎兄,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成不成。怎么像个吃不饱饭的,说话有气无力。”
墨玉笙躺在床上,替他捉急,“还有,进屋敲门,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大半夜不声不响地飘进来,是想作什么?”
慕容羽一脸我不跟禽兽计较的表情,走到床边,没好气道:“来看你死透了没。”
墨玉笙微微撑起身子,从一侧接过元晦递过来的温水,润了润喉,挑眉道:“我若死了,你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求之不得。”
墨玉笙:“谋杀亲夫,其心可诛。”
慕容羽:“乐意守寡。”
……
两人越说越不入流,慕容羽蓦得感到身后一股危险之气逼近,他立刻识相地收了乱七八糟的表情,正色道:“过几日我要动身去汴州与沈清渊他们碰面。倘若他们拿回了解药,我便带你去寻七姑。”
第39章痴心
墨玉笙:“中原楼那头呢?你不用给人交代?”
慕容羽语气不算好:“神农谷又不是神仙谷,住的是人又不是神仙,病有所治有所不治。”
墨玉笙点点头,“你都跟师父说了?”
慕容羽扫了一眼墨玉笙右肩,“那么大个血疙瘩,你当所有人都瞎么?”
墨玉笙笑笑,“老头心口不一,还是挺疼我的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高处不胜寒。他萧翎天或许身不由己,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累你伤成这样,我们也总得有所表示。”
墨玉笙顿了顿,“你打算何时动身?”
慕容羽道:“就这两日吧。”
墨玉笙放心不下慕容羽,想了想,道:“我随你一同去。”
慕容羽皱了皱眉,“你这副身子骨,去了不就给我添乱。我孑身一人行动轻快,路上若真再遇上不知好歹的,也好应付。”
墨玉笙深情不过三秒,仿佛生怕别人惦记上他一点好似的,贫嘴道:“少在那自作多情,谁说我是为了你?”
他眼尾微挑,漏出点恰到好处的风流,“我至今没有见过鬼主的庐山真面目,这次正好去会会他,亲手揭了他的人皮面具,看看里面究竟藏着怎样一个惊喜。”
慕容羽后脊微凉,下意识去了一眼元晦。
元晦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正巧墨玉笙的辘辘饥肠不合时宜地嘟囔了几声,他有些讨好似的对着元晦道:“对了,煮面的时候别忘了加几片火腿,被人当花草浇了一个多月,实在太想念一口肉味了。”
元晦将八一散掐了去,面无表情地看向墨玉笙:“师父大病初愈,虚不受补,还是吃点流食比较稳妥。晚饭还剩了些米粥,我去给你温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哑口,怎么讨一口火腿,连面也佘进去了……
等到元晦出门,慕容羽才压低声音道:“墨子游,你个禽兽。”
墨玉笙捻起根指头,戳戳自己,“禽兽?我么?讨几片火腿就成禽兽了?”
慕容羽目瞪口呆,此人到底是把装蒜的好手还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慕容羽便又咬着牙,“方才……我进屋那会儿……嗯……你俩抱在一块在做什么?”
慕容羽脸皮不算薄,说这话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墨玉笙木归木,还不至于蠢,总算明白过来慕容羽来时那如遭雷劈的表情是为何,他一脸震惊地竖起两根指头,狠狠戳向慕容羽,顺便将“禽兽”二字还了回去。
两人正为谁是“禽兽”吵得不可开交,元晦端着碗面进屋了。
面香四溢,轻易就扫清了八一散的余味和两人的火气。
慕容羽与墨玉笙一路货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谷中月余全靠挨家挨户蹭饭才活到现在。
谷中人自给自足,食材都是现摘现压,一顶一新鲜,但是厨艺嘛,远不及医术精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总共尝过三回元晦的手艺。
第一回在春山镇墨宅,第二回在汴州羽庄,第三回在神农谷,那时墨玉笙还没醒。
元晦的厨艺就如他的功力,日益精进,几乎到了可以与慕容府衙厨媲美的水准。
慕容羽于是舔着脸,对着元晦道:“锅里还有剩么?盛碗汤也行。”
元晦将滚烫的面碗落在桌上,“没了,师父他身子虚,我特意没多下。”
他顿了顿,“慕容叔若是饿了,我再去下一碗?”
慕容羽笑得谄媚,“那就有劳了。”
元晦应了一声,盯着热汤面却没动。
他实在不愿将穿衣喂饭这种美差拱手让人,还是那个人。
元晦不得不承认,单凭慕容羽可以直呼墨玉笙表字,百无禁忌地与他打嘴仗这一点,他就对慕容羽嫉妒得发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何等的人精,立刻就心领神会,识趣地接口道:“面凉了我叫你,我伺候不了这祖宗。”
墨玉笙脸黑如锅底,待元晦出门,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没见他气色不好么?你还忍心压榨他?”
元晦在灶屋架锅烧水,听着从里屋传来的掐架声,总算在浑浑噩噩的虚无中抓住了一点真实。
…………
墨玉笙身板异于常人,醒后第二天就可以下床活动,第三天就能上蹿下跳。
元晦恐他动真格,寸步不离低守着他。
谷中四季如春,盛夏已至,日头也不显得毒辣。
元晦将桌椅搬到小院,陪着墨玉笙在院中接客。
来了一波,又送走一波,最后留下姜清与慕容羽二人。
几人品茶闲聊。
院门被人推开,姜灵云走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打开点心盒,端出一碟糕点,“我新学的莲花糕,清甜解暑,师兄们尝尝。”
慕容羽第一个动手,接连吃了三块。
古人道:食色,性也。
慕容羽不好色,好吃。食与色,他总得占一头。不然枉为人。
姜清跟着取了一块,他不舍得大口吃,一点一点啃平了糕点的棱角。平日里,他是万万没这等待遇。
墨玉笙与元晦没动。
姜灵云对着元晦道:“你别拘谨,尽管吃就是。”
元晦礼貌一笑,“多谢师姑,只是我平日不大吃甜食。”
姜清奇道:“我听子游说你是苏州人,苏州那不都偏甜口吗?”
元晦面不改色道:“我是个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灵云并不多劝,她绕到墨玉笙身侧,将糕点移到他跟前,“师兄,你尝尝。”
墨玉笙摆摆手,“我天生吃不来这些甜腻的东西,一吃胃就犯酸。”
他顺水推舟,将糕点碟往姜清面前送了送,“你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吃得痛快点行不行。”
姜清耳根泛红,慌忙将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姜灵云缓缓垂下眼眸,“一年一夏,玄玉池的莲花又开了,师兄……要随我去看看吗?”
墨玉笙摇摇头,“我得收拾行囊,明日便要随你无咎师兄离谷。”
姜灵云愕然抬眸。
夏光打在墨玉笙脸上,染得他苍白的肌肤微微泛红。他眼角眉梢吊着一点笑意,风流如斯。
姜灵云一时有些恍惚,她怔怔道:“那年仲夏,你在玄玉池中舞剑,水波不曾打湿你衣角半分。你用剑尖挑下一瓣红莲,雕花提字。”
她顿了顿,眼底漫上一层水雾,“提的是: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你将那瓣红莲挂在剑梢,递到我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年墨玉笙十三,她十一。
如今她二十六。
算起来,她芳心暗许墨玉笙十五年。
那是她最好的年华。
姜灵云从袖中掏出个荷包,荷包上绣着彩蝶双飞。
“我十一岁起就心心念念想为你亲手缝制一个荷包。可惜我手拙,花了十五年,才学会。”
“哐啷”两声,两盏茶杯相继被碰倒。
姜清欲盖弥彰地捻起袖子去擦拭桌上的茶水。
元晦无知无觉地看着墨玉笙,任茶水打湿袖袍。
慕容羽受牵连,被溅了两身,有苦难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沉吟片刻,苦笑道:“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我那时年少轻狂,若有冒犯还请师妹见谅。”
他顿了顿,接口道:“我有个用顺手的荷包,跟了我很多年。我这人念旧又是个老古董,用不惯新东西。”
姜灵云默不作声地将两湾清泪收进眼底。
她攥着荷包的五指收紧又松开,终于还是缓缓收回到身侧。
“我本也不指望你会收下。只是十五年了,我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抛下句清清淡淡的话,转身而去。
慕容羽目送姜灵云离开,叹道:“墨子游,你还真是无情。”
墨玉笙笑得无奈,“我既对她无心,便只能对她无情。断了不该有的念想,才能成全她与旁人。”
他看了一眼姜清,“你若对她有心,此刻便该追出去,陪着她。”
姜清垂着头,木然道:“灵云对我无意,我又何苦去扰她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由此看来,你对灵云未见得有多喜欢,也并非非她不可。”
姜清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水清透,映着夏光。
姜清缓缓开口道:“有一年夏天,我随父亲上山采药,不知招了什么东西,回来大病一场。我每日被按头灌药,喝到后来,实在恶心,便使性子不再喝药。灵云听说了,抱来一罐蜂蜜。我喝一碗苦药,她奖励我一勺蜂蜜。我当时就想,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我何其幸运,这么早就遇上了她。”
好似每个情动都始于夏日。
大概躁热的夏光真的比较容易叩开爱悦的门扉。
姜清目光幽深:“我倾慕她,也敬重她。她眼里没我,我就静静远观,默默守着。我并非一定要与她相好,她若安好,我便安心。只是……如若不是她,我终身不婚不娶。”
墨玉笙低低地笑了几声,“假正经!你就没想过与她耳鬓厮磨,交颈而卧?”
姜清一愣,旋即耳根红得几乎要冒烟。
墨玉笙接着浇油,“有情就有欲,有欲就会贪嗔痴,会求不得,会怨憎会。情爱迷人心智如斯,却让人欲罢不能。你是凡人,又不是和尚,何苦违背本心,压抑天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姜清脖子红得几乎要渗血。
慕容羽趁热打铁,“人活一辈子,总该有件什么事让你愿为之赴汤蹈火,总该有个什么人让你愿为之头破血流。自泊,你比我幸运,那么早就遇上了那个人。”
姜清愕然,几乎要痴了。
墨玉笙恨铁不成钢,“姜自泊,大大方方承认你想与心上人纠缠一辈子不好吗?何必婆婆妈妈,畏手畏脚。单看这点,你的确配不上灵云。”
姜清神色几变,忽得起身,推门而去。
慕容羽目送他走远,“你说他会开窍吗?
墨玉笙攥着茶杯,茶水清浅,几乎见底。
“那得看他爱的有多深。”
第40章浅吻
送走姜清已近日落。
墨玉笙见慕容羽没有抬屁股的意思,问道:“你呢?不走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急,还早。”
念及二人多年情谊,墨玉笙不便明着赶人,委婉道:“明日一早出谷,你抓紧回屋收拾。”
慕容羽打定主意蹭饭,死皮赖脸道:“不打紧,再坐会儿,本来也没多少行李,回头再收拾也不迟。”
元晦抬头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道:“都这个点了,慕容叔吃完饭再走吧。”
慕容羽点头如捣蒜,心里叹道:“这师徒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元晦笑道:“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慕容羽毫不见外,问道:“有什么?”
不待元晦开口,墨玉笙冷脸道:“有面,爱吃不吃。”
慕容羽回了墨玉笙一个白眼,心道:“又没吃你的,在那摆脸给谁看。”
慕容羽反感墨玉笙的冷脸,却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元晦做面的手艺是真绝。若不是被羽庄绊住了脚,他真有心想拉元晦入伙,去京城开一家面馆。
面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一碗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笑容可掬地目送元晦进了灶屋。
墨玉笙脸色一变,“一会儿快点吃,吃完早点滚。”
墨玉笙说到做到,不等慕容羽将面汤喝尽,他在桌下抬腿就是一脚将人踹跑了。
元晦吃得慢,还剩一大碗。
他吃面时有个习惯,会看着墨玉笙先吃。估摸着墨玉笙不够,他会蚂蚁搬家一筷子一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面挪到墨玉笙碗里。
元晦嚼着嘴里的面,问道:“慕容叔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墨玉笙道:“他没有,我有。”
元晦奇道:“什么事?”
墨玉笙汤足面饱,将碗往前一推,“还债。”
元晦一头雾水,反问道,“还债?还什么债?”
墨玉笙笑而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忽地灵光一闪,低头风卷残云地将碗中汤面一扫而空。
吃过晚饭,元晦顾不得收拾碗筷,匆匆进屋取了件薄披风搭在腕子上,跟着墨玉笙出了门。
两人并肩而行。
天还没黑透,尚有一丝残阳斜挂西山。
元晦道:“现在去看夜光草,应该不早吧?”
他难掩兴奋,连眉梢都添了几分喜色,显得异常灵动。
墨玉笙忍不住逗他道:“你倒挺会记账。挺好,将来墨家内务交与你打理,再放心不过了。”
元晦耳根微微发烫,明知这不过是句无心的玩笑话,他还是难以自抑地反复琢磨:“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内务,这莫不是……女主人的活儿?”
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一处山丘。
墨玉笙所言非虚,此处的确是绝佳观景点。
这处山丘与乱子林接壤,如一柄长剑斜插入乱子林深处。山丘地势低,尖端处高不过一丈,佝腰就能碰触到毛芒乱子的花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在山丘边缘坐下。
花穗感知到有人靠近,缓缓后移。
元晦将披风搭在墨玉笙肩上,问道:“我看这天色也快黑透了,怎么还不见她发光?”
墨玉笙故弄玄虚道:“这儿的夜光草有小姐脾气,需托人捎话才愿出门见人。”
元晦不太能分清这是句玩笑话还是实在话。
一来神农谷奇珍异兽多,委实不应以寻常眼光看待。
二来光是与墨玉笙比肩而坐就足以让他如梦如醉了,他实在转不动脑子再去想些有的没的。
元晦微微侧头看向墨玉笙,满眼含笑,“那你快托人和她们说一声。我都等不及了。”
墨玉笙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急性子。”
等到黑夜收了最后一线夏光,墨玉笙忽地抬手,一股温吞吞的真气自掌心而出,扫入身侧草丛。
一群流萤受惊,四散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流萤提着尾部的灯笼,散入无边黑夜,有几只误入乱子林,打翻了身后灯笼,荧光泄了一地,浇在毛茸茸的花穗上,着了光。
先是点亮了一棵,而后两棵,而后三棵,片刻后,两人足下成了一片星海。
夜风拂过,薅走一团茸毛。
墨玉笙眼疾手快,截了胡。
茸毛忽明忽暗,好似一颗星辰。
墨玉笙摘了这颗星辰递给了元晦。
元晦捧在手心,久久无法移目。
他忽地低声道:“师父,我等你等得好苦。”
撕心裂肺的苦。
墨玉笙心头一酸,面色如常,“我这会儿在你身边,抬头多看我两眼不就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没有抬头。
他双瞳中含着两团星光,半明半昧。
元晦轻声道:“那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我起身去你屋里关窗。然后,我发现你没了鼻息。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墨玉笙不知道那个雨夜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睁眼时看到的元晦。
二十岁的少年郎,就像株不见阳光的植物,活着,将一点点的绿色熬得只剩下枯黄。
墨玉笙抬手想在元晦头上轻轻乖一下。他犹豫再三,到底没有下手,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墨玉笙故作轻松道:“乌鸦嘴,你师父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别学你慕容叔,成天伤春悲秋,晦气得很。”
元晦缓缓抬眸看向墨玉笙。
两湾如水的眸子泛着盈盈波光,里面满满当当盛的都是墨玉笙。
掌心的星光打在元晦的侧脸,光影将他俊秀的面庞切割成两半,一半忧伤一半深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似乎是笑了一下,“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远离我。再有一次,我可真的就疯了。”
墨玉笙心头狠狠一颤,面上却不见波澜。
他伸手在元晦额间重重弹了一下,笑骂道:“好端端一个青年才俊,成天疯啊死啊的像什么样。”
元晦避之不及,被弹了个正着。他捂着红痕,幽怨地看着墨玉笙。
墨玉笙道:“痛吗?痛就对了。这样才能让你清醒。”
元晦苦笑。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心头压抑的情愫几乎要破土而出。情深意重,重到这副凡人之躯已难以承受。
元晦平复了心绪,问道:“对了,师父在无极看到了什么?”
墨玉笙一愣,“问这干嘛?”
元晦笑笑,“没什么,就是好奇,想问问。”
两人挨得很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目光落在元晦勾起的唇角。
相识七八年,他头回留意到元晦笑容下竟藏着两湾清浅的梨涡。
他蓦得觉得有些眼生,便又多看了几眼。
眉眼似乎也与从前不同了,沉郁中添了几分温婉。
元晦眉头一动,“师父,怎么了?”
墨玉笙蓦地回神,一时尴尬得忘了言语。
元晦便又追问道:“你那时在无极,看到的是什么?”
墨玉笙的无极是春山墨宅。
那里有院子,有桂花,还有元晦。
这本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墨玉笙不知为何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恰巧一只流萤路过,他便伸手,将那倒霉的流萤困在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生硬地转了话题:“这只叫做冷水流萤。性子温和。有时夜黑风高,还会给人带路。还有一种叫赤练流萤。那种性子残暴,像个火药桶,一碰就爆。我那时差点失手烧没了乱子林,就是拜那东西所赐。为这事,我被罚关禁闭七日,期间还不许进食。若不是你慕容叔冒着连坐的危险偷摸给我捎饭,我可能真就没命在这坐着与你闲聊了。”
元晦按捺住满心的失落,配合地冲墨玉笙笑了笑。
他见黑夜中有只赤色流萤,便伸手去够,“师父,这只颜色好特别。”
墨玉笙眼力不太好,索幸不是个色盲,还能勉强分辨出色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流萤尾部竟像是着了一团赤焰。
“别碰!那是赤练流萤!”
他脸色大变,一把拽住元晦衣袖往身边带。
元晦一脚踩空,失重摔落山丘。
墨玉笙没松手,跟着元晦跌了下去。
混乱中,元晦双手摸上了墨玉笙腰身,两人一路交缠翻滚着滑进了一片星辰浩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光草徐徐后移,又悄悄漫上,将二人拢在一团星云之中。
元晦半伏在墨玉笙身上。
身下,墨玉笙眉眼如画,两片淡如水的薄唇被星光镀上了一层光华,叫人挪不开双眼。
今日午后院中,墨玉笙的话,慕容羽的话,姜清的话交替着在元晦耳畔响起,最终,姜灵云那句“十五年了,我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他情种墨玉笙的时间不及姜灵云长,那是因为他没能有那个幸运早生十年,早点遇上他。
但论情深,他不输半分。
元晦蓦得佝下身子,含住了墨玉笙的唇。
大概是惊吓来得太过突然,墨玉笙一时竟没作任何反应。
元晦便又颤抖着舔开了他的唇逢。
墨玉笙脑中轰的一声,将他瞬间就炸清醒了。他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将元晦掀翻在地,而是迅速看向元晦双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眸子黑白分明,泛着淡淡的水汽。
眼底不见血光。
他竟然是……清醒的。
墨玉笙头皮一阵发麻,他猛地揪住元晦后领,没怎么费力地将他轻轻拽落。
元晦跌坐在一侧,脸上血色褪尽,连呼吸都在颤抖,神色却还算平静。
墨玉笙艰难坐起,起身时两眼一黑,一阵眩晕,他双手及时撑地,才勉强将身子支起。
墨玉笙其实没有旁人看到的那般无所不能。这副病体也就是在他的折腾下才能醒后第二天就下床着地,换作寻常人,至少也要躺上个七八日。
他并非贱骨头一个,只是再看不得身边人如丧考妣的面目。
此刻这些天被刻意压制的虚脱感、无力感、体乏感变本加厉地轮番向他来讨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匀出只手,颤颤巍巍地探向胸口的药瓶。手指碰触到冰冷瓶身的刹那,他蓦地将手缩回,搭在额角缓缓揉起了太阳穴。
宽大袖袍下,元晦将双手攥成了拳头,指尖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他将手抬起又垂下,起起落落十数回,却始终不敢再靠近墨玉笙。
两人相视无言,风过有声。
良久,墨玉笙攒足了点说话的气力,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元晦死死地咬住下唇,皓齿下渗出了一行细细的血迹。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回道:“你的身子.......”
墨玉笙没心思和他掰扯,言简意赅道:“为什么?”
元晦置若罔闻,怔怔地问道:“你的身子.....”
墨玉笙无语,自己的清白难道还比不上这副破身子?
他心知拗不过元晦,只得胡扯道:“无碍。来时走得疾,灌了点冷风,有点受凉。缓缓就好了,不算大事。”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我想知道为什么,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微微垂下眼眸,“这种事能有什么原因。情爱迷人心智如斯,教人欲罢不能。”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墨玉笙蓦的想起是今日自己献给姜清的金科玉律,便又有些啼笑皆非。
好心规劝姜清的话,竟将祸水引向了自己。
元晦急喘了几下,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师父……你会……嫌弃我吗?”
墨玉笙噎了半晌。
说全然不介意,那是假的。
墨玉笙风流却不下流,男女一事上,讲究个名正言顺。
换作旁人,他大概早就将“恶心”两字和着一地鸡皮疙瘩劈头盖脸的糊人一身,兴许还会不解气地抬腿补上几脚。
但这不是旁人,是他的小元晦。
墨玉笙头疼得厉害。血月下那只瑟瑟发抖却义无反顾伸向他的手,汴州羽庄那口浓得发黑的血渍,江南密室那对摄人心魂的赤瞳,还有慕容羽那句“将来你俩要如何收场”交替着在他脑海中缠斗不休。
良久,他平静地开口道:“我……长你七八岁。你虽未正式行拜师礼,但你我以师徒相称多年,我一直拿你当徒弟看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父亲嫌弃自己孩子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将最轻柔的话磨成了最锋利的刀,刀刀诛心。
父……与子。
元晦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横在两人之间的不是爱与不爱,是天理人伦。
他为了墨玉笙做个怎样的人,走一条怎样的路都是他的事,他可以自暴自弃,可以破罐破摔……却不舍拖着墨玉笙共沉沦。
元晦那即便卧榻而眠也挺拔如松的脊梁骨像是被谁抽了去。
他身形晃了晃,瘫软成一堆烟灰,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元晦缓缓抬眸看向墨玉笙,周遭星光熠熠,其华灼灼,再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元晦一字一顿道:“我不怕遭世人唾弃,不怕天打五雷轰,死后也不怕下阿鼻地狱。但……我不会叫师父难堪的。”
第41章黄泉
慕容羽向姜悦卿辞行后,回到住处,被堵在院门口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抬头看向他,眼中尽是落寞,“有酒吗?”
慕容羽皱眉,“没有。你才好没几天,就急着作死吗?”
墨玉笙又道:“黑曜水有吗?”
慕容羽将墨玉笙领进了门。
两人相识十数年,墨玉笙从来都一副欠揍讨打的模样,这副有如丧家犬般的尊容倒是头回。
慕容羽点了风炉,取了一把黑曜豆放进茶壶里,“今日是吹了什么稀罕风,怎么想起喝这玩意儿了?”
墨玉笙并不说话,只是苦笑连连。
慕容羽下意识去了一眼门外,平日里形影不离跟着他的元晦不见了踪影。
屋内苦气弥漫。
慕容羽抽了个茶杯,给墨玉笙满了一杯,递了过去,“小心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握着茶杯边缘,“你呢?”
慕容羽摆摆手,“我喝不来这苦味。”
他沉默了片刻,忽地开口道:“你……知道了?”
墨玉笙愕然。
他顿了顿,迟疑道:“你……也知道了?”
两人间难得的一点默契竟都用在猜哑谜上了。
墨玉笙接着道:“你何时知道的?”
这回轮到慕容羽苦笑,“比你早。”
他犹豫半晌,“你……是如何打算的?”
墨玉笙默不作声地灌了一口黑曜汤。水才刚沸,烫得人舌尖发麻,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知他心里发苦,由着他一口接一口。
良久,墨玉笙开口道:“他若不提离开,我便会将他留在身边。”
慕容羽将眉心拧成了根麻花。
“墨子游,你该不会……”
墨玉笙垂下眼眸,不去看慕容羽。
他低声道:“他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如今只是一时糊涂,走了岔路。我不能看着他一条路走到黑,趁我还有点气力,总得扶他一把到正道上。我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墨玉笙顿了顿,将声音压成一线,“他是苏家唯一的血脉,是仅存的一点香火,我岂会由着他断子绝孙?”
慕容羽一手搭在茶桌边缘,抠着桌角,指尖隐隐泛白。
慕容羽道:“子游,趁现在局面还不算太乱,你抽身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摇头,“那日你们走后,我留在师父屋内。师父说和尚练的功讲究六根清净,最忌讳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我与他总归是师徒一场。他孤苦无依,又有血仇未报,我若在此时离了他,无异于将他推向疯魔的深渊。”
慕容羽不自觉将嗓音提高了些许,“子游,你替墨覃盛挡下一剑,又庇佑苏家遗孤这么些年,你上对得起墨家,下不欠苏家,如今也该为自己盘算盘算了。”
墨玉笙盯着茶杯,杯中汤水浑浊,亦如前路。
墨玉笙道:“我与他是一对师徒,只是他恰好姓苏,我恰好姓墨。”
慕容羽沉声道:“元晦的师父是墨玉笙,不是墨舟遥。”
墨玉笙一愣,旋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墨子游,他是苏曦,他父亲是苏令,他母亲是吴姬。当年象山论剑,吴姬被墨覃盛误伤,香消玉殒。苏令多年还魂无果,在剑尖涂上茴梦香,将你伤成了这样。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日,若苏曦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全心全意倚靠的人是仇家之子,自己的父亲是残害心上人的刽子手,他会怎样?真到那时,他不疯都难。”
慕容羽起身绕至墨玉笙身后,将双手搭在他肩上,“子游,他姓苏,你姓墨,这就是命。逃不掉,躲不过,那就两相忘。”
墨玉笙神色几变,原本云雾轻笼的双眸忽地就云开雾散了。
墨玉笙轻声道:“无咎,我是他的师父,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若真疯魔了,旁边总得有个人拉他一把不是?不然……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子游.....”慕容羽握紧了墨玉笙的肩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将慕容羽轻轻佛开。他起身行至门口,蓦地回头,一双桃花眼里清明一片,“既是逃不掉,躲不过,我便要与这烂透了的命运缠斗到底,看看腐烂的命根里还能生出怎样的蛆虫。”
慕容羽默然。
他忽地佝身握住桌上的茶杯,就着点余热,将杯中残水一饮而尽。
真他娘的苦。
但又如何苦得过这稀烂的命运?
…………
五月初五,三人出了神农谷,启程前往汴州。
元晦言出必果,没再为难墨玉笙,还极其配合地将父慈子孝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是旁人见着都要动容的程度。
可偏偏还是有人要鸡蛋里挑骨头。挑刺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羽。
趁着元晦去茶室沏茶,慕容羽凑近墨玉笙,压低声音道:“那晚你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把人伤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死鸭子嘴硬,明显底气不足,“也……没说什么。他怎么了?看着不挺好么?”
慕容羽皱了皱眉,“面上看着与平常无异,但是……”
“但是什么?”墨玉笙心虚地追问道。
慕容羽无力地看了墨玉笙一眼,“但是没有灵魂。连偶尔下厨做的面都不香了。”
墨玉笙装腔作势地回怼道:“当初你说你想效仿五柳先生我就觉可笑?人家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呢?一碗面就能将你卖干净!”
墨玉笙面上凶悍,心里却愁得发虚。
元晦的异样,他又怎会觉察不到呢?
还是会矜矜业业地端茶倒水,会在起风时贴心地递上披风薄毯,却不再有肢体接触,也没有眼神交流,两人间连对话都精简到只剩下恭敬的称呼,连个语气助词都省了。
墨玉笙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惦记着这点如父如兄的情谊,元晦便回了一张“泾渭分明”,他一时不知是该笑纳,还是该哭拒。
船行十日,三人换了一辆马车,继续北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摸行了五六日,抵达汴州南郊青城山。
正值盛夏,蝉鸣呱噪。
傍晚时分,本该是最闹腾的时候,夏蝉却仿佛是被人灌了哑药,齐齐禁了声。
车夫年约二三十,五官不算粗糙,平日里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看着还算踏实机灵。
他放缓了马车,自言自语道:“真是古怪,怎么看着与平日的路不大一样?”
慕容羽用羽扇挑开车帘,“怎么?迷路了?”
车夫拍拍胸脯,“公子大可放心。我乃汴州本地人,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保证将几位平安送达。”
半炷香后,马车骤然停下,车夫拨开车帘,探进来一张苦瓜脸,“请问三位是第一次来汴州么?”
慕容羽道:“来过几次,怎么?”
车夫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还真迷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人闻言下了马车。
马车跟前横着一条河,河面宽两三丈,河水清浅,河床弯弯绕绕向两旁密林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车夫挠了挠后脑勺,面露窘相,“上山就一条大道,往常跟着大道一路向北,两三个时辰就能下山进城。今日也不知怎得,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我长这么大,从来也不知道青城山上还有这么一条河。”
墨玉笙一言不发地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投向河面。
石子入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也不见四溅的水花。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声地吞没,静置于水中。
墨玉笙眉心微蹙,“我们不是迷路,而是入了迷阵。”
慕容羽看向他,“什么阵?”
“黄泉阵。”
车夫常年做车马生意,拉过百姓商贩,也拉过江湖术士,对这些个江湖用语并不陌生。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哆嗦道:“黄……黄泉?是阴曹地府的那个黄泉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锥心的回应。
慕容羽:“听着怪邪乎的。子游,你可知破解的法子?”
墨玉笙摇摇头,“我游历江湖,曾道听途说过一些阵法,叫的上名,却对奇门遁甲毫无研究。”
车夫双腿发虚,险些一屁股栽倒在地。他忽地讪笑几声,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什么神鬼邪说。此路不通,我另寻他路。”
可惜刚转身,一道黄泉横在面前,生生断了去路。
车夫浑身狠狠一颤,怎么会……方才身后分明空无一物。
他像是被谁踩了狗尾巴,忽地高高跃起,发疯似得冲向河面。
“什么黄泉,我看你们都中了邪。这不过就是一条普通的河,大不游过去便是。”
可怜车夫一只脚刚入水,便悔青了肠子。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胶,触感软绵绵,黏糊糊,挨上便再不能脱身。车夫脸色煞白,直觉今日命数是到了头。
电光火石间,一道鞭影落在他身侧,拧小鸡似地将他凌空拔起。而他身下,似有无数只手自水中探出,拽住他的双足。
车夫没命地狂蹬,混乱间,双足滑出了靴子,被墨玉笙一把提上了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车夫捡回半条命,瘫软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想:“果然还得听媳妇的,不能穿小鞋。”
慕容羽将目光从河面收回,问道:“这是什么鬼玩意,还能吞人不成?”
墨玉笙俯身拾了块石子,他指尖一动,石子乘着气流飞向河对岸,在穿越河面时,忽地被定在了虚空中。
墨玉笙道:“道人管这叫’虚’,是黄泉阵的结界。一切靠近虚的东西,无论是人是物,都会被吞噬。”
慕容羽轻轻晃动着羽扇,若有所思道:“那人还真是神机妙算,竟算准了我们会在此时此刻经由此地,早早便布下阵法等着我们入瓮。又或者……”
他顿了顿,“是我们误打误撞,入了他人迷阵?”
第42章蛊尸
二人说话这当,天光被黑夜收了去,蓦得一片漆黑。只有一道嵌在林中的黄泉,闪着幽幽青光。
慕容羽道:“横竖在这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顺着这黄泉走下去,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在那儿装神弄鬼。”
车夫闻言,退到马车旁,死死攥住缰绳。“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墨玉笙走到他跟前,笑道:“这位大哥,你一人留在此地,倘若遇上什么危险,是打算让马兄来护你周全吗?”
车夫愤愤地别过脸,不去看墨玉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原是个极其迷信之人,出门前分明看过黄历,大凶,不宜远行。
就是这张妖颜惑众的脸让自己破了二十几年的规矩,落到这份田地。
车夫带着哭腔道:“我就是个讨生活的,家中还有妇人与幼子。几位大侠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见这架势,三言两语怕是劝不好。慕容羽于是开口道:“不如你们留下,我去前面探个究竟。”
墨玉笙收了笑,“不可。此阵凶险至极,你孤身前往,恐有不测。”
他看向元晦,“你陪着慕容叔去探路,我留在此地。”
元晦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下一刻,一点红出鞘,直直刺向车夫,在车夫喉头处顿住,顶出个小小的凹陷。再往前送上那么一毫,便会刺破肌肤。
元晦面无表情道:“要走要留?”
车夫后背已经湿透。他不敢动弹,只得拼命地眨眼,示意元晦一切好商量。
几人沿着黄泉徐徐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畔不知何时冒出星星点点几簇白色草木。那草木晶莹剔透,形若水晶,在黑暗处发出幽幽白光。山风拂过,草木微微晃动,仿若游灵。
车夫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墨玉笙道:“水晶兰。”
车夫颇感新鲜,凑上前去。
水晶兰清澈透明,花瓣薄如蝉翼,宛如少女吹弹可破的冰肌。
他忍不住碰触了一下。
墨玉笙双手背在身后,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我还没说完。水晶兰别名腐生花,又叫地狱草,传说靠腐尸为生,你可知道?”
车夫哭丧着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恨不得剁了这只生事的手,“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墨玉笙笑笑,将车夫扶起,“暂时死不了。此花无毒。”
车夫欲哭无泪。媳妇说得对,长得太好看的人不能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这当,山风捎来一股腥咸。
慕容羽低声道:“当心,有古怪。”
几人借着黄泉的幽光看去,几步之外立着一排半人高的巨缸,不知数量几多,一直延绵至黑暗深处。
慕容羽羽扇飞旋着脱手,卷起如刀锋般的气流,扫过一排巨缸。
只听“砰砰”几声,巨缸应声炸开,暗红色液体如银浆迸裂,伴着一股无以名状的腥臭,散入虚空。
那腥红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血浆。
车夫眼前一黑,瘫倒在墨玉笙身侧。
墨玉笙拎着车夫后退几步,面色微沉,“那巨缸阵与黄泉垂直,延伸至不同方向。我们……”
“沿着巨缸走。”慕容羽接口道。
车夫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绝望地提议道:“不如....我们退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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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羽下巴微微抬起,似在虚空中搜寻什么。
墨玉笙心领神会道:“你那狗鼻子可是又闻出了什么异样?”
两人目光交错。
慕容羽道:“是无影,他来过。”
墨玉笙唇角漫上一丝笑意:“如此甚好。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车夫不敢多嘴,只得在心底愤愤道:“我说这位爷,你到底有没有心?当这是在游灯会吗?您几位图热闹可以,可否别捎上我?”
几人离了黄泉,四下漆黑,只能依稀借着脚下水晶兰发出的幽光辨认前路。
幸而云散天开,泄下几缕月光敲碎了黑夜,露出黑暗下藏着的诡异和狰狞。
巨缸被拍成了碎渣,乱七八糟地呈尸荒野。暗红的液体流了满地,粘稠又浓厚,已经微微结了痂。而那血迹中,印着深深浅浅的足迹,夹杂着破碎的衣料与凌乱的毛发,看得人触目惊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车夫伏在树干上,呕吐不止,差点没将胃给捣腾出来。
他这辈子杀过鸡宰过羊,没少见血,却还是败给了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偏偏他身强力壮,若是能两眼一抹黑就此晕厥,该多好?
元晦站在一摊血迹旁,目光扫过那泛着恶臭的坑坑洼洼,“这并非鞋印。”
“是足印。或者说……是爪印。”墨玉笙接口道。
他佝下身子,伸出手掌朝着其中一个足印比划了一下。
那足印足有寻常人两倍大小,近似人足,一掌五趾,只是趾头比常人尖锐些,像是利爪。而足印间错落着掌印,除了大些指尖锋利些看着与寻常手掌无二。
墨玉笙收了手,笑道:“看样子是只用双掌双足行走的怪物。莫不是运气好,撞上了只山海经的神兽?”
慕容羽扫了一眼血迹上深浅不一,大小各异的印迹,好意提醒道:“不是一只,是一群。”
车夫胃中残食已经吐尽,虚脱的靠着树干,指着脚边散落的几块与血色混作一团的衣料,满脸的生无可恋:“什么怪物还会穿衣,还有长发?”
车夫还想说些什么,被慕容羽打断。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人遂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山风卷着几声似有若无的哀嚎从四面八方涌来,叫人难辨东西。
墨玉笙闭着眼,立在黑暗中。
在觉察到自己可能会又瞎又聋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自己寻了一条出路。利用气流的变化感知物体的存在。几年修行下来,他的觉知能力已经出神入化。
墨玉笙蓦地睁眼,使出一招踏雪无痕,顷刻间飘出两三丈远,“跟我来。”
几乎在同时,元晦使出御风术,飘至墨玉笙身侧。
慕容羽一把捞起虚弱成一摊棉絮的车夫,架着他凌空跃起。
夜风在车夫脸上胡乱的拍打,他绝望的想:“我这是要飞天成仙了么?”
几人疾行在林间,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地形忽地变得开阔,那诡异的嘶吼声愈发清晰,似杜鹃啼血,又似野兽哀嚎。
终于,几人在一座山丘上见着了那群依着双掌双足行走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是披头散发,却也不难分辨,的确是人的模样,有男人,女人,甚至孩童。都穿着衣物,尽管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
然而也只是模样像,确切来说,是群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他们一部分直立行走,一部分如野兽般在地上爬行,此刻正张牙舞爪涌向山丘上的一块巨石。
巨石顶端坐着两人,正是无影与沈清渊。
沈清渊似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正闭目调息。
无影坐在他身后,一掌抵在他后心处输送真气,一掌在虚空中起起落落,掌风化作刀光剑影,将二人护在中心。
无影爪诡谲狠辣,专挑喉颈与心脏,招招致命,却意外终结不了这群人形怪物。
被无影爪拧下来的脑袋、手足不甘寂寞,跟在躯干后,蠕动前行。
每一块残肢下似乎都藏着一个金匣子燃着一把地狱之火,让其永生不死。
“蛊尸?”慕容羽惊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蛊尸是用蛊虫驱动的尸体。只是寻常的蛊尸再怎么铜墙铁壁也有破绽,只要寻到破绽就能一击致命。像这种即便将其大卸八块,每一块残肢依旧能独立活动的蛊尸,当真是闻所未闻。
眼见无影寡不敌众,慕容羽一把扔下车夫,挥手在指尖斩了一道血口,将鲜血滴在羽扇末端,羽扇飞旋着出手,载着这股腥甜飞向山丘,在尸群上空盘旋了数圈,肆意撩拨着蛊尸。
蛊尸嗜血,尤其是鲜血。
他们无比兴奋和躁动,寻着羽扇,如潮水般退下山丘,朝慕容羽等人行来。
残肢断臂满地爬行,无头尸如野兽般低吼咆哮,连民间最天马行空的神鬼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车夫两眼一黑,终于如愿以偿,昏死过去。
无影得空双掌抵住沈清渊后背,一面千里传音道:“小心尸毒,莫让其近身。”
慕容羽匆匆回眸,看了一眼墨玉笙,“子游,你带车夫后撤。你刚经历洗血,身子亏得厉害,切不可动用真气。”
话音未落,他一招平步青云,飘出几仗远,而后双足交叠借力,一跃上了虚空稳稳接住羽扇,朝着尸群一挥,掀起一股气流似一把巨斧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直立的蛊尸拦腰斩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蛊尸躯干落地后,双足毫无察觉,继续行进。而那躯干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顶着头颅迎风直上。
尸群身手异常敏捷,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慕容羽围了个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说】
工具人无影沈清渊正式上线~
当背景板这么久,值得几章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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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脱险
墨玉笙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他十指微微一拢,掌心聚起的真气在袖袍下翻滚。
他刚抬手,被元晦一把扣住了手腕。
黑夜中,元晦一双眸子亮得惊心动魄,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全都拢在这一对会说话的眸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低声道:“子游,你权当可怜可怜我,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好吗?”
他表情十分认真,带着点恳求。
墨玉笙嘴唇微微动了动,轻轻别过脸去。
半月来,元晦将心思藏得极好,两人间偶尔的几句交谈也不过一声师父外加不超过十个字的对白。
此刻,一声“子游”陡然出口弄得墨玉笙有些不知所措。听着着实别扭,可他似乎也没什么脸再让元晦叫他“师父”。
他神色几变,终是收了手。
元晦将他的手轻轻放下,转身在虚空中几个借力,翻身到了慕容羽身后。
正在此时,几声诡异的乌啼声划破长空,那蛊尸微微顿了顿,忽地齐齐调转方向,重新涌向山丘。
慕容羽与元晦飞快对视了一眼。
看来驱尸人就在附近,目标明确,直指巨石上的无影与沈清渊。
两人一前一后飞身上了虚空,先尸群一步,落到了巨石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光下,沈清渊清俊的脸庞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霜,不见一丝血色。他双唇微颤,似在念着某种凝神静气的口诀。他一手握着剑身,一手握着剑柄,双手抖如筛糠,手背青筋暴起,说不清是在极力抽剑还是在极力回剑。
无影在他身后,卸了易容,一张脸浓烂至极,连清冷月光也淡不去半分颜色。他双唇鲜红,竟是比满林血迹还要扎眼。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分明没有太多表情,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气。
三人互换了眼神,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几乎在同时,羽扇脱手,一点红出鞘,无影爪出袖。
另一边,年轻力壮的车夫不合时宜地……醒了。
大概闭眼前看到的景象太过刺激,他睁开眼,连短暂的停顿都未有,起身拔腿就跑。奈何两条腿脆如枯树干,没跑出几步就膝盖一折,歪倒在地,额头不巧磕在一块大石上,顿时血肉模糊,血气在黑夜中弥漫开来。
那蛊尸的嗅觉极其敏锐,几只掉队的蛊尸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美味,挣扎着摆脱了乌蹄声的控制,领着身侧的残肢,飞扑向车夫。
墨玉笙神色一凛,抬手间两股真气自他袖袍下钻出,卷着飞沙走石形成一道气流屏障,将蛊尸逼退至三丈之外。
他两弯好看的眉毛拢作一团。
打落的残肢竟还能载着尸毒随意移动,下手越狠,分化出来的尸毒块就越多,简直没有天理。
这鬼玩意究竟吃的是什么蛊?
他一分神,被一块残肢钻了空子。那是只四五岁孩童的手臂,短小又纤细,从气流屏障边缘处滑过,绕至车夫身侧,猛地一跃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车夫耳聪目明,与那残肢对视了一眼,四肢瞬间石化,张嘴发出了一声惨叫。
墨玉笙顷刻间回眸。
若在此时将断肢击碎,碎块飞溅,哪怕车夫沾上一点尸毒,必将暴毙而亡。
电光火石间,一股极寒之气自墨玉笙手心而出,伴着几不可闻的薄冰碎裂声。
下一刻,腾空而起的残肢僵成一块冰柱,直直落地,一时半会儿竟再没动弹。
那蛊虫竟是……惧寒?
墨玉笙压下胸口泛起的隐痛,运气使出疏影残雪掌,掌风卷着碎雪直直扫向三丈之外的蛊尸,所经之处,草木挂霜,砾石结晶。
不出所料,蛊尸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而另一边,车夫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没能退敌,却惊扰了队友。
彼时元晦正以剑气封住几具蛊尸,几经交手,他亦摸清了其中的门道,对付这种不死不休的蛊尸宜守不宜攻,攻得狠了,只会一生二二生三,生出更多的尸毒块。
陡然传来的一声哭嚎让他几乎魂飞魄散,当下循声望去。便是这片刻的分神,让一具女尸得了空,捡了处剑气的破绽,一爪子抓破了元晦后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反应极快,反手一掌将女尸震离身侧,而后迅速封住后肩几处大穴。
那尸毒如同沸腾的热油,像是要将皮肉连同筋骨都炸酥炸透。
元晦却连眼都不眨,一剑挥退蛊尸,扔下句“我去寻他”,便欲御风而去。
慕容羽从身后按住他,低声道:“别动,他来了。”
元晦蓦得抬眸。
黑夜的尽头,墨玉笙身披月光,沐雪而来。
墨玉笙足下的空气凝成一线薄冰,似一道星河;他周身素雪翻飞,纷纷扬扬。
那尸群忽地焦躁不安,如牛蝇一般四散奔逃。
而墨玉笙身形极快,在飞雪与疏影间穿梭,广袖一起一落间,寒光四射,一时间冰封万里,飘雪漫天。
蛊尸在一片落雪寂寂中,悄然倒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夫抬手捧起一片莹白,触感冰凉,竟真是雪花。
他不由抬头,看向那个在光影间游走的身影,几乎痴了。
他蓦地想起少时听过一则神话。传说天地间有位雪月仙人,主宰风花雪月,能点石成冰,呼风唤雪。倘若眼前之人不是仙人,所谓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无影嘴角一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墨玉笙。比这快的,狠的,柔的,刚的武功他见过无数,比这好看的,似乎没有。
他顿顿,侧头看向沈清渊——他除外。
慕容羽见怪不怪。他从怀中摸出粒解毒丸递给元晦,“你中了尸毒,快把这个服下。”
见元晦无动于衷,遂又补充道:“别累你师父伤神。”
果然,慕容羽精准拿捏了元晦的软肋,他乖乖接过药丸,一口吞下了下去。
尘埃落定,墨玉笙收了掌,落到巨石上。
着地时,两眼昏花,险些歪倒,被元晦不由分说地揽进了怀里。
墨玉笙定了定神,想要挣脱,收紧在元晦手臂下的腰身却怎样都动弹不得。
墨玉笙气闷。怎么?翅膀硬了,还想困住我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气急败坏地扭头看向元晦,脸微微一侧,撞上了元晦的双眸。
元晦眼眶微红,眼中含着两湾秋水。天地悠悠,那如水的双瞳中竟只盛着自己。
墨玉笙别过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沈清渊还了神。睁眼时,尽管只一瞬,他黑瞳下交叠的赤色重瞳还是落进了旁人眼里。
他好似在躯壳中天人交战八百回合,眉眼间尽显惫色。
无影从身后揽住他,“如何?”
沈清渊下意识看了眼手中的长剑,摇摇头,“无碍。”
又对着几人微微颔首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慕容羽摆摆手,笑道:“现在道谢为时尚早。至少也得等活着走出这黄泉。”
无影站在他对面,含笑的眼底蓦地闪过一丝冷意,抬手就是一掌。
慕容羽敏锐地侧身躲开,掌风擦着他肩头直直扫向山下一处灌木丛。
丛中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啊~”,一个紫色身影挥鞭接下了这一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轻巧地翻身,跃出了灌木丛,柳眉倒竖,娇嗔道:“沈大哥,是我。”
沈清渊眉心微蹙,“阿陌?你怎么在这?”
阿陌那比普通中原人更为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轻轻垂下眼睫,不大敢看沈清渊的眼睛。“此事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我再说与你听。”
她忽得转身跃上枝头,疾声道:“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无影从一侧握住了沈清渊的腕子,脸上阴晴不定。
“那日她在中原楼人间蒸发,如今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黄泉阵,实在蹊跷。”
沈清渊从无影掌下抽回腕子,淡然道:“放心,跟着阿陌走便是”。说罢,一跃下了巨石。
无影目光哀怨,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若真是陷阱,他大概也只有跳下去当肉垫的份。
慕容羽识趣地捞起车夫,将那对碍眼的师徒甩在身后。
元晦一手落在墨玉笙腰间,几乎将他半圈在怀中。
墨玉笙觉得很没面子,奈何这小子臂力惊人。他悲哀地想:“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若在平日,他也就认栽了。毕竟自己此刻的确气血两亏,头昏眼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情况到底不同!两大高手外加一名妙龄少女在侧,他即便不能在美人面前露一两手,也断不能表现的像个手脚不便的残废。
他于是与元晦商量道:“这姿势太别扭,行走不便。不如放开我……”
元晦侧脸看向他,表情十分认真,“那换个姿势?”
墨玉笙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捧黄莲。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元晦会换个别的什么姿势。
他默默在心间记上了一笔:“臭小子,迟早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账本还没来得及理清,他余光忽地扫到元晦后肩的伤,当下皱眉道:“什么时候添的伤?”
元晦不甚在意,“方才被蛊尸抓的,无碍。慕容叔已经给我吃过解毒丸了。”
墨玉笙抓起元晦搭在腰间的手,替他把了一会儿脉,脉象平稳无恙。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试着运气看看,有没有异样?”
元晦摇摇头,轻声道:“别担心。你没事,我就没事。”
墨玉笙:“……”
阿陌领着几人在林间枝头穿行,她似乎对地形了如指掌,片刻功夫便来到黄泉阵边界。
只见她挥鞭抽向黄泉,黄泉水断作两股,自断裂处长出大片大片赤红色花朵,如火焰般窜到对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低声道:“彼岸花?”
阿陌看向沈清渊,喃喃道:“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无影警惕地移步到沈清渊跟前。
阿陌收了视线,“沈大哥,你们踏着彼岸花过河,它会领你们走出结界。”
几人渡了黄泉,却见阿陌立在彼岸。
沈清渊朝她伸出一只手,“阿陌,你不同我们一道走吗?”
阿陌摇摇头,“沈大哥,你先走。过几日,我会再去寻你。”
黄泉的幽光打在她脸上,若明若暗。
几人出了黄泉阵,一路向北进了汴州城。
车夫从慕容羽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银票,恋恋不舍地看了几人一眼,盘算着要辞了车马活,在城中开间茶铺,自己转行当个说书人。光今日见闻就能说上个三天三宿。或者找个代笔,写本话本。书名他都想好了,就叫青城山遇仙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真的是仙人,个个会飞啊。
第44章心事
墨玉笙回了羽庄,晚饭也没顾上吃,吞了几粒药丸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恍惚间,好像有人进屋替他除了外袍鞋袜,将他裹进了薄毯。也有可能在做梦,因为那人动作实在轻柔得不像话。
他迷迷瞪瞪地想:“运气还挺好,遇上个田螺姑娘。”
墨玉笙睡了个昏天暗地,最终因为肚子饿,不得已强迫意识回笼。
半睡半醒间,他感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额发,划过脸颊停在了唇边。
墨玉笙艰难地闭着眼,一动不敢动,冰凉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在心底哀嚎:“我的亲娘,这怎么还摸上了,有完没完。”
天地良心,他宁可去黄泉多杀几只蛊尸也好过在此煎熬。
好在元晦指尖在墨玉笙唇角摩挲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墨玉笙松了一口气,估摸着人差不多该走了,元晦忽地凑近他耳边道:“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多少垫垫肚子,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
敢情他早就知道自己醒了,在那静静地看着自己装睡?
好在墨玉笙打小就是个装蒜的好手,他十分自然地睁开眼,面上不见半分尴尬,还煞有介事地伸了个懒腰。
墨玉笙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元晦道:“子时刚过。”
墨玉笙微微皱眉,“那么晚了,你不去歇着,在这里做什么?”
元晦道:“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
墨玉笙发现元晦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长。
他可不只是看看,方才分明还动手耍了流氓……
小流氓冲墨玉笙笑笑,又明目张胆地朝他伸出爪子。
又来?
墨玉笙慌不择路地往后缩,手腕处的骨节不巧磕在床沿上,疼得他狠狠抽了几口气,手顿时瘫软成一条死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费吹灰之力抓过他磕红的手腕,心疼地揉了揉,有些啼笑皆非:“作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只是想探探你的脉,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
见墨玉笙脸色不太好,元晦便不打算再逗他,将手搭在他的腕子上,把了一会儿脉。
元晦医术不算精湛,也大概知道这是元气大伤之象。
他神色黯了黯,手从墨玉笙腕子处滑落,轻轻握住了他的掌心。
元晦道:“厨娘做了些家常菜温在锅里,我去给你端来?”
“不必,不饿。”
墨玉笙死鸭子嘴硬,肚子却不合时宜地连叫数声,表示我和你很不熟。
元晦笑笑,抽回手,起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元晦提着食篮进了屋。
他将热气腾腾的碗碟从食篮中取出,放在桌上,问道:“能下床吗?要不……在床上吃?”
只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墨某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动作之麻溜令人咋舌。
他半点也不想知道,元晦打算如何帮他在床上解决这些饭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将墨玉笙扶坐到桌边。
口口声声说着不饿的墨某人,毫不脸红地捉起筷子,眼也不眨地落在距离自己两尺以外的红烧肉上。他下筷子极准,接连挑了三块,块块饱满,一口下去,满口流油的那种。
墨玉笙这辈子能吃能喝能睡能装。
如今酒是无福享用了,他便将“吃”发扬光大。其实墨玉笙味觉渐失,山珍海味与清汤寡水都没得差,“食”对他而言不过果腹。他却生生将一桌食之无味的“果腹餐”吃成了美味佳肴,此人心胸之大可见一斑。
元晦坐在他身旁,一面吹着碗里的热汤,一面看着他,眼底是昏黄灯影都遮不住的笑意。
墨玉笙出身名门,从小家教甚严,即便混迹江湖多年,举手投足间也总有那么一点娇俏公子的自觉。比如现在,分明在大吃大嚼,却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元晦将吹凉的鸡汤推到他跟前,“你身子虚,吃几口肉过过嘴瘾就罢了,小心胃不舒服。鸡汤倒是可以多喝点,养气补血的。”
墨玉笙扫了一眼,提味去腥的葱姜不知何时被挑了干净,他便放心大胆地喝了个底朝天——方才吃得快,有点噎……
肚子填饱了六七分,墨玉笙总算良心发现,问道:“你呢?吃过没?”
元晦点点头,“嗯”。
他伸手拿过空碗,又添了半碗鸡汤,边挑着碗里的葱花,边道:“晚饭同沈清渊他们一道吃的。”
他顿了顿,骤然抬眸看向墨玉笙,眼角眉梢都吊着喜色,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拿到了解药。七姑既能解蚀心毒,想必也有法子解你身上的毒。我们明日便启程去五毒山。”
许是太过兴奋,尾音竟微微走调。
不等墨玉笙开口,元晦又蓦地一拍脑门,“昏了头了。你先养身子,不着急。”
墨玉笙自顾自地嚼着花生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大道理。
元晦道:“怎么?”
墨玉笙表情很是认真,“这分明不是出自厨娘之手,是你吧?”
元晦一脸懵,“什么?”
墨玉笙又夹了一粒花生米入嘴,嚼起来嘎嘣脆。
“我说这盐炸花生米,是你炸的吧?”
元晦失笑道:“嗯。去厨房热菜时顺道做的。怎么?吃得不顺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格外酥脆。”墨玉笙点评道。
盐炸花生看似简单,精髓全在“酥脆”二字上。算不上技术活,却是个细致活。何时入锅、何时翻炒、何时出锅、何时撒盐都有讲究,否则极容易返潮,吃上去蔫蔫的,跟嚼蜡似的。
墨玉笙砸吧掉嘴角的盐粒,问道:“你这身掌勺的本领从哪里学的?”
元晦道:“摸着石头过河,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他心情极好,话也不自觉地多了起来:“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吧,第一次下厨做的是清炒鸡蛋。那时小,掌握不好火候,炒糊了不说,还把醋当成了酱油,最后煎成了一块醋酸锅巴。”
墨玉笙试着想了想平日里老成持重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的小元晦在灶台旁手忙脚乱熏得一脸黑的样子,觉得怪可爱的。
他于是打趣道:“苏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厨子?你何必跟个厨子抢饭碗。”
元晦笑笑,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二。
“自然养得起,还养了两个呢。一个专做西域菜,一个做苏州本邦菜。不过北陌是西域人,平日里依着她的口味做的都是些胡饼烤肉之类的,我吃不来那味。”
墨玉笙道:“不是有两个厨子吗?另一个呢?是不长眼,还是没手没脚,吃白食的。”
元晦笑道:“眼没瞎,手脚也没残疾,不过确实懒,一年到头也就苏令回来的那几日下厨做几道苏州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没细说,墨玉笙大抵也能猜明白,厨子不是瞎,只是目中无人。一个火夫而已,谁借的胆子?
墨玉笙收了笑,忽然觉得嘴里的花生米不香了。
元晦见他神情有恙,将挑干净葱姜的鸡汤递了过去,问道:“是不是齁着了?喝点汤,清清喉。”
墨玉笙接过汤碗放在一边,提不起半点胃口。
他沉默了半晌,忽地问道:“她……可曾伤过你?”
元晦微微一愣:“谁?”
墨玉笙:“那个女人。”
元晦花了好些功夫才反应过来,墨玉笙口中的“女人”指的是北陌。
那个名字久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答非所问道:“我一个人住在偏院,除了苏令在家的那几日,基本也不打照面。”
墨玉笙的眉毛不自觉拧作一线,“你那么小就一个人住在偏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想了想,道:“其实也不算一个人,还有徐妈。她偶尔得空也会过来。”
他顿了顿,一语双关道:“那几年,倒是累她吃了不少苦头。”
墨玉笙眉间的沟壑又深了几许。
“那他呢?将你留在家中不管不问?任你自生自灭?”
元晦知道墨玉笙口中的“他”指的是苏令。
“他常年在外。偶尔回趟苏州也基本在家待不了几日。家中事他不做主,也做不了主。”
元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以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那些压在心底的陈年伤痛,好像早就在某个瞬间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式愈合了。
他,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墨玉笙道:“你恨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分不清墨玉笙说的是她,还是他。
他认真地点点头,“恨过。”
墨玉笙又问道:“那现在呢,还恨吗?”
元晦摇摇头:“不恨了。”
墨玉笙便又追问道:“为何?”
这次元晦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墨玉笙。
两人隔着有些距离,墨半瞎看不清,却也知道,那双瞳剪水,满满当当盛着的都是自己。
他默然垂眸。
元晦收回视线,从一侧抽了两个茶杯,动作极其缓慢地倒了两杯茶。
他将心事开了一道小口子,任由他们如流口处的茶水般细水长流地往外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五岁没了母亲,苏令又常年不着家,留下一个北陌对我百般刁难。我从小便觉得天公待我薄情,想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如何是好。后来读山海经,读到精卫填海时感慨颇多。小小精卫鸟尚有填平东海之志,我虽不能同巨人比肩,比之鸟兽总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我于是便决心要给自己每天攒上点气运。活多久,便攒多久,兴许哪天能攒足分量撼动天公,也给我抛下块馅饼尝尝滋味。”
“那日徐妈抱着我躲在废井下,我忽然就想明白了: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于别人是少有的,于我是没有的。”
“然后……你就出现了……”
“第一个牵我手带我走出死人堆的人是你;第一个抱我入眠让我在黑暗中有所依仗的人是你;第一个亲手为我熬药,骗我是糖水,被我拆穿后又以蜜饯与我讨价还价,蹲在床头一口一口喂我喝干净药汤的人是你;第一个在除夕夜带我放鞭炮把赵婶家的鸡圈炸飞天领着我满镇追鸡毛的人是你;第一个在元宵节带着我游灯会看舞龙舞狮,还为我牵了一盏走马灯的人是你……”
第45章闲聊
元晦说得缓慢,语气也极其轻柔,与其说是向墨玉笙倾诉衷肠,倒不如说是喃喃自语,因此墨半聋大概也就听清了个六七分。
然而深情流露从来也不依仗只言片语。
元晦已将心意剖白于此,墨玉笙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战术性地干笑了几声,干巴巴道:“小伙子记性可真好!”
元晦一时哭笑不得,眼底倒未见失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半余月,元晦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缘分,理应一拆为二。“缘”将二人聚首,“份”让二人相守。
世间姻缘恒河沙数,修成正果的却寥寥,多是有缘无分之人。大概要情定三生,纠缠三世,才能修得有缘有分。
元晦不贪心,也不性急。他可以慢慢地等,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海枯石烂,即便修不来“份”,能守着这“缘”,也足矣。
他爱他,从来都与他无关。
元晦递给墨玉笙一杯热茶,道:“汴州盛产菊花,民间好以菊花入料制作菊花茶饮与糕点。师父尝尝这菊花茶,与普通花茶确有不同,入口微苦后味甘甜,很是清爽。”
墨玉笙接过茶杯,低头喝了几口茶水。他品不出个所以然,实在无话可说,只得将目光长久地投射到对面墙上的挂画上。
元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开口道:“这副画仿的应当是韩青石老先生的春竹图。”
墨玉笙颇感意外,“你知道韩青石?”
“自然”,元晦笑道:“韩老先生被誉为当代画仙,是书画界的泰斗,世间谁人不知?当年苏令挖空心思也才求来他两幅真迹,一副松风水月图挂在书房,一副万马图挂在苏园正厅。”
“他倒挺会附庸风雅。”
墨玉笙吹开杯中浮花,饮了一口茶水,接着道:“那你可知韩老画仙的名头由何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道:“因为韩青石老先生仙风古道,超凡脱俗;也因为他画艺超群,运笔松秀,寓巧于拙,意境悠远。”
墨玉笙道:“答对了一半。”
元晦道:“另一半呢?”
墨玉笙道:“他一生只画山水虫鸟,从不画人。世间凡人沾不了他的笔墨。”
元晦顿了顿,道:“细细想来好像是这么回事。韩老的画作有山有水有花鸟虫兽好像确实从未有人入画。师父对他似乎颇有研究呢?”
墨玉笙低着头淡淡道:“嗯。韩青石是我的老师。”
元晦盯着墨玉笙的双眼陡然一亮。
墨玉笙于他是一切想象中的美好,世间所有的月章星句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然而元晦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墨玉笙总能在他的认知之外,熠熠发光。
“怎么从未听你说起?”元晦怪嗔道:“你究竟藏着掖着多少了不得的本领?”
墨玉笙难得自谦一回,摇头道:“算不得什么本领。我天资平平,在画业上毫无建树,说出来怕污了老师的名声。”
元晦道:“师父说笑了。韩青石老先生出了名的吝惜羽毛,寻常人哪里入得了他的门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道:“我之所以能成他的学生,并非我天资有多聪慧。相反,我画技平庸,是他学生中最不出彩的那个。”
元晦笑道:“画技平庸还能入韩老门下,难不成韩老先生是开积善堂的?”
墨玉笙瞥了一眼元晦,这小子说话越来越不见外了。
墨玉笙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祖父是老师的酒友,当年用两坛三十年的自酿敲开后门,将我硬塞了进去。”
元晦觉得有些好笑。名满天下的画仙竟然也是一枚酒鬼,为区区两坛子老酒而折腰。但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古往今来哪个文豪诗圣不是泡得一身酒气?
刚沏的花茶有点烫手。元晦一双眼睛都黏在墨玉笙身上,也就没有留意到自己被捂得有些微微发红的手心。
元晦道:“拜画仙膝下学画定是种别样的体验吧?”
墨玉笙不慎在意道:“嗯。的确。无聊至极。”
元晦失笑道:“这算不算是吃了葡萄还嫌酸?我可是巴不得让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墨玉笙抬手在元晦脑门上敲了一下,“说话没大没小,我还治不了你了?”
元晦唇角飞快地扬起,看样子是挨打挨出了好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颇为无语。这小子,好像是快要治不了他了……
墨玉笙收了手,道:“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怎么,你也爱好舞弄笔墨?”
元晦笑道,“谈不上爱好,幼时跟着家中先生学了点皮毛。当时临摹的就是韩老先生的春竹图。可惜我天生不是那块料,临摹上百次也描不来其中的气韵。”
墨玉笙接口道:“所以你知难而退,就此弃笔了?难怪未曾见你提过笔。”
元晦顿了顿,双手捧起茶杯安静地喝了几口茶水,而后缓缓道:“倒也……未弃笔。我在无相寺的那几年,曾提笔画过几回人像。”
墨玉笙揶揄道:“一堆秃头有什么可画的?难不成画他们木鱼一样的后脑勺?”
元晦没吭声,只怔怔地看着墨玉笙。不必言语,双眸中噙着的那个“你”字已经昭然若揭了。
墨玉笙干咳了几声,抓紧时间转移话题道:“我说无聊至极并非不知好歹。头年入门,老师教了些基本功便晾我一人没完没了地描摹院中的破竹子,他在一旁凉亭与我家老爷子围炉煮酒对饮成双好不快活。”
元晦顺着他的话道:“我记得先生曾说过,学习书画方法有二。其一师古人,临摹古人画作;其二师造化,写生自然。我想韩老先生大概是想你以自然之气润笔墨。”
墨玉笙道:“话是不假,但我那时年幼哪里明白得了这些。与绿玉君大眼瞪小眼大半年都快瞪出心病了,做梦都是我爹拿着竹条追着抽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抿嘴一笑,“我总算知道为何我笔下的春竹没有神韵了,原来是他们嫌我面生。”
他听得津津有味,往墨玉笙杯中添了些茶水,追问道:“然后呢?”
墨玉笙转动着手中茶杯,望着冉冉而起的白雾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老爷子对我寄予厚望,我也一度励志成为一名画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十岁那年我偶然窥见我爹练功,见他既能隔空取物又能飞檐走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跟着我爹误入歧途,将老爷子逼得差点重修祖坟。我爹怕老爷子气坏身子,将我姐推出来顶包,倒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可听说过逸安居士?她是如今画坛新起之秀,是韩青石最为得意的门生。她就是我姐。”
墨玉笙就着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平静地说道:“我有心成为一名画师,最终却混迹于江湖。墨易安七岁熟习音律,如今却在画坛小有所成。没有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你想一辈子待在我身边,那是因为你年纪尚轻,以为走过的这几年就是一辈子,殊不知一辈子很长很长,长到你回头看来会发现我不过是你孤苦无依时随手一抓的救命稻草,你对我……超越师徒的……感情也不过是一时错觉。”
元晦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墨玉笙鲜少向他提及过往,好不容易敞露心扉一回却藏着这么大个心眼,拐着弯劝他断了非分的念想。
元晦很想直白地问墨玉笙一句,情或者可以是错觉,欲呢?那种无时无刻不想与他耳鬓厮磨缠绵不休的欲也会吗?
他想了想,还是将话咽回了肚中。
来日方长,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元晦于是轻轻笑了笑,“我从来也不知你上头还有个姐姐。再同我多说说关于你的事好么?”
正值盛夏,中原一带夏虫猖狂,片刻也不消停地蹲在门外叫唤,那是几面厚墙也堵不住的聒噪。
元晦笑得轻快,四两拨千斤地犁开了身后的嘈杂,连同夏夜的燥热都被驱散得了无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一时有些失神。
自打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好像元晦就鲜少再展露过笑颜。偶尔勉强笑笑也似根脱水的苦瓜,简直没眼看——可他才年不过双十,正是鲜衣怒马的年华!
墨玉笙忽然便不再想计较那么多了,他顿了顿,问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元晦似是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微微愣了愣,接口道:“全部,所有,关于你的一切。”
墨玉笙敲着他脑袋笑骂道:“你可知现在几时了?还真打算熬干你师父?”
元晦抿嘴一笑,一面提壶给墨玉笙添了半杯新茶,一面问道:“你十三岁那年离家闯荡江湖,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第46章暗流
墨玉笙揉了揉眉心,佯装苦恼道:“容我细想想,最近时常不记事,这是未老先衰了。”
元晦倏地收了笑,探过去半个身子,一脸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可是头疼?何时开始的?需要上床歇会儿吗?”
墨玉笙面对这飞龙吐珠似的连环提问颇为无奈:“玩笑而已,你看不出来吗?”
元晦摇摇头,表情十分认真:“我眼拙,分不出来。”
墨玉笙一时无语,只得胡乱吞了几口茶水言归正传道:“那年我离家是因与我爹闹了点别扭。原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将隔壁王小胖给揍了一顿。他嘴巴不干净,对我姐轻薄无礼,我气不过便动手推搡了他几下。我是习武之人,下手是不知轻重了些但也并未下死手。那胖子肉宣,像块风干的猪肉似的,随手一推就摔了个狗啃屎,撞得满脸血。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擦出点鼻血,被那小子抹得满脸都是。偏偏那小子的娘亲是个狠人,也不替他擦一擦,提着那带血的猪头就上我家撒泼。我爹大概是被那阵仗吓到了,也不听我解释,指着我的鼻子就让我给她娘俩磕头认错。那胖子出言不逊在先,让我给他磕头还不如活剐了我。那妇人见我不从,在我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我爹拿出马鞭。我岂是那种吃软怕硬之人?硬是生生站着一声不吭地受了十鞭。那胖子被吓傻了,哭着拖着他娘往外走。也难怪那胖子吓得不轻,我爹下手是真黑,拿我当活牲口对待,每一鞭子下去都落了个皮开肉绽。最后一鞭他大概是气急了,直接往我脸上挥。幸亏我眼疾手快,抬手接下了这一鞭,否则世间怕就要从此少一位绝世美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汴州的盛夏很是闷热,即便烈日已退下许久,也丝毫不耽误余温在黑夜中发酵。
墨玉笙体寒,素白寝衣外披了件墨绿色的轻纱袍子。他一手握着茶杯,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镀了一层烛光并不显得苍白的手腕。
元晦倏地捉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拨开袖袍,目光落在小臂外侧那并不狰狞几乎与皮肉融为一体的疤痕上。
元晦问道:“这是那时留下的吗?”
墨玉笙不慎在意地抽回胳臂,“嗯。”
谁知元晦没松手。
他顿了顿,忽地抬手轻轻覆在那道疤痕上,魔障似地来回摩挲。
墨玉笙惊得头皮发麻,用力往回缩胳臂,“正说着话呢,怎么又耍流氓。”
元晦抬眸看向墨玉笙,一字一顿道:“我若能早生十年,若能早些遇上你,定然将你护在掌心,谁人也不能伤你分毫,谁人也别想觊觎你半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遭分明暑气炎炎,墨玉笙却寒毛竖了一身,活像个张满倒刺的刺猬。
他干笑了几声,插科打诨道:“浑小子,占你师父便宜没完了是吧?”
元晦面无表情地接口道:“算是吧。”
墨玉笙:“……”
片刻后,墨某人端着四平八稳地腔调问道:“今日你被蛊尸所伤,后背的伤势如何了?”
元晦道:“慕容叔已经替我查看过伤势,无碍。师父无需担心。”
“他一个江湖郎中懂什么”,墨玉笙忽得将声音压得很低,透着股刻意的慵懒,很是有几分撩人。“让我来看看。”
“不……不……不用了”。
元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微微发红。他慌忙低头,掩饰性地灌了几口茶水,喝得有点猛,被一朵无情的菊花呛进了嗓子眼,咳了个死去活来。
墨玉笙似笑非笑地抱手坐在一旁,一派座山观景的闲适。
待到元晦与那夏日菊花缠斗完毕,墨玉笙方才悠悠起身,凑近他跟前,用低沉又带着点魅惑的嗓音重复方才的话道:“让师父来帮你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条致命的毒蛇,吐着信子往元晦的耳中钻。毒液在血脉中掀起轩然大波,将方才还舌灿生花的翩翩公子毒成了根大舌头人棍,翻来覆去只会发出几个僵硬的“我……我……”
墨玉笙嘴角微卷,心道:“小崽子,豆子不发芽,你当我是块茅厕的石头!”
他兴致正浓,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元晦。他微微佝身,煞有介事地挽了挽袖子,作势去褪元晦肩头的衣料。
岂料这时,屋外大煞风景的响起了叩门声以及慕容羽那阴魂不散的嚎叫声:“墨子游,你还没睡?”
元晦浑身一颤,像是被捉奸一般,诈尸似地站起身子,慌乱间袖袍不慎将茶杯掀翻,泼落了半桌残菊。
他撵着半湿的袖子,同手同脚地推开屋门,低头喊了句“慕容叔”便一头扎进了黑夜中。
慕容羽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神色复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又对人家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墨玉笙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手中转动着茶杯,不时小饮几口,看上去心情甚好。
他懒洋洋道:“师父教徒弟如何做人,用的着你狗拿耗子么?”
慕容羽气结。
本着不与病号计较的高风亮节,他甩了甩袖子,打算离开。不料墨玉笙从身后深情地叫住了他,“无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咬了咬牙,还是回头应了一句,“怎么?”
墨玉笙指了指满桌的狼藉,含混地笑了笑,“帮忙收拾下碗筷。我气虚体乏得很,需得上床歇着了。”
慕容羽悲哀地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要对这货牵肠挂肚?”
…………
元晦一路小跑至院中凉亭。
夜风烫人,打在他原本就灼热的身子上,更像是浇了一把火,似是要将他全身的血脉都烧沸。
元晦挑了个石凳坐下,将额头贴在石桌上,静静地等待着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丝丝凉意一点一点将周身的燥热褪去。
他闭着眼,回忆着墨玉笙的气息与声音,哭笑不得地想:“该说他什么好。他究竟有没有心眼?如此这般……就真不怕引火上身吗?”
元晦就着这姿势在并不怎么凉快的凉亭下待了好一阵,直到他感到身后刮来一阵风,与那夏夜的晚风不同,透着股微妙的阴寒。
元晦蓦地直起身来。
是无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何时近得身,如鬼魅一般,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无影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捉着两个酒杯,大大方方地挤到元晦身边坐下,开口道:“夜色正好。苏小公子在这……嗯……月下思过呢?”
元晦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起身打算离开。
元晦对无影并无好感。
撇开私心不说,鬼主无影在江湖上可谓是臭名昭著。
元晦鲜少在江湖走动,偶尔进一两回茶馆,说书人唾沫横飞用到诸如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成语时,十有八九要加个后缀“无影”。比如心狠手辣如无影之流,杀人如麻之与无影。
鬼主不在江湖,却当真是处处阴魂不散。
无影很是自来熟地对着元晦招招手,“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苏小公子思过完了别着急走,留下陪着我喝点。”
元晦侧过身,冷冷地说道:“我与鬼主似乎不熟。”
“别这么见外,叫我无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自说自话地将酒杯落到元晦跟前,笑道:“你我可是过命的交情。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苏小公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元晦漠然纠正道:“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无影不甚在意,体贴地替元晦倒了小半杯酒:“一回生,二回熟。苏小公子若是不胜酒力,沾沾唇便是。”
元晦暗地里想:“疯,真是疯!鬼主果真是名不虚传。”
元晦不打算与疯子浪费唇舌,转身便走。
无影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兀自抿了几口。被酒气一沾,他鲜艳的嘴唇红得愈发扎眼。
无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元晦的背影,道:“不是已经还俗了么?难不成无相寺的触角竟伸得这般长?还俗也不让破酒戒?”
元晦脚步微微一滞,转过身来。
无影嘴角缓缓勾出个弧度,“怎么?苏小公子又想明白了,想与我把酒言欢,共度良宵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面沉如水,沉声道:“鬼主在暗中调查我?”
“苏小公子说话当真有趣得打紧。我与你不过两面之缘,作什么费那个功夫?”
无影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摆手笑道:“鬼岛有本阴阳簿,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都记录在册。如今鬼岛虽灭,散落在江湖各地的阴阳使还在不断地搜集情报,定期向我承上最新册子。我见画册上年轻公子长得俊还是无相寺十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便想结识一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这个理吧?”
元晦沉默地看着无影。
半晌,他开口道:“鬼主如此寂寞难耐,难不成是沈公子又元神出窍,无暇他顾了?”
无影的笑凝结在脸上,他握杯的手在虚空中一滞,旋即将酒杯缓缓落回石台。
“你师父叫……墨玉笙对吧?名字是真好听。相貌与功夫也叫人挑不出毛病,放眼江湖,能出其右者甚是了了。”
他眯细了眼,笑意似是更浓了,“但是奇怪,我翻遍了阴阳簿也未找到墨玉笙这号人物。你说巧不巧,我在册子上倒是寻到了另一个墨姓公子——”
第47章正邪
“鬼主大人!”元晦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忽地波诡云谲,他截口打断道:“既然你无所不知,在下到是有一事想求个明白。传说长夜剑压在长白山殿,而另一柄未央剑流落江湖由护剑人看守。护剑人一生与剑魔缠斗,每当与剑魔交手,双瞳会分裂出重瞳——”
话音未落,两股掌风在黑暗处短兵相接,炸出几声轰鸣,惊得草间夏虫寒蝉若禁,周遭花木应声落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尘土飞扬间,两人短暂地收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端坐在凉亭下,身侧的酒坛碎成了一桌瓦砾。他伸出根细长的手指在残酒间轻轻划过,送到嘴边沾了沾唇角。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低低道了句,目光骤然收冷。
元晦立在月下,后肩伤口结的薄痂被撕裂,血水打湿了半身白衫。
他不以为意地抬手将肩头的落叶扫了去,冷冷凝视着亭下人,目光隐隐透着杀气。
两人谁也没有打算放过谁。
风起。
亭下的身影忽地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无影爪扣向元晦,离喉头仅三指之隔。
电光火石间,三指的空气骤然凝成一线冰封,无影爪微微一滞,便是这眨眼的功夫元晦被一道墨绿色人影带至身后,那人抬手一掌接下无影爪,只听“咔嚓”一声,似是万里冰河破裂,掌风裹着碎冰如雨打沙滩般四散开去,院中的梨树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还未熟透的青果被击落枝头,摔成了一摊摊半生不熟的果泥。
正这当,一道紫色人影旋着羽扇撞开了两人。
他弯腰从地上捞起一株残枝,苦笑道:“我说几位大爷,小店明日还要开张,你们若是把这拆了,我上哪去弄银子供你们食住?”
墨玉笙的脸很臭,不是一般的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收起了那即便被美人指着鼻子骂也面不改色的君子风度,用比脸色还臭的语气说道:“三更半夜扰人清梦,鬼主便是这般回报我们的?”
无影若无其事地收回利爪,笑得云淡风轻,“墨兄言重了。我与苏小公子一见如故,方才一时兴起向他讨教了几招,若是不小心当了回夜游小鬼扰了墨兄与慕容兄清梦,我向二位赔个不是。”
说罢,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语气真切,态度诚恳,动作更是行云流水,看得慕容羽叹为观止:“不愧是鬼主,说起鬼话信手拈来,简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又看了看墨玉笙,心道:“墨子游,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墨玉笙垂在长袖下的指尖动了动,他沉声道:“论辈分,我是他师父。你我同辈,即便要切磋武艺自然也该寻我。鬼主如此这般颠三倒四,当真是不把我墨某人放在眼里。”
“师父——”元晦恐他动真格,一把从身后攥住了他的腕子,“我们走吧。”
墨玉笙回眸,冷冷地甩开他,“鬼主赏脸赐教,你我岂能不知好歹拂了人家的美意?”
平日里墨玉笙或是谈笑风生或是嬉笑怒骂,鲜少这般冷心冷面,连慕容羽见了都忌惮三分,一时竟不敢出声。
元晦却没有被他这副模样给吓着,反而不知死活地上前一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口。
他抿了抿嘴,在大庭广众之下低声道:“师父,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长眉一挑,冷声道:“哦?恕我眼拙,没看出苏公子错在哪里。”
元晦缓缓垂下眼眸,“我……不该累你担心。”
墨玉笙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吭声。
元晦的心忽然就乱作一团,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墨玉笙,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像极了做错事的孩童,手足无措间只得无意识地拽着大人的衣角,或是撒娇,或是宣泄无助。
墨玉笙背光而立,大半张脸笼在阴影下显得尤为清瘦。
半晌,他轻轻抽回衣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在经过那株饱受无妄之灾摧残显得越发形单影只的梨树时他脚步微微一顿,“让你慕容叔带着去上些止血的膏药。”
元晦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刚搅完浑水的无影抱手站在一侧,脸色不佳。
无影其人,身为三千鬼众之首,并非善类。此人喜怒无常,心胸狭隘,是位自己不好过决计见不得别人好的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比如此刻,他觉得这对师徒十分碍眼。
他才刚在沈清渊那吃了闭门羹,凭什么这两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无影撇了撇嘴,目光阴鸷,盘算着如何语惊四座掀起更大的风浪,岂料这时,后心忽地被哪个不长眼的重重拍了一下。
他却不怒反喜,几乎是立刻就喜笑颜开,简直是春风得意。
无影回过头,笑嘻嘻道:“清渊,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已经睡下了?”
沈清渊身披月光。
皎洁的月光萦绕在他周身,恰如其分地隐去了眼角眉梢的几点倦意。
他对慕容羽与元晦施了个礼,而后对着无影道:“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人如何安睡?是拿我当死人吗?”
无影笑得谄媚,“我不过是一时技痒,与墨兄他们过了几招。”
沈清渊道:“汴州城内飞蚊伺暗声如雷。你若是手痒倒不如省点气力多杀几只蚊虫,造福城中百姓。”
这本是句玩笑话,不想无影接得痛快:“这提议甚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凑近到沈清渊跟前,“你住的厢房旁有一处水池最是藏纳蚊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先去帮你料理了那帮吸血鬼。”
沈清渊的表情一言难尽,转身就走。
无影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看上去心情甚好。
慕容羽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他将目光投向元晦。
元晦就着方才的姿势站着,一动未动。
他呆呆地望着黑暗尽头,目光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羽叹了口气:“别往心里去。你师父这个人最是嘴硬心软,他是疼你的,你应该知道。”
“嗯。”元晦点了点头,“我知道。”
慕容羽顿了顿,忽地意味深长道:“你生性稳重,并非心浮气躁之人,为何会招惹上无影?可是……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元晦默默将视线收回,闭了闭眼,而后对上慕容羽的双眸,面不改色道:“他说苏令当年妄想凭一己之力集齐三本归魂册是自不量力。我一时没忍住,动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随慕容羽回房上完药已近四更天。
他躺在床上,将夏虫都熬没了声响,也不见半点困意。
他于是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借着一丝夜风缓缓吐出一口郁结。
他从怀中掏出香囊。
囊身失去了光泽,囊中装着的安神散也换了一波又一波,气味早不似当年。
五年了,物是人非。
他蓦地想起那日在苏州,他问墨玉笙,若是他变了,他可会抛下他。
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墨玉笙当时说过的话。
“你若是变傻变痴了,我会把你栓在屋里;你若是变坏了,我会打断你的狗腿。”
换而言之,他说的可不就是无论你是傻是痴是坏,我都对你不离不弃吗?
元晦倚靠在窗台,合了合眼,将香囊送到唇边,烙上了一个浅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他倾心的是他,不是姓谁名谁的他。
正在此时,窗边人影一闪。
是无影。
元晦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又是你?”
无影挑眉道:“你就不好奇……他究竟是谁?”
元晦淡然道:“他是我师父。”
无影点点头,脸上漫上一丝笑意。
元晦不打算与他废话,“你来做什么?”
“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我是大善人,自然来做善事。”
无影斜倚在梁柱上,笑道:“我听说你手下的探子在打听归魂册的下落。不用打听了,归魂册下册就压在长白山殿武库。”
他顿了顿,又避嫌似地摆了摆手,“我可没有暗中调查你。是你一点红的探子,踩到了我的暗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漠然道:“鬼主为何如此好心?”
无影笑道:“大概恶鬼作久了,突然想作回好人。”
元晦道:“不是想借刀杀人?”
无影道:“啧啧,年纪轻轻作什么杀气这么重?”
元晦不听他扯淡,开门见山道:“你暗中散播长夜剑下落,离间人心;又借着英雄大会设下那么大个局,引得江湖分化。你费尽心思,为何不自己下场,亲自收网?”
元晦一针见血,无影便也配合地收了他的嬉皮笑脸。
他眼中倏地拢起一抹狠绝,“当年中原楼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踏平我鬼岛,雨下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洗净阎王殿前石阶的血迹。血债血偿,应当应分。”
他微微一抬首,月光打在他脸上,柔和了他那浓烂至极显得咄咄逼人的五官。
“只是我原本算无遗策,却不想……遇上他这么个……变数。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谁叫我喜欢他。”
元晦冷冷道:“我不会当你的刽子手!”
无影收了眼中的厉色,嘴角微微一勾,“无妨,我有的是耐性等,等到哪天,你成为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两人一黑一白。
元晦身着白衫,立在黑暗处。
无影身披黑袍,立在月光下。
正与邪,扑朔难辨。
第48章细雨
翌日,由慕容羽与沈清渊一道去中原楼复命。
无影尚有自知之明,怕自己失控,手撕萧翎天给沈清渊添堵,于是甘受别离之苦,决定留在羽庄。
无影将二人送至门口,倚着门框,笑眯眯地挥手告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清渊走到他身旁,摊开手掌,伸到他跟前。
无影抬手,作势抚上他的掌心,装疯卖傻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沈清渊对他的疯言疯语早已习以为常,他微微一错身,躲开了某人的魔抓,面不改色道:“解药。”
无影眯着双丹凤眼,对自己梁上君子的行为供认不讳,“清渊好眼力。”
沈清渊惜字如金道:“拿来。”
无影倏地收了笑,两股浓眉高高拢起,脸垮得厉害,“你为中原楼卖命百里,那老东西却拿你作饵,屡次三番害你我涉险。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沈清渊淡然道:“盟主自有思量。”
沈清渊取了解药,与慕容羽赶在晌午前抵达中原楼。
萧翎天得了解药,面不改色地将一番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好像以九州令做局,暗中放出风声将祸水外引,使得慕容羽与沈清渊涉险的不是他一样。
沈清渊性子清谈,一向寡言少语,寒暄交际的重担便都压到了慕容羽肩上。
他经年在人精堆里打转,早已练就了一身即便面对城狐社鼠也能笑脸相迎的本领。
可现下,他却觉得很是空虚疲惫,他忽然就很想快点回到羽庄,哪怕与墨某人斗嘴干架,都好过在此,与这些所谓的仁人君子虚与委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来的路上,慕容羽眼皮跳得厉害。
他想起昨夜满地的残枝败叶,疼得心肝乱颤。
每一朵落花,每一片碎瓦,可都是真金白银换的啊。
他想起今早临行时,无影不情不愿掏出解药时窝火又无奈的表情,以他乖戾的性子,保不齐又会去找那对师徒的茬以泄心火。
待到慕容羽步履匆匆赶回羽庄,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用见鬼来形容。
后院中,墨玉笙与无影正在……围炉煮茶?
两人相谈甚欢,竟都没留意到归来的二人……
慕容羽一时以为自己积劳成疾,眼睛出了毛病。
元晦端着果盘正从偏屋出来。见到慕容羽与沈清渊,勉强挤出一丝笑打了个招呼。
无影听到招呼声,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从藤椅上弹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沈清渊跟前,“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那老狐狸又为难你了?”
边说边将他引到茶桌旁,毫不见外地将自己先前喝过的茶杯递了过去,“先喝几口花茶,解解暑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这当,药童领来一人。
那人一身灰袍,始终颔首垂眸。
他半跪在地,面上瞧不出一丝表情,毕恭毕敬对着无影道:“细雨参见主上。”
无影摆摆手,“起来吧。”
细雨起身,沉默地看了一眼在座诸位。
无影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细雨遂从怀中掏出阴阳簿,双手捧着,送到无影跟前。在无影接过阴阳簿的瞬间,他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躬身退下,默默立在一侧,向无影逐一细说这段时间的江湖纪事。
无影一面品着菊花茶,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角。待到细雨说完,他忽地放下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春晓那丫头……得了空,你替我去陪着她……说说话。那丫头聒噪惯了。”
细雨低垂的眉角轻轻抽了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主上,眼底似是有流光闪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飞快地低下头,答了声“是”。
春晓和他都是无影从死人堆捞出来带进鬼岛的。
那时的无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硬是凭着一副硬骨头在弱肉强食的鬼蜮护了二人周全。
后来他生吞活剥了老鬼主,取而代之,将寝殿清空,十仗之内不许活物靠近,却唯独留下了他们二人。
平日里无影寡言少语,寝殿里便只能听到春晓叽叽喳喳的百舌之声,偶尔闹得出格了,她便识趣地自赏几个耳光。
便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在五年前的雨夜里,被一群自诩名门正派的暴徒虐杀在阎王殿。细雨当时出岛执行任务,躲过一劫。
后来,他听说雨下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洗净阎王殿前石阶的血迹。
细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一眼主上,只一眼便犹如吞下一粒定心丸,心里无比笃定和踏实。
人人都道他家主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是个冷酷无情只懂杀戮的机器,只有他知道,天下之大再无一人比他家主人更情深义重。
他心心念念下的一盘大棋,也不过是为了数年前他亲手捡回来的那个一口三舌的小丫头。
无影一拂袖,“下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细雨低声道了声“是”,正欲离开,无影忽然叫住了他,表情难得的温柔。
“你跟着我多久了?”
细雨低着头,脱口而出:“十年两月零八日。”
影子轻笑道:“竟这么久了。过了这阵子,你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地过下去吧。”
细雨蓦得抬头,直直看向无影。
自他进门起一直低头垂目,慕容羽这才看清他的正脸。
面容白皙,五官平淡,眼角眉梢吊着一股独属于文人墨客的孤傲,便是这身破旧的葛巾布袍也遮掩不住。
慕容羽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怎样一个人得以在恶鬼堆里打滚而出淤泥不染的?
细雨那近乎木然的脸上骤然泛起稀碎的情绪。
他克制地极快,低声问道:“主上可是觉得……细雨已无可用之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影子摇摇头,“我视你为心腹,怎会嫌你无用?只是我已做人,便不想再放着你做鬼。你是我亲手带进鬼岛的,如今我也想亲手送你出去。”
细雨眼底动了动,低低道了句“属下告退”。
他一路苟着身子,退到庭院尽头,转身消失在夏光中。
慕容羽望着那抹灰色的背影,一阵出神。不知为何,他竟从那单薄羸弱的背影读出了股蚍蜉撼树,螳臂挡车的孤勇。
正当此刻,堂屋传来厨娘的吆喝声,“青莲宴已备好,请就席。”
墨玉笙从身后推了一把慕容羽,“看什么呢?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中原楼果然风水不好!”
慕容羽收回视线,难得没有跳起来掐架。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厨娘大约是遇上了天大的好事,看上去精神头甚好,还别出心裁弄了个青莲宴。以新鲜的莲子,藕节,荷叶入菜,菜品清雅,爽口解暑。
厨娘将几人迎进厅堂,嘴角都快咧上眉梢了。自己是攒了几世的艳福才能扎进这么个举世无双的公子堆里?
做人得惜福,尤其是这等艳福。
厨娘十分足智多谋地替自己留了后招。她并不像往常一样一股脑儿地将菜品全部上齐,而是由凉菜开道,将主菜,汤菜,主食依次搬上桌。
如此这般就能堂而皇之地从头跟到尾,连元晦小公子都不能一言不合就将她请出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厨娘一面转着眼珠飞快打着小算盘,一面竖起一对八卦的耳朵津津有味地偷听几人闲聊。
墨玉笙:“二位与什么人结下了梁子,叫人大费周章地摆出个黄泉阵招呼二位?”
无影隐晦地看了一眼沈清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还不是我们清渊,长得好看,成日招蜂引蝶。”
墨玉笙心知二人无意谈论,便识相地转了话题:“无咎,你之前说无影兄身上有种独特气味,你一闻便知是他。我现在就坐在无影兄身边,怎么我闻不出来?”
无影:“哦?慕容兄还会闻香识人?倒是说来听听,你闻到了什么?”
厨娘默默移步到无影身侧,作势去斟茶。
慕容羽:“混着百里香的血腥味。”
无影:“从前我每杀一人会用百里香净手。大概杀的人多了,百里香也盖不住满身血腥,不想倒是长久停留在身上,成了挥之不去的体香。”
厨娘手一个哆嗦,不慎将茶杯碰倒。
她拧着茶壶,汗如雨下,一双切菜快如闪电颠勺有如疾风的手仿佛是不听使唤,抖如筛糠。
无影十分好脾气地扶起茶杯,温声道:“菜何时能上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马上。”
厨娘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几个本应出现在前店的药童端着碗碟进了屋,再不见厨娘身影。
夏风自前店穿堂而过,一路卷着浓郁的药香吹进厅堂,却是盖不住满屋的酒气,瞬间被压下一头。
席间,墨玉笙酒瘾犯了,几次不着痕迹地偷摸上酒杯都被元晦不由分说地拍了下去。
元晦滴酒不沾,陪着墨玉笙一杯杯喝着茶水。
一旁的慕容羽可就没那么好心。
他十分高调地举起酒杯,三句话不离个“酒”字,生怕戳不疼墨玉笙的心窝。
无影十分心领神会地端起酒杯,斜着半个身子与与慕容羽一下一下地碰杯,乐此不疲。
兴风作浪这事,他最是擅长。
沈清渊独善其身,自斟自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过三巡,无影兴致盎然,他蓦得开口道:“墨兄可知上回我们去五毒山的途中遇到了谁?竟是——”
正这当,一名药童捧着封加急密函匆匆闯了进来,将慕容羽连夜指回了远在京城的慕容府。
无影与沈清渊也在青莲宴后踏上了浪迹天涯之路。
——也就没有人知道,无影那尚隐在喉间没有出口的际遇究竟为何。
——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捉人的命运曾在夏日的某个午后草草撩拨过墨玉笙。
第49章青楼
六月天,屋外下起了小雨。
元晦端坐在窗边翻阅一本经书。
许是雨声扰人,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经文上,一动未动。
良久,他合上经书,起身推开屋门,一路穿过中院来到前店。
羽庄生意极好,便是这阵急雨也挡不住前来问病索药的人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与墨玉笙在羽庄小住了半月有余,与羽庄上下打成了一片。
药童东葵见元晦,迎了上去:“元晦公子,你怎么来了?”
元晦环顾四周,“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方大夫正忙得不可开交,忙招呼元晦道:“正好过来,帮着我看诊。”
元晦于是自觉地接过来一部分病患,边望闻问切,边铺纸写方子。
正这当,门口飘来一阵脂粉香,混在医馆的清苦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来人是位淡妆轻抹的女子,举着一把藏青色油纸伞站在屋檐下,轻纱薄翼,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不似寻常妇人的风韵。
东葵迎了上去,“姑娘是来看诊还是来抓药?”
女子道:“是墨公子,他今日忘带荷包,差我来取些银两。”
元晦离着二人有些距离,加之店中人多嘈杂,原是听不大清二人对话。他却像是生了一对顺风耳,听了个滴水不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等东葵开口,元晦匆匆放下手中患者的腕子,朝着方大夫使了个眼色,也不管方大夫接没接着,快步走上前道:“我随你去。”
那女子抬眸,朝着元晦莞尔一笑:“好,公子随我来。”
元晦退后一步,下意识避开女子身上的香气。
门外木篓中盛有一把油纸伞,他看也不看,径直步入雨帘,随着女子一路弯弯绕绕来到松竹馆。
所谓松竹馆,是汴州河畔的一处花楼。
名为花楼,却是处风雅居,阳春白雪。
馆中女子各个才情兼备,识文尚艺。
松竹馆有“四艳”,以红豆为首。
相传红豆出身江南绣庄,父亲是名举人,母亲是名绣娘。耳濡目染间,红豆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不通晓。后家道中落,不得已跌入红尘。
元晦在门口顿了顿,三两下拨去身上的雨珠,随着那女子步入松竹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楼大厅中央搭了个戏台,两人进屋这档,台上正有歌姬拂琴弄曲。
台下坐无虚席。
在座宾客衣着考究,气度不凡,打眼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或是名流士绅,或是权贵富商。
两人绕到戏台后,一前一后上了阁楼。
便是这么个不怎么明显的举动,一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松竹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非“四艳”亲点,要经过赛诗、茗茶、谈琴、书画层层筛选才能移步二楼厢房。
金银在松竹馆,大概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个毛头小子,究竟凭什么一来就被请进厢房?
元晦一门心思都扑在那外出喝花酒连荷包都不带显得格外不着调的师父身上,也就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明枪暗箭。
元晦随着女子来到一处厢房。厢房一侧挂着块木牌,上书:红豆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轻叩房门,得到应允后,将门推开,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这墨香不似普通书墨,也不知混进了何种香料,香气馥郁,但却并不显得浓艳,细闻时绵长隽永,说不出的风雅无双。
屋中两人一坐一立。
墨玉笙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
一名女子身着红衣,手执细毫,立在书案旁。听到门口的动静,回眸朝元晦微微一笑。
元晦对女子不甚上心,只匆匆一瞥也知,眼前的女子不一般。
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或是气韵。
他淡淡回了个礼,径直走向墨玉笙。
五毒山启程在即,墨玉笙今日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去会一位故人。这一会就是大半日,还大有天荒地老之势。
自古温柔乡,英雄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是打算将自己活埋于此么?
元晦沉着脸,从袖中摸出荷包,递了过去。
墨玉笙没去接那荷包,对着元晦笑道:“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托百合姑娘送过来就好。”
元晦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你花街柳巷来去自如,赊账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如此这般大费周章派个姑娘招摇过市,不就是为了逼我就范?”
他将荷包在墨玉笙眼前晃了晃,皮笑肉不笑道:“怕师父心急。”
墨玉笙依旧没有伸手接那荷包,而是拍了拍身侧软榻,“既然来了,就待会儿再走。红豆姑娘能诗善画,尤擅兰竹。你对书画也颇有研究,不如与红豆姑娘切磋一下画技。”
元晦好脾气地将荷包扔到软榻上,面无表情道:“不了,我技不如人,就不扫二位雅兴了。”
完了,又赌气似的添上一句:“师父自个儿好好享受吧。”
说罢,扭头就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他匆匆收住了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视线停留在红豆身侧高悬的一副挂画上。
画的是南国红豆。
画风豪放写意,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缠绵细腻,是副上乘的佳作。
画作空白处提了四行诗文。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元晦从未见墨玉笙提笔作过画,却对他的字迹烂熟于心。大言不惭地说,给他一只笔杆,他可以临摹得分毫不差,甚至以假乱真。
元晦的心忽然就被满眼的红豆枝戳了个大窟窿,什么凄风苦雨都拼命地往里钻。
两人相识七八年,墨子游何曾提笔为自己画过什么?连他师出韩青石这等事恐怕自己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比起来,自己竟还不如一个……
交情浅薄的青楼女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七窍玲珑的红豆姑娘又十分贴心地补上一脚:“这是子游当年在京城胭脂醉作的画。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卷红豆立绝尘。”
元晦心头那斗大的窟窿便又被猝不及防地生灌了一坛子老酸醋,酸得牙齿吱吱作响。
他目光哀怨地瞥了一眼墨玉笙,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大步走到对面的茶几前,径直坐了下来。
那半瞎看不清元晦幽怨的小眼神,即便看清了,以此人没心没肺的过往来看大约也读不懂。
他十分欢喜地朝元晦点了点头,“对了,这才像话。你才二十,正是男人一生最好的年华,整天抱着一本经书算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垂着头,不去看他,闷声道:“我曾跟着无残大师游历山川,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就不劳师父费心了。”
墨玉笙低低笑了几声,“跟着秃头和尚寻经问道能有什么乐子?”
他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当年少年春衫薄,骑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
元晦闭了闭眼,压在白衣下的胸口极其克制地起伏了几下。
他胡乱伸手在桌上摸到一个浅碧色玉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杯中倒,青绿色的液体混着淳甜的酒气顷刻间淹没了杯底。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将酒壶落了回去,旋即搭上了一旁的茶壶。
他刚想提壶倒茶,一只芊芊玉手抚了上来,极尽温柔地将茶壶压回案上。
只见红豆半跪在一侧的矮塌上,水袖低挽。她将玉手挪到一旁浅碧色酒壶上,四指盈盈一握,青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划了道细长的弧线,宛如银河落九天般泻入杯中。
她将满盛的酒杯递到元晦跟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这壶酒叫作朝花,是奴家亲手调的。公子既来我红豆坊阁小坐,何不尝尝?”
元晦表情淡漠,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没吭声,也没伸手去接那酒杯。
“看来是奴家手艺不精,求不来公子垂青,奴家自罚一杯。”
红豆笑笑,掩面饮下了手中的朝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一侧玉盘上夹起块胭脂色糕点,开口道:“听子游说公子是苏州人?这几日松竹馆来了个厨子,自称擅长做苏州糕点。我听他口音不似江南人,也不知他手艺如何。正好公子帮忙尝尝,看看这定胜糕是否地道。”
元晦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红豆不以为意地收了柔荑,倒是墨玉笙面子挂不住,低声提醒道:“元晦!”
元晦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红豆。
“我……与他有几句话要说,还请姑娘回避一下。”
红豆脸色一僵,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是谁?
汴水四艳之首,当年京城胭脂醉头牌。
无数乡绅名流豪掷千金只为搏她红颜一笑。
这么号人,如今热脸贴人冷屁股不说,竟还要被扫地出门?
出的还是自己的厢房?
她神色几变,终是嘴角微卷,自嘲地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
她轻拢水袖,站起身来,扭头给了墨玉笙一个“这人情债你可欠大了”的眼神,施施然飘出了厢房。
第50章孽海
墨玉笙苦笑着目送红豆出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压得后脑勺隐隐作痛。
红豆阁窗门半开,依稀可闻楼下歌姬抚琴声与吟唱声。
唱的是“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元晦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将窗门掩上。
他将额头抵在窗棂上,依着这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留给墨玉笙一个并不显得挺拔的背影。
墨玉笙轻咳了几声,没话找话道:“松竹馆有四艳,分别是红豆,流玉,紫月,湘茹。这四人各有千秋,红豆擅诗画,流玉擅丝竹,紫月擅弈棋,湘茹擅书法。你方才见识过了红豆的书画,我让百合去请——”
“师父——”元晦漠然回头,疾声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女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没料他如此直白,脑子连带着舌头就地罢工,他只好胡乱地回了一个敷衍的表情,说不上是笑还是哭,一言难尽。
元晦缓缓走向他,平静地说道:“我也不喜欢男子。”
墨玉笙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手心被并不怎么烫手的茶水捂出了一层薄汗。
他干巴巴道:“嗯。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元晦摇摇头,眼底尽是落寞,“我——”
“元晦!”仿佛是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墨玉笙截口打断道:“是师父浅薄了。你年不过双十,正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年纪,的确不应该拘泥于男欢女爱。”
元晦唇角微微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他走到茶几旁,俯身捉起酒壶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朝花入杯的声音在这份死寂中显得分外清越。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杯朝花,像是春日里最烈的日头蛮横不失温柔地穿肠而下,逼得元晦狠狠地呛咳了几口,酒气在眼眶中横冲直撞。
末了,元晦抬起泛着酒气的眸子,开口问道:“师父也会时常做梦吗?”
墨玉笙一愣,想了想,答道:“不太会。”
他天生是个辟邪的鬼见愁,入了夜不仅夜游小鬼,连平日里熟悉的面孔似乎也不待见他,甚少入梦。
元晦凝视着墨玉笙,表情寡淡地补充道:“春梦。”
“什么?”墨玉笙一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元晦垂下眼睑,不再看他,“我会,时常会。闭上眼会,有时睁开眼也会,现在看着你,格外会。”
墨玉笙哑然。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搭个戏台能就地攒成一出变脸的好戏。
他试着将前言与后语以不同方式拼接,企图撞到哪怕万分之一的侥幸,可惜徒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个“会”指得是什么,元晦说得清清楚楚,他听得明明白白。
他噎了半晌,才从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年轻人,心火旺……回头我让方大夫给你抓几道败火的方子,去去心火……”
“太迟了。”
元晦缓缓合上眼,“喜你成疾,药石无医。如今每看你一眼都在饮鸩止渴。”
墨玉笙其人,生性多情,处处留情。每一段情缘都十分短命,譬如朝露,撑不到日上三竿。
倒并非墨玉笙水性杨花,吃一茬,想一茬,究其缘由大概就是“不合时宜。”
年少轻狂时,惦记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点风流劲,他不曾为谁停留。
等到想安定下来与谁红袖添香时,阴差阳错落下了一副毒身。
他不想成为谁的负担与牵挂,便自觉活成了一道孤影,尽管这道孤影十分手欠,还是会有意无意撩拨人心。
如此算来,墨玉笙风流半生,感情生活却清浅的如同一杯茶水,吹开迷人眼的浮沫,一眼就能望到杯底,大概也就配与光头和尚争个高下。
所以,当自诩风流徒有其表,不曾为谁痴狂,不曾被谁痴狂以待的墨玉笙对上元晦那句掷地有声的“喜你成疾,药石无医”时,还是不可自抑的动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心底问自己:“倘若我与他不是师徒,倘若我与他不都身为男子,倘若我不姓墨他不姓苏,倘若我在不老不残的年华遇上他……”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少时读诗经,读到此处只觉得美好得不可言喻。
如今落到自己头上,却只想逃。
慕容羽匆匆回京那天夜里,给墨玉笙塞了一张字条,写着四个字:当断则断。
这四个字大约是烫嘴,连一向皮糙肉厚的慕容羽也当面说不出口,只能借由一张字条传达。
便是这四个字在关键时刻敲醒了墨玉笙。
他缓缓放下茶盏,任心头惊涛骇浪,面无波澜地说道:“药石无医那就试着刮骨疗毒。每看一眼都在饮鸩止渴那就试着闭眼离开。”
元晦惊愕地看向他,“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墨玉笙撑手站起身来,许是久坐,腿有些微微发麻,他呆立了片刻,抬腿走到元晦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你师父。”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元晦的肩上,“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不可能迁就你有背伦常的妄念。但你在我身边一时,我便会照顾你一时,不离不弃。只是……你若是觉得煎熬,两相忘会不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轻轻拍了拍元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想一想。”
元晦颓然地闭上了眼,耳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是门扉轻开轻扣的声响,而后是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叩响。
元晦睁开眼,收起了满眼的破碎,起身走到窗边,从窗棂取下枚飞镖。
飞镖下定了张字条。
上书:汴州,菊花坳。
元晦眼底蓦得掀起一阵风暴,他的眼珠极黑,印在苍白面颊间,冰冷的骇人。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窗口。
药童东葵正在羽庄后院清扫,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元晦公子像个梁上君子一样从墙头跃下,惊成了个小结巴,“元……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冷声打断道:“墨爷回来了吗?”
药童点点头,舌头打结道:“回……回来了。在屋…”
话音未落,元晦已不知被哪阵不长眼的穿堂风给刮没了影,而药童东葵犹自沉浸在“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下来,不会折断了腿么”的震惊中。
东郊,菊花坳。
夏伏未央,秋色初现。
雨欲断未断,下得疏疏落落。
菊花深处,立着两个黑色身影。细看去,是一男一女。
男子四方脸,相貌冷峻,皮肤黝黑,眼角眉梢吊着深深浅浅的疤痕,许是愈合已久,几乎淡得看不出颜色,倒像是岁月留下的细纹。
女子长相称不上惊艳,却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她的眼窝很深,拼命地往里缩,显得眸子又大又黑,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寒潭,沾上了就难以脱身。
男子俯身,摘下一朵黄金菊,女子配合地微微侧耳,将那朵菊花斜插入耳后青丝。
男子开口道:“风娘,今日过后,我带你与天儿去看大漠孤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点点头,“好,海郎。”
两人正是让江湖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黑风孽海。
岁月洗尽了满身的戾气与血腥,任谁看,此刻的他俩都不过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寻常夫妻。
忽然,黑风眼中聚起的温柔倏地散去,她低声道:“他来了。”
菊海边缘,缓缓走来一人。
他一身白衣,肩头与下摆的衣衫被雨水染得微微发灰。他的五官与身形朦胧在烟雨中,整个人显得清清淡淡,几乎要与身后阴郁的青天融为一体。
只除了他手中的长剑。
剑身青灰,覆上了一层水膜,像是被洗尽了铅华,发出幽幽光华,而剑柄上镶着的那粒红珠,犹自亮得触目惊心,像是一团来自地狱的鬼火,那是满山黄金甲都镇不住的妖冶。
来人正是元晦。
孽海将手移到腰间的软剑上,开门见山道:“苏公子,把归魂册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海郎……”黑风惊疑地看向他。
孽海朝她使了个眼色,“我自有分寸。”
元晦缓缓踏入菊海。
他神色淡淡的,衣衫在花间浮动,带下一片又一片裹着雨露的花瓣,黏着在他素白的衣角,看上去很是像位踏秋赏菊的闲人。
他目不错珠地盯着孽海,开口道:“你可知归魂册总共三册,即便拿到我手中的两册也无济于事?”
孽海似是没料到元晦会松口得如此之快,当下脱口道:“自然。但他说过,杀了你就会把下册给我。我自有法子让你假死,不必担心。”
元晦停下脚步。
“他?是七年前出卖我们苏家给你们通风报信的那人?”
孽海脸色微变,覆在软剑上的手紧了三分。
“不如我与你俩做笔交易。”
元晦那双淡漠在烟雨中盛着天色的眸子陡然冷厉清透了起来,眼底的杀意尽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留你俩全尸。”
第51章真相
元晦拔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点红出鞘,剑气斩下大片黄金菊,错落在烟雨间,远看去,似是从天幕洒下了一捧鹅黄雨。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孽海腰间的软剑已经如附骨之疽,缠上了一点红。
这柄软剑名为“刺魂”,柔软如绢,可以随心变幻,无常无端。
它如灵蛇一般,自一点红剑尖起,迅疾无比地缠上了剑身,眨眼间蹿上剑柄,眼看凶狠的獠牙,就要刺上元晦的命脉。
偏生在此刻,另一柄“勾魄”悄然而至,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了元晦的双足,一路盘旋而上,直逼元晦的喉头。
翻飞的剑气将漫天的黄金菊切割成千丝万缕,使得那“鹅黄雨”下得愈发细密,好似织了一张锦布,将元晦囫囵个地卷在其中,遮得密不透风。
三丈之外,黑风与孽海从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刺魂”与“勾魄”,双剑合璧,剑无虚发。“刺魂”先发制人,钳制住对方兵器,顺势而上,切断对方心脉。而“勾魄”配合着牵制住对方的肉体,以风驰电掣之势,刺破心脏或是一剑割喉;两人叱咤风云的这三十年里,默契十足,从未失过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也不例外。
尘埃落定。
黑风道:“留他一口气,撬出归魂册。”
两人广袖在虚空中一起一落,只听“嗖”“嗖”两声,两柄软剑一前一后落回两人手中。
只是……剑身雪白,寒光流动,竟未见半点腥红之色?!
十步之外,萦绕在元晦周身的气流骤然凝住,细密的菊花瓣悬浮在空中,纹丝不动,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定格在了这方寸之间。
“不妙!”
孽海大吼一声,黝黑的面庞破天荒白了一回,却是煞白无光,比个死人也不遑多让。
他反应极快,手中的“刺魂”再次脱手,却只扑了个空,那鹅黄锦布下,已是空无一人。
元晦不知何时近了身。
他身上还沾着一点菊花的香气,目光却阴沉如同鬼魅,手中的一点红直逼孽海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相隔太近,孽海来不及躲闪,僵成一根人棍。
倒是身旁的黑风,身手敏捷的将“勾魄”重重刺向一点红。
奈何软剑剑刃锋利,剑身却柔软如柳,撞上一点红,瞬间折成了一道弯弓。
黑风索性弃了软剑,起掌径直将孽海推向一旁,自己闪身填了空位,以肉身将他挡在了身侧。
电光火石间,一点红如愿顶破了她雪白的脖颈,在满目的天青色与鹅黄间,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嫣红。
黑风那大而深邃的眼睛,像极了乌青鱼濒死时凸显的鱼目,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被一剑穿喉时,一点红却蓦得顿住了。
便是这一瞬的停滞,剑下人影交错,黑风被重重拽落在地,孽海扑到她跟前,将她护在身下。
“刺魂”在孽海掌间蠢蠢欲动,剑尖却不是对准元晦,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喉头。
孽海道:“我一生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求苏公子手下留情,放风娘与家中病子一条生路。”
黑风从地上跃起,死死捏住孽海握剑的腕子,凄声道:“海郎,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孽海目不错珠地看向元晦,“人命是我背的,人命债该由我还。那日风娘虽在场,却没有动手杀人。”
黑风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孽海皮肉里,她一刻不敢松懈,疾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受人唆使,起了贪念,怂恿海郎去盗归魂册……要偿命,也该是我。”
……
元晦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泛着冷意的眸子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是他毕生求而不得的八个字。不想竟在这对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魔头身上兑了现。
元晦垂下长剑,冷冷道:“他是谁?”
黑风摇摇头:“不知道……我与他也就见过两回,每回他都带着无脸面具,裹着黑袍。七年前,他忽然造访,说苏令手中有归魂册,可以治好天儿的腿疾。我与海郎忌惮苏令的武功,开始并没有答应,他却说有法子里应外合,给苏令下毒。虽然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但那天……苏令的确是中了毒,我们才得以下手。”
“那日后,我与海郎自觉杀戮太重,决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一心陪着天儿。不料半月前,那个人仿佛能手眼通天,竟然又寻到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归魂册下册在他手中,我们只需杀了你,从你手中拿到前两册,便能集齐三册。天儿已到束发之年,却一天也没下床独立行走过。我俩救子心切,便商量着铤而走险,再出山干最后一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黑风小心翼翼地去了一眼元晦脸色,试探性地说道:“苏公子若是一心想要寻他报仇,我们有法子将他引出来……”
元晦漠然道:“说下去。”
黑风仿佛是嗅到了一线生机,语速不由加快几分,“我们约好三日后碰面,地点由他派人通知。只是……”
她顿了顿,“只是此人疑心病极重,只有确保我与海郎都安然无恙,他才会现身。”
她见元晦脸上阴晴不定,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孽海,两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孽海忽地接口声道:“对了……还有一事……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认得他,他是墨舟遥,北寒神掌传人墨覃盛之子。当年象山论剑,就是墨覃盛重伤了吴姬才有了你们苏家后面的悲剧……”
黑风立刻心领神会,伺机添油加醋道:“是了!五年前苏家被……的那晚……墨舟遥也在场。他使的是墨家绝学疏影残雪掌,我不会认错的。江湖传闻苏令为报害妻之仇,给他下了茴梦香……他一个将死之人为何会那么凑巧出现在苏园?如今又为何出现在苏公子身边?恐有歹……”
她约摸是想说“歹念”,可惜元晦没给她这个机会,一剑刺破了她的喉头。
他干净利落地回了剑,又反手刺穿了孽海的颈子。
血从两人咽喉处喷礴而出,溅在元晦前襟,被雨水冲着,染了全身。
他木然看着满身血迹,面部忽然抽搐起来,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大哭。
暴雨与山风化作长鞭,一下下抽打着他,使他的面部看起来更加扭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看到苏令出现在眼前。
两人七年未见,他却只是轻轻别过脸去,“我不想见到你。你与你娘长得太像了。”
他无力地垂着肩,在风雨中咆哮:“我与她长得像,是我的错吗?”
那是他幼时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话。
可惜他始终没能得到答案,苏令消失了,幻化成北陌那张吃人的脸。
她尖细着嗓子,指着他高声咒骂道:“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随你娘去死!”
元晦步步后退,忽然踩空,跌入一口废井,井外的天空是猩红色,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求饶。
还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叫墨玉笙,是个江湖郎中,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侧过脸,却始终看不清,那个叫墨玉笙的人长得什么样。
……
雨终是停了,停得拖泥带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青色的尽头,被斜阳割了几道口子,着了些红晕。
菊花坳迎来了雨后第一位游人。是位青年。他远远瞧见一白衣人立在菊海中,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雨水。
青年心道:“竟有人有如此心境,冒着大雨赏菊。”
他有心结识一二,见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便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肩头轻轻颤了颤,缓缓转过身来。
青年看清那人面庞的刹那,宛如见鬼一般,哆嗦着往后退去,可惜双腿却不听使唤,一屁股跌进了泥潭。
那人目光阴鸷,透着隐隐的疯狂之色,一对骇人的眸子仿佛静置于血水中,泛着诡异的腥红,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似乎就会被拖入那深不见底的血池,榨干全身。
青年被吓得几乎元神脱壳,凭借着满满的求生欲,撑起半个身子,踉跄着往后退去,直到他撞见个冰冷的硬物。
青年扭头看去,竟是两具被雨水泡的有些肿胀的尸体,尸身青白,脖颈处扎着两个血窟窿,像极了被什么东西咬破喉咙,吸尽血气而亡的模样。
青年瞬间瘫坐在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眼看那人步步逼近,青年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等了半晌,迟迟不见那人扑向自己。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坠落到泥土间,他甚至能听到水花微溅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好奇地睁开了眼。
只见那人半蹲在面前,神情古怪地盯着什么东西出神。
青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个香囊。
嚢身大约应是素白的,只是此刻混迹在泥洼中,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不知是不是青年的错觉,那人冷冽如刀割的表情,似乎是柔和了不少。
他似乎是想伸手去捞那香囊,手停在半空许久,又好似担心烫手似的,缩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那人站起身子,手握长剑,朝着天边走去。
天边的口子越撕越大,残阳如血而注,似是要将那人吞噬。
不过一夜间,菊花坳易名。
人称旱魃谷,传说此地惊现旱魃,不老不死,以血为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2章十日
十日后。
白露挂苍松,梧桐细雨中。
秋已至。
羽庄的后院却不显萧瑟,秋草繁茂,各类花卉在秋寒中绽放。院中桂花悄然爬上枝头,千簇万簇压枝低,浓烂至极,又清雅至极。
院内药香与桂花香交缠,细闻去,还有一丝酒香。
药童东葵拿着扫帚,在庭中探头探脑。他远远见到白药,丢下扫帚,迎了上去,“如何?墨爷肯听劝么?”
白药皱着根苦瓜脸,摇摇头,“不听,还在喝着呢。”
东葵也皱起了眉头,“这该如何是好,东家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务必看好墨爷,不能让他沾酒。这下倒好,简直拿酒水当饭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白药叹了口气,“咱们几人,也就元晦公子能管住墨爷。唉,也不知他不声不响地去了哪里,还一走就是这么些时日……”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白药道:“要不你再去劝劝?再这样喝下去身子不出毛病才是怪事。”
东葵苦笑连连,“唉~我都碰壁六七回了……”
院南角金桂树下,摆放着一桌一椅。桌脚处立着三四个空酒坛。桌案上小火慢煨着酒壶,酒气自流口处缓缓溢出,与浓郁的桂花香彼此纠缠,不分伯仲。
墨玉笙身着淡绿色氅衣,斜倚在金桂树下,一手握着酒杯,杯已见底。
汴州入秋,昼夜温差较大。白日里阳光和煦,空气干爽,并不显寒冷,只在墙角树荫处方能寻到一丝薄凉。因此,城中百姓,大多还只着单衣出行。
墨玉笙体寒,较之常人会捂得更加严实,大约是酒气熏人的缘故,他解了领口,衣襟大敞,袖袍高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腕,腕子处骨节高耸,似乎是又清瘦了不少。
他的脸颊被酒气镀上了一层红晕,看上去气色不错。一双桃花眼分明满含春水,顾盼回眸间,又隐隐透着股榈庭落叶的萧瑟。
很淡,淡到几不可察。
炉上酒壶泛起了突突声。
墨玉笙提起酒壶,又满上了一杯。他碰了碰酒杯,有些烫手,便索性凑上前,边嗅着酒气,边静候热气散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墨玉笙喝酒,是爱酒。爱它的纯粹,浓烈,醇厚,软绵。
如今洗血术后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味觉,已经被酒精给彻底麻痹,他几乎要分不清酒水与糖水了。
他爱的,不过是酒气中独有的那份醉。
秋风过。
枝桠轻轻摇摆,桂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矮案上,落进酒杯里。
热力将杯中桂花香催得更甚,也不知这杯浊酒是否会沾上些许桂花味。
墨玉笙捉起酒杯,正欲品尝一二,酒杯忽地被一只手轻轻压回了桌案上。
墨玉笙深深吸了口酒气,低笑了几声:“东葵啊东葵,别听那慕容碎嘴的。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这句句道得可都是古人的大智慧,你我都该学着点。”
他说着,捉杯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可惜,那只手依旧不依不饶地压在杯口处,力道不重,却也让墨玉笙动不了半分。
墨玉笙摇摇头,笑道:“要不,你陪着我喝点?就偷偷摸摸地抿几口,出不了什么岔子。即便是出了岔子,也自有我来扛着,旁人说不了你什么。那慕容碎嘴远在京城,更是鞭长莫及,你怕他作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边说边又试着提了提酒杯,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的缘故,四肢绵软无力,竟还是挪不动那酒杯。
墨玉笙心道:“东葵那小崽子,怕是被逼急了。”
他于是以退为进,柔声哄道:“再容我喝一杯,就一杯,喝完就让你向那慕容碎嘴去交差。”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墨玉笙有些不悦了。
他于是缓缓抬眸,看向那人,面上是刻意流露出来的慵懒笑意,配着一双泛着酒气显得缱绻迷离的眸子,效果绝佳,便是慕容羽本尊到来,怕也是得没底线的退让,搞不好还得主动给他斟酒。
只是,这份刻意营造的松弛,在看清来人脸颊时,倏地消散殆尽。
墨玉笙惯常藏匿自己的情绪,哪怕心底波涛汹涌,他面上也总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模样。
但这次,许是被酒精麻痹,他却没能控制好面皮,让心底的情绪露了行迹。
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快速垂下眼眸,短暂地平息了片刻,又重新抬眸看向眼前人。
来人正是元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短短十日,他变了不少。
青丝凌乱,衣衫褴褛,咋一看还以为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要饭的。
撇开他狼狈的外形不谈,他的气质倒是更为沉郁寡淡了。
像是孤寂了许久,沉寂在昏暗角落里的尘埃;又像是守着寂寂严冬,望着一池寒冷,孤独立在江北的树桩。
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如松,却不再似二十岁的劲拔,更像是岁月沉淀后的苍劲。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手却都双双停在酒杯上,谁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最终,还是元晦率先开口道:“师父,喝酒伤身。”
这本是句稀松平常的话,墨玉笙不知怎得就觉得眼眶有些温热,他于是迅速垂下头,低声道:“酒已入杯,又岂可暴殄天物。”
“我替你。”
元晦淡淡道,五指一拢,没怎么费力地将酒杯从墨玉笙手中抽离,仰头喝尽。
墨玉笙愕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日前,他分明还是个滴酒不沾的毛头小子,作死喝上一口都会被呛得面红耳赤泪眼婆娑。
如今烈酒入喉,竟在他脸上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玉笙有心想拉过元晦细细询问一番,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那个脸面。
他沉默了良久,道:“回屋换身干净衣服,好生歇着吧。”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酒劲上头,让他踉跄了几步,他定了定神,转身朝着厢房走去。
“师父……”
身后传来元晦的声音。
墨玉笙回过头。
风过无声,花落有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站在金桂树下,很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味道。
墨玉笙下意识地避开元晦的目光,问道:“怎么?”
元晦却只是目不错珠地凝视着他,低声唤着“师父……师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像秋虫低鸣那般,细碎又缠绵。
墨玉笙站立了片刻,不自在地回过头,他顿了顿,开口道:“没别的事就抓紧回屋歇着,明日一早启程去五毒山。”
元晦胸口起伏了几下,脱口道:“我没想还能在这见到你。我以为……你早走了。”
墨玉笙头也不回地走向厢房,“嗯,出了些事,耽搁了。”
末了,又生怕元晦误会似的,添了句:“别多心,和你无关。”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转身,指着桌案上的酒壶叮嘱道:“剩下的给我倒了,不许偷喝!”
小火慢煨,酒壶流口温温吞吞吐着酒香,看上去,甚是纯良无辜。
元晦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知半个身子挤进厢房的墨玉笙,又骤然收了脚,转身朝中厅走去。
元晦:“师父去哪?”
墨玉笙没好气道:“给某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配安神散去。”
没有被指名道姓的小王八蛋生怕这个响亮的名号落不到自己头上,忙接口道:“多谢师父,我陪着你一同去。”
墨玉笙朝他摆摆手,“你老老实实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无故得了骂的小王八蛋看上去心情甚好,来时一身沉郁寡欢之气淡去不少,他一路目送墨玉笙消失在草木尽头,方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低头扫了眼襟前被蹉跎地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血迹。
墨玉笙对他这几日的行踪不闻不问,风淡云轻地就将这十日翻篇,元晦便顺着这台阶往下走,索性将菊花坳之事烂在心底。
只是,他永远也无法亲口告诉墨玉笙,他听了他的话,逃到了很远,也下定过决心,与他彻底了断。
可惜他越过了千山趟过了万水,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脑中所想的,却依旧是他。
他也并非没有恨过怨过墨玉笙。
上天赐他一个“曦”字,却未曾给过他半分光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是他的光,照亮了他半生路,却被一个叫墨舟遥的人,生生掐了去,从此堕入黑暗,不见天日。
怨毒的藤蔓在他心底疯狂滋生,他终不敌心魔,被反噬了心智。
他于是蜷缩着身子,躲在无人在意的躯壳里,任由陌生的自己一下一下,朝着弄人的命运挥剑。
可当心魔企图与他合二为一,强行将墨玉笙从他脑海中抹去时,他还是挣扎了,甚至凭借一线清明,逆风翻盘,重新压制住了心魔,拖着卑微的身躯,回到了羽庄。
与此同时,他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无论眼前人是墨玉笙还是墨舟遥,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个血夜,那一点绕指的温柔。
倘若对墨玉笙的依恋是种病,他已病入膏肓。
此乃绝症,无药可医。
连血仇,也不能。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3章妖女
翌日,两人乘坐马车,一路驶向西南,踏上五毒山访药之旅。
车夫是羽庄的伙计,名叫来风,年纪与元晦相仿,在入羽庄前跑过一段时间江湖。
车行三日,来到一处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来风正愁没地填肚子,远远瞧见一间面馆,装潢甚是简陋,几块破木板子彼此支撑,勉强够遮风避雨的。
来风身强力壮,新陈代谢格外快些,他饭量极大,是个妥妥的饭桶,可惜肚子存不住货,经常是刚吃了上顿就惦记着下顿。反观帘后二人,靠着几口茶水就能撑上一天,在来风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他与二人混得熟,也不避讳,撩开车帘,嬉皮笑脸道:“墨爷,前面有间面馆。”
墨玉笙见他这副成天吃不饱饭的样子觉得好笑,逗他道:“怎么,才刚吃过八个包子,这么快就又饿了?”
来风摸着浑圆的肚皮,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那家包子水,不实在。”
墨玉笙见他圆鼓鼓如发面馒头似的腮帮子,忍不住手欠,伸手掐了上去,“那倒是,怎么也比不上我们来风的脸蛋实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惨遭这突如其来的咸猪手,脑子发晕,手一抖,险些连人带车一道栽进阴沟里。
元晦一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师父!请自重!”
墨玉笙艰难地收起了满身的轻浮,憋出一脸浮夸的庄重,“走,随我吃饭去。”
三人下了马车,进到面馆。
店内坐满了南来北往的食客。店外搭了个简易的遮阳棚,摆放了几张桌椅。
三人在店外挑了处空桌,点了些茶水和五碗汤面,坐等上菜。
店不大。跑堂,收银,掌勺都压在两人身上。平日里一天到头来不了几位客人,两人游刃有余。今日也不知遇上个什么良辰吉日,里里外外坐满了食客,急得老板满头大汗。
偏生他又是个实在人,不忍怠慢每位贵客,咬牙翻出了压箱底的花生核桃,挨个送到每桌,边真诚地给人赔不是。
元晦接过核桃,刨开,细细地除了碎屑,无比自然地递到墨玉笙跟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嘴刁钻,臭毛病多,比如吃核桃仁可以,不能沾核桃皮。元晦便一丝不苟地将核桃皮去得干干净净,简直比面馆的桌椅板凳还要光洁,看得来风目瞪口呆。
他与元晦年纪相仿,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当下叹道:“元晦公子可有心上人?哪家姑娘若是能被你看上,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元晦将新鲜去壳的琥珀色核桃仁放入墨玉笙跟前的碗碟,抽空对着来风笑了笑,简短道:“有!”
来风顿时媒婆上身,凑上前去,问道:“果真?那姑娘定是生得花容月貌吧?”
元晦想也没想,点头道:“嗯。”
来风肉眼可见地羡慕,“那可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元晦从碗中又捏了粒核桃,摇头笑道:“可惜,是我一厢情愿。”
“什么?!”
来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在他看来,元晦无论长相,气度,学识都非凡人,更遑论他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简直是恭良温俭让的代名词。
“姑娘可说为何?”来风追问道。
元晦低头摆弄着核桃皮,闻言,轻轻笑了笑,他瞥了一眼如芒刺背,如鲠在喉的墨某人,用略带戏谑的语气说道:“大概是嫌我长得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大惊,几乎要拍案而起,“什么?元晦公子的长相还有人挑?依我看,那姑娘不是抽风就是有眼疾,要不就是脑子进水了。”
末了,他不解气,又愤愤地补了一句,“八成是脑子有病。有病需得及时医治,真想给她送去两副治脑疾的药方。钱我掏。”
正巧老板端来两碗汤面。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了。料不够了,只能先上两碗。剩下的三碗恐怕要等些时候。”
不待来风开口,墨玉笙收了满脸的黑线,笑容可掬地说道:“不打紧。两碗就两碗,余下的三碗先匀给其他人。”
他直勾勾地看向来风,似笑非笑道:“反正这位小兄弟皮糙肉厚最是抗饿。”
“墨爷……”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来风瞬间蔫成根霜打的茄子。
小的不才,平生最不扛的就是饿……
墨玉笙话说得重,到底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对元晦唤来一个空碗,与来风分而食之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原本穷讲究多,对这清汤寡水提不起太大兴致,一顿饭吃得三心二意。
左顾右盼间,他瞧见一伙人,约摸十来个,风尘仆仆地朝这赶来。这伙人足力不错,应有轻功伴身,个个携刀带剑,是江湖人无疑。
墨玉笙顿时后宅嬷嬷上身,趁那伙人靠近,闲不住的爪子伸向了其中一位,“这位大哥,看你行色匆匆,可是前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位英雄显然不愿搭理,胳膊不耐烦地甩了甩,足力瞬间加快了几分,扭头却见那俊美食客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身侧,丝毫没有落下风。
看来是同道中人。
英雄于是放缓了步子,道:“魔教神女被抓,由八大门派主持正义,在玉华锋举办屠魔会。大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你若也想去插上一脚,就抓紧咯。”
英雄说完,使出轻功,追着前人而去。
“是阿陌。”
墨玉笙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凑个热闹,耳边蓦得响起元晦的声音。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元晦,猛地提了真气,使出踏雪无痕,负手往前飘去。
他身姿卓绝,一起一落间,衣诀翻飞,飘摇兮若流风回雪。可惜他足下轻盈,心头却似顶了个大锤,沉闷不已。
算起来,师徒二人总共也就与阿陌有过两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元晦如何能识破阿陌的真实身份?
莫非他在暗中调查过马蹄莲教?
何时开始?又因何如此?
他与魔教,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干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想着,墨玉笙在秋风萧瑟中吐了口绵长又无力的白气。
那个只会吊着脆生生嗓音,一口一个师父的稚儿,早已消失得连根毛都不剩。余下的这个端着张和尚脸内里却似生了八百个心眼,分明很近,又似很远,叫人看不真切。
偏生……自己又对他无可奈何。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他与元晦一前一后上了玉华峰。
玉华锋原是处名不见经传的野峰,人迹罕至,如今被一干江湖人围得水泄不通,颇有数月前英雄大会的势头,这等盛况,连过路鸦雀见了,都忍不住驻足枝头,凑个热闹。
马蹄莲教原是西域魔教的一支,因其诡异狠辣的蛊术闻名,在第六任掌教南宫七夜的率领下,征战南北,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群魔割据局面,完成西域魔教统一,并于十年前进犯中原,被周怀恩以一柄未央剑斩首于昆仑山,从此魔教元气大伤,退守西域。
伏蛰十年,魔教回血,如今明面上虽尚未大举进犯,却在暗中利用蛊术做着扒皮吸血的勾当,不少武林高手都遭其黑手,连中原楼楼主的独子都未幸免。
是以魔教神女被俘普天同庆,在座各个磨刀霍霍,生怕晚了就没地儿下刀。
墨玉笙便顶着一张铁掌也拍不烂的面皮拖着元晦生生挤进了摩拳擦掌的人群。
只见人群中央立了个十字木架,一个紫衣女子手脚被束,五花大绑于木架上。
她垂着头,闭着眼,青丝与紫衫在寒风中瑟瑟,看上去像只折了翼的破风筝,若非顶着魔教妖女的名头,寻常人看了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身旁站着个青衣道士,手持长剑,正是仓山派副掌门王诚子。
他高举长剑,“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旋即挑剑对准阿陌的腹部,“我仓山派掌门余秋阳死于魔教之手,今日由我王诚子开道,替数百仓山弟子讨一捧妖血,来敬我掌门在天之灵。”
阿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落水的蚊虫扑腾了几下膜翅,便没了动静,无力地垂着。
刺向她的剑极为刁钻,能开膛破肚,却不致死,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承受在座各位的千刀万剐。
谁料剑尖入腹的刹那,两股气流直逼剑身,顷刻间将剑身逼退三尺,王诚子腕不受力,长剑险些脱手。
不等王诚子发难,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落到了他跟前。
第54章幽谷
那黑衣人负手而立,分明是枯朽之躯,浑身却散发着股凌人盛气。
众人定眼一看,正是那日在风云顶击败夺命书生,助中原楼拿下武林盟主之位的无名侠士。
王诚子铁青着脸,冷声道:“二位兄台是为何意?”
无影摆摆手,笑道:“道长别误会,我与沈兄偶经此地,听说正在开屠魔大会,便上来凑个热闹。”
话音未落,原本形如死尸挂在木架上的阿陌忽地睁了眼,她的目光短暂地在无影侧身停留了片刻,旋即死死地投向他身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清渊与她仅一步之遥,两人四目相对。只这一瞬,阿陌沉寂如冰河的眸子,碎了千里。她却并不动声色,只兀自将心间翻涌起的千愁万绪含在双瞳剪水中。
王诚子冷声道:“二位若是来凑热闹,请先行退下。妖女是本门与武当派合力围剿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要报仇索命,也当是由本门开刃。”
他顿了顿,“若是来砸场子的,也要问过八大门派与在座英雄答不答应。”
无影笑笑,“我与沈兄身单力薄,岂敢不自量力与诸位英雄为敌。只是——”
他话锋一转,“据我所知,马蹄莲教神女从不露真身,连魔教教徒都鲜少见过她的真容。敢问道长又是因何判定,此人即是魔教神女?”
王诚子冷哼一声,“兄台还敢说自己不是来砸场的?”
无影并不接话,只是看向乌泱的人群,“在座都是正义之士,应该也不想错杀无辜吧?”
人群开始有人点头附议。
王诚子沉着脸,忽地上前,一把揪起阿陌密如垂柳的头帘,只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赫然印着赤红的马蹄莲印记。
他冷眼看向无影,“这是什么,就不必贫道多费唇舌了吧?”
无影点点头。
赤色马蹄莲乃魔教圣物。传说死后灵魂能凭借此花引路找到天城大门,得湿婆庇佑,获永生。而神女则是湿婆在凡间的化身,额心的马蹄莲印记封印着无上的神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诚子耐心告罄:“兄台还有话说?”
“有。”无影不紧不慢道:“在下十分好奇,神女为何会孤身涉足中原?又为何如此轻易就落入旁人手中?西域那十万教徒呢,怎么不见踪影,又为何袖手旁观?莫非活腻了,厌倦永生,想弃了神女入阿鼻地狱?”
王诚子怒道:“兄台究竟想说什么?”
无影道:“此事蹊跷,恐有诈,需得从长计议。”
王诚子咬牙沉默半晌,忽地拔剑刺向阿陌,“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此仇不报,贫道愧对掌门在天之灵。”
锋利的剑光带着冰冷的寒意,闪过众人眼底,却被一人断在掌下。
沈清渊横在阿陌身前,袖袍真气涌动,白衣翻飞,他淡淡道:“道兄,切勿被一叶障目。”
正这当,从乌泱的人群中飞出几枚飞刀,旋即有人大喊道:“去它娘的一叶障目,去它娘的黄雀在后,我与魔教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正是青虹飞刀李青龙。
与此同时,一道碧玉色身影轻轻跃起,袖袍在空中随意一带,竟将飞刀轻易地就收入袖中。
他轻巧地落下,从指尖卸了几枚飞刀,又一时手痒,留了一枚在手中来回把玩。
这么个杀人利器,在他手中倒成了乖顺的玩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气得李青龙铁面憋成猪肝粉,当即挥手连射十数枚飞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飞刀好似长了腿脚,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从四面八方包夹住来人,齐刷刷地向他刺去。
青虹飞刀在江湖兵器谱上排名前列,轻易不出手,出手便如青虹贯日,刀无虚发。
江湖人各个噬武如命,早就将妖女抛之脑后,都屏气凝神地看向那碧衣人。
但听“砰砰”几声,几道银光乍现,原本如闪电般疾驰的飞刀,竟如折翅的青鸟,直直下坠,前仆后继地扎进了土堆里。
而那碧玉公子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他掌下的真气延绵不断形如游龙,将二人滴水不漏地护在了身下。
正是那苏家遗孤。
他的面庞有些苍白,更多的是冷厉,他直直地盯着李青龙,眼中隐含杀意。
墨玉笙弃了手中把玩的飞刀,反手搭在元晦紧绷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而后对着众人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动那么大的肝火,伤了身子不说,还让外人看笑话了。”
一番漂亮的场面话说得落落大方,配上这么张妖言惑众的脸,倒是叫人一时难以发作。
墨玉笙接着道:“其实细想来,方才那位兄台所言,也不无道理。想必在座各位也有所察觉,近来魔教对中原武林各家的渗入实在精准得蹊跷,很难想象,区区一帮西域蛮子能在我中原掀起那么大的风浪。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势力推波助澜,他们又在谋划怎样一盘大棋?偏生在此刻,冒出个行踪难寻,难辨真身的神女,是巧合还是阴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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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所言,句句在理。但江湖人,鱼龙混杂,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勇夫,江湖大义于他们而言,不如快意恩仇几个字的分量来得重。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元晦开口道:“此地离汴州中原楼不过五百里,脚程快者两日之内便能抵达,不如多留这妖女两日,压去萧盟主面前,待他定夺。萧盟主独子数月前遭魔教毒手,中了蚀心蛊,是以萧盟主必不会包藏祸心。若由他牵头处置这妖女,也算是名正言顺。”
萧翎天独子在自家府中被人下毒算是中原楼的不宣之耻,旁人隐隐约约有听见风声,事关中原楼颜面,鲜少有人摆在台面上议论。不想这苏家的年轻公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众人差点惊掉下巴。
最终,八大门派之首的衡山派掌门上善师太一语定了乾坤。
“贫尼自告奋勇,愿押送妖女去中原楼听候萧盟主发落。”
上善师太一出口,其他各门各派纷纷颔首表示追随,不过是换个地方屠魔,还能更有仪式感,何乐不为。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山,又浩浩荡荡地下山,押着阿陌,一路向北。
而阿陌始终朱唇紧闭,只是在与沈清渊错身的刹那,双唇微微颤了颤,到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人群散尽。
无影朝墨玉笙递去一个秋波,激得墨玉笙打了个寒颤。
“我说这位仁兄,不要顶着那张人皮面具对着我笑,我胃疼。”
无影笑意更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处十里地有一幽谷居,墨兄若肯赏脸,我愿亲煮一壶茶汤,给墨兄暖胃。”
墨玉笙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若是这张脸……就不必了……”
无影挤眉弄眼出一个黯然神伤的表情,“墨兄还真是无情……”
…………
青石镇,幽谷居。
自汴州一别,已半月有余。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用在无影与墨玉笙二人身上,倒是再恰当不过。原本不算熟络的二人,如今简直是蜜里调油,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生生给这寂寥的冷秋,添了几把柴火。
墨玉笙性子跳脱,原是个多嘴多舌的主。倒是传说中喜怒无常,冷心冷面的鬼岛岛主,竟也是这么个收不住舌头的货色,倒是让人大跌眼镜。
元晦话少,大多安静地注视着墨玉笙,或是低头给他摆弄碗碟,偶然也会动动手,拍掉墨玉笙偷溜向酒杯的爪子。
沈清渊性子清淡,平日里话不多,今日似乎是格外沉寂,除了偶尔举杯说几句客套话外,几乎都低头垂目,心思既不在酒水上,也不在佳肴上,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汤足饭饱,各自回屋。
临近戌时,无影敲开了沈清渊的房门。
彼时,沈清渊换上了一袭黑衫,坐在窗边的茶几旁,面前放着两个茶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盏空,一盏半满。
半满的茶盏握在他手里,盏中茶已凉透。
无影也换了身黑袍,卸了易容的脸显得格外冷艳。他扫了一眼案上的茶盏,对着沈清渊道:“屋外月色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沈清渊点点头,轻声道了句“好”,随着无影,踏着月色,走出了幽谷居。
二人徐徐行了一阵来到镇中一处闹市,无影就如孩童般,穿梭于集市的每个角落,东摸摸,西瞧瞧,沈清渊由着他乱窜,默默跟在身后。
二人行至一小摊前,摊位不大,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无影挤进人群,探头望去,见卖的是糖葫芦,回头对沈清渊笑道:“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糖葫芦。如此苦涩的东西,怎会有人趋之若鹜?”
那摊主是位须发老者,闻言十分不悦,皱着眉头道:“客官不妨打听打听,老朽在青石镇做了近三十年,用的是顶好的山楂与红糖,绝无以次充好的道理。”
无影指着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笑道:“我无意诋毁您老人家,只是这东西我幼时尝过一次,苦涩的要命。”说罢一弯身子,溜出了人群。
那老者捋着胡须,摇头叹道:“此人幼时是有多苦,才能将这糖堆儿记成苦味?”
第55章取舍
两人离了小摊,继续闲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这青石镇民风实在开化,路上不时有女子掩面朝二人轻笑,有胆大泼辣者干脆跑上前,拉住二人衣角,“二位哥哥想必是外地人,不如去前方酒铺喝上一杯?”
沈清渊对上这阵仗有些不知所措,无影倒是轻车熟路,朝那女子邪魅一笑,待到女子被迷得神魂颠倒时,他忽地捉起沈清渊的腕子,拉着他发足狂奔。
二人跑到暗处的一片荷塘。
一池残荷,一轮明月。
荷叶虽未残败,荷花已见凋零,让人不免生出几分伤春悲秋之感。
沈清渊沉默地将腕子从无影手底抽回,找了处干净地坐下。
风过,残荷上仅剩的几片花瓣飘落水中,惊起几尾游鱼前来抢食。
无影站在沈清渊身后,随手拔了一撮长尾草,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打着拍子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浅浅几句,竟是将悲凉秋意扫尽。
他轻轻拍了拍沈清渊肩头,“如此良辰美景,怎可少了美酒。你且在这呆会,我去寻些佳酿。”
沈清渊回过头,无影早已不见踪影,黑夜中,只留下斑驳的树影,在冷秋中摇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蓦地想起许多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夜,那个叫无影的男子说着同样的话消失在月色里就再也没有出现,直到绝命崖一役。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清渊站起身来,走到巷子口,朝那没有边际的巷子深处望了一眼。他背倚青墙,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巷子另一端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清渊抬起头,恰好撞上无影含笑的双眸,他原本浓烂的五官在这清冷月光下,褪去了艳气,倒显得温婉了许多。
无影提着两坛酒,嬉皮笑脸道:“怎么跑到巷子口来捉人了。是怕我跑路,不回来了么?”
身后传来沈清渊淡淡的声音,“那年在扬州你可不就是抛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无影愕然。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倒是沈清渊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这酒可是杏花春?”
无影接口道:“你倒识货。杏花春原产自三晋之地,此地少见,我可是跑遍青石镇才买到的。”说罢手一抬,将其中一坛抛给沈清渊。
沈清渊解开酒盖,饮下几口,道了声:“好酒!”
二人月下对饮了一阵,沈清渊蓦地开口问道:“此地多佳酿,为何偏偏要寻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笑道:“我好甜口。这杏花春,入口甘甜。”
沈清渊蓦得想到了市集上的糖葫芦,不禁摇头笑道:“这是什么歪理。若论香甜,世间哪有什么比的了糖葫芦?”
无影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五岁那年吃过一串。味道又苦又涩,简直比生吞黄莲还不如。”
沈清渊轻轻垂下眼帘。
五岁那年,算起来,正是无影遭爹娘遗弃的那年。
夜风从荷池一路吹来,两人的袖袍起起落落,布料交缠摩擦发出的丝丝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入耳。
无影忽地开口道:“你打算今晚去救她,是吧?”
沈清渊默然。
无影道:“我同你一块去。”
沈清渊截口道:“不可!”
无影笑道:“白道欠我鬼岛三千鬼众的血债我还没讨回,如今正好沾沾你的光。你不会嫌我是个拖油瓶吧?”
沈清渊摇头道:“影子……你何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笑笑,“我无影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天下人尽皆知。你才知道么?”
他顿了顿,忽地收了笑,直勾勾的望向沈清渊,表情是少有的认真,“但是清渊,有一事我想求个明白……你对阿陌……”
他这话还未出口,就被沈清渊从袖袋中摸出个不知什么的玩意砸中了脑门,影子吃痛,闭了嘴,手脚麻利地接住了那硬物。
是个油纸包。
无影奇道:“给我的?”
沈清渊挑眉,“不然呢?”
无影喜形于色,也不讲究那些个礼数,大大方方地揭了油纸,里面竟露出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沈清渊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去日不可追,来日尤可期。”
无影沉默了片刻,低头咬了一口手心上的糖球。
果然是香甜脆口,却不是因为嘴里之物,而是因为身边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匆匆别过身去,眼底朦胧,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沈清渊低声道:“我对阿陌,并无男女私情。很早以前,阿陌就向我袒露过她的身世。她生为魔教神女,却只想远离尘嚣,浪迹江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落在腰间的未央剑上。
他原是个籍籍无名,举杆垂钓的天涯客,却阴差阳错成了护剑人,一生与剑魔缠斗,斩七情断六欲,至死方休。
他在暗中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谁人又不是如此?我既渡不了自己,不如去渡旁人。”
无影忽地面色一凛,冷哼道:“去他娘的身不由己!老子想救之人,想做之事,阎王来了,也拦不住。走!你我现在就出发,趁着三更天夜袭。”
说罢,他将剩下的糖球裹好塞进袖袋,伸手捉过沈清渊的腕子。
沈清渊轻轻挣脱,将怀中的酒坛递了过去,“别急,喝完了再走,别暴殄天物。”
无影接过酒坛,仰面而尽。他翻转酒坛,坛口朝下,起掌重重拍了拍坛身,“一滴不剩!”而后将酒坛扔向一旁,“走。”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忽地身子一歪,悄无声息地跌进了沈清渊的怀里。
月下,无影闭着眼,安静得像睡着一样。
沈清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三步倒,果真名不虚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顿,侧身望向冷月下的荷塘。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愁多几许?似那剪不断的流水声。
他收紧了搭在影子腰间的手臂,卷着他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在穿过幽谷居庭院时,正巧遇上墨玉笙裹着厚厚的披风与元晦坐在亭下围炉煮茶。
墨玉笙:“无影兄这是……”
沈清渊足不停步,抛下句“醉了”,直直掠向无影厢房。
墨玉笙从元晦手中接过茶盏,意味深长道:“醉了……”
沈清渊推门而入,将无影放倒在床榻上,俯身抽过被褥,将他细细裹了进去。
他侧身在床头坐了片刻,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无影的眉眼间。
从窗棂泻进来的几束月光纯凉如水,冲淡了他妖魅的五官与周身的血气,看上去,倒像那么个人畜无害的良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既已决定做人,就青青白白的吧。”
他轻声说着,伸手将无影额间的一缕碎发拨入耳后,起身欲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极细的叹息,伴着这声叹息,忽然有人出手,点向他的后心。
沈清渊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有所行动,奈何两人离得太近,终是避之不及,后背几处要穴被锁住,动弹不得。
不待他开口,那人又干净利落地封住了他的哑穴,从身后将他轻轻揽入怀里。
无影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道:“清渊,你我果然心意相通。我方才还在想,怎样才能留住你,不想你先动手了。若不是你将我放倒,我又如何能泄了你的警惕,那么轻易就得手呢?”
他不顾沈清渊瞠目欲裂,自顾自道:“我自小在各种毒物里打滚,三步倒这雕虫小技怎会奈何得了我?”
他将沈清渊放倒在床榻上,盖好被褥,“我也不瞒你。我早知你是护剑人,也知每过子夜,阴阳交替之时,剑魔会趁虚侵占你的身子……我怎忍心放你赴险?”
他忽地捏住了沈清渊的下巴,俯身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喜欢你七八年,讨点甜头,不算过分吧?”
他松了手,轻轻笑笑,闪身出了厢房,飘向亭下师徒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见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无影陡然出现在面前,未见惊疑之色,只是半开玩笑道:“鬼主这副扮相夜出,是打算去劫财还是劫色?”
“劫人。”
无影简短道。
他的视线穿越长夜,落在沈清渊的厢房。
他站在凉亭下,身披月光。浓烂至极的五官被月光与暗影切割成两半,一半深情,一半决绝。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开口道:“我点了他的定穴。我怕他动用真气强行突破封印,还请二位帮我看住他,护他周全。”
墨玉笙苦笑着摇摇头,“无影兄这是说笑了。沈兄若是认真起来,我师徒二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无影道:“今日行行酒令,墨兄输我一局。”
墨玉笙苦笑道:“……原来无影兄早有预谋……”
无影笑笑,道了声“多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手握茶盏,晃了晃,忽地追问道:“值得吗?”
可惜无影已经不在原地,留下空荡荡的冷夜,被茶气熏着,像是那里从未有人来过似的。
他的耳旁蓦地响起另一人的低语:“值得。”
墨玉笙没听清。
他看向元晦,“你说什么?”
元晦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撑起身子,平静地与他对视道:“我说,值得。换作我,也会如此。”
元晦的眸子很亮,像万里冰封下的星河,穿越亘古不变的时空,流向永恒。
而那永恒的尽头,倒映着墨玉笙。
墨玉笙忽地收了视线,起身快步走向黑夜深处。
元晦慌忙起身,紧随其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父去哪?”
“解穴。”
“……你方才不是答应鬼主……”
“我答应他什么了?你师父我喝的是茶,他说的是行酒令,做得了数吗?何况他曾伤你一掌,如今我摆他一道,刚好两不相欠。”
元晦:“……”
这股无赖劲,的确很墨玉笙。
元晦跟在身后,想了想,又说道:“此次夜袭非同小可,救得可是魔教神女,弄不好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沈清渊乃周怀恩弟子,与中原楼交好,处境甚是尴尬。鬼主将他拦下,孤身前往,也不失为权宜之计。你我若贸然插手,恐怕……会弄巧成拙。”
墨玉笙足不停步,“趟若无影此行有去无回,你猜沈清渊会如何?”
元晦顿了顿,用比清宵还平静的语气吐露心声:“大概不能独活。”
墨玉笙脚步微微一滞,旋即足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瑟和鸣,鹣鲽情深,是自己此生求而不得的八个字。
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他人?
【作者有话说】
无影:“敢情我是工具人,推动你俩感情升温?”
元晦:“不然咧?”
第56章竹箫
车行月余,驶入云岭之南。
已入深秋,北方草木早已凋零,此地却依旧郁郁葱葱,虽不及春夏明艳,也足矣让人赏心悦目了。
马车停在一处空地。
来风掀开车帘,将袖炉递了进去,“墨爷,天转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眯着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将袖炉放在身旁的小案上,懒洋洋地说道:“把帘子替我拉开,阳光正好。”
来风一面利索地将车帘挂上,一面忧心忡忡道:“元晦少爷说去前面探路,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
墨玉笙玩心正起,随口逗他道:“深山老林,怕是遇上了勾魂的狐妖。”
来风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道:“天还没黑。妖精不都怕光吗?”
墨玉笙继续逗他道:“普通的妖精自然怕见光,五毒山的妖精功力深厚,可就未必了。”
来风吓得面色苍白。
墨玉笙过够了嘴瘾,笑道:“此地离五毒山尚百余里路,想那狐妖跑不出这么远。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晚上在哪落脚,吃些什么。”
提起吃,来风愁容一扫而空。
“面,吃碗面就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揶揄道:“不要肘子,鸡翅外加火腿?”
来风“嘿嘿”笑了笑,“不用。就一碗面”,他顿了顿,低声道:“长寿面。”
墨玉笙:“今日是……你生辰?”
来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浑圆的后脑勺,“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我爹娘没得早,什么生辰不生辰的,也没正经八百地过过。”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思量着送点什么合适时,元晦回来了。
他背光而行,清俊的面庞笼在大片的阴影下,却不显得灰暗,看上去温柔又平静。
来风跳下车,迎了上去,“元晦少爷,你可总算回来了。墨爷说这一带有勾魂的狐妖出没,我可真害怕你出了什么事。”
元晦轻轻偏了偏头,越过来风,投给墨玉笙一个含笑的目光,带着那么点宠溺,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会照单全收。
两人回到马车。
来风正准备上车,元晦从袖中掏出个短笛递了过来。
来风有些不知所措,“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我见前方有片竹林,便截了根竹子随手削的。做工是粗糙了些,你若是介意……”
不等元晦把话说完,来风一把夺过短笛,生怕元晦反悔。
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家寡人,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被人惦记着,还有什么可挑?
他原不是什么内敛的人,一腔的感动化作鼻涕和热泪,作势扑向元晦,如愿……扑了个空。
来风转而将满腔的真情实意都倾注到手中的竹笛上,正准备凑上前印上个大大的深吻,手心忽地一凉,竹笛被人摸了去。
来风神色哀怨。
青天白日下行掳掠之事的墨某人倒显得坦坦荡荡,他修长的手指刁着竹笛,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来回打量着指尖物,目光高深莫测。
来风陪笑道:“墨爷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区区竹笛,如何能入得了您的眼。”
言下之意:该还我了。
墨某人耳聋的毛病大概又犯了,迟迟不见动作。
来风心底顿时涌起股不详的预感,直觉这小小竹笛是羊入虎口,他于是眼疾手快地将竹笛夺回,护在身后,嘴上很是积德地建议道:“墨爷若是喜欢,明日入镇,我替您跑腿,买个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表情古怪地瞪了来风一眼,难得没有与他贫嘴,面无表情地钻进了车厢。
天色渐暗,来风操起缰绳,催动了马车。
他心头欢喜,忍不住低头吹响了竹笛。
笛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与清风追逐,衬着这夕阳天,无限好。
然而,这笛声却不知怎么着触了墨某人的霉头。他掀开车帘,露出个牙疼的表情,不耐烦地说道:“把那声音给我掐了,听着头疼。”
来风心有不甘,刚得的宝贝不让吹,这不是叫人活受罪吗?何况平日里自己吹哨唱曲墨爷不都挺享用的么?
他于是委屈巴巴地看向元晦,企图讨点安慰,却绝望地发现,元晦的目光滴水不漏地黏在了墨玉笙身上,自己连个余光都讨不着。
来风有苦难言,只得收了竹笛,乖乖赶路。
天光渐去,只留一线残阳低挂西山。
来风远远瞧见个老媪坐在路边。那老媪耳力与目力极佳,不等来风有所动作,她已站起身子,朝他挥手。
来风于是放慢马车,对着帘后二人道:“前面有个老妇拦车,要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但停无妨。”
来风“吁”了一声,马车在老媪面前停下。
元晦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
老媪拎着竹篮,蹒跚几步上前道:“老身外出采野菜不慎扭伤了腿脚,几位善人可否行个方便,载老身一程。”
她侧身指了指前方,“老身家不远,离这也就四五里地的距离。”
“自然。”
元晦扶过老媪,将她引入车厢,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内饰,老媪来回打量数圈后,视线落在了元晦身上。
老媪道:“几位善人模样端正,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元晦接口道:“我们从北方来,去芍药镇。”
老媪道:“芍药镇离这百里,中途没有客栈。天色已晚,几位善人若是不嫌弃,可去老身家暂住一宿,喝口热汤,睡个暖觉,老身我这便车坐着便也更踏实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迫不及待地探进来半个脑袋,直奔重点:“能得碗热汤,可真是太好了。”
元晦笑笑,看向墨玉笙:“师父,夜间天寒,不如承了老人家的美意?”
墨玉笙看着来风那意气风发的嘴脸就莫名地烦躁,原打算回绝,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与和个毛孩子较劲,苦了自己,于是点头道:“好。”
几人驱车赶到老妪住所时天还没黑透。
借着微光看去,木屋简陋,很是有些年头了。屋前横梁挂着西南特有的风干腊肉,前庭有片菜园,不大,种着些常见的果蔬。
而那菜园前,站着个老翁。
大概是望妻心切,他早早就候在门口,接过自家老婆子后,简单询问了几句,欣然将几人领进了门。
晚饭简单,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些就地取材的青菜,唯一的荤食是盘风干腊肉,肉有些柴,口感不算上好。
来风胃糙,吃不出好歹,咸菜就着馒头稍有些滋味就能满足,这顿饭吃得颇为舒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胃口不佳,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
元晦速来随遇而安,对吃没有太多讲究,今日他格外受老夫妻的待见,两人又是给他添饭,又是给他夹菜,盛情难却,较之平日,他多吃了不少。
晚饭过后,下了阵急雨。
穿堂风一过,夜空便像是被什么人撕开了道口子,大雨倾盆而泄。
索性这阵雨下得并不拖泥带水,一炷香的功夫势头便过去了。
雨还未停透,墨玉笙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穿过院子走向前庭的果蔬园。
他踏着羊肠般的青砖小道一路前行,丝毫不在意脚下的积水,任石缝间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衫下摆。
在马车上蜷了一天,都快成了只缩头乌龟,他可太需要出来放松放松筋骨了。
园中有棵梨树,青果被疾雨打落枝头,碎作一地,炸开的果香满园流转。
墨玉笙手欠,正打算摘下一枚青果,猝不及防地被人裹进了件大氅,缚了手脚。
元晦举着把油纸伞,将自己束成了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墨玉笙身后。
残雨未尽,有一滴没一滴地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滑落到元晦的肩头,将一小片白衣染成了玄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墨玉笙喜怒不形于色,与他相处数年,元晦大抵也摸清了他的脾气,比如今日,他敏锐地觉察到,墨玉笙心绪不佳。
虽然脾气是对着来风撒的,但元晦隐隐约约觉得与自己有关……
至于原因嘛……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约摸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眼见乌云又被哪阵不长眼的风给捎了回来,元晦开口道:“回屋吧,当心着凉。你晚饭吃得少,我找老人家借口锅,去给你下碗面?”
墨玉笙摆摆手,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必折腾,没胃口。”
大概觉得话说得有些生分,他转身拍了拍元晦的肩,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早些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师父——”
元晦撑着伞,疾步跟上,不想被块破口的青砖绊了脚,朝前踉跄了几步,混乱中,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滑了出来。
墨玉笙本能地伸手接住。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竟是只竹箫。
箫身光洁,泛着紫光,音孔被人细细打磨过,玉珠一般圆润,看上去甚为精巧,竹箫的末端还被人细心地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墨”字。
第57章夜袭
元晦设想过成千上百种赠箫的方式,连墨玉笙回绝的表情和措辞他都在脑海中过了千八百回,却不想竟以这种方式开场……着实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墨玉笙明知故问:“这是……”
元晦硬着头皮回道:“给来风削竹笛的时候,顺手给师父做了一个。”
顺手,做的?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紫竹长箫与来风手中的那只做工天差地别,那是来风瞧见,会哭晕在茅房里的程度。
元晦掩在长袖下的手掌半握,指尖微微泛白,看得出有些紧张。
这一路听墨玉笙天南地北的鬼扯,当听说他曾在京城烟雨阁以一曲箫音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时,元晦的心头短暂地酸痛了一下后,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墨玉笙月下吹箫,花影落清腮的模样。
他那时便想为墨玉笙亲手做一只竹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偶经一片紫竹林,他见竹节坚韧,文理细腻,是难得的材质,便削下一截,雕了根长箫。
为了掩人耳目,他又买一送一地以最快的速度削了只短笛。
可惜他能堂堂正正地将短笛送给来风,却只敢将长箫藏头藏尾。
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单纯。
投木报琼并非他的本意;弄玉吹箫,才是他心头所盼。
他固然知道墨玉笙不会收下,但心头又总免不了生出一丝丝妄念,就如这漫天剪不断的梧桐雨,万一……万一呢?
不想,这万一,竟真在这冷秋夜砸中了他的脑门。
墨玉笙居然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将那竹箫攥在手心,背着双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看那仰首挺胸的样子,好似只趾高气扬的孔鸟。
他走出几步,忽又开口道:“今日是来风的生辰,你去借口锅,给他下碗长寿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开了火就别浪费,再加把面,给我也来一碗。”
元晦站在原地,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还是那种半辈子难得的美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子游……可知道赠箫代表什么吗?
古人讲弄玉吹箫。他应该知晓这里头的典故。
既然知晓还收下,莫非他……?
元晦任由思绪信马由缰,直到后背被细密延绵的雾水打湿了一大片。
后知后觉到的凉意让他忽地惊觉:“失心疯了吗?不就是收下个小小竹箫,这与来风收下笛子又有何两样?”
他兀自笑笑,匆匆跟进了屋。
…………
是夜。木屋简陋,没有多余的客房,老翁简单地收拾了杂物间,在地上铺了层单薄的被褥,一脸歉意地将几人安顿于此。
来风向来皮糙肉厚,几乎是倒地便睡。
墨玉笙穷讲究虽多,却并不认死理,适应能力一等一的强,几个翻身后便顶着来风有如破风箱般的呼噜声,入了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木屋老旧,寒风透过木缝间隙,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
元晦起身去马车取了件毛毯替墨玉笙盖上,又借了盆碳炉架在窗下,待到屋内温度渐暖,他才阖了眼。
临近子时,元晦周身一颤,蓦得从梦中苏醒。
他目光有些涣散地在黑暗中扫了一圈,半晌才对焦,落在不远处的墨玉笙身上。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半倚在窗下,脸色晦暗不明。
元晦刚想开口,便见墨玉笙竖起根指头,抵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他打手势道:“有古怪。”
墨玉笙耳不聪目不明,胜在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对于危险有种天然的感知力。
果然,屋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峥鸣声,像是谁无意间触到琴弦,走漏了琴音。
墨玉笙随手从地上捡了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对着窗户一弹,明瓦应声震得稀碎。
那琴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旋即在黑暗中缓缓炸响开来。
元晦翻身而起,正准备提气跳出窗外,胸口忽地一阵发麻,这阵麻木感很快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他既不能运气,手脚也无法动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神。”
墨玉笙掠到他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粒冰蟾丸。
“调息。”
他放下元晦,俯身捏起昏迷不醒的来风的下巴,塞入冰蟾丸,又将他周身几处大穴悉数封死,手探入他后心度了几道真气。
元晦看着墨玉笙来去自如的身影,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与此同时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了头绪。
有人给他们下了药,很可能混在饭菜中。下药之人是那对老夫妻,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才会在饭桌上百般热情。而这药并非普通毒药,是蛊毒,服下后与寻常无异,由琴音作药引才会毒发。
索性墨玉笙吃得少,又是个几乎百毒不侵的药罐子,这蛊毒才没能奈何得了他。
如此看来,来人不仅心思缜密,还手眼通天,能精准地把握他们的行踪,早早就在马车必经之路挖坑侯着了。
那人,会是谁?
窗外诡异的琴音打断了元晦的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音尖细刻薄,像是谁拿着凿子在锈迹斑斑的铁片上胡乱剐蹭一般,听得人胸闷气短,犹如被剔骨钻心。
“北水魔音,手笔可真不小”,墨玉笙沉声道。
他放下来风,飞身来到窗下,还不待他有何动作,元晦已经飞掠到他身边。
墨玉笙一把捉住元晦的手腕,手指滑到他的脉门上。元晦的脉象稍显紊乱,真气却已突破封印,可以在体内来回游走了。
墨玉笙暗暗叹道:“看来无相寺那群秃驴并非浪得虚名,还是有点真东西在的。”
他当下宽心不少,搭在元晦腕子上的手顺势握了握,示意元晦退下。
元晦却只是摇摇头,闪身将墨玉笙护在了身后。
他虽服下神农谷解毒神药冰蟾丸,又催动内力对抗蛊毒冲破被封锁住的经脉,毕竟时间太短,余毒尚未完全排除体内,落地时身形不稳,微微晃动了一下。
墨玉笙伸手接住了他,在他耳畔低声道:“交给我,你去看着来风。”
正这当,昏迷中的来风“哇”的一声,极为应景地呕出口浓得发黑的血水,墨玉笙当即在元晦后背重重推了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话,乖。”
他深知元晦的软肋,下手虽重,语气却极尽轻柔。
果然,被这软话拂过耳根,元晦收起了蛮牛一样的偏执劲,乖乖地跑去了来风身边。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琴音陡然拔高,卷起潮水般的杀机朝屋内涌来。
墨玉笙站在窗前,一双桃花眼里泛着股不动声色的煞气。他抬起右手,将只竹箫送到唇边。
只听“呜呜”几声低鸣,箫声在他唇角缓缓炸开。
较之琴音的尖锐刻薄,箫声低沉而厚重,如远古的风声,苍劲而有力。
两股音浪在前庭处短兵相接,一声闷响后,四周草木应声倒下,菜园的果蔬烂了一地。
而后,箫声戛然而止。
黑暗处的抚琴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转而将全部内力注入到魔音中,打算全力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伴随着“铮铮”几声尖鸣,那琴声像决堤的江水呼啸而来,就在即将破窗之际,萧声掐好时间,伺机而起,将那魔音堵得滴水不漏。
两股音浪在窗口僵持片刻后,箫声厚积薄发,层层推进,而琴音却后力不足,节节败退,从窗口退至前庭,再退至死寂般的黑暗处。
眼见着抚琴人就要被箫声生吞活剥,却忽地从东,西,北三个方位窜起三股魔音,像麻花一样扭作一团,化成一柄白刃,将箫声拦腰切断。
又听“轰”的一声响,窗间明瓦分崩离析,墨玉笙身形微错,朝后退了数步。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竹箫炸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从开口处一路蜿蜒到尾部,横穿整个笛身,就着几缕竹丝勉强吊成一体。
“魔音四邪”,墨玉笙眯细了双眼,冷声道。
魔音四邪,又作魔音四残,乃江湖顶尖杀手。
传说这四人各有残缺,一人眼瞎,一人耳聋,一人失语,一人独臂。之所以是传说,因为鲜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除了买主,见过他们的都成了死人。
一般来说这四人都是单独行动,各做各的生意。这次居然倾巢而出,分明就是要下死手,可见背后那人买的是某人的性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由侧脸看向元晦。
两人目光交错,元晦眼眶微红,眼底风云涌动,若不是被来风绊住了手脚得用真气给他护体,他大概已经飞出窗外将抚琴人大卸八块了。
墨玉笙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宽心,而后漠然看向窗外。
黑暗中,魔音四起,在屋顶交织成一张细网,网下暗流涌动。
月光被遮去大半,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墨玉笙靠在墙角,修长的手指拂过竹萧上的裂痕,他瞳孔倏地一缩,眼底的煞气顿时化作杀气。
他抬手,将那根奄奄一息,就地生火能当柴烧的竹箫送到唇边。
屋外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屋内箫声却起得不紧不慢,听上去悠远空明,像极了主人的性子,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一静一动间,魔音被压制在半空,不得靠近分毫。
黑暗中的四人明显沉不住气了,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扫拨着琴弦,妄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琴音掀起惊涛骇浪,卷着落土飞岩,好似黑云压城那般拍向木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屋内那个眉眼如画的男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旦见他十指生花,眼花缭乱地撩拨着竹箫,箫声陡然加快,好似百川入海。
浑厚的箫声与刻薄的琴音狭路相逢,只听得几声闷响,四方琴弦应声崩断,而后什么东西相继倒地,再而后万籁俱寂。
第58章李鬼
尘埃落定。
原本就气若游丝的竹箫终于咽了气,悄无声息地在墨玉笙手中断作数节。
他默不作声地将四分五裂的竹箫残骸收入袖囊中,抬眸看了眼窗外。
行走江湖多年,他鲜少与人结怨,做人做事留三分余地,从不赶尽杀绝。
这次,算是破了戒了。
一方面他内力不如从前,若是妇人之仁手下留情,恐遭敌人反噬。
另一方便……他沉默地看了眼元晦……现下也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了。
他叹了口气,走向元晦,“你这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垂下眼帘,不去看墨玉笙,“大概是冲着苏家的归魂册来的。”
墨玉笙欲言又止。
四个顶尖杀手,招招致命,完全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他们这是打算从死人口里挖出归魂册么?
但元晦既然不想说,墨玉笙便也不再追问,俯身查看来风的伤势。
元晦退到一旁,确认完来风身体无碍后,走向旁屋。
旁屋的房梁塌了大半,借着倾泻而下的月光,可以看到屋内凌乱不堪。
他在黑暗的角落发现了老翁和老妪的尸体。两人嘴角渗了黑血,早已失了生命的体征,看样子是毒发身亡。
他在两人身上细细摸索了一阵,没有任何发现。
他起身走了几步,足底碰上了个硬物,是盏跌落桌底的油灯。他顿了顿,蹲下身子,捻起根手指,在灯盏中划了划,带出块半指大小还没来得及燃烬的纸屑。
只一眼,元晦便认出了,这是天蚕丝,坚韧柔软遇水不腐,是镖局青鸟传书时专用的纸张。
他将碎屑紧紧地捏在掌心中,眼底倏地聚起股狂躁的暴虐,然而只有一瞬,因为他听到了墨玉笙的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元晦摇摇头,指着两具尸体道:“老两口也被下了毒,看来他俩也是被胁迫的。”
墨玉笙皱了皱眉,沉声道:“究竟是什么人心思这样歹毒。”
元晦:“明日到了芍药镇,就与来风分开。他跟着我们,不稳妥。”
墨玉笙点点头。
…………
翌日,三人赶到芍药镇已临近晌午。芍药镇坐落在五毒山山脚,与五毒山仅一水之隔。
江水这一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与传说中阴森恐怖,有去无回的五毒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镇中有条闹市,茶庄酒铺铺了整条街,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几人捡了处露天的酒馆,叫了一大桌佳肴。
来风一觉醒来房屋塌了大半,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受了内伤,身子像被车轱辘碾过似的,没有一处轻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身体的痛还没来得及消化,又被告知今日要与两位爷分道扬镳,心中酸楚难耐简直没地儿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默不作声地埋头干饭,等到肚子被填了个七八成饱时,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来风咂巴了一下嘴角的椒盐粒,问道:“两位打算何时动身去五毒山?”
元晦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只灌了几口凉茶,筷子几乎没动。
他闻言,接口道:“稍晚些就动身。”
墨玉笙翘着二郎腿,正优哉游哉地品着菜肴,听元晦这么一说,当即摆手道:“不急。今日在镇上先住上一宿,明日再上山。”
他抬眼看了看日头,匆匆喝了几口茶水,对元晦交代道:“我有点私事要去了,你一会儿带着来风去市集逛逛,给他买些特产带回羽庄。”
说罢,他起身没入人群。
蜀中小道不比京城,歪七扭八的,形如一团乱麻,便是当地人也经常摸不着南北。
墨玉笙抓了好几个舌头轮番询问,几经波折才赶在日落前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角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间铺子,极为简陋,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主人不知从哪扯来块麻布,随意写了“李铺”两字,糊在门框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铺子里面住着位补匠,据酒馆掌柜的说,此人技术精湛,鬼斧神工,人称李鬼。
墨玉笙神色复杂地瞟了眼门框上的破布,心道:“酒馆掌柜若是敢骗我,回头我掀了他的铺子。”
他犹豫片刻,迈进了李铺大门。
铺子不大,索性里屋还算整齐,随处可见修复完毕的物件。大到一口水缸,小到一口瓷碗,缝隙接口处都工工整整镶着钯锔,看得出此人锔瓷技艺的确高超。
传说中的李鬼便埋身在这一堆器物里。
他年过半百,一对连心眉横穿印堂明晃晃地挂在脑门上,一看便知此人性子倔强,不是好说话的主。
他带着副厚厚的琉璃镜,几乎遮掉了大半张脸,明知有客人进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墨玉笙上前道:“先生好。我听人说先生手艺超群,特来拜访,想劳烦先生帮忙修复一样物件。”
李鬼抬了眼,目光冷漠地瞟向门外,墨玉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木门上挂着块吊牌,上面写着“打烊”二字。
墨玉笙神色微变,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只是我明日一早便要动身离开此地,这件器物又急需修复,望先生能够体恤一二,帮忙开个小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不会让先生白忙乎,我愿以重金补偿。”
谁知那李鬼好似耳聋,仿若未闻,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凌乱的物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中物件拎得“哐哐啷啷”响,俨然一道逐客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面露不悦,正想发作,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死鬼,还在那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来者是位身型微胖的妇人,说话这功夫,她进了屋,目光从沾上墨玉笙后就再没挪开。
活了五十个年头,这么齐整的男人她大概还是头一回遇见。
墨玉笙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见人下菜的本领更是卓越,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破口,当即将脸上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
他朝老妇眨了眨眼,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笑颜,看起来甚是纯良无害,“前辈好,我有急事想请先生帮忙。”
妇人回了个羞涩的笑,头一偏,朝着李鬼河东狮吼道:“客人有急事相求,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想那李鬼性情乖张,却是个怕老婆的种,他即刻收了臭脸,陪笑道:“打烊了,赶着回家做饭。”
那妇人于是又扯高嗓门吼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会儿就饿死鬼投胎了?”
李鬼好脾气地笑了笑,继而脸色一变,朝着墨玉笙没好气道:“要修什么?快点,别磨蹭!”
他道是什么稀世珍奇,却见墨玉笙从怀中掏出几片当柴烧都不够格的紫竹片。
他这辈子修补过寻常人家的陶瓷碗碟,修补过达官贵人的金银玉石,这看似掉价的……竹制品倒是头回。
他于是开口问道:“价值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般来说修补器具要按照器物价值来制定方案。
下等物品用下策,中等物品用中策,上等物品用上策,头等物品用上上策。
墨玉笙想了想,道:“千金不换。”
李鬼有些差异地看向墨玉笙。见他神色泰然,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当即点点头,开始埋头研究起这几块竹片。
竹箫修复起来难度不小,传统的打钯锔容易让竹片裂纹,如果单纯涂抹虫胶一来可能腐蚀竹片;二来缝隙太大,影响美观;三来若打胶不匀,可能出现走音漏音。
但那青年人既然说千金不换,他势必要让自己经手的竹箫对得住这四个字。
这边李鬼埋头苦干,那边老妪也没闲着。
她先是点燃了油灯,布置了一桌茶水,又不知从哪弄来果盘和瓜子,招呼墨玉笙坐下,大有秉烛夜谈之势。
这阵仗,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招架不住。
但墨玉笙常年在女人堆里打滚,应付起来游刃有余,简直如鱼得水。
那老妇磕了几口瓜子,忽然王婆上身,朝着墨玉笙挤眉弄眼道:“送竹箫的……是你心上人吧?”
第59章花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被老妪冷不丁的一句话给激着了,一口茶下错了地儿,直入肺腑,差点没将肺给咳穿。
妇人在一旁淡定地嗑着瓜子,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待到墨玉笙好不容易捡回了半条命,她凑上前,问道:“她长相性子如何?”
陡然被这么一问,墨玉笙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浮现出元晦的容貌。
平心而论,元晦长相不俗,气质出众。虽是练武之人,却并不粗鄙,他眉目间的英气与从江南带出来的温婉水灵恰如其分地杂糅在了一起,既不过分硬朗也不显得阴柔。
至于性子嘛……他虽瞧着冷漠薄情,待自己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取个媳妇……也不过如此。
一念至此,墨玉笙忽地顿住。
瞎想些什么呢?失心疯了吗?简直禽兽不如!
他一时有些心浮气躁,飞速捉起茶杯,胡乱灌了几口茶水,以泄心火。
妇人见墨玉笙面露菜色,只道二人还没水到渠成,于是自告奋勇地将自己的御夫术倾囊相授:“都说<ahref=https:///tuijian/nvzhuinan/target=_bnk>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这追求姑娘是门学问,讲究松紧有度张驰有道,不能太热乎,也不能太冷落,要若即若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妇人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溅了一桌。
墨玉笙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是入了鸿门宴,不脱层皮留下点什么,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他于是随口鬼扯道:“我与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想草草了结这个话题。
不料妇人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情绪激动地规劝道:“什么八字生辰,都是狗屁。我属鸡,你李叔属虎;我是火命,他是水命;我俩处处犯冲,我不也没被他克死,和他搭伙过日子到现在?”
她一介山野村妇,说起话来粗鄙不堪,落在墨玉笙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可惜,他与元晦之间的命运就如蛛丝缠缚,不是旁人几句批命就能注解得了的。
伦常、血仇、生死,哪一条都是解不开的死结,哪一份都是今生理不清的孽缘。
多年前,慕容羽问他:“你与苏曦打算如何收场?”
那时的他嘴上虽说着“不知道”,却还是心怀侥幸,总觉得时间会替他扫平前路。
时至今日,他才惊觉,时间只会将他步步推入泥潭深渊,从他踏入苏园的那刻起,便已失了归路。
他叹了口气,当即生硬地转了话题:“大娘可听说过五毒山?”
妇人一听,皱眉道:“那吃人的地方,你提它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我们一路南下游历,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五毒山的奇闻。有说山上住了位美貌女子,精通奇门遁甲,巫蛊邪毒。”
老妇:“胡说八道!那五毒山满山的怪物,身高三尺,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哪里会住着什么姑娘。”
墨玉笙:“怪物?可是有人亲眼所见?”
老妇:“自然。每逢冬季,食物稀少,那怪物便会下山觅食。”
墨玉笙又问道:“那怪物可曾渡江吃人?”
老妪摇摇头:“不曾,我们有驱赶的法子?”
墨玉笙追问道:“什么法子?可否说来听听?”
老妪顿了顿,狐疑地看向他,“你问这些干嘛?”
墨玉笙信口胡扯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奔着五毒山来的。我有一朋友,染上了奇毒,需要以五毒山的七星草入药,以毒攻毒。”
老妪大惊:“使不得,你这不是去送死?”
墨玉笙笑笑,“我去山脚碰碰运气,若寻不着便回来。再说了,那怪物不是要入冬才出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妪见他去意已决,只得道:“那怪物怕黄石酒。”
墨玉笙笑道:“果然是畜生,不懂享用人间佳酿。”
妇人道:“黄石酒不比普通酒水,是用艾叶,桃木,雄黄,千布峰等驱邪药粉熏蒸过的。”
…………
两人这么灯下交谈,不觉竟已月上柳梢头。
难为李鬼夹在两张呶呶不休的碎嘴间没有走火入魔,而是抱守元一,完成了老婆子交代的重任。
原本分崩离析的竹箫被镶上了一层银丝龙凤镂空套,那银丝丝丝入扣,环环相生,与竹箫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恰到好处地遮去了竹片黏合的缝隙,既不会喧宾夺主削弱竹器的拙朴,又平添了一分雅致。
墨玉笙由衷地叹道:“真乃巧夺天工!”
李鬼一如既往地高冷,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拎了个黑罐子。
他冷着脸将黑罐子落到案上,惊得墨玉笙后退半步,还以为扔过来个什么绝世暗器。
妇人笑盈盈地朝李鬼啐了一口,“死鬼,总算长了点眼神”,又对着墨玉笙道:“这是早前酿的黄石酒,你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愣了愣,旋即从腰间解下酒壶。
他虽已戒酒,还是会习惯性地将酒壶带在身边,那是他从散发弄舟的岁月里带出的一点念想。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目空一切,压根不需要什么黄石酒傍身,别说区区几只怪物,便是五毒山山神现世,他大概也会不知深浅地飞身上前去过上几招。
如今人间鬼门关几度往返,世间追捧他的人千千万万,在病榻前望眼欲穿为他接风洗尘的始终就元晦一人。
他因此变得更加惜命。
惜自己的……也惜他的……
他将满灌的酒壶挂回腰间,郑重地道了声谢,转身出了门。
屋外,清辉万里照孤灯。
墨玉笙紧了紧领口,忽地加快了脚步,他步子极快又异常轻盈,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眨眼间淡入这暮云秋影里。
小镇地处偏隅,不比繁华都市,商铺早早便关门打烊,留下几盏红灯伴影。
清辉凝成寒霜将青石小道染成银白,孤巷深院晚风微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远远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子口徘徊。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那人骤然抬眸。
他眼底聚着星辰,嘴角噙着笑意,几乎是立刻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深秋露重,元晦却穿得单薄,墨玉笙留意到他的鬓角染上了些许寒霜,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在那站了多久?”
元晦不以为意道:“不久,刚到。”
墨玉笙见他腕子上搭了件披风,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元晦轻巧地躲了过去,绕到墨玉笙身后,将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
“等你。”
他说得风淡云轻,好似闲话家常那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墨玉笙的耳根子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竟也不再觉得突兀,由着元晦在身前身后摆弄,只是嘀咕道:“你师父又不是老得认不得路了。”
两人并肩在月下漫步。
深秋十月,芍药镇桂树花开正盛。
两人途径一处庭院,阵阵冷香翻墙而出,沁人心脾。
元晦忽地有感而发:“当年我在墨宅亲手种下了一株桂树,算起来,整整七个年头了,可我至今没能有那个眼福,见它开花。”
墨玉笙道:“这有何难。”
元晦笑道:“怎么?师父还会变戏法?”
墨玉笙笑而不语,纵身一跃上了高墙,翻身摸进了庭院,片刻功夫后,捧出了一大束桂花枝。
元晦满脸欣喜地接过桂花枝,嘴上揶揄道:“哪里来的采花贼!”
墨玉笙长眉一挑,极为配合地从桂花枝上撷了把桂花从鼻尖扫过,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
他促狭一笑,“素闻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今夜踏月来访,一睹芳容”,眼波流转间,那股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介于下流与风流的骚包劲,活脱脱一个偷心盗肺的采花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玩兴正浓,又顺下了一把桂花,打算掖进元晦嘴里,不料碰上元晦目光,被他那“我乃白玉花,任君多采撷”的表情瞬间给震清醒了。
他将桂花攥在手心,匆匆转过身去,抛下句“不早了,回屋吧”,大步向前。
元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嗅了几口桂花香,又学着墨玉笙的样子摘了几粒桂花,放在嘴里咀嚼,甜中带涩,满口留香。
元晦回到客栈,像中了邪一样捧着根桂花枝左顾右盼,时不时凑近嗅上两口,或是拨弄几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托着腮,模仿起墨姓采花贼的口气自言自语道:“素闻白玉美人,妙手成雕。”
可惜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股风流劲较之某人,差远了。
就这么自娱自乐到子夜,直到桂花不堪其扰被熬枯了细蕊奄奄一息的,元晦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他从怀中掏出个香囊,是早先落在菊花坳的那只。
囊身老旧,有被人重重搓洗过的痕迹。
元晦捏着香囊,倒出了大半的安神散,小心翼翼地给桂花腾出块空地,将香囊装得满满当当的,方才熄了灯,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
枕边的桂花萦绕鼻尖,慢条斯理地在黑暗中散发着脉脉甜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元晦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第60章硕鼠
翌日清晨。
墨玉笙抬眼便瞧见元晦眼下两抹青色,当即问道:“怎么,新配的安神散不起作用了?”
元晦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没……地生,我认床。”
墨玉笙正沉浸在“怎么越活越娇贵了,还认起床来了”的疑惑中,冷不丁被元晦扔过来的话炸了个措手不及。
“对了,师父昨日去了哪里,那么晚才回来。”
墨某人半斤鸭子四两嘴——全身上下就嘴硬,从这张嘴里是万万吐不出“我踏遍半个芍药镇,去修一根竹箫”那样的软话。
索性他脑子转地极快,短暂地心虚过后,一本正经道:“我去探了探路,顺便询问了一下有关五毒山的传闻。你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不打无准备的仗。”
两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色阴郁,下起了牛毛细雨,两人各牵了一顶蓑笠,混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临近北郊,人烟逐渐稀少,再往北二十里,草木葱葱,杳无人迹。
两人足不着地,一路向北,抵达江边。
江雾迷蒙水汽浓,一江之隔的五毒山身披朦胧烟雨,亦真亦幻,若不是传出那吃人猛兽的传说,真像一处人间仙境。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飞身而起,一前一后踏上江面,疾行在云雾缭绕的碧波上,江风掀起两人猎猎长衫,借着雾气,将两人推入对岸的无人之境。
五毒山听着凶险,山色却极其秀丽。
沿途草木青翠,不时有流水潺潺,偶有几声鸟兽低鸣,比起寻常山林竟还要美上三分。
墨玉笙闲来无事,随手捞下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把玩。
这狗尾草一人高,草穗比胳膊还长,轻轻一碰冠毛纷飞。
他自觉新鲜,拿在手里晃晃悠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草穗时不时扫过元晦的下巴和额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躲不避,耐着性子,由着他玩闹。
随着二人深入山谷,一些奇珍异草逐渐冒头。
随处可见的蕈子散落山间,或是红得发紫,或是蓝得发绿,颜色光怪陆离不说,个头清一色没过小腿,个别的居然高过五六岁孩童,让人在赏心悦目之余也生出些许毛骨悚然。
两人在山林间足足穿行了两个时辰,别说七姑的影子,连根毛发都没见着。
元晦忍不住问道:“师父,五毒山延绵数百里,千峰万壑,你我这样寻下去,岂不是大海捞针?”
墨玉笙抛下几乎被薅秃的狗尾草,道:“慌什么,有你师父在。”
他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忽地伸手迎风一握,带下撮绯色茸毛。
那茸毛在墨玉笙手中极其轻微地颤了颤,好似活物般,缓缓缩成了一团。
元晦曾在神农谷待了数月,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道:“毛芒乱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点点头,“这东西可是神农谷的特产,除了七姑,没人能将它带出谷。”
元晦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遂追随毛芒乱子的踪迹,逆风而行,约摸一个时辰,抵达乱子林。
毛芒乱子感知到有人靠近,缓缓后退,让出了一条小道。
墨玉笙拉过元晦的手腕,半真半假道:“跟紧了。入了这乱子林就如入了流动迷宫,只能碰运气。运气好几个时辰内可以出去,运气不好恐怕骨头都得烂在里面。”
五毒山的毛芒乱子较之神农谷的更加高大,花穗也更加蓬松,花冠交错,几乎将天空遮去大半。
天地一色,混沌不分,不知去处,遑论归途,换作旁人大概早已如枪头上的麻雀——吓破了胆。
这二位倒好,一位玩性大发,接连将毒爪伸向周遭生灵;一位魂不守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腕子上的那点温热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某人牵着走。
大概托墨某人辣手摧花的福,毛芒乱子不堪其扰,着急将这泼天的祸水送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竟然走出了乱子林。
便在这时山风平地起,将稀薄的雾气拢作一块,更有源源不断的雾气横空出世,悄无声息地涌向二人,浓到极处,只能隐约辫出一步以内的事物。
两人几乎肩贴着肩,在一片死寂中,一步一挪。
墨玉笙玩性未泯,张开乌鸦嘴故弄玄虚道:“昨日我去探路,你猜我听到了怎样的传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配合地摇摇头,问道:“什么传闻?”
墨玉笙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五毒山,有吃人的妖怪出没。”
和墨玉笙待了那么些年,元晦从来不费心思去分辨他说的是实话还是鬼话,反正莫某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基本没几句正经话,可即便是鬼话胡话,只要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他都照单全收。
元晦于是凝神聚气,将真气汇到指尖。
两人挨得很近,墨玉笙察觉到元晦周身的气流变化,觉得有趣,便用他开过光的嘴继续逗道:“据说那妖怪,就生在浓雾……”
他“雾”字话音没落,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咕咕”声,像极了猛兽遇到威胁时发出的声音,那东西移动地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脑后。
元晦本能回身抬掌劈去,那东西身手异常敏捷,擦过元晦的掌风,闪电般地退回到浓雾里。
只一瞬,周遭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墨玉笙终于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沉声道:“方才那是什么怪物?看清楚了吗?”
元晦摇摇头,“雾太大,那怪物又移动得太快,没看清。”
说话间,元晦身后传来一阵“嗖嗖”声,伴着轻微的空气爆破声,像是谁用力挥舞着长鞭,只一瞬,那鞭声已至脑后,元晦一个错步,躲了过去,回身一看,竟是条又粗又长的……尾巴?
什么东西的尾巴像成人小臂一般粗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等元晦看清,那东西将尾巴一卷,迅速蹿回到浓雾里。
敌暗我明,对方又极其狡猾,既有穿透浓雾窥视的能力,又懂得如何以浓雾作掩护,两次交手下来,都没露出真面目。墨玉笙不再掉以轻心,当即停下脚步,与元晦背靠背,调动身体全部的觉知,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以静制动。
可惜两人还是低估了那怪东西。
那怪物警惕性极高,见猎物没了声响,竟也不再发动攻击,静观其变。
墨玉笙遂朝元晦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地各自朝前走了半步,与此同时,一道鞭影破空而至,伴着令人窒息的“啪啪”声,落在墨玉笙头顶。
元晦揪准时机,朝着鞭影的尽头重重拍下一掌,只听得几声尖鸣在雾气中炸开,如同利刃划破长空般,听得人汗毛倒竖。
那怪物即刻收了尾巴,再次隐匿在浓雾中,没了动静。
两人在原地待了片刻,元晦低声道:“方才那怪物受我一掌,应该伤得不轻,逃远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墨玉笙点点头,两人遂并肩前行。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两人双双顿住了脚步。
雾气渐散,能见度变高,已经能看清十步以内的事物。
好消息——两人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变异的硕鼠。
也不知吃得什么仙丹,身体竟比一头成年的水牛还要粗壮,镶嵌在尖嘴上的眼珠子幽幽泛红,像一盏幽冥灯火,浮在半空。
坏消息——不止一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群,此刻正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只个头稍大点的约摸是鼠群首领,它站在一块巨石上,高高地扬起牛鞭似的长尾,呲出一对凶狠的獠牙,带头发出豹子般的低吼,目光怨毒地盯着二人。
它的尾部有明显的擦伤,长毛秃了一块,却不见血痕。
正是被元晦掌风击中的那只。
元晦暗暗心惊,方才那一掌至少灌入了五成的内力,寻常人早已皮开肉绽,这怪物竟然只折损了几撮鼠毛,难不成是铜墙铁壁堆成的?
正这当,鼠王忽地引项长啸,发出长长的嘶鸣,仿佛号角与信号,其余硕鼠纷纷扬起长尾,相继发出低吼。
战事一触即发。
墨玉笙飞速在元晦掌心写下三个字:“乱子林!”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双双运气,拔地而起,在空中几个借力,朝相反的方向飘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硕鼠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同时遁着二人身影,蹿了出去。
洪水般的鼠群,扬爪飞奔,掀起片片尘土,哀哀绵长的叫声响彻上空,犹如一场风暴席卷山林。
若不是二人内力深厚,轻功卓越,能在虚空中游走,但凡落入这鼠堆里,不被硕鼠刀锋般的尖牙撕成肉片,也早已被他们水牛般的身子撞成肉酱了。
就在这时,鼠王忽地跃上块巨石,后足在巨石上借力,腾空而起,直扑向墨玉笙。
元晦眼疾手快,抽出一点红,狠狠刺向鼠王头颅。
“不可杀它!”墨玉笙忽地疾声道。
元晦来不及多想,侧身将一点红抽离既定的轨迹,剑尖擦过鼠王形如芭蕉扇的耳朵,带出了一抹血迹。
谁知那鼠王非但不领情,反而被激怒了,变得异常狂躁。
它粗暴地蹿上鼠群的后背,几次借力跃上虚空,可惜便宜没捞着,还不幸地沦为二人的落脚石,被蹬了两鼻子灰。
半盏茶的功夫后,乱子林出现在眼前。
鼠群似乎是忌惮毛芒乱子,纷纷停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两人就要平安到达乱子林,却见鼠王再一次蹿上虚空,被元晦一脚踹在脑门下坠的同时,忽地身子一蜷,尾巴像附骨之疽般,缠上了元晦的双足,誓要将元晦拖下地面。
墨玉笙手起掌落,直直拍向它的尾部,鼠王吃痛,一声嘶鸣后,松了尾巴,重重摔落了下去,扬起厚厚的尘土。
眼见着二人离乱子林只一步之遥,墨玉笙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忽地折返回地面,在尘土飞扬间一顿摸索。
原来是方才他下掌的时候,不小心从袖中甩出一样东西。
等到他摸到了那样东西,准备收手时,一个硕大的黑影嘶吼着扑向了他。
第61章土精
比鼠王身手更快的,是元晦拔剑的速度。
铮——!
凤雏清鸣一般,一点红出鞘!
这一剑奇快无比,剑光化作一道白虹当空掠过,疾射向鼠王。
鼠王一扭身子,躲过了这道剑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元晦飞身落到墨玉笙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鼠王占山为王,在此呼风唤雨已久,乍然看见两个活物屡屡挑战自己的权威,非但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几个翻滚后,稳住身子,立刻龇牙咧嘴卷土重来,再次扑向二人。
元晦不再迟疑,提剑直直刺向鼠王的胸腹。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鸣,鼠王重重跌落在地,与此同时蔓延开来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受血腥味的蛊惑,原本忌惮毛芒乱子的鼠群开始躁动不安,片刻后,鼠群失了理智,飞速靠近二人。
眼看二人即将被鼠群包围,墨玉笙一把揽过元晦腰身,裹着他连滚带爬地掠向乱子林,毛忙乱子如赤色潮水般缓缓褪去,又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将二人淹没,与尘嚣隔绝。
日落近西山,余霞散成绮,与乱子林相互掩映,将二人托起在一片绯色的云雾中。
两人仰天而卧,久久没有起身,墨玉笙一只手还搭在元晦的腰侧,懒洋洋地,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
元晦轻轻侧过脸,看向墨玉笙。
墨玉笙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脸。
两人相视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笑,让元晦凭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横在二人之间七八年的光阴缩成一线,被他一抬脚迈了过去。
从此,他不再是谁的晚辈,不再受谁庇护,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墨子游对视,为他遮风挡雨,与他并肩同行。
墨玉笙短暂地愣了愣神,旋即将手抽回,翻身坐起,没话找话道:“你我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元晦随着他坐起身,问道:“怎么说?”
墨玉笙:“五毒山数百年来,从未出过硕鼠的传闻。”
元晦立刻会意道:“你是说,这硕鼠是七姑投喂的?”
墨玉笙点点头:“七姑精通巫毒,又热衷旁门左道,弄出这么些个怪东西并不稀奇。方才你我让鼠王见了血,以七姑的性子,定不会轻饶我们。”
元晦:“硕鼠伤人在先,我们只求自保。”
墨玉笙苦笑道:“这话你对旁人讲可以,在七姑这,行不通。”
元晦:“七姑……究竟是什么人?”
墨玉笙想了想,中肯地评价道:“像砒霜一样毒的……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
他顿了顿,道:“我听慕容前辈说七姑原是神农谷出身,有这么层关系在,总该顾及些情面吧?”
墨玉笙摇摇头,“神农谷这招棋落下去,可能是活局,也可能是死局。”
元晦:“怎么说?”
墨玉笙:“七姑性情乖张,睚眦必报,当年被逐出谷,想必一直怀恨在心。你我若亮明身份,岂不是作死往刀尖上撞?”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未必。神农谷祖训,凡被逐出谷的弟子要服下断魂草,抹去关于谷中一切记忆。”
他顺手薅了把绯色茸毛,捏在指尖摩挲,“也不知七姑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化解了断魂草的药效。但她既然选择保留记忆,总归还是顾念旧情的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元晦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的侧身。
一开始墨玉笙还没反应过来,“我身上有什么好瞧的?”
他顺着元晦的视线看去,直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响,“糟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挪了挪屁股,欲盖弥彰地将那根银丝镂空竹箫藏在了身后。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个理,墨玉笙自然懂。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对元晦坦白,但绝不能是现在!
他才刚上演了一出舍命救美的戏码,而这个“美”甚至不是个“人”……此等荒唐的举动,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去多想……
另一边,元晦初见那竹箫只觉得有些眼熟,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是我送的那支吗?”
但看那竹箫被人细心地镶嵌上了龙凤银丝套又有些迟疑。
他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这把竹箫……是师父在镇上买的?”
墨玉笙目光闪烁,含糊其辞道:“故人送的。”
皮糙肉厚,即便是胡说八道也端得是一本正经的墨某人,何曾这般扭扭捏捏过?
元晦原本还不太确信,看到墨玉笙这副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哦”,元晦挑了挑眉,眼底露出几分促狭,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师父还真是桃李满天下,这么处避隅都能遇上故人。”
墨玉笙心知这臭小子八成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但自己这事办得又实在不够爷们儿,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更加像个婆娘,他于是利落起身,拍屁股走人。
元晦跟在他身后,嘴角都要咧上了眉梢,两湾梨涡更是盛不下这满面的春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如此聪慧,掐指算了算就将事情的经过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昨日墨子游晚归是去修那把竹箫。今日他又为了那把竹箫,以身犯险。
倘若一个人将一件信物珍藏密敛,除了念旧,还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
比如因为……某个人?
他与他之间,是不是比他以为的,要更近一些?
他抬眸凝视着墨玉笙的背影。
暮色四合,黄昏缩成一道光影,定格在墨玉笙身上,他仿佛站在光阴回廊的尽头,看起来遥不可及。
元晦试着抬了抬手,竟是触手可碰。
……
师徒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平地悄然裂开了一道豁口。
墨玉笙走在前面,一脚踏进空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开始极速下坠。
元晦眼疾手快,本能地拽住了他肩头的衣料,正准备捞人,却发现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死死地卡在半空中,而那东西力大无比,合两人之力都不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匆匆扫了一眼深渊,奈何雾气太重,什么都看不清。
“松手!快!”
墨玉笙疾声道:“我足下被乱枝缠着,动弹不得,你先松手,在这乖乖等我脱身。”
便是这片刻功夫,他手起掌落,将一轮又一轮缠上来的乱枝斩断。
然而那乱枝就如潺潺流水,连绵不绝,刚被劈断便有新的滕蔓从四面八方探过来,如跗骨之蛆般攀上他的四肢,不遗余力地将他拉向深渊。
两人僵持了片刻,只听“呲”的一声响,那单薄的衣料承受不住诡异的蛮力,断作两截,几乎在同时,元晦纵身一跃,赶在墨玉笙被浓雾吞噬前一把抱住了他,两人一并滚下了断崖。
这断崖深不见底,崖壁陡峭笔挺如杆,没有丝毫缓冲,别说两具凡胎肉体,便是两块坚硬如铁的磐石着地也会碎成粉末。
好在越接近崖底,雾气越发稀薄,在离地面三丈高处雾气散尽,那下临无地的深渊终于现了底。
墨玉笙揪准时机,出手如闪电,对着谷底重重拍下几掌,地面顷刻间沉下几组掌印,在谷底掀起一股气流,一飞冲天,与极速下坠的二人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将两人重重托起。
那乱枝似是受了惊吓,短暂地收回了触角。
与此同时,应着一声清越的金石之声,元晦反手将一点红斜插入壁,切着崖壁一路滑行,护着两人平稳着地。
二人还未站稳脚跟,便见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条如水蛇吐信般蜿蜒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枝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分裂出成千上万的细枝,汇作两股,扑向二人。
两人避之不及,一人被缠了腰身,一人被束了手脚。
随着乱枝逐步收紧,一个半人高的白色人形状物缓缓在黑暗中现了形。
那东西身子肥大,形若纺锤,有头有足有手,面貌酷似人相,赫然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千年土精。
土精一手抓地,一手分化作两股乱枝将两人禁锢在侧,那张无相脸忽地动了动,像是划过一个诡异的笑。
墨玉笙被缠成了一粒漂亮的粽子,四肢动弹不得,可即便只剩一张嘴,他也绝不愿坐以待毙,当一枚安静的美男子。
他的目光在土精身上流连了片刻,笑道:“我道是什么怪物,原来是根成了精的土萝卜。”
他长眉一挑,对着元晦道:“好徒儿,今日晚餐可是有了着落。烤萝卜,煮萝卜,蒸萝卜,焖萝卜,你想怎么吃?随你挑。我做东。”
那土精虽听不懂人话,却也觉得此人晦气,它似乎是皱了皱眉头,转而将更多的精力投向元晦,不断分裂出乱枝将他缠了个滴水不漏。
元晦没有太费心思去挣扎,而是含笑看向墨玉笙,接口道:“师父可得好生生火,别把山头给点着了。”
墨玉笙低笑几声,“我若失手烧了这五毒山,山下百姓岂不得给我建座庙堂,逢年过节给我烧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几句玩笑话刚落,墨玉笙周身蓦地腾起一股真气,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乱枝断了干净。
不等乱枝再生,一股劲风自他掌心而出,贴着地面,卷着碎石奔向土精。
那土精身形臃肿,行动却异常敏捷,不等碎石近身,已经脚底抹油,遁入了地底。
另一边,元晦也短暂地从土精的熊抱下脱了身。
他足下生风,飞身上了崖壁,双足在崖壁处几个借力,跃入虚空,与此同时一点红脱手。
那乱枝尾随元晦至崖壁,一时分不清是人是物,索性兵分两路,一股攀上了元晦,一股缠上了翻滚的一点红。
于是乎,一点红摇身一变成了收线的绞盘,乱枝成了引线,而那土精成了栓在引线上的纸鸢,随着一点红极速旋转收线,被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地面。
第62章醉酒
几乎在同时,一道墨绿色鞭影破空而至,掌心干净利落地覆在了土精的天灵盖上。
那土精心知自己死期将至,自觉垂下了周身的须髯,堪堪将光滑饱满的萝卜脸皱成了脱水的苦瓜脸,乖乖等死。
然而墨玉笙嘴巴毒,却没有下黑手,只是手欠地在土精脑门上顺了把根须,便将它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土精能屈能伸,丝毫不在意拔毛之仇,就地打了个洞,钻地鼠似的瞬间溜没了影。
元晦收了剑,走到墨玉笙身边,笑道:“师父就这么将它放了,咱俩晚餐可就没有着落了。”
墨玉笙把玩着手中的根须,接口道:“要真将它炖了,你我明日就该成七姑的下酒菜了。”
元晦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父方才说要请我吃大餐,这会儿食言而肥,这笔账要如何算?”
他边说边飞快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似乎是微微闪烁了一下,很有那么点戏谑的味道。
墨玉笙心道:“臭小子,纯心找茬。”
他笑而不语,旋即飞身上了崖壁,在光与影中穿行,起起落落间,将微薄暮色都收拢在迎风而起的猎猎长衫下,仿佛一天一地间,只有一个他。
元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影,不由地看痴了。
等到墨玉笙落在他跟前,还有点晕乎乎,找不着北。
墨玉笙抬手在元晦额前轻轻乖了一下,笑骂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冷不丁被墨玉笙碰触的额角倏地擦出一团野火,烧得元晦前庭发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儿……更晕了。
墨玉笙也不卖关子,缓缓将手心摊开在元晦面前,只见三五只流萤停落在他的掌心。
流萤尾部的灯笼在暗夜中燃起,似是月边星辰,倒映在元晦的双眸。
墨玉笙道:“苏公子可还满意?你我之间的账目,可能两清?”
元晦目含星辰,答非所问道:“霜寒十月天,怎会有流萤出没?”
墨玉笙道:“这是冷水流萤,四季繁衍,有乱子林的地方,就会有它。我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真有几只落了单,竟跑到这断崖下来了。”
元晦伸手,想去碰触那流萤。
不料流萤轻颤了几下薄翅,纷纷飞入夜空。
那流萤提着灯笼在空中上上下下,荧荧烛火聚成一捧星光,将墨玉笙脸颊上的黑痣染成粒玉沙,竟是亮过头顶那如雨如烟的星河。
墨玉笙将目光从流萤身上收回,长眉一挑,逗着元晦道:“这小东西认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其中一只流萤在空中画个圈,十分不卖他面子地落在了元晦的指尖,还亲昵地用翅膀蹭了蹭他的指腹。
元晦飞快地抬眸,冲着墨玉笙眨眨眼,笑道:“谁说的认生?”
那笑容带着些许挑衅,些许傲娇,些许俏皮,毫无预警地撞向墨玉笙的心口。
撞得他的心尖微微发颤,似是被人拨动了心弦,久久无法平息。
平日里以戏弄他人为乐,占尽口舌便宜的墨某人,生平第一次感到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常年冷冰的手掌竟破天荒地爬上了层白毛汗。
天道好个轮回!
元晦见他神色古怪,凑近他身旁,问道:“师父,怎么?”
墨玉笙如惊弓之鸟般后退了几步,转而装模作样地四下寻起了枝叶,一板一眼道:“今日得在这崖底过夜,还不趁着天没黑透,抓紧捡些柴火。”
元晦点点头,赶忙跟了上去,挑了块巨石挡风,十分麻溜地升起了一堆篝火。
两人依着篝火,盘腿而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手握长枝,时不时低头戳一戳火堆,轻巧地拨弄几下,那火苗便像长了翅膀一般,腾腾地往上蹿。
等到火势稳定了,元晦问道:“如何?够暖和吗?火还需要烧得更旺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