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从未见墨玉笙提笔作过画,却对他的字迹烂熟于心。大言不惭地说,给他一只笔杆,他可以临摹得分毫不差,甚至以假乱真。
元晦的心忽然就被满眼的红豆枝戳了个大窟窿,什么凄风苦雨都拼命地往里钻。
两人相识七八年,墨子游何曾提笔为自己画过什么?连他师出韩青石这等事恐怕自己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比起来,自己竟还不如一个……
交情浅薄的青楼女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七窍玲珑的红豆姑娘又十分贴心地补上一脚:“这是子游当年在京城胭脂醉作的画。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卷红豆立绝尘。”
元晦心头那斗大的窟窿便又被猝不及防地生灌了一坛子老酸醋,酸得牙齿吱吱作响。
他目光哀怨地瞥了一眼墨玉笙,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大步走到对面的茶几前,径直坐了下来。
那半瞎看不清元晦幽怨的小眼神,即便看清了,以此人没心没肺的过往来看大约也读不懂。
他十分欢喜地朝元晦点了点头,“对了,这才像话。你才二十,正是男人一生最好的年华,整天抱着一本经书算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垂着头,不去看他,闷声道:“我曾跟着无残大师游历山川,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就不劳师父费心了。”
墨玉笙低低笑了几声,“跟着秃头和尚寻经问道能有什么乐子?”
他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当年少年春衫薄,骑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
元晦闭了闭眼,压在白衣下的胸口极其克制地起伏了几下。
他胡乱伸手在桌上摸到一个浅碧色玉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杯中倒,青绿色的液体混着淳甜的酒气顷刻间淹没了杯底。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将酒壶落了回去,旋即搭上了一旁的茶壶。
他刚想提壶倒茶,一只芊芊玉手抚了上来,极尽温柔地将茶壶压回案上。
只见红豆半跪在一侧的矮塌上,水袖低挽。她将玉手挪到一旁浅碧色酒壶上,四指盈盈一握,青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划了道细长的弧线,宛如银河落九天般泻入杯中。
她将满盛的酒杯递到元晦跟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这壶酒叫作朝花,是奴家亲手调的。公子既来我红豆坊阁小坐,何不尝尝?”
元晦表情淡漠,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没吭声,也没伸手去接那酒杯。
“看来是奴家手艺不精,求不来公子垂青,奴家自罚一杯。”
红豆笑笑,掩面饮下了手中的朝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一侧玉盘上夹起块胭脂色糕点,开口道:“听子游说公子是苏州人?这几日松竹馆来了个厨子,自称擅长做苏州糕点。我听他口音不似江南人,也不知他手艺如何。正好公子帮忙尝尝,看看这定胜糕是否地道。”
元晦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红豆不以为意地收了柔荑,倒是墨玉笙面子挂不住,低声提醒道:“元晦!”
元晦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红豆。
“我……与他有几句话要说,还请姑娘回避一下。”
红豆脸色一僵,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是谁?
汴水四艳之首,当年京城胭脂醉头牌。
无数乡绅名流豪掷千金只为搏她红颜一笑。
这么号人,如今热脸贴人冷屁股不说,竟还要被扫地出门?
出的还是自己的厢房?
她神色几变,终是嘴角微卷,自嘲地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
她轻拢水袖,站起身来,扭头给了墨玉笙一个“这人情债你可欠大了”的眼神,施施然飘出了厢房。
第50章孽海
墨玉笙苦笑着目送红豆出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压得后脑勺隐隐作痛。
红豆阁窗门半开,依稀可闻楼下歌姬抚琴声与吟唱声。
唱的是“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元晦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将窗门掩上。
他将额头抵在窗棂上,依着这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留给墨玉笙一个并不显得挺拔的背影。
墨玉笙轻咳了几声,没话找话道:“松竹馆有四艳,分别是红豆,流玉,紫月,湘茹。这四人各有千秋,红豆擅诗画,流玉擅丝竹,紫月擅弈棋,湘茹擅书法。你方才见识过了红豆的书画,我让百合去请——”
“师父——”元晦漠然回头,疾声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女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没料他如此直白,脑子连带着舌头就地罢工,他只好胡乱地回了一个敷衍的表情,说不上是笑还是哭,一言难尽。
元晦缓缓走向他,平静地说道:“我也不喜欢男子。”
墨玉笙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手心被并不怎么烫手的茶水捂出了一层薄汗。
他干巴巴道:“嗯。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元晦摇摇头,眼底尽是落寞,“我——”
“元晦!”仿佛是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墨玉笙截口打断道:“是师父浅薄了。你年不过双十,正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年纪,的确不应该拘泥于男欢女爱。”
元晦唇角微微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他走到茶几旁,俯身捉起酒壶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朝花入杯的声音在这份死寂中显得分外清越。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杯朝花,像是春日里最烈的日头蛮横不失温柔地穿肠而下,逼得元晦狠狠地呛咳了几口,酒气在眼眶中横冲直撞。
末了,元晦抬起泛着酒气的眸子,开口问道:“师父也会时常做梦吗?”
墨玉笙一愣,想了想,答道:“不太会。”
他天生是个辟邪的鬼见愁,入了夜不仅夜游小鬼,连平日里熟悉的面孔似乎也不待见他,甚少入梦。
元晦凝视着墨玉笙,表情寡淡地补充道:“春梦。”
“什么?”墨玉笙一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元晦垂下眼睑,不再看他,“我会,时常会。闭上眼会,有时睁开眼也会,现在看着你,格外会。”
墨玉笙哑然。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搭个戏台能就地攒成一出变脸的好戏。
他试着将前言与后语以不同方式拼接,企图撞到哪怕万分之一的侥幸,可惜徒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个“会”指得是什么,元晦说得清清楚楚,他听得明明白白。
他噎了半晌,才从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年轻人,心火旺……回头我让方大夫给你抓几道败火的方子,去去心火……”
“太迟了。”
元晦缓缓合上眼,“喜你成疾,药石无医。如今每看你一眼都在饮鸩止渴。”
墨玉笙其人,生性多情,处处留情。每一段情缘都十分短命,譬如朝露,撑不到日上三竿。
倒并非墨玉笙水性杨花,吃一茬,想一茬,究其缘由大概就是“不合时宜。”
年少轻狂时,惦记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点风流劲,他不曾为谁停留。
等到想安定下来与谁红袖添香时,阴差阳错落下了一副毒身。
他不想成为谁的负担与牵挂,便自觉活成了一道孤影,尽管这道孤影十分手欠,还是会有意无意撩拨人心。
如此算来,墨玉笙风流半生,感情生活却清浅的如同一杯茶水,吹开迷人眼的浮沫,一眼就能望到杯底,大概也就配与光头和尚争个高下。
所以,当自诩风流徒有其表,不曾为谁痴狂,不曾被谁痴狂以待的墨玉笙对上元晦那句掷地有声的“喜你成疾,药石无医”时,还是不可自抑的动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心底问自己:“倘若我与他不是师徒,倘若我与他不都身为男子,倘若我不姓墨他不姓苏,倘若我在不老不残的年华遇上他……”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少时读诗经,读到此处只觉得美好得不可言喻。
如今落到自己头上,却只想逃。
慕容羽匆匆回京那天夜里,给墨玉笙塞了一张字条,写着四个字:当断则断。
这四个字大约是烫嘴,连一向皮糙肉厚的慕容羽也当面说不出口,只能借由一张字条传达。
便是这四个字在关键时刻敲醒了墨玉笙。
他缓缓放下茶盏,任心头惊涛骇浪,面无波澜地说道:“药石无医那就试着刮骨疗毒。每看一眼都在饮鸩止渴那就试着闭眼离开。”
元晦惊愕地看向他,“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墨玉笙撑手站起身来,许是久坐,腿有些微微发麻,他呆立了片刻,抬腿走到元晦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你师父。”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元晦的肩上,“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不可能迁就你有背伦常的妄念。但你在我身边一时,我便会照顾你一时,不离不弃。只是……你若是觉得煎熬,两相忘会不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轻轻拍了拍元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想一想。”
元晦颓然地闭上了眼,耳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是门扉轻开轻扣的声响,而后是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叩响。
元晦睁开眼,收起了满眼的破碎,起身走到窗边,从窗棂取下枚飞镖。
飞镖下定了张字条。
上书:汴州,菊花坳。
元晦眼底蓦得掀起一阵风暴,他的眼珠极黑,印在苍白面颊间,冰冷的骇人。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窗口。
药童东葵正在羽庄后院清扫,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元晦公子像个梁上君子一样从墙头跃下,惊成了个小结巴,“元……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冷声打断道:“墨爷回来了吗?”
药童点点头,舌头打结道:“回……回来了。在屋…”
话音未落,元晦已不知被哪阵不长眼的穿堂风给刮没了影,而药童东葵犹自沉浸在“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下来,不会折断了腿么”的震惊中。
东郊,菊花坳。
夏伏未央,秋色初现。
雨欲断未断,下得疏疏落落。
菊花深处,立着两个黑色身影。细看去,是一男一女。
男子四方脸,相貌冷峻,皮肤黝黑,眼角眉梢吊着深深浅浅的疤痕,许是愈合已久,几乎淡得看不出颜色,倒像是岁月留下的细纹。
女子长相称不上惊艳,却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她的眼窝很深,拼命地往里缩,显得眸子又大又黑,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寒潭,沾上了就难以脱身。
男子俯身,摘下一朵黄金菊,女子配合地微微侧耳,将那朵菊花斜插入耳后青丝。
男子开口道:“风娘,今日过后,我带你与天儿去看大漠孤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点点头,“好,海郎。”
两人正是让江湖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黑风孽海。
岁月洗尽了满身的戾气与血腥,任谁看,此刻的他俩都不过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寻常夫妻。
忽然,黑风眼中聚起的温柔倏地散去,她低声道:“他来了。”
菊海边缘,缓缓走来一人。
他一身白衣,肩头与下摆的衣衫被雨水染得微微发灰。他的五官与身形朦胧在烟雨中,整个人显得清清淡淡,几乎要与身后阴郁的青天融为一体。
只除了他手中的长剑。
剑身青灰,覆上了一层水膜,像是被洗尽了铅华,发出幽幽光华,而剑柄上镶着的那粒红珠,犹自亮得触目惊心,像是一团来自地狱的鬼火,那是满山黄金甲都镇不住的妖冶。
来人正是元晦。
孽海将手移到腰间的软剑上,开门见山道:“苏公子,把归魂册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海郎……”黑风惊疑地看向他。
孽海朝她使了个眼色,“我自有分寸。”
元晦缓缓踏入菊海。
他神色淡淡的,衣衫在花间浮动,带下一片又一片裹着雨露的花瓣,黏着在他素白的衣角,看上去很是像位踏秋赏菊的闲人。
他目不错珠地盯着孽海,开口道:“你可知归魂册总共三册,即便拿到我手中的两册也无济于事?”
孽海似是没料到元晦会松口得如此之快,当下脱口道:“自然。但他说过,杀了你就会把下册给我。我自有法子让你假死,不必担心。”
元晦停下脚步。
“他?是七年前出卖我们苏家给你们通风报信的那人?”
孽海脸色微变,覆在软剑上的手紧了三分。
“不如我与你俩做笔交易。”
元晦那双淡漠在烟雨中盛着天色的眸子陡然冷厉清透了起来,眼底的杀意尽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留你俩全尸。”
第51章真相
元晦拔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点红出鞘,剑气斩下大片黄金菊,错落在烟雨间,远看去,似是从天幕洒下了一捧鹅黄雨。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孽海腰间的软剑已经如附骨之疽,缠上了一点红。
这柄软剑名为“刺魂”,柔软如绢,可以随心变幻,无常无端。
它如灵蛇一般,自一点红剑尖起,迅疾无比地缠上了剑身,眨眼间蹿上剑柄,眼看凶狠的獠牙,就要刺上元晦的命脉。
偏生在此刻,另一柄“勾魄”悄然而至,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了元晦的双足,一路盘旋而上,直逼元晦的喉头。
翻飞的剑气将漫天的黄金菊切割成千丝万缕,使得那“鹅黄雨”下得愈发细密,好似织了一张锦布,将元晦囫囵个地卷在其中,遮得密不透风。
三丈之外,黑风与孽海从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刺魂”与“勾魄”,双剑合璧,剑无虚发。“刺魂”先发制人,钳制住对方兵器,顺势而上,切断对方心脉。而“勾魄”配合着牵制住对方的肉体,以风驰电掣之势,刺破心脏或是一剑割喉;两人叱咤风云的这三十年里,默契十足,从未失过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也不例外。
尘埃落定。
黑风道:“留他一口气,撬出归魂册。”
两人广袖在虚空中一起一落,只听“嗖”“嗖”两声,两柄软剑一前一后落回两人手中。
只是……剑身雪白,寒光流动,竟未见半点腥红之色?!
十步之外,萦绕在元晦周身的气流骤然凝住,细密的菊花瓣悬浮在空中,纹丝不动,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定格在了这方寸之间。
“不妙!”
孽海大吼一声,黝黑的面庞破天荒白了一回,却是煞白无光,比个死人也不遑多让。
他反应极快,手中的“刺魂”再次脱手,却只扑了个空,那鹅黄锦布下,已是空无一人。
元晦不知何时近了身。
他身上还沾着一点菊花的香气,目光却阴沉如同鬼魅,手中的一点红直逼孽海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相隔太近,孽海来不及躲闪,僵成一根人棍。
倒是身旁的黑风,身手敏捷的将“勾魄”重重刺向一点红。
奈何软剑剑刃锋利,剑身却柔软如柳,撞上一点红,瞬间折成了一道弯弓。
黑风索性弃了软剑,起掌径直将孽海推向一旁,自己闪身填了空位,以肉身将他挡在了身侧。
电光火石间,一点红如愿顶破了她雪白的脖颈,在满目的天青色与鹅黄间,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嫣红。
黑风那大而深邃的眼睛,像极了乌青鱼濒死时凸显的鱼目,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被一剑穿喉时,一点红却蓦得顿住了。
便是这一瞬的停滞,剑下人影交错,黑风被重重拽落在地,孽海扑到她跟前,将她护在身下。
“刺魂”在孽海掌间蠢蠢欲动,剑尖却不是对准元晦,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喉头。
孽海道:“我一生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求苏公子手下留情,放风娘与家中病子一条生路。”
黑风从地上跃起,死死捏住孽海握剑的腕子,凄声道:“海郎,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孽海目不错珠地看向元晦,“人命是我背的,人命债该由我还。那日风娘虽在场,却没有动手杀人。”
黑风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孽海皮肉里,她一刻不敢松懈,疾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受人唆使,起了贪念,怂恿海郎去盗归魂册……要偿命,也该是我。”
……
元晦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泛着冷意的眸子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是他毕生求而不得的八个字。不想竟在这对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魔头身上兑了现。
元晦垂下长剑,冷冷道:“他是谁?”
黑风摇摇头:“不知道……我与他也就见过两回,每回他都带着无脸面具,裹着黑袍。七年前,他忽然造访,说苏令手中有归魂册,可以治好天儿的腿疾。我与海郎忌惮苏令的武功,开始并没有答应,他却说有法子里应外合,给苏令下毒。虽然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但那天……苏令的确是中了毒,我们才得以下手。”
“那日后,我与海郎自觉杀戮太重,决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一心陪着天儿。不料半月前,那个人仿佛能手眼通天,竟然又寻到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归魂册下册在他手中,我们只需杀了你,从你手中拿到前两册,便能集齐三册。天儿已到束发之年,却一天也没下床独立行走过。我俩救子心切,便商量着铤而走险,再出山干最后一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黑风小心翼翼地去了一眼元晦脸色,试探性地说道:“苏公子若是一心想要寻他报仇,我们有法子将他引出来……”
元晦漠然道:“说下去。”
黑风仿佛是嗅到了一线生机,语速不由加快几分,“我们约好三日后碰面,地点由他派人通知。只是……”
她顿了顿,“只是此人疑心病极重,只有确保我与海郎都安然无恙,他才会现身。”
她见元晦脸上阴晴不定,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孽海,两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孽海忽地接口声道:“对了……还有一事……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认得他,他是墨舟遥,北寒神掌传人墨覃盛之子。当年象山论剑,就是墨覃盛重伤了吴姬才有了你们苏家后面的悲剧……”
黑风立刻心领神会,伺机添油加醋道:“是了!五年前苏家被……的那晚……墨舟遥也在场。他使的是墨家绝学疏影残雪掌,我不会认错的。江湖传闻苏令为报害妻之仇,给他下了茴梦香……他一个将死之人为何会那么凑巧出现在苏园?如今又为何出现在苏公子身边?恐有歹……”
她约摸是想说“歹念”,可惜元晦没给她这个机会,一剑刺破了她的喉头。
他干净利落地回了剑,又反手刺穿了孽海的颈子。
血从两人咽喉处喷礴而出,溅在元晦前襟,被雨水冲着,染了全身。
他木然看着满身血迹,面部忽然抽搐起来,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大哭。
暴雨与山风化作长鞭,一下下抽打着他,使他的面部看起来更加扭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看到苏令出现在眼前。
两人七年未见,他却只是轻轻别过脸去,“我不想见到你。你与你娘长得太像了。”
他无力地垂着肩,在风雨中咆哮:“我与她长得像,是我的错吗?”
那是他幼时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话。
可惜他始终没能得到答案,苏令消失了,幻化成北陌那张吃人的脸。
她尖细着嗓子,指着他高声咒骂道:“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随你娘去死!”
元晦步步后退,忽然踩空,跌入一口废井,井外的天空是猩红色,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求饶。
还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叫墨玉笙,是个江湖郎中,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侧过脸,却始终看不清,那个叫墨玉笙的人长得什么样。
……
雨终是停了,停得拖泥带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青色的尽头,被斜阳割了几道口子,着了些红晕。
菊花坳迎来了雨后第一位游人。是位青年。他远远瞧见一白衣人立在菊海中,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雨水。
青年心道:“竟有人有如此心境,冒着大雨赏菊。”
他有心结识一二,见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便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肩头轻轻颤了颤,缓缓转过身来。
青年看清那人面庞的刹那,宛如见鬼一般,哆嗦着往后退去,可惜双腿却不听使唤,一屁股跌进了泥潭。
那人目光阴鸷,透着隐隐的疯狂之色,一对骇人的眸子仿佛静置于血水中,泛着诡异的腥红,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似乎就会被拖入那深不见底的血池,榨干全身。
青年被吓得几乎元神脱壳,凭借着满满的求生欲,撑起半个身子,踉跄着往后退去,直到他撞见个冰冷的硬物。
青年扭头看去,竟是两具被雨水泡的有些肿胀的尸体,尸身青白,脖颈处扎着两个血窟窿,像极了被什么东西咬破喉咙,吸尽血气而亡的模样。
青年瞬间瘫坐在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眼看那人步步逼近,青年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等了半晌,迟迟不见那人扑向自己。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坠落到泥土间,他甚至能听到水花微溅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好奇地睁开了眼。
只见那人半蹲在面前,神情古怪地盯着什么东西出神。
青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个香囊。
嚢身大约应是素白的,只是此刻混迹在泥洼中,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不知是不是青年的错觉,那人冷冽如刀割的表情,似乎是柔和了不少。
他似乎是想伸手去捞那香囊,手停在半空许久,又好似担心烫手似的,缩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那人站起身子,手握长剑,朝着天边走去。
天边的口子越撕越大,残阳如血而注,似是要将那人吞噬。
不过一夜间,菊花坳易名。
人称旱魃谷,传说此地惊现旱魃,不老不死,以血为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2章十日
十日后。
白露挂苍松,梧桐细雨中。
秋已至。
羽庄的后院却不显萧瑟,秋草繁茂,各类花卉在秋寒中绽放。院中桂花悄然爬上枝头,千簇万簇压枝低,浓烂至极,又清雅至极。
院内药香与桂花香交缠,细闻去,还有一丝酒香。
药童东葵拿着扫帚,在庭中探头探脑。他远远见到白药,丢下扫帚,迎了上去,“如何?墨爷肯听劝么?”
白药皱着根苦瓜脸,摇摇头,“不听,还在喝着呢。”
东葵也皱起了眉头,“这该如何是好,东家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务必看好墨爷,不能让他沾酒。这下倒好,简直拿酒水当饭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白药叹了口气,“咱们几人,也就元晦公子能管住墨爷。唉,也不知他不声不响地去了哪里,还一走就是这么些时日……”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白药道:“要不你再去劝劝?再这样喝下去身子不出毛病才是怪事。”
东葵苦笑连连,“唉~我都碰壁六七回了……”
院南角金桂树下,摆放着一桌一椅。桌脚处立着三四个空酒坛。桌案上小火慢煨着酒壶,酒气自流口处缓缓溢出,与浓郁的桂花香彼此纠缠,不分伯仲。
墨玉笙身着淡绿色氅衣,斜倚在金桂树下,一手握着酒杯,杯已见底。
汴州入秋,昼夜温差较大。白日里阳光和煦,空气干爽,并不显寒冷,只在墙角树荫处方能寻到一丝薄凉。因此,城中百姓,大多还只着单衣出行。
墨玉笙体寒,较之常人会捂得更加严实,大约是酒气熏人的缘故,他解了领口,衣襟大敞,袖袍高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腕,腕子处骨节高耸,似乎是又清瘦了不少。
他的脸颊被酒气镀上了一层红晕,看上去气色不错。一双桃花眼分明满含春水,顾盼回眸间,又隐隐透着股榈庭落叶的萧瑟。
很淡,淡到几不可察。
炉上酒壶泛起了突突声。
墨玉笙提起酒壶,又满上了一杯。他碰了碰酒杯,有些烫手,便索性凑上前,边嗅着酒气,边静候热气散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墨玉笙喝酒,是爱酒。爱它的纯粹,浓烈,醇厚,软绵。
如今洗血术后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味觉,已经被酒精给彻底麻痹,他几乎要分不清酒水与糖水了。
他爱的,不过是酒气中独有的那份醉。
秋风过。
枝桠轻轻摇摆,桂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矮案上,落进酒杯里。
热力将杯中桂花香催得更甚,也不知这杯浊酒是否会沾上些许桂花味。
墨玉笙捉起酒杯,正欲品尝一二,酒杯忽地被一只手轻轻压回了桌案上。
墨玉笙深深吸了口酒气,低笑了几声:“东葵啊东葵,别听那慕容碎嘴的。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这句句道得可都是古人的大智慧,你我都该学着点。”
他说着,捉杯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可惜,那只手依旧不依不饶地压在杯口处,力道不重,却也让墨玉笙动不了半分。
墨玉笙摇摇头,笑道:“要不,你陪着我喝点?就偷偷摸摸地抿几口,出不了什么岔子。即便是出了岔子,也自有我来扛着,旁人说不了你什么。那慕容碎嘴远在京城,更是鞭长莫及,你怕他作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边说边又试着提了提酒杯,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的缘故,四肢绵软无力,竟还是挪不动那酒杯。
墨玉笙心道:“东葵那小崽子,怕是被逼急了。”
他于是以退为进,柔声哄道:“再容我喝一杯,就一杯,喝完就让你向那慕容碎嘴去交差。”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墨玉笙有些不悦了。
他于是缓缓抬眸,看向那人,面上是刻意流露出来的慵懒笑意,配着一双泛着酒气显得缱绻迷离的眸子,效果绝佳,便是慕容羽本尊到来,怕也是得没底线的退让,搞不好还得主动给他斟酒。
只是,这份刻意营造的松弛,在看清来人脸颊时,倏地消散殆尽。
墨玉笙惯常藏匿自己的情绪,哪怕心底波涛汹涌,他面上也总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模样。
但这次,许是被酒精麻痹,他却没能控制好面皮,让心底的情绪露了行迹。
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快速垂下眼眸,短暂地平息了片刻,又重新抬眸看向眼前人。
来人正是元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短短十日,他变了不少。
青丝凌乱,衣衫褴褛,咋一看还以为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要饭的。
撇开他狼狈的外形不谈,他的气质倒是更为沉郁寡淡了。
像是孤寂了许久,沉寂在昏暗角落里的尘埃;又像是守着寂寂严冬,望着一池寒冷,孤独立在江北的树桩。
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如松,却不再似二十岁的劲拔,更像是岁月沉淀后的苍劲。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手却都双双停在酒杯上,谁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最终,还是元晦率先开口道:“师父,喝酒伤身。”
这本是句稀松平常的话,墨玉笙不知怎得就觉得眼眶有些温热,他于是迅速垂下头,低声道:“酒已入杯,又岂可暴殄天物。”
“我替你。”
元晦淡淡道,五指一拢,没怎么费力地将酒杯从墨玉笙手中抽离,仰头喝尽。
墨玉笙愕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日前,他分明还是个滴酒不沾的毛头小子,作死喝上一口都会被呛得面红耳赤泪眼婆娑。
如今烈酒入喉,竟在他脸上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玉笙有心想拉过元晦细细询问一番,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那个脸面。
他沉默了良久,道:“回屋换身干净衣服,好生歇着吧。”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酒劲上头,让他踉跄了几步,他定了定神,转身朝着厢房走去。
“师父……”
身后传来元晦的声音。
墨玉笙回过头。
风过无声,花落有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站在金桂树下,很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味道。
墨玉笙下意识地避开元晦的目光,问道:“怎么?”
元晦却只是目不错珠地凝视着他,低声唤着“师父……师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像秋虫低鸣那般,细碎又缠绵。
墨玉笙站立了片刻,不自在地回过头,他顿了顿,开口道:“没别的事就抓紧回屋歇着,明日一早启程去五毒山。”
元晦胸口起伏了几下,脱口道:“我没想还能在这见到你。我以为……你早走了。”
墨玉笙头也不回地走向厢房,“嗯,出了些事,耽搁了。”
末了,又生怕元晦误会似的,添了句:“别多心,和你无关。”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转身,指着桌案上的酒壶叮嘱道:“剩下的给我倒了,不许偷喝!”
小火慢煨,酒壶流口温温吞吞吐着酒香,看上去,甚是纯良无辜。
元晦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知半个身子挤进厢房的墨玉笙,又骤然收了脚,转身朝中厅走去。
元晦:“师父去哪?”
墨玉笙没好气道:“给某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配安神散去。”
没有被指名道姓的小王八蛋生怕这个响亮的名号落不到自己头上,忙接口道:“多谢师父,我陪着你一同去。”
墨玉笙朝他摆摆手,“你老老实实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无故得了骂的小王八蛋看上去心情甚好,来时一身沉郁寡欢之气淡去不少,他一路目送墨玉笙消失在草木尽头,方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低头扫了眼襟前被蹉跎地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血迹。
墨玉笙对他这几日的行踪不闻不问,风淡云轻地就将这十日翻篇,元晦便顺着这台阶往下走,索性将菊花坳之事烂在心底。
只是,他永远也无法亲口告诉墨玉笙,他听了他的话,逃到了很远,也下定过决心,与他彻底了断。
可惜他越过了千山趟过了万水,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脑中所想的,却依旧是他。
他也并非没有恨过怨过墨玉笙。
上天赐他一个“曦”字,却未曾给过他半分光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是他的光,照亮了他半生路,却被一个叫墨舟遥的人,生生掐了去,从此堕入黑暗,不见天日。
怨毒的藤蔓在他心底疯狂滋生,他终不敌心魔,被反噬了心智。
他于是蜷缩着身子,躲在无人在意的躯壳里,任由陌生的自己一下一下,朝着弄人的命运挥剑。
可当心魔企图与他合二为一,强行将墨玉笙从他脑海中抹去时,他还是挣扎了,甚至凭借一线清明,逆风翻盘,重新压制住了心魔,拖着卑微的身躯,回到了羽庄。
与此同时,他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无论眼前人是墨玉笙还是墨舟遥,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个血夜,那一点绕指的温柔。
倘若对墨玉笙的依恋是种病,他已病入膏肓。
此乃绝症,无药可医。
连血仇,也不能。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3章妖女
翌日,两人乘坐马车,一路驶向西南,踏上五毒山访药之旅。
车夫是羽庄的伙计,名叫来风,年纪与元晦相仿,在入羽庄前跑过一段时间江湖。
车行三日,来到一处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来风正愁没地填肚子,远远瞧见一间面馆,装潢甚是简陋,几块破木板子彼此支撑,勉强够遮风避雨的。
来风身强力壮,新陈代谢格外快些,他饭量极大,是个妥妥的饭桶,可惜肚子存不住货,经常是刚吃了上顿就惦记着下顿。反观帘后二人,靠着几口茶水就能撑上一天,在来风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他与二人混得熟,也不避讳,撩开车帘,嬉皮笑脸道:“墨爷,前面有间面馆。”
墨玉笙见他这副成天吃不饱饭的样子觉得好笑,逗他道:“怎么,才刚吃过八个包子,这么快就又饿了?”
来风摸着浑圆的肚皮,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那家包子水,不实在。”
墨玉笙见他圆鼓鼓如发面馒头似的腮帮子,忍不住手欠,伸手掐了上去,“那倒是,怎么也比不上我们来风的脸蛋实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惨遭这突如其来的咸猪手,脑子发晕,手一抖,险些连人带车一道栽进阴沟里。
元晦一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师父!请自重!”
墨玉笙艰难地收起了满身的轻浮,憋出一脸浮夸的庄重,“走,随我吃饭去。”
三人下了马车,进到面馆。
店内坐满了南来北往的食客。店外搭了个简易的遮阳棚,摆放了几张桌椅。
三人在店外挑了处空桌,点了些茶水和五碗汤面,坐等上菜。
店不大。跑堂,收银,掌勺都压在两人身上。平日里一天到头来不了几位客人,两人游刃有余。今日也不知遇上个什么良辰吉日,里里外外坐满了食客,急得老板满头大汗。
偏生他又是个实在人,不忍怠慢每位贵客,咬牙翻出了压箱底的花生核桃,挨个送到每桌,边真诚地给人赔不是。
元晦接过核桃,刨开,细细地除了碎屑,无比自然地递到墨玉笙跟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嘴刁钻,臭毛病多,比如吃核桃仁可以,不能沾核桃皮。元晦便一丝不苟地将核桃皮去得干干净净,简直比面馆的桌椅板凳还要光洁,看得来风目瞪口呆。
他与元晦年纪相仿,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当下叹道:“元晦公子可有心上人?哪家姑娘若是能被你看上,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元晦将新鲜去壳的琥珀色核桃仁放入墨玉笙跟前的碗碟,抽空对着来风笑了笑,简短道:“有!”
来风顿时媒婆上身,凑上前去,问道:“果真?那姑娘定是生得花容月貌吧?”
元晦想也没想,点头道:“嗯。”
来风肉眼可见地羡慕,“那可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元晦从碗中又捏了粒核桃,摇头笑道:“可惜,是我一厢情愿。”
“什么?!”
来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在他看来,元晦无论长相,气度,学识都非凡人,更遑论他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简直是恭良温俭让的代名词。
“姑娘可说为何?”来风追问道。
元晦低头摆弄着核桃皮,闻言,轻轻笑了笑,他瞥了一眼如芒刺背,如鲠在喉的墨某人,用略带戏谑的语气说道:“大概是嫌我长得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大惊,几乎要拍案而起,“什么?元晦公子的长相还有人挑?依我看,那姑娘不是抽风就是有眼疾,要不就是脑子进水了。”
末了,他不解气,又愤愤地补了一句,“八成是脑子有病。有病需得及时医治,真想给她送去两副治脑疾的药方。钱我掏。”
正巧老板端来两碗汤面。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了。料不够了,只能先上两碗。剩下的三碗恐怕要等些时候。”
不待来风开口,墨玉笙收了满脸的黑线,笑容可掬地说道:“不打紧。两碗就两碗,余下的三碗先匀给其他人。”
他直勾勾地看向来风,似笑非笑道:“反正这位小兄弟皮糙肉厚最是抗饿。”
“墨爷……”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来风瞬间蔫成根霜打的茄子。
小的不才,平生最不扛的就是饿……
墨玉笙话说得重,到底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对元晦唤来一个空碗,与来风分而食之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原本穷讲究多,对这清汤寡水提不起太大兴致,一顿饭吃得三心二意。
左顾右盼间,他瞧见一伙人,约摸十来个,风尘仆仆地朝这赶来。这伙人足力不错,应有轻功伴身,个个携刀带剑,是江湖人无疑。
墨玉笙顿时后宅嬷嬷上身,趁那伙人靠近,闲不住的爪子伸向了其中一位,“这位大哥,看你行色匆匆,可是前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位英雄显然不愿搭理,胳膊不耐烦地甩了甩,足力瞬间加快了几分,扭头却见那俊美食客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身侧,丝毫没有落下风。
看来是同道中人。
英雄于是放缓了步子,道:“魔教神女被抓,由八大门派主持正义,在玉华锋举办屠魔会。大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你若也想去插上一脚,就抓紧咯。”
英雄说完,使出轻功,追着前人而去。
“是阿陌。”
墨玉笙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凑个热闹,耳边蓦得响起元晦的声音。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元晦,猛地提了真气,使出踏雪无痕,负手往前飘去。
他身姿卓绝,一起一落间,衣诀翻飞,飘摇兮若流风回雪。可惜他足下轻盈,心头却似顶了个大锤,沉闷不已。
算起来,师徒二人总共也就与阿陌有过两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元晦如何能识破阿陌的真实身份?
莫非他在暗中调查过马蹄莲教?
何时开始?又因何如此?
他与魔教,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干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想着,墨玉笙在秋风萧瑟中吐了口绵长又无力的白气。
那个只会吊着脆生生嗓音,一口一个师父的稚儿,早已消失得连根毛都不剩。余下的这个端着张和尚脸内里却似生了八百个心眼,分明很近,又似很远,叫人看不真切。
偏生……自己又对他无可奈何。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他与元晦一前一后上了玉华峰。
玉华锋原是处名不见经传的野峰,人迹罕至,如今被一干江湖人围得水泄不通,颇有数月前英雄大会的势头,这等盛况,连过路鸦雀见了,都忍不住驻足枝头,凑个热闹。
马蹄莲教原是西域魔教的一支,因其诡异狠辣的蛊术闻名,在第六任掌教南宫七夜的率领下,征战南北,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群魔割据局面,完成西域魔教统一,并于十年前进犯中原,被周怀恩以一柄未央剑斩首于昆仑山,从此魔教元气大伤,退守西域。
伏蛰十年,魔教回血,如今明面上虽尚未大举进犯,却在暗中利用蛊术做着扒皮吸血的勾当,不少武林高手都遭其黑手,连中原楼楼主的独子都未幸免。
是以魔教神女被俘普天同庆,在座各个磨刀霍霍,生怕晚了就没地儿下刀。
墨玉笙便顶着一张铁掌也拍不烂的面皮拖着元晦生生挤进了摩拳擦掌的人群。
只见人群中央立了个十字木架,一个紫衣女子手脚被束,五花大绑于木架上。
她垂着头,闭着眼,青丝与紫衫在寒风中瑟瑟,看上去像只折了翼的破风筝,若非顶着魔教妖女的名头,寻常人看了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身旁站着个青衣道士,手持长剑,正是仓山派副掌门王诚子。
他高举长剑,“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旋即挑剑对准阿陌的腹部,“我仓山派掌门余秋阳死于魔教之手,今日由我王诚子开道,替数百仓山弟子讨一捧妖血,来敬我掌门在天之灵。”
阿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落水的蚊虫扑腾了几下膜翅,便没了动静,无力地垂着。
刺向她的剑极为刁钻,能开膛破肚,却不致死,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承受在座各位的千刀万剐。
谁料剑尖入腹的刹那,两股气流直逼剑身,顷刻间将剑身逼退三尺,王诚子腕不受力,长剑险些脱手。
不等王诚子发难,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落到了他跟前。
第54章幽谷
那黑衣人负手而立,分明是枯朽之躯,浑身却散发着股凌人盛气。
众人定眼一看,正是那日在风云顶击败夺命书生,助中原楼拿下武林盟主之位的无名侠士。
王诚子铁青着脸,冷声道:“二位兄台是为何意?”
无影摆摆手,笑道:“道长别误会,我与沈兄偶经此地,听说正在开屠魔大会,便上来凑个热闹。”
话音未落,原本形如死尸挂在木架上的阿陌忽地睁了眼,她的目光短暂地在无影侧身停留了片刻,旋即死死地投向他身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清渊与她仅一步之遥,两人四目相对。只这一瞬,阿陌沉寂如冰河的眸子,碎了千里。她却并不动声色,只兀自将心间翻涌起的千愁万绪含在双瞳剪水中。
王诚子冷声道:“二位若是来凑热闹,请先行退下。妖女是本门与武当派合力围剿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要报仇索命,也当是由本门开刃。”
他顿了顿,“若是来砸场子的,也要问过八大门派与在座英雄答不答应。”
无影笑笑,“我与沈兄身单力薄,岂敢不自量力与诸位英雄为敌。只是——”
他话锋一转,“据我所知,马蹄莲教神女从不露真身,连魔教教徒都鲜少见过她的真容。敢问道长又是因何判定,此人即是魔教神女?”
王诚子冷哼一声,“兄台还敢说自己不是来砸场的?”
无影并不接话,只是看向乌泱的人群,“在座都是正义之士,应该也不想错杀无辜吧?”
人群开始有人点头附议。
王诚子沉着脸,忽地上前,一把揪起阿陌密如垂柳的头帘,只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赫然印着赤红的马蹄莲印记。
他冷眼看向无影,“这是什么,就不必贫道多费唇舌了吧?”
无影点点头。
赤色马蹄莲乃魔教圣物。传说死后灵魂能凭借此花引路找到天城大门,得湿婆庇佑,获永生。而神女则是湿婆在凡间的化身,额心的马蹄莲印记封印着无上的神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诚子耐心告罄:“兄台还有话说?”
“有。”无影不紧不慢道:“在下十分好奇,神女为何会孤身涉足中原?又为何如此轻易就落入旁人手中?西域那十万教徒呢,怎么不见踪影,又为何袖手旁观?莫非活腻了,厌倦永生,想弃了神女入阿鼻地狱?”
王诚子怒道:“兄台究竟想说什么?”
无影道:“此事蹊跷,恐有诈,需得从长计议。”
王诚子咬牙沉默半晌,忽地拔剑刺向阿陌,“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此仇不报,贫道愧对掌门在天之灵。”
锋利的剑光带着冰冷的寒意,闪过众人眼底,却被一人断在掌下。
沈清渊横在阿陌身前,袖袍真气涌动,白衣翻飞,他淡淡道:“道兄,切勿被一叶障目。”
正这当,从乌泱的人群中飞出几枚飞刀,旋即有人大喊道:“去它娘的一叶障目,去它娘的黄雀在后,我与魔教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正是青虹飞刀李青龙。
与此同时,一道碧玉色身影轻轻跃起,袖袍在空中随意一带,竟将飞刀轻易地就收入袖中。
他轻巧地落下,从指尖卸了几枚飞刀,又一时手痒,留了一枚在手中来回把玩。
这么个杀人利器,在他手中倒成了乖顺的玩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气得李青龙铁面憋成猪肝粉,当即挥手连射十数枚飞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飞刀好似长了腿脚,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从四面八方包夹住来人,齐刷刷地向他刺去。
青虹飞刀在江湖兵器谱上排名前列,轻易不出手,出手便如青虹贯日,刀无虚发。
江湖人各个噬武如命,早就将妖女抛之脑后,都屏气凝神地看向那碧衣人。
但听“砰砰”几声,几道银光乍现,原本如闪电般疾驰的飞刀,竟如折翅的青鸟,直直下坠,前仆后继地扎进了土堆里。
而那碧玉公子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他掌下的真气延绵不断形如游龙,将二人滴水不漏地护在了身下。
正是那苏家遗孤。
他的面庞有些苍白,更多的是冷厉,他直直地盯着李青龙,眼中隐含杀意。
墨玉笙弃了手中把玩的飞刀,反手搭在元晦紧绷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而后对着众人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动那么大的肝火,伤了身子不说,还让外人看笑话了。”
一番漂亮的场面话说得落落大方,配上这么张妖言惑众的脸,倒是叫人一时难以发作。
墨玉笙接着道:“其实细想来,方才那位兄台所言,也不无道理。想必在座各位也有所察觉,近来魔教对中原武林各家的渗入实在精准得蹊跷,很难想象,区区一帮西域蛮子能在我中原掀起那么大的风浪。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势力推波助澜,他们又在谋划怎样一盘大棋?偏生在此刻,冒出个行踪难寻,难辨真身的神女,是巧合还是阴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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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所言,句句在理。但江湖人,鱼龙混杂,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勇夫,江湖大义于他们而言,不如快意恩仇几个字的分量来得重。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元晦开口道:“此地离汴州中原楼不过五百里,脚程快者两日之内便能抵达,不如多留这妖女两日,压去萧盟主面前,待他定夺。萧盟主独子数月前遭魔教毒手,中了蚀心蛊,是以萧盟主必不会包藏祸心。若由他牵头处置这妖女,也算是名正言顺。”
萧翎天独子在自家府中被人下毒算是中原楼的不宣之耻,旁人隐隐约约有听见风声,事关中原楼颜面,鲜少有人摆在台面上议论。不想这苏家的年轻公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众人差点惊掉下巴。
最终,八大门派之首的衡山派掌门上善师太一语定了乾坤。
“贫尼自告奋勇,愿押送妖女去中原楼听候萧盟主发落。”
上善师太一出口,其他各门各派纷纷颔首表示追随,不过是换个地方屠魔,还能更有仪式感,何乐不为。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山,又浩浩荡荡地下山,押着阿陌,一路向北。
而阿陌始终朱唇紧闭,只是在与沈清渊错身的刹那,双唇微微颤了颤,到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人群散尽。
无影朝墨玉笙递去一个秋波,激得墨玉笙打了个寒颤。
“我说这位仁兄,不要顶着那张人皮面具对着我笑,我胃疼。”
无影笑意更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处十里地有一幽谷居,墨兄若肯赏脸,我愿亲煮一壶茶汤,给墨兄暖胃。”
墨玉笙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若是这张脸……就不必了……”
无影挤眉弄眼出一个黯然神伤的表情,“墨兄还真是无情……”
…………
青石镇,幽谷居。
自汴州一别,已半月有余。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用在无影与墨玉笙二人身上,倒是再恰当不过。原本不算熟络的二人,如今简直是蜜里调油,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生生给这寂寥的冷秋,添了几把柴火。
墨玉笙性子跳脱,原是个多嘴多舌的主。倒是传说中喜怒无常,冷心冷面的鬼岛岛主,竟也是这么个收不住舌头的货色,倒是让人大跌眼镜。
元晦话少,大多安静地注视着墨玉笙,或是低头给他摆弄碗碟,偶然也会动动手,拍掉墨玉笙偷溜向酒杯的爪子。
沈清渊性子清淡,平日里话不多,今日似乎是格外沉寂,除了偶尔举杯说几句客套话外,几乎都低头垂目,心思既不在酒水上,也不在佳肴上,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汤足饭饱,各自回屋。
临近戌时,无影敲开了沈清渊的房门。
彼时,沈清渊换上了一袭黑衫,坐在窗边的茶几旁,面前放着两个茶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盏空,一盏半满。
半满的茶盏握在他手里,盏中茶已凉透。
无影也换了身黑袍,卸了易容的脸显得格外冷艳。他扫了一眼案上的茶盏,对着沈清渊道:“屋外月色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沈清渊点点头,轻声道了句“好”,随着无影,踏着月色,走出了幽谷居。
二人徐徐行了一阵来到镇中一处闹市,无影就如孩童般,穿梭于集市的每个角落,东摸摸,西瞧瞧,沈清渊由着他乱窜,默默跟在身后。
二人行至一小摊前,摊位不大,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无影挤进人群,探头望去,见卖的是糖葫芦,回头对沈清渊笑道:“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糖葫芦。如此苦涩的东西,怎会有人趋之若鹜?”
那摊主是位须发老者,闻言十分不悦,皱着眉头道:“客官不妨打听打听,老朽在青石镇做了近三十年,用的是顶好的山楂与红糖,绝无以次充好的道理。”
无影指着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笑道:“我无意诋毁您老人家,只是这东西我幼时尝过一次,苦涩的要命。”说罢一弯身子,溜出了人群。
那老者捋着胡须,摇头叹道:“此人幼时是有多苦,才能将这糖堆儿记成苦味?”
第55章取舍
两人离了小摊,继续闲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这青石镇民风实在开化,路上不时有女子掩面朝二人轻笑,有胆大泼辣者干脆跑上前,拉住二人衣角,“二位哥哥想必是外地人,不如去前方酒铺喝上一杯?”
沈清渊对上这阵仗有些不知所措,无影倒是轻车熟路,朝那女子邪魅一笑,待到女子被迷得神魂颠倒时,他忽地捉起沈清渊的腕子,拉着他发足狂奔。
二人跑到暗处的一片荷塘。
一池残荷,一轮明月。
荷叶虽未残败,荷花已见凋零,让人不免生出几分伤春悲秋之感。
沈清渊沉默地将腕子从无影手底抽回,找了处干净地坐下。
风过,残荷上仅剩的几片花瓣飘落水中,惊起几尾游鱼前来抢食。
无影站在沈清渊身后,随手拔了一撮长尾草,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打着拍子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浅浅几句,竟是将悲凉秋意扫尽。
他轻轻拍了拍沈清渊肩头,“如此良辰美景,怎可少了美酒。你且在这呆会,我去寻些佳酿。”
沈清渊回过头,无影早已不见踪影,黑夜中,只留下斑驳的树影,在冷秋中摇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蓦地想起许多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夜,那个叫无影的男子说着同样的话消失在月色里就再也没有出现,直到绝命崖一役。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清渊站起身来,走到巷子口,朝那没有边际的巷子深处望了一眼。他背倚青墙,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巷子另一端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清渊抬起头,恰好撞上无影含笑的双眸,他原本浓烂的五官在这清冷月光下,褪去了艳气,倒显得温婉了许多。
无影提着两坛酒,嬉皮笑脸道:“怎么跑到巷子口来捉人了。是怕我跑路,不回来了么?”
身后传来沈清渊淡淡的声音,“那年在扬州你可不就是抛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无影愕然。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倒是沈清渊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这酒可是杏花春?”
无影接口道:“你倒识货。杏花春原产自三晋之地,此地少见,我可是跑遍青石镇才买到的。”说罢手一抬,将其中一坛抛给沈清渊。
沈清渊解开酒盖,饮下几口,道了声:“好酒!”
二人月下对饮了一阵,沈清渊蓦地开口问道:“此地多佳酿,为何偏偏要寻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笑道:“我好甜口。这杏花春,入口甘甜。”
沈清渊蓦得想到了市集上的糖葫芦,不禁摇头笑道:“这是什么歪理。若论香甜,世间哪有什么比的了糖葫芦?”
无影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五岁那年吃过一串。味道又苦又涩,简直比生吞黄莲还不如。”
沈清渊轻轻垂下眼帘。
五岁那年,算起来,正是无影遭爹娘遗弃的那年。
夜风从荷池一路吹来,两人的袖袍起起落落,布料交缠摩擦发出的丝丝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入耳。
无影忽地开口道:“你打算今晚去救她,是吧?”
沈清渊默然。
无影道:“我同你一块去。”
沈清渊截口道:“不可!”
无影笑道:“白道欠我鬼岛三千鬼众的血债我还没讨回,如今正好沾沾你的光。你不会嫌我是个拖油瓶吧?”
沈清渊摇头道:“影子……你何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影笑笑,“我无影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天下人尽皆知。你才知道么?”
他顿了顿,忽地收了笑,直勾勾的望向沈清渊,表情是少有的认真,“但是清渊,有一事我想求个明白……你对阿陌……”
他这话还未出口,就被沈清渊从袖袋中摸出个不知什么的玩意砸中了脑门,影子吃痛,闭了嘴,手脚麻利地接住了那硬物。
是个油纸包。
无影奇道:“给我的?”
沈清渊挑眉,“不然呢?”
无影喜形于色,也不讲究那些个礼数,大大方方地揭了油纸,里面竟露出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沈清渊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去日不可追,来日尤可期。”
无影沉默了片刻,低头咬了一口手心上的糖球。
果然是香甜脆口,却不是因为嘴里之物,而是因为身边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匆匆别过身去,眼底朦胧,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沈清渊低声道:“我对阿陌,并无男女私情。很早以前,阿陌就向我袒露过她的身世。她生为魔教神女,却只想远离尘嚣,浪迹江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落在腰间的未央剑上。
他原是个籍籍无名,举杆垂钓的天涯客,却阴差阳错成了护剑人,一生与剑魔缠斗,斩七情断六欲,至死方休。
他在暗中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谁人又不是如此?我既渡不了自己,不如去渡旁人。”
无影忽地面色一凛,冷哼道:“去他娘的身不由己!老子想救之人,想做之事,阎王来了,也拦不住。走!你我现在就出发,趁着三更天夜袭。”
说罢,他将剩下的糖球裹好塞进袖袋,伸手捉过沈清渊的腕子。
沈清渊轻轻挣脱,将怀中的酒坛递了过去,“别急,喝完了再走,别暴殄天物。”
无影接过酒坛,仰面而尽。他翻转酒坛,坛口朝下,起掌重重拍了拍坛身,“一滴不剩!”而后将酒坛扔向一旁,“走。”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忽地身子一歪,悄无声息地跌进了沈清渊的怀里。
月下,无影闭着眼,安静得像睡着一样。
沈清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三步倒,果真名不虚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顿,侧身望向冷月下的荷塘。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愁多几许?似那剪不断的流水声。
他收紧了搭在影子腰间的手臂,卷着他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在穿过幽谷居庭院时,正巧遇上墨玉笙裹着厚厚的披风与元晦坐在亭下围炉煮茶。
墨玉笙:“无影兄这是……”
沈清渊足不停步,抛下句“醉了”,直直掠向无影厢房。
墨玉笙从元晦手中接过茶盏,意味深长道:“醉了……”
沈清渊推门而入,将无影放倒在床榻上,俯身抽过被褥,将他细细裹了进去。
他侧身在床头坐了片刻,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无影的眉眼间。
从窗棂泻进来的几束月光纯凉如水,冲淡了他妖魅的五官与周身的血气,看上去,倒像那么个人畜无害的良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既已决定做人,就青青白白的吧。”
他轻声说着,伸手将无影额间的一缕碎发拨入耳后,起身欲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极细的叹息,伴着这声叹息,忽然有人出手,点向他的后心。
沈清渊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有所行动,奈何两人离得太近,终是避之不及,后背几处要穴被锁住,动弹不得。
不待他开口,那人又干净利落地封住了他的哑穴,从身后将他轻轻揽入怀里。
无影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道:“清渊,你我果然心意相通。我方才还在想,怎样才能留住你,不想你先动手了。若不是你将我放倒,我又如何能泄了你的警惕,那么轻易就得手呢?”
他不顾沈清渊瞠目欲裂,自顾自道:“我自小在各种毒物里打滚,三步倒这雕虫小技怎会奈何得了我?”
他将沈清渊放倒在床榻上,盖好被褥,“我也不瞒你。我早知你是护剑人,也知每过子夜,阴阳交替之时,剑魔会趁虚侵占你的身子……我怎忍心放你赴险?”
他忽地捏住了沈清渊的下巴,俯身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喜欢你七八年,讨点甜头,不算过分吧?”
他松了手,轻轻笑笑,闪身出了厢房,飘向亭下师徒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见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无影陡然出现在面前,未见惊疑之色,只是半开玩笑道:“鬼主这副扮相夜出,是打算去劫财还是劫色?”
“劫人。”
无影简短道。
他的视线穿越长夜,落在沈清渊的厢房。
他站在凉亭下,身披月光。浓烂至极的五官被月光与暗影切割成两半,一半深情,一半决绝。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开口道:“我点了他的定穴。我怕他动用真气强行突破封印,还请二位帮我看住他,护他周全。”
墨玉笙苦笑着摇摇头,“无影兄这是说笑了。沈兄若是认真起来,我师徒二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无影道:“今日行行酒令,墨兄输我一局。”
墨玉笙苦笑道:“……原来无影兄早有预谋……”
无影笑笑,道了声“多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手握茶盏,晃了晃,忽地追问道:“值得吗?”
可惜无影已经不在原地,留下空荡荡的冷夜,被茶气熏着,像是那里从未有人来过似的。
他的耳旁蓦地响起另一人的低语:“值得。”
墨玉笙没听清。
他看向元晦,“你说什么?”
元晦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撑起身子,平静地与他对视道:“我说,值得。换作我,也会如此。”
元晦的眸子很亮,像万里冰封下的星河,穿越亘古不变的时空,流向永恒。
而那永恒的尽头,倒映着墨玉笙。
墨玉笙忽地收了视线,起身快步走向黑夜深处。
元晦慌忙起身,紧随其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父去哪?”
“解穴。”
“……你方才不是答应鬼主……”
“我答应他什么了?你师父我喝的是茶,他说的是行酒令,做得了数吗?何况他曾伤你一掌,如今我摆他一道,刚好两不相欠。”
元晦:“……”
这股无赖劲,的确很墨玉笙。
元晦跟在身后,想了想,又说道:“此次夜袭非同小可,救得可是魔教神女,弄不好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沈清渊乃周怀恩弟子,与中原楼交好,处境甚是尴尬。鬼主将他拦下,孤身前往,也不失为权宜之计。你我若贸然插手,恐怕……会弄巧成拙。”
墨玉笙足不停步,“趟若无影此行有去无回,你猜沈清渊会如何?”
元晦顿了顿,用比清宵还平静的语气吐露心声:“大概不能独活。”
墨玉笙脚步微微一滞,旋即足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瑟和鸣,鹣鲽情深,是自己此生求而不得的八个字。
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他人?
【作者有话说】
无影:“敢情我是工具人,推动你俩感情升温?”
元晦:“不然咧?”
第56章竹箫
车行月余,驶入云岭之南。
已入深秋,北方草木早已凋零,此地却依旧郁郁葱葱,虽不及春夏明艳,也足矣让人赏心悦目了。
马车停在一处空地。
来风掀开车帘,将袖炉递了进去,“墨爷,天转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眯着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将袖炉放在身旁的小案上,懒洋洋地说道:“把帘子替我拉开,阳光正好。”
来风一面利索地将车帘挂上,一面忧心忡忡道:“元晦少爷说去前面探路,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
墨玉笙玩心正起,随口逗他道:“深山老林,怕是遇上了勾魂的狐妖。”
来风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道:“天还没黑。妖精不都怕光吗?”
墨玉笙继续逗他道:“普通的妖精自然怕见光,五毒山的妖精功力深厚,可就未必了。”
来风吓得面色苍白。
墨玉笙过够了嘴瘾,笑道:“此地离五毒山尚百余里路,想那狐妖跑不出这么远。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晚上在哪落脚,吃些什么。”
提起吃,来风愁容一扫而空。
“面,吃碗面就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揶揄道:“不要肘子,鸡翅外加火腿?”
来风“嘿嘿”笑了笑,“不用。就一碗面”,他顿了顿,低声道:“长寿面。”
墨玉笙:“今日是……你生辰?”
来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浑圆的后脑勺,“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我爹娘没得早,什么生辰不生辰的,也没正经八百地过过。”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思量着送点什么合适时,元晦回来了。
他背光而行,清俊的面庞笼在大片的阴影下,却不显得灰暗,看上去温柔又平静。
来风跳下车,迎了上去,“元晦少爷,你可总算回来了。墨爷说这一带有勾魂的狐妖出没,我可真害怕你出了什么事。”
元晦轻轻偏了偏头,越过来风,投给墨玉笙一个含笑的目光,带着那么点宠溺,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会照单全收。
两人回到马车。
来风正准备上车,元晦从袖中掏出个短笛递了过来。
来风有些不知所措,“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我见前方有片竹林,便截了根竹子随手削的。做工是粗糙了些,你若是介意……”
不等元晦把话说完,来风一把夺过短笛,生怕元晦反悔。
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家寡人,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被人惦记着,还有什么可挑?
他原不是什么内敛的人,一腔的感动化作鼻涕和热泪,作势扑向元晦,如愿……扑了个空。
来风转而将满腔的真情实意都倾注到手中的竹笛上,正准备凑上前印上个大大的深吻,手心忽地一凉,竹笛被人摸了去。
来风神色哀怨。
青天白日下行掳掠之事的墨某人倒显得坦坦荡荡,他修长的手指刁着竹笛,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来回打量着指尖物,目光高深莫测。
来风陪笑道:“墨爷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区区竹笛,如何能入得了您的眼。”
言下之意:该还我了。
墨某人耳聋的毛病大概又犯了,迟迟不见动作。
来风心底顿时涌起股不详的预感,直觉这小小竹笛是羊入虎口,他于是眼疾手快地将竹笛夺回,护在身后,嘴上很是积德地建议道:“墨爷若是喜欢,明日入镇,我替您跑腿,买个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表情古怪地瞪了来风一眼,难得没有与他贫嘴,面无表情地钻进了车厢。
天色渐暗,来风操起缰绳,催动了马车。
他心头欢喜,忍不住低头吹响了竹笛。
笛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与清风追逐,衬着这夕阳天,无限好。
然而,这笛声却不知怎么着触了墨某人的霉头。他掀开车帘,露出个牙疼的表情,不耐烦地说道:“把那声音给我掐了,听着头疼。”
来风心有不甘,刚得的宝贝不让吹,这不是叫人活受罪吗?何况平日里自己吹哨唱曲墨爷不都挺享用的么?
他于是委屈巴巴地看向元晦,企图讨点安慰,却绝望地发现,元晦的目光滴水不漏地黏在了墨玉笙身上,自己连个余光都讨不着。
来风有苦难言,只得收了竹笛,乖乖赶路。
天光渐去,只留一线残阳低挂西山。
来风远远瞧见个老媪坐在路边。那老媪耳力与目力极佳,不等来风有所动作,她已站起身子,朝他挥手。
来风于是放慢马车,对着帘后二人道:“前面有个老妇拦车,要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但停无妨。”
来风“吁”了一声,马车在老媪面前停下。
元晦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
老媪拎着竹篮,蹒跚几步上前道:“老身外出采野菜不慎扭伤了腿脚,几位善人可否行个方便,载老身一程。”
她侧身指了指前方,“老身家不远,离这也就四五里地的距离。”
“自然。”
元晦扶过老媪,将她引入车厢,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内饰,老媪来回打量数圈后,视线落在了元晦身上。
老媪道:“几位善人模样端正,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元晦接口道:“我们从北方来,去芍药镇。”
老媪道:“芍药镇离这百里,中途没有客栈。天色已晚,几位善人若是不嫌弃,可去老身家暂住一宿,喝口热汤,睡个暖觉,老身我这便车坐着便也更踏实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风迫不及待地探进来半个脑袋,直奔重点:“能得碗热汤,可真是太好了。”
元晦笑笑,看向墨玉笙:“师父,夜间天寒,不如承了老人家的美意?”
墨玉笙看着来风那意气风发的嘴脸就莫名地烦躁,原打算回绝,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与和个毛孩子较劲,苦了自己,于是点头道:“好。”
几人驱车赶到老妪住所时天还没黑透。
借着微光看去,木屋简陋,很是有些年头了。屋前横梁挂着西南特有的风干腊肉,前庭有片菜园,不大,种着些常见的果蔬。
而那菜园前,站着个老翁。
大概是望妻心切,他早早就候在门口,接过自家老婆子后,简单询问了几句,欣然将几人领进了门。
晚饭简单,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些就地取材的青菜,唯一的荤食是盘风干腊肉,肉有些柴,口感不算上好。
来风胃糙,吃不出好歹,咸菜就着馒头稍有些滋味就能满足,这顿饭吃得颇为舒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胃口不佳,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
元晦速来随遇而安,对吃没有太多讲究,今日他格外受老夫妻的待见,两人又是给他添饭,又是给他夹菜,盛情难却,较之平日,他多吃了不少。
晚饭过后,下了阵急雨。
穿堂风一过,夜空便像是被什么人撕开了道口子,大雨倾盆而泄。
索性这阵雨下得并不拖泥带水,一炷香的功夫势头便过去了。
雨还未停透,墨玉笙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穿过院子走向前庭的果蔬园。
他踏着羊肠般的青砖小道一路前行,丝毫不在意脚下的积水,任石缝间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衫下摆。
在马车上蜷了一天,都快成了只缩头乌龟,他可太需要出来放松放松筋骨了。
园中有棵梨树,青果被疾雨打落枝头,碎作一地,炸开的果香满园流转。
墨玉笙手欠,正打算摘下一枚青果,猝不及防地被人裹进了件大氅,缚了手脚。
元晦举着把油纸伞,将自己束成了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墨玉笙身后。
残雨未尽,有一滴没一滴地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滑落到元晦的肩头,将一小片白衣染成了玄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墨玉笙喜怒不形于色,与他相处数年,元晦大抵也摸清了他的脾气,比如今日,他敏锐地觉察到,墨玉笙心绪不佳。
虽然脾气是对着来风撒的,但元晦隐隐约约觉得与自己有关……
至于原因嘛……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约摸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眼见乌云又被哪阵不长眼的风给捎了回来,元晦开口道:“回屋吧,当心着凉。你晚饭吃得少,我找老人家借口锅,去给你下碗面?”
墨玉笙摆摆手,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必折腾,没胃口。”
大概觉得话说得有些生分,他转身拍了拍元晦的肩,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早些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师父——”
元晦撑着伞,疾步跟上,不想被块破口的青砖绊了脚,朝前踉跄了几步,混乱中,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滑了出来。
墨玉笙本能地伸手接住。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竟是只竹箫。
箫身光洁,泛着紫光,音孔被人细细打磨过,玉珠一般圆润,看上去甚为精巧,竹箫的末端还被人细心地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墨”字。
第57章夜袭
元晦设想过成千上百种赠箫的方式,连墨玉笙回绝的表情和措辞他都在脑海中过了千八百回,却不想竟以这种方式开场……着实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墨玉笙明知故问:“这是……”
元晦硬着头皮回道:“给来风削竹笛的时候,顺手给师父做了一个。”
顺手,做的?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紫竹长箫与来风手中的那只做工天差地别,那是来风瞧见,会哭晕在茅房里的程度。
元晦掩在长袖下的手掌半握,指尖微微泛白,看得出有些紧张。
这一路听墨玉笙天南地北的鬼扯,当听说他曾在京城烟雨阁以一曲箫音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时,元晦的心头短暂地酸痛了一下后,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墨玉笙月下吹箫,花影落清腮的模样。
他那时便想为墨玉笙亲手做一只竹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偶经一片紫竹林,他见竹节坚韧,文理细腻,是难得的材质,便削下一截,雕了根长箫。
为了掩人耳目,他又买一送一地以最快的速度削了只短笛。
可惜他能堂堂正正地将短笛送给来风,却只敢将长箫藏头藏尾。
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单纯。
投木报琼并非他的本意;弄玉吹箫,才是他心头所盼。
他固然知道墨玉笙不会收下,但心头又总免不了生出一丝丝妄念,就如这漫天剪不断的梧桐雨,万一……万一呢?
不想,这万一,竟真在这冷秋夜砸中了他的脑门。
墨玉笙居然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将那竹箫攥在手心,背着双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看那仰首挺胸的样子,好似只趾高气扬的孔鸟。
他走出几步,忽又开口道:“今日是来风的生辰,你去借口锅,给他下碗长寿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开了火就别浪费,再加把面,给我也来一碗。”
元晦站在原地,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还是那种半辈子难得的美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子游……可知道赠箫代表什么吗?
古人讲弄玉吹箫。他应该知晓这里头的典故。
既然知晓还收下,莫非他……?
元晦任由思绪信马由缰,直到后背被细密延绵的雾水打湿了一大片。
后知后觉到的凉意让他忽地惊觉:“失心疯了吗?不就是收下个小小竹箫,这与来风收下笛子又有何两样?”
他兀自笑笑,匆匆跟进了屋。
…………
是夜。木屋简陋,没有多余的客房,老翁简单地收拾了杂物间,在地上铺了层单薄的被褥,一脸歉意地将几人安顿于此。
来风向来皮糙肉厚,几乎是倒地便睡。
墨玉笙穷讲究虽多,却并不认死理,适应能力一等一的强,几个翻身后便顶着来风有如破风箱般的呼噜声,入了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木屋老旧,寒风透过木缝间隙,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
元晦起身去马车取了件毛毯替墨玉笙盖上,又借了盆碳炉架在窗下,待到屋内温度渐暖,他才阖了眼。
临近子时,元晦周身一颤,蓦得从梦中苏醒。
他目光有些涣散地在黑暗中扫了一圈,半晌才对焦,落在不远处的墨玉笙身上。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半倚在窗下,脸色晦暗不明。
元晦刚想开口,便见墨玉笙竖起根指头,抵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他打手势道:“有古怪。”
墨玉笙耳不聪目不明,胜在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对于危险有种天然的感知力。
果然,屋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峥鸣声,像是谁无意间触到琴弦,走漏了琴音。
墨玉笙随手从地上捡了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对着窗户一弹,明瓦应声震得稀碎。
那琴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旋即在黑暗中缓缓炸响开来。
元晦翻身而起,正准备提气跳出窗外,胸口忽地一阵发麻,这阵麻木感很快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他既不能运气,手脚也无法动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神。”
墨玉笙掠到他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粒冰蟾丸。
“调息。”
他放下元晦,俯身捏起昏迷不醒的来风的下巴,塞入冰蟾丸,又将他周身几处大穴悉数封死,手探入他后心度了几道真气。
元晦看着墨玉笙来去自如的身影,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与此同时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了头绪。
有人给他们下了药,很可能混在饭菜中。下药之人是那对老夫妻,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才会在饭桌上百般热情。而这药并非普通毒药,是蛊毒,服下后与寻常无异,由琴音作药引才会毒发。
索性墨玉笙吃得少,又是个几乎百毒不侵的药罐子,这蛊毒才没能奈何得了他。
如此看来,来人不仅心思缜密,还手眼通天,能精准地把握他们的行踪,早早就在马车必经之路挖坑侯着了。
那人,会是谁?
窗外诡异的琴音打断了元晦的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音尖细刻薄,像是谁拿着凿子在锈迹斑斑的铁片上胡乱剐蹭一般,听得人胸闷气短,犹如被剔骨钻心。
“北水魔音,手笔可真不小”,墨玉笙沉声道。
他放下来风,飞身来到窗下,还不待他有何动作,元晦已经飞掠到他身边。
墨玉笙一把捉住元晦的手腕,手指滑到他的脉门上。元晦的脉象稍显紊乱,真气却已突破封印,可以在体内来回游走了。
墨玉笙暗暗叹道:“看来无相寺那群秃驴并非浪得虚名,还是有点真东西在的。”
他当下宽心不少,搭在元晦腕子上的手顺势握了握,示意元晦退下。
元晦却只是摇摇头,闪身将墨玉笙护在了身后。
他虽服下神农谷解毒神药冰蟾丸,又催动内力对抗蛊毒冲破被封锁住的经脉,毕竟时间太短,余毒尚未完全排除体内,落地时身形不稳,微微晃动了一下。
墨玉笙伸手接住了他,在他耳畔低声道:“交给我,你去看着来风。”
正这当,昏迷中的来风“哇”的一声,极为应景地呕出口浓得发黑的血水,墨玉笙当即在元晦后背重重推了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话,乖。”
他深知元晦的软肋,下手虽重,语气却极尽轻柔。
果然,被这软话拂过耳根,元晦收起了蛮牛一样的偏执劲,乖乖地跑去了来风身边。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琴音陡然拔高,卷起潮水般的杀机朝屋内涌来。
墨玉笙站在窗前,一双桃花眼里泛着股不动声色的煞气。他抬起右手,将只竹箫送到唇边。
只听“呜呜”几声低鸣,箫声在他唇角缓缓炸开。
较之琴音的尖锐刻薄,箫声低沉而厚重,如远古的风声,苍劲而有力。
两股音浪在前庭处短兵相接,一声闷响后,四周草木应声倒下,菜园的果蔬烂了一地。
而后,箫声戛然而止。
黑暗处的抚琴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转而将全部内力注入到魔音中,打算全力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伴随着“铮铮”几声尖鸣,那琴声像决堤的江水呼啸而来,就在即将破窗之际,萧声掐好时间,伺机而起,将那魔音堵得滴水不漏。
两股音浪在窗口僵持片刻后,箫声厚积薄发,层层推进,而琴音却后力不足,节节败退,从窗口退至前庭,再退至死寂般的黑暗处。
眼见着抚琴人就要被箫声生吞活剥,却忽地从东,西,北三个方位窜起三股魔音,像麻花一样扭作一团,化成一柄白刃,将箫声拦腰切断。
又听“轰”的一声响,窗间明瓦分崩离析,墨玉笙身形微错,朝后退了数步。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竹箫炸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从开口处一路蜿蜒到尾部,横穿整个笛身,就着几缕竹丝勉强吊成一体。
“魔音四邪”,墨玉笙眯细了双眼,冷声道。
魔音四邪,又作魔音四残,乃江湖顶尖杀手。
传说这四人各有残缺,一人眼瞎,一人耳聋,一人失语,一人独臂。之所以是传说,因为鲜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除了买主,见过他们的都成了死人。
一般来说这四人都是单独行动,各做各的生意。这次居然倾巢而出,分明就是要下死手,可见背后那人买的是某人的性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由侧脸看向元晦。
两人目光交错,元晦眼眶微红,眼底风云涌动,若不是被来风绊住了手脚得用真气给他护体,他大概已经飞出窗外将抚琴人大卸八块了。
墨玉笙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宽心,而后漠然看向窗外。
黑暗中,魔音四起,在屋顶交织成一张细网,网下暗流涌动。
月光被遮去大半,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墨玉笙靠在墙角,修长的手指拂过竹萧上的裂痕,他瞳孔倏地一缩,眼底的煞气顿时化作杀气。
他抬手,将那根奄奄一息,就地生火能当柴烧的竹箫送到唇边。
屋外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屋内箫声却起得不紧不慢,听上去悠远空明,像极了主人的性子,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一静一动间,魔音被压制在半空,不得靠近分毫。
黑暗中的四人明显沉不住气了,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扫拨着琴弦,妄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琴音掀起惊涛骇浪,卷着落土飞岩,好似黑云压城那般拍向木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屋内那个眉眼如画的男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旦见他十指生花,眼花缭乱地撩拨着竹箫,箫声陡然加快,好似百川入海。
浑厚的箫声与刻薄的琴音狭路相逢,只听得几声闷响,四方琴弦应声崩断,而后什么东西相继倒地,再而后万籁俱寂。
第58章李鬼
尘埃落定。
原本就气若游丝的竹箫终于咽了气,悄无声息地在墨玉笙手中断作数节。
他默不作声地将四分五裂的竹箫残骸收入袖囊中,抬眸看了眼窗外。
行走江湖多年,他鲜少与人结怨,做人做事留三分余地,从不赶尽杀绝。
这次,算是破了戒了。
一方面他内力不如从前,若是妇人之仁手下留情,恐遭敌人反噬。
另一方便……他沉默地看了眼元晦……现下也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了。
他叹了口气,走向元晦,“你这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垂下眼帘,不去看墨玉笙,“大概是冲着苏家的归魂册来的。”
墨玉笙欲言又止。
四个顶尖杀手,招招致命,完全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他们这是打算从死人口里挖出归魂册么?
但元晦既然不想说,墨玉笙便也不再追问,俯身查看来风的伤势。
元晦退到一旁,确认完来风身体无碍后,走向旁屋。
旁屋的房梁塌了大半,借着倾泻而下的月光,可以看到屋内凌乱不堪。
他在黑暗的角落发现了老翁和老妪的尸体。两人嘴角渗了黑血,早已失了生命的体征,看样子是毒发身亡。
他在两人身上细细摸索了一阵,没有任何发现。
他起身走了几步,足底碰上了个硬物,是盏跌落桌底的油灯。他顿了顿,蹲下身子,捻起根手指,在灯盏中划了划,带出块半指大小还没来得及燃烬的纸屑。
只一眼,元晦便认出了,这是天蚕丝,坚韧柔软遇水不腐,是镖局青鸟传书时专用的纸张。
他将碎屑紧紧地捏在掌心中,眼底倏地聚起股狂躁的暴虐,然而只有一瞬,因为他听到了墨玉笙的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元晦摇摇头,指着两具尸体道:“老两口也被下了毒,看来他俩也是被胁迫的。”
墨玉笙皱了皱眉,沉声道:“究竟是什么人心思这样歹毒。”
元晦:“明日到了芍药镇,就与来风分开。他跟着我们,不稳妥。”
墨玉笙点点头。
…………
翌日,三人赶到芍药镇已临近晌午。芍药镇坐落在五毒山山脚,与五毒山仅一水之隔。
江水这一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与传说中阴森恐怖,有去无回的五毒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镇中有条闹市,茶庄酒铺铺了整条街,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几人捡了处露天的酒馆,叫了一大桌佳肴。
来风一觉醒来房屋塌了大半,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受了内伤,身子像被车轱辘碾过似的,没有一处轻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身体的痛还没来得及消化,又被告知今日要与两位爷分道扬镳,心中酸楚难耐简直没地儿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默不作声地埋头干饭,等到肚子被填了个七八成饱时,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来风咂巴了一下嘴角的椒盐粒,问道:“两位打算何时动身去五毒山?”
元晦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只灌了几口凉茶,筷子几乎没动。
他闻言,接口道:“稍晚些就动身。”
墨玉笙翘着二郎腿,正优哉游哉地品着菜肴,听元晦这么一说,当即摆手道:“不急。今日在镇上先住上一宿,明日再上山。”
他抬眼看了看日头,匆匆喝了几口茶水,对元晦交代道:“我有点私事要去了,你一会儿带着来风去市集逛逛,给他买些特产带回羽庄。”
说罢,他起身没入人群。
蜀中小道不比京城,歪七扭八的,形如一团乱麻,便是当地人也经常摸不着南北。
墨玉笙抓了好几个舌头轮番询问,几经波折才赶在日落前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角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间铺子,极为简陋,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主人不知从哪扯来块麻布,随意写了“李铺”两字,糊在门框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铺子里面住着位补匠,据酒馆掌柜的说,此人技术精湛,鬼斧神工,人称李鬼。
墨玉笙神色复杂地瞟了眼门框上的破布,心道:“酒馆掌柜若是敢骗我,回头我掀了他的铺子。”
他犹豫片刻,迈进了李铺大门。
铺子不大,索性里屋还算整齐,随处可见修复完毕的物件。大到一口水缸,小到一口瓷碗,缝隙接口处都工工整整镶着钯锔,看得出此人锔瓷技艺的确高超。
传说中的李鬼便埋身在这一堆器物里。
他年过半百,一对连心眉横穿印堂明晃晃地挂在脑门上,一看便知此人性子倔强,不是好说话的主。
他带着副厚厚的琉璃镜,几乎遮掉了大半张脸,明知有客人进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墨玉笙上前道:“先生好。我听人说先生手艺超群,特来拜访,想劳烦先生帮忙修复一样物件。”
李鬼抬了眼,目光冷漠地瞟向门外,墨玉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木门上挂着块吊牌,上面写着“打烊”二字。
墨玉笙神色微变,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只是我明日一早便要动身离开此地,这件器物又急需修复,望先生能够体恤一二,帮忙开个小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不会让先生白忙乎,我愿以重金补偿。”
谁知那李鬼好似耳聋,仿若未闻,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凌乱的物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中物件拎得“哐哐啷啷”响,俨然一道逐客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面露不悦,正想发作,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死鬼,还在那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来者是位身型微胖的妇人,说话这功夫,她进了屋,目光从沾上墨玉笙后就再没挪开。
活了五十个年头,这么齐整的男人她大概还是头一回遇见。
墨玉笙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见人下菜的本领更是卓越,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破口,当即将脸上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
他朝老妇眨了眨眼,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笑颜,看起来甚是纯良无害,“前辈好,我有急事想请先生帮忙。”
妇人回了个羞涩的笑,头一偏,朝着李鬼河东狮吼道:“客人有急事相求,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想那李鬼性情乖张,却是个怕老婆的种,他即刻收了臭脸,陪笑道:“打烊了,赶着回家做饭。”
那妇人于是又扯高嗓门吼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会儿就饿死鬼投胎了?”
李鬼好脾气地笑了笑,继而脸色一变,朝着墨玉笙没好气道:“要修什么?快点,别磨蹭!”
他道是什么稀世珍奇,却见墨玉笙从怀中掏出几片当柴烧都不够格的紫竹片。
他这辈子修补过寻常人家的陶瓷碗碟,修补过达官贵人的金银玉石,这看似掉价的……竹制品倒是头回。
他于是开口问道:“价值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般来说修补器具要按照器物价值来制定方案。
下等物品用下策,中等物品用中策,上等物品用上策,头等物品用上上策。
墨玉笙想了想,道:“千金不换。”
李鬼有些差异地看向墨玉笙。见他神色泰然,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当即点点头,开始埋头研究起这几块竹片。
竹箫修复起来难度不小,传统的打钯锔容易让竹片裂纹,如果单纯涂抹虫胶一来可能腐蚀竹片;二来缝隙太大,影响美观;三来若打胶不匀,可能出现走音漏音。
但那青年人既然说千金不换,他势必要让自己经手的竹箫对得住这四个字。
这边李鬼埋头苦干,那边老妪也没闲着。
她先是点燃了油灯,布置了一桌茶水,又不知从哪弄来果盘和瓜子,招呼墨玉笙坐下,大有秉烛夜谈之势。
这阵仗,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招架不住。
但墨玉笙常年在女人堆里打滚,应付起来游刃有余,简直如鱼得水。
那老妇磕了几口瓜子,忽然王婆上身,朝着墨玉笙挤眉弄眼道:“送竹箫的……是你心上人吧?”
第59章花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被老妪冷不丁的一句话给激着了,一口茶下错了地儿,直入肺腑,差点没将肺给咳穿。
妇人在一旁淡定地嗑着瓜子,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待到墨玉笙好不容易捡回了半条命,她凑上前,问道:“她长相性子如何?”
陡然被这么一问,墨玉笙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浮现出元晦的容貌。
平心而论,元晦长相不俗,气质出众。虽是练武之人,却并不粗鄙,他眉目间的英气与从江南带出来的温婉水灵恰如其分地杂糅在了一起,既不过分硬朗也不显得阴柔。
至于性子嘛……他虽瞧着冷漠薄情,待自己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取个媳妇……也不过如此。
一念至此,墨玉笙忽地顿住。
瞎想些什么呢?失心疯了吗?简直禽兽不如!
他一时有些心浮气躁,飞速捉起茶杯,胡乱灌了几口茶水,以泄心火。
妇人见墨玉笙面露菜色,只道二人还没水到渠成,于是自告奋勇地将自己的御夫术倾囊相授:“都说<ahref=https:///tuijian/nvzhuinan/target=_bnk>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这追求姑娘是门学问,讲究松紧有度张驰有道,不能太热乎,也不能太冷落,要若即若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妇人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溅了一桌。
墨玉笙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是入了鸿门宴,不脱层皮留下点什么,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他于是随口鬼扯道:“我与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想草草了结这个话题。
不料妇人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情绪激动地规劝道:“什么八字生辰,都是狗屁。我属鸡,你李叔属虎;我是火命,他是水命;我俩处处犯冲,我不也没被他克死,和他搭伙过日子到现在?”
她一介山野村妇,说起话来粗鄙不堪,落在墨玉笙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可惜,他与元晦之间的命运就如蛛丝缠缚,不是旁人几句批命就能注解得了的。
伦常、血仇、生死,哪一条都是解不开的死结,哪一份都是今生理不清的孽缘。
多年前,慕容羽问他:“你与苏曦打算如何收场?”
那时的他嘴上虽说着“不知道”,却还是心怀侥幸,总觉得时间会替他扫平前路。
时至今日,他才惊觉,时间只会将他步步推入泥潭深渊,从他踏入苏园的那刻起,便已失了归路。
他叹了口气,当即生硬地转了话题:“大娘可听说过五毒山?”
妇人一听,皱眉道:“那吃人的地方,你提它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我们一路南下游历,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五毒山的奇闻。有说山上住了位美貌女子,精通奇门遁甲,巫蛊邪毒。”
老妇:“胡说八道!那五毒山满山的怪物,身高三尺,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哪里会住着什么姑娘。”
墨玉笙:“怪物?可是有人亲眼所见?”
老妇:“自然。每逢冬季,食物稀少,那怪物便会下山觅食。”
墨玉笙又问道:“那怪物可曾渡江吃人?”
老妪摇摇头:“不曾,我们有驱赶的法子?”
墨玉笙追问道:“什么法子?可否说来听听?”
老妪顿了顿,狐疑地看向他,“你问这些干嘛?”
墨玉笙信口胡扯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奔着五毒山来的。我有一朋友,染上了奇毒,需要以五毒山的七星草入药,以毒攻毒。”
老妪大惊:“使不得,你这不是去送死?”
墨玉笙笑笑,“我去山脚碰碰运气,若寻不着便回来。再说了,那怪物不是要入冬才出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妪见他去意已决,只得道:“那怪物怕黄石酒。”
墨玉笙笑道:“果然是畜生,不懂享用人间佳酿。”
妇人道:“黄石酒不比普通酒水,是用艾叶,桃木,雄黄,千布峰等驱邪药粉熏蒸过的。”
…………
两人这么灯下交谈,不觉竟已月上柳梢头。
难为李鬼夹在两张呶呶不休的碎嘴间没有走火入魔,而是抱守元一,完成了老婆子交代的重任。
原本分崩离析的竹箫被镶上了一层银丝龙凤镂空套,那银丝丝丝入扣,环环相生,与竹箫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恰到好处地遮去了竹片黏合的缝隙,既不会喧宾夺主削弱竹器的拙朴,又平添了一分雅致。
墨玉笙由衷地叹道:“真乃巧夺天工!”
李鬼一如既往地高冷,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拎了个黑罐子。
他冷着脸将黑罐子落到案上,惊得墨玉笙后退半步,还以为扔过来个什么绝世暗器。
妇人笑盈盈地朝李鬼啐了一口,“死鬼,总算长了点眼神”,又对着墨玉笙道:“这是早前酿的黄石酒,你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愣了愣,旋即从腰间解下酒壶。
他虽已戒酒,还是会习惯性地将酒壶带在身边,那是他从散发弄舟的岁月里带出的一点念想。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目空一切,压根不需要什么黄石酒傍身,别说区区几只怪物,便是五毒山山神现世,他大概也会不知深浅地飞身上前去过上几招。
如今人间鬼门关几度往返,世间追捧他的人千千万万,在病榻前望眼欲穿为他接风洗尘的始终就元晦一人。
他因此变得更加惜命。
惜自己的……也惜他的……
他将满灌的酒壶挂回腰间,郑重地道了声谢,转身出了门。
屋外,清辉万里照孤灯。
墨玉笙紧了紧领口,忽地加快了脚步,他步子极快又异常轻盈,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眨眼间淡入这暮云秋影里。
小镇地处偏隅,不比繁华都市,商铺早早便关门打烊,留下几盏红灯伴影。
清辉凝成寒霜将青石小道染成银白,孤巷深院晚风微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远远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子口徘徊。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那人骤然抬眸。
他眼底聚着星辰,嘴角噙着笑意,几乎是立刻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深秋露重,元晦却穿得单薄,墨玉笙留意到他的鬓角染上了些许寒霜,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在那站了多久?”
元晦不以为意道:“不久,刚到。”
墨玉笙见他腕子上搭了件披风,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元晦轻巧地躲了过去,绕到墨玉笙身后,将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
“等你。”
他说得风淡云轻,好似闲话家常那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墨玉笙的耳根子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竟也不再觉得突兀,由着元晦在身前身后摆弄,只是嘀咕道:“你师父又不是老得认不得路了。”
两人并肩在月下漫步。
深秋十月,芍药镇桂树花开正盛。
两人途径一处庭院,阵阵冷香翻墙而出,沁人心脾。
元晦忽地有感而发:“当年我在墨宅亲手种下了一株桂树,算起来,整整七个年头了,可我至今没能有那个眼福,见它开花。”
墨玉笙道:“这有何难。”
元晦笑道:“怎么?师父还会变戏法?”
墨玉笙笑而不语,纵身一跃上了高墙,翻身摸进了庭院,片刻功夫后,捧出了一大束桂花枝。
元晦满脸欣喜地接过桂花枝,嘴上揶揄道:“哪里来的采花贼!”
墨玉笙长眉一挑,极为配合地从桂花枝上撷了把桂花从鼻尖扫过,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
他促狭一笑,“素闻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今夜踏月来访,一睹芳容”,眼波流转间,那股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介于下流与风流的骚包劲,活脱脱一个偷心盗肺的采花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玩兴正浓,又顺下了一把桂花,打算掖进元晦嘴里,不料碰上元晦目光,被他那“我乃白玉花,任君多采撷”的表情瞬间给震清醒了。
他将桂花攥在手心,匆匆转过身去,抛下句“不早了,回屋吧”,大步向前。
元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嗅了几口桂花香,又学着墨玉笙的样子摘了几粒桂花,放在嘴里咀嚼,甜中带涩,满口留香。
元晦回到客栈,像中了邪一样捧着根桂花枝左顾右盼,时不时凑近嗅上两口,或是拨弄几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托着腮,模仿起墨姓采花贼的口气自言自语道:“素闻白玉美人,妙手成雕。”
可惜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股风流劲较之某人,差远了。
就这么自娱自乐到子夜,直到桂花不堪其扰被熬枯了细蕊奄奄一息的,元晦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他从怀中掏出个香囊,是早先落在菊花坳的那只。
囊身老旧,有被人重重搓洗过的痕迹。
元晦捏着香囊,倒出了大半的安神散,小心翼翼地给桂花腾出块空地,将香囊装得满满当当的,方才熄了灯,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
枕边的桂花萦绕鼻尖,慢条斯理地在黑暗中散发着脉脉甜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元晦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第60章硕鼠
翌日清晨。
墨玉笙抬眼便瞧见元晦眼下两抹青色,当即问道:“怎么,新配的安神散不起作用了?”
元晦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没……地生,我认床。”
墨玉笙正沉浸在“怎么越活越娇贵了,还认起床来了”的疑惑中,冷不丁被元晦扔过来的话炸了个措手不及。
“对了,师父昨日去了哪里,那么晚才回来。”
墨某人半斤鸭子四两嘴——全身上下就嘴硬,从这张嘴里是万万吐不出“我踏遍半个芍药镇,去修一根竹箫”那样的软话。
索性他脑子转地极快,短暂地心虚过后,一本正经道:“我去探了探路,顺便询问了一下有关五毒山的传闻。你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不打无准备的仗。”
两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色阴郁,下起了牛毛细雨,两人各牵了一顶蓑笠,混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临近北郊,人烟逐渐稀少,再往北二十里,草木葱葱,杳无人迹。
两人足不着地,一路向北,抵达江边。
江雾迷蒙水汽浓,一江之隔的五毒山身披朦胧烟雨,亦真亦幻,若不是传出那吃人猛兽的传说,真像一处人间仙境。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飞身而起,一前一后踏上江面,疾行在云雾缭绕的碧波上,江风掀起两人猎猎长衫,借着雾气,将两人推入对岸的无人之境。
五毒山听着凶险,山色却极其秀丽。
沿途草木青翠,不时有流水潺潺,偶有几声鸟兽低鸣,比起寻常山林竟还要美上三分。
墨玉笙闲来无事,随手捞下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把玩。
这狗尾草一人高,草穗比胳膊还长,轻轻一碰冠毛纷飞。
他自觉新鲜,拿在手里晃晃悠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草穗时不时扫过元晦的下巴和额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躲不避,耐着性子,由着他玩闹。
随着二人深入山谷,一些奇珍异草逐渐冒头。
随处可见的蕈子散落山间,或是红得发紫,或是蓝得发绿,颜色光怪陆离不说,个头清一色没过小腿,个别的居然高过五六岁孩童,让人在赏心悦目之余也生出些许毛骨悚然。
两人在山林间足足穿行了两个时辰,别说七姑的影子,连根毛发都没见着。
元晦忍不住问道:“师父,五毒山延绵数百里,千峰万壑,你我这样寻下去,岂不是大海捞针?”
墨玉笙抛下几乎被薅秃的狗尾草,道:“慌什么,有你师父在。”
他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忽地伸手迎风一握,带下撮绯色茸毛。
那茸毛在墨玉笙手中极其轻微地颤了颤,好似活物般,缓缓缩成了一团。
元晦曾在神农谷待了数月,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道:“毛芒乱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点点头,“这东西可是神农谷的特产,除了七姑,没人能将它带出谷。”
元晦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遂追随毛芒乱子的踪迹,逆风而行,约摸一个时辰,抵达乱子林。
毛芒乱子感知到有人靠近,缓缓后退,让出了一条小道。
墨玉笙拉过元晦的手腕,半真半假道:“跟紧了。入了这乱子林就如入了流动迷宫,只能碰运气。运气好几个时辰内可以出去,运气不好恐怕骨头都得烂在里面。”
五毒山的毛芒乱子较之神农谷的更加高大,花穗也更加蓬松,花冠交错,几乎将天空遮去大半。
天地一色,混沌不分,不知去处,遑论归途,换作旁人大概早已如枪头上的麻雀——吓破了胆。
这二位倒好,一位玩性大发,接连将毒爪伸向周遭生灵;一位魂不守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腕子上的那点温热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某人牵着走。
大概托墨某人辣手摧花的福,毛芒乱子不堪其扰,着急将这泼天的祸水送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竟然走出了乱子林。
便在这时山风平地起,将稀薄的雾气拢作一块,更有源源不断的雾气横空出世,悄无声息地涌向二人,浓到极处,只能隐约辫出一步以内的事物。
两人几乎肩贴着肩,在一片死寂中,一步一挪。
墨玉笙玩性未泯,张开乌鸦嘴故弄玄虚道:“昨日我去探路,你猜我听到了怎样的传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配合地摇摇头,问道:“什么传闻?”
墨玉笙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五毒山,有吃人的妖怪出没。”
和墨玉笙待了那么些年,元晦从来不费心思去分辨他说的是实话还是鬼话,反正莫某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基本没几句正经话,可即便是鬼话胡话,只要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他都照单全收。
元晦于是凝神聚气,将真气汇到指尖。
两人挨得很近,墨玉笙察觉到元晦周身的气流变化,觉得有趣,便用他开过光的嘴继续逗道:“据说那妖怪,就生在浓雾……”
他“雾”字话音没落,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咕咕”声,像极了猛兽遇到威胁时发出的声音,那东西移动地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脑后。
元晦本能回身抬掌劈去,那东西身手异常敏捷,擦过元晦的掌风,闪电般地退回到浓雾里。
只一瞬,周遭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墨玉笙终于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沉声道:“方才那是什么怪物?看清楚了吗?”
元晦摇摇头,“雾太大,那怪物又移动得太快,没看清。”
说话间,元晦身后传来一阵“嗖嗖”声,伴着轻微的空气爆破声,像是谁用力挥舞着长鞭,只一瞬,那鞭声已至脑后,元晦一个错步,躲了过去,回身一看,竟是条又粗又长的……尾巴?
什么东西的尾巴像成人小臂一般粗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等元晦看清,那东西将尾巴一卷,迅速蹿回到浓雾里。
敌暗我明,对方又极其狡猾,既有穿透浓雾窥视的能力,又懂得如何以浓雾作掩护,两次交手下来,都没露出真面目。墨玉笙不再掉以轻心,当即停下脚步,与元晦背靠背,调动身体全部的觉知,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以静制动。
可惜两人还是低估了那怪东西。
那怪物警惕性极高,见猎物没了声响,竟也不再发动攻击,静观其变。
墨玉笙遂朝元晦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地各自朝前走了半步,与此同时,一道鞭影破空而至,伴着令人窒息的“啪啪”声,落在墨玉笙头顶。
元晦揪准时机,朝着鞭影的尽头重重拍下一掌,只听得几声尖鸣在雾气中炸开,如同利刃划破长空般,听得人汗毛倒竖。
那怪物即刻收了尾巴,再次隐匿在浓雾中,没了动静。
两人在原地待了片刻,元晦低声道:“方才那怪物受我一掌,应该伤得不轻,逃远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墨玉笙点点头,两人遂并肩前行。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两人双双顿住了脚步。
雾气渐散,能见度变高,已经能看清十步以内的事物。
好消息——两人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变异的硕鼠。
也不知吃得什么仙丹,身体竟比一头成年的水牛还要粗壮,镶嵌在尖嘴上的眼珠子幽幽泛红,像一盏幽冥灯火,浮在半空。
坏消息——不止一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群,此刻正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只个头稍大点的约摸是鼠群首领,它站在一块巨石上,高高地扬起牛鞭似的长尾,呲出一对凶狠的獠牙,带头发出豹子般的低吼,目光怨毒地盯着二人。
它的尾部有明显的擦伤,长毛秃了一块,却不见血痕。
正是被元晦掌风击中的那只。
元晦暗暗心惊,方才那一掌至少灌入了五成的内力,寻常人早已皮开肉绽,这怪物竟然只折损了几撮鼠毛,难不成是铜墙铁壁堆成的?
正这当,鼠王忽地引项长啸,发出长长的嘶鸣,仿佛号角与信号,其余硕鼠纷纷扬起长尾,相继发出低吼。
战事一触即发。
墨玉笙飞速在元晦掌心写下三个字:“乱子林!”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双双运气,拔地而起,在空中几个借力,朝相反的方向飘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硕鼠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同时遁着二人身影,蹿了出去。
洪水般的鼠群,扬爪飞奔,掀起片片尘土,哀哀绵长的叫声响彻上空,犹如一场风暴席卷山林。
若不是二人内力深厚,轻功卓越,能在虚空中游走,但凡落入这鼠堆里,不被硕鼠刀锋般的尖牙撕成肉片,也早已被他们水牛般的身子撞成肉酱了。
就在这时,鼠王忽地跃上块巨石,后足在巨石上借力,腾空而起,直扑向墨玉笙。
元晦眼疾手快,抽出一点红,狠狠刺向鼠王头颅。
“不可杀它!”墨玉笙忽地疾声道。
元晦来不及多想,侧身将一点红抽离既定的轨迹,剑尖擦过鼠王形如芭蕉扇的耳朵,带出了一抹血迹。
谁知那鼠王非但不领情,反而被激怒了,变得异常狂躁。
它粗暴地蹿上鼠群的后背,几次借力跃上虚空,可惜便宜没捞着,还不幸地沦为二人的落脚石,被蹬了两鼻子灰。
半盏茶的功夫后,乱子林出现在眼前。
鼠群似乎是忌惮毛芒乱子,纷纷停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两人就要平安到达乱子林,却见鼠王再一次蹿上虚空,被元晦一脚踹在脑门下坠的同时,忽地身子一蜷,尾巴像附骨之疽般,缠上了元晦的双足,誓要将元晦拖下地面。
墨玉笙手起掌落,直直拍向它的尾部,鼠王吃痛,一声嘶鸣后,松了尾巴,重重摔落了下去,扬起厚厚的尘土。
眼见着二人离乱子林只一步之遥,墨玉笙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忽地折返回地面,在尘土飞扬间一顿摸索。
原来是方才他下掌的时候,不小心从袖中甩出一样东西。
等到他摸到了那样东西,准备收手时,一个硕大的黑影嘶吼着扑向了他。
第61章土精
比鼠王身手更快的,是元晦拔剑的速度。
铮——!
凤雏清鸣一般,一点红出鞘!
这一剑奇快无比,剑光化作一道白虹当空掠过,疾射向鼠王。
鼠王一扭身子,躲过了这道剑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元晦飞身落到墨玉笙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鼠王占山为王,在此呼风唤雨已久,乍然看见两个活物屡屡挑战自己的权威,非但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几个翻滚后,稳住身子,立刻龇牙咧嘴卷土重来,再次扑向二人。
元晦不再迟疑,提剑直直刺向鼠王的胸腹。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鸣,鼠王重重跌落在地,与此同时蔓延开来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受血腥味的蛊惑,原本忌惮毛芒乱子的鼠群开始躁动不安,片刻后,鼠群失了理智,飞速靠近二人。
眼看二人即将被鼠群包围,墨玉笙一把揽过元晦腰身,裹着他连滚带爬地掠向乱子林,毛忙乱子如赤色潮水般缓缓褪去,又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将二人淹没,与尘嚣隔绝。
日落近西山,余霞散成绮,与乱子林相互掩映,将二人托起在一片绯色的云雾中。
两人仰天而卧,久久没有起身,墨玉笙一只手还搭在元晦的腰侧,懒洋洋地,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
元晦轻轻侧过脸,看向墨玉笙。
墨玉笙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脸。
两人相视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笑,让元晦凭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横在二人之间七八年的光阴缩成一线,被他一抬脚迈了过去。
从此,他不再是谁的晚辈,不再受谁庇护,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墨子游对视,为他遮风挡雨,与他并肩同行。
墨玉笙短暂地愣了愣神,旋即将手抽回,翻身坐起,没话找话道:“你我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元晦随着他坐起身,问道:“怎么说?”
墨玉笙:“五毒山数百年来,从未出过硕鼠的传闻。”
元晦立刻会意道:“你是说,这硕鼠是七姑投喂的?”
墨玉笙点点头:“七姑精通巫毒,又热衷旁门左道,弄出这么些个怪东西并不稀奇。方才你我让鼠王见了血,以七姑的性子,定不会轻饶我们。”
元晦:“硕鼠伤人在先,我们只求自保。”
墨玉笙苦笑道:“这话你对旁人讲可以,在七姑这,行不通。”
元晦:“七姑……究竟是什么人?”
墨玉笙想了想,中肯地评价道:“像砒霜一样毒的……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
他顿了顿,道:“我听慕容前辈说七姑原是神农谷出身,有这么层关系在,总该顾及些情面吧?”
墨玉笙摇摇头,“神农谷这招棋落下去,可能是活局,也可能是死局。”
元晦:“怎么说?”
墨玉笙:“七姑性情乖张,睚眦必报,当年被逐出谷,想必一直怀恨在心。你我若亮明身份,岂不是作死往刀尖上撞?”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未必。神农谷祖训,凡被逐出谷的弟子要服下断魂草,抹去关于谷中一切记忆。”
他顺手薅了把绯色茸毛,捏在指尖摩挲,“也不知七姑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化解了断魂草的药效。但她既然选择保留记忆,总归还是顾念旧情的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元晦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的侧身。
一开始墨玉笙还没反应过来,“我身上有什么好瞧的?”
他顺着元晦的视线看去,直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响,“糟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挪了挪屁股,欲盖弥彰地将那根银丝镂空竹箫藏在了身后。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个理,墨玉笙自然懂。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对元晦坦白,但绝不能是现在!
他才刚上演了一出舍命救美的戏码,而这个“美”甚至不是个“人”……此等荒唐的举动,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去多想……
另一边,元晦初见那竹箫只觉得有些眼熟,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是我送的那支吗?”
但看那竹箫被人细心地镶嵌上了龙凤银丝套又有些迟疑。
他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这把竹箫……是师父在镇上买的?”
墨玉笙目光闪烁,含糊其辞道:“故人送的。”
皮糙肉厚,即便是胡说八道也端得是一本正经的墨某人,何曾这般扭扭捏捏过?
元晦原本还不太确信,看到墨玉笙这副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哦”,元晦挑了挑眉,眼底露出几分促狭,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师父还真是桃李满天下,这么处避隅都能遇上故人。”
墨玉笙心知这臭小子八成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但自己这事办得又实在不够爷们儿,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更加像个婆娘,他于是利落起身,拍屁股走人。
元晦跟在他身后,嘴角都要咧上了眉梢,两湾梨涡更是盛不下这满面的春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如此聪慧,掐指算了算就将事情的经过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昨日墨子游晚归是去修那把竹箫。今日他又为了那把竹箫,以身犯险。
倘若一个人将一件信物珍藏密敛,除了念旧,还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
比如因为……某个人?
他与他之间,是不是比他以为的,要更近一些?
他抬眸凝视着墨玉笙的背影。
暮色四合,黄昏缩成一道光影,定格在墨玉笙身上,他仿佛站在光阴回廊的尽头,看起来遥不可及。
元晦试着抬了抬手,竟是触手可碰。
……
师徒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平地悄然裂开了一道豁口。
墨玉笙走在前面,一脚踏进空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开始极速下坠。
元晦眼疾手快,本能地拽住了他肩头的衣料,正准备捞人,却发现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死死地卡在半空中,而那东西力大无比,合两人之力都不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匆匆扫了一眼深渊,奈何雾气太重,什么都看不清。
“松手!快!”
墨玉笙疾声道:“我足下被乱枝缠着,动弹不得,你先松手,在这乖乖等我脱身。”
便是这片刻功夫,他手起掌落,将一轮又一轮缠上来的乱枝斩断。
然而那乱枝就如潺潺流水,连绵不绝,刚被劈断便有新的滕蔓从四面八方探过来,如跗骨之蛆般攀上他的四肢,不遗余力地将他拉向深渊。
两人僵持了片刻,只听“呲”的一声响,那单薄的衣料承受不住诡异的蛮力,断作两截,几乎在同时,元晦纵身一跃,赶在墨玉笙被浓雾吞噬前一把抱住了他,两人一并滚下了断崖。
这断崖深不见底,崖壁陡峭笔挺如杆,没有丝毫缓冲,别说两具凡胎肉体,便是两块坚硬如铁的磐石着地也会碎成粉末。
好在越接近崖底,雾气越发稀薄,在离地面三丈高处雾气散尽,那下临无地的深渊终于现了底。
墨玉笙揪准时机,出手如闪电,对着谷底重重拍下几掌,地面顷刻间沉下几组掌印,在谷底掀起一股气流,一飞冲天,与极速下坠的二人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将两人重重托起。
那乱枝似是受了惊吓,短暂地收回了触角。
与此同时,应着一声清越的金石之声,元晦反手将一点红斜插入壁,切着崖壁一路滑行,护着两人平稳着地。
二人还未站稳脚跟,便见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条如水蛇吐信般蜿蜒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枝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分裂出成千上万的细枝,汇作两股,扑向二人。
两人避之不及,一人被缠了腰身,一人被束了手脚。
随着乱枝逐步收紧,一个半人高的白色人形状物缓缓在黑暗中现了形。
那东西身子肥大,形若纺锤,有头有足有手,面貌酷似人相,赫然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千年土精。
土精一手抓地,一手分化作两股乱枝将两人禁锢在侧,那张无相脸忽地动了动,像是划过一个诡异的笑。
墨玉笙被缠成了一粒漂亮的粽子,四肢动弹不得,可即便只剩一张嘴,他也绝不愿坐以待毙,当一枚安静的美男子。
他的目光在土精身上流连了片刻,笑道:“我道是什么怪物,原来是根成了精的土萝卜。”
他长眉一挑,对着元晦道:“好徒儿,今日晚餐可是有了着落。烤萝卜,煮萝卜,蒸萝卜,焖萝卜,你想怎么吃?随你挑。我做东。”
那土精虽听不懂人话,却也觉得此人晦气,它似乎是皱了皱眉头,转而将更多的精力投向元晦,不断分裂出乱枝将他缠了个滴水不漏。
元晦没有太费心思去挣扎,而是含笑看向墨玉笙,接口道:“师父可得好生生火,别把山头给点着了。”
墨玉笙低笑几声,“我若失手烧了这五毒山,山下百姓岂不得给我建座庙堂,逢年过节给我烧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几句玩笑话刚落,墨玉笙周身蓦地腾起一股真气,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乱枝断了干净。
不等乱枝再生,一股劲风自他掌心而出,贴着地面,卷着碎石奔向土精。
那土精身形臃肿,行动却异常敏捷,不等碎石近身,已经脚底抹油,遁入了地底。
另一边,元晦也短暂地从土精的熊抱下脱了身。
他足下生风,飞身上了崖壁,双足在崖壁处几个借力,跃入虚空,与此同时一点红脱手。
那乱枝尾随元晦至崖壁,一时分不清是人是物,索性兵分两路,一股攀上了元晦,一股缠上了翻滚的一点红。
于是乎,一点红摇身一变成了收线的绞盘,乱枝成了引线,而那土精成了栓在引线上的纸鸢,随着一点红极速旋转收线,被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地面。
第62章醉酒
几乎在同时,一道墨绿色鞭影破空而至,掌心干净利落地覆在了土精的天灵盖上。
那土精心知自己死期将至,自觉垂下了周身的须髯,堪堪将光滑饱满的萝卜脸皱成了脱水的苦瓜脸,乖乖等死。
然而墨玉笙嘴巴毒,却没有下黑手,只是手欠地在土精脑门上顺了把根须,便将它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土精能屈能伸,丝毫不在意拔毛之仇,就地打了个洞,钻地鼠似的瞬间溜没了影。
元晦收了剑,走到墨玉笙身边,笑道:“师父就这么将它放了,咱俩晚餐可就没有着落了。”
墨玉笙把玩着手中的根须,接口道:“要真将它炖了,你我明日就该成七姑的下酒菜了。”
元晦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父方才说要请我吃大餐,这会儿食言而肥,这笔账要如何算?”
他边说边飞快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似乎是微微闪烁了一下,很有那么点戏谑的味道。
墨玉笙心道:“臭小子,纯心找茬。”
他笑而不语,旋即飞身上了崖壁,在光与影中穿行,起起落落间,将微薄暮色都收拢在迎风而起的猎猎长衫下,仿佛一天一地间,只有一个他。
元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影,不由地看痴了。
等到墨玉笙落在他跟前,还有点晕乎乎,找不着北。
墨玉笙抬手在元晦额前轻轻乖了一下,笑骂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冷不丁被墨玉笙碰触的额角倏地擦出一团野火,烧得元晦前庭发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儿……更晕了。
墨玉笙也不卖关子,缓缓将手心摊开在元晦面前,只见三五只流萤停落在他的掌心。
流萤尾部的灯笼在暗夜中燃起,似是月边星辰,倒映在元晦的双眸。
墨玉笙道:“苏公子可还满意?你我之间的账目,可能两清?”
元晦目含星辰,答非所问道:“霜寒十月天,怎会有流萤出没?”
墨玉笙道:“这是冷水流萤,四季繁衍,有乱子林的地方,就会有它。我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真有几只落了单,竟跑到这断崖下来了。”
元晦伸手,想去碰触那流萤。
不料流萤轻颤了几下薄翅,纷纷飞入夜空。
那流萤提着灯笼在空中上上下下,荧荧烛火聚成一捧星光,将墨玉笙脸颊上的黑痣染成粒玉沙,竟是亮过头顶那如雨如烟的星河。
墨玉笙将目光从流萤身上收回,长眉一挑,逗着元晦道:“这小东西认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其中一只流萤在空中画个圈,十分不卖他面子地落在了元晦的指尖,还亲昵地用翅膀蹭了蹭他的指腹。
元晦飞快地抬眸,冲着墨玉笙眨眨眼,笑道:“谁说的认生?”
那笑容带着些许挑衅,些许傲娇,些许俏皮,毫无预警地撞向墨玉笙的心口。
撞得他的心尖微微发颤,似是被人拨动了心弦,久久无法平息。
平日里以戏弄他人为乐,占尽口舌便宜的墨某人,生平第一次感到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常年冷冰的手掌竟破天荒地爬上了层白毛汗。
天道好个轮回!
元晦见他神色古怪,凑近他身旁,问道:“师父,怎么?”
墨玉笙如惊弓之鸟般后退了几步,转而装模作样地四下寻起了枝叶,一板一眼道:“今日得在这崖底过夜,还不趁着天没黑透,抓紧捡些柴火。”
元晦点点头,赶忙跟了上去,挑了块巨石挡风,十分麻溜地升起了一堆篝火。
两人依着篝火,盘腿而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手握长枝,时不时低头戳一戳火堆,轻巧地拨弄几下,那火苗便像长了翅膀一般,腾腾地往上蹿。
等到火势稳定了,元晦问道:“如何?够暖和吗?火还需要烧得更旺些吗?”
墨玉笙摇摇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倏地在元晦后肩处顿住。
元晦后肩的衣料被擦破了一大块,依稀能看到渗出的斑斑血迹。
血迹早已干透,化作白衣上的涂鸦,看得出受伤已多时。
墨玉笙皱起了眉,将他掰向自己,一边细细查看伤势,一边沉声质问道:“何时受的伤?怎么那么粗心大意?”
元晦心道:“抱着你滚下山崖的时候。”
面上他只是淡淡一笑,不太在意道:“记不得了。只是皮肉伤,不打紧。”
墨玉笙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慕容羽上身,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起来:“不说是无相寺十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吗?无残那老秃驴究竟教会了你些什么?七姑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就被几只耗子和根土萝卜伤成了这副模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嘴上不饶人,手也没闲着,单手绕到元晦腰前,作势去解他腰间的系带,想褪去他肩头的衣料,查看伤口顺道给他上药。
岂料元晦如惊弓之鸟般弹坐开来,本能地用手压住腰带,脸色又是惊疑又是羞涩,俨然一个遭人调戏的娇俏小娘子。
墨玉笙没料到元晦反应如此之大,原本毫无杂念的医者之心也沾了些许红尘,不再敢下手了。
但手都伸到了半路,若是就此打住,岂不是做贼心虚,坐实了自己意图扒人衣服的臭流氓罪名?
他顿了顿,故作轻松道:“给你上药呢,那么大的人了,还怕疼不成?”
元晦轻轻垂下眼眸,红着脸转过身来,覆在腰间的手垂了下去。
墨玉笙硬着头皮扯开他的腰带,一咬牙,拿出比冲撞自家老爷子还大的勇气,将他肩头的衣料除了去。
手指沾着红石软膏触摸到元晦的伤口时,元晦周身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微微放松,却又似乎绷地更紧了。
弄得墨玉生也跟着没来由地一顿紧张,几乎是闭着眼给元晦上药,待到他收手时,两人的鬓角都挂上了层细密的汗珠。
元晦穿戴好衣物,随手捡了根长枝,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拨弄起火堆来。
不长眼的浓烟乱窜,直扑向墨玉笙,熏得他呛咳了几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太好意思地冲他笑笑,火急火燎地煽动着衣袖,试图将浓烟赶跑,岂料那浓烟不是好惹的主,转而扑向元晦,缠斗间,平日里静如处子的元晦生生被逼成了一只脱兔,还沾了一鼻子灰。
墨玉笙觉得有趣,不由地又多看了几眼。
大概人心境变了,看人的角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前他只觉得元晦在和尚堆里待久了,沾了一身香灰,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寂。
如今,元晦的一颦一笑似乎都灵动起来,就连呛咳的样子,也莫名的生动。
他眉尾有颗黑痣,淡如水墨,如今着了些火光,被染成了朱砂,这让他清淡的五官看上去又娇俏妩媚了几分。
墨玉笙正信马由缰,不料元晦忽地抬眸,没话找话道:“方才师父给我擦的是什么?神农谷的红石软膏么?”
他眼底尚挂着着烟熏过后的泪痕,使得他清冷的五官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这让一向怜香惜玉的墨某人的心尖,又是狠狠一颤。
算起来墨玉笙这根老油条,常年在女人堆里打滚,对自己的身心智珠在握,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还是头回。
墨玉笙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五毒山风水不好,滋生了满地的夜游小鬼,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撞了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蓦地想起了昨日从李鬼夫妇那得到的黄石酒。
那不正是驱邪降魔之物?!
墨玉笙不敢再怠慢,当即从腰侧摘下酒壶,打开瓶盖就是一顿豪饮。
黄石酒性子烈,他又久未沾酒,酒水如烧刀子一般划过喉头,刺得他咽喉火辣辣得疼,当场将喉间残留的酒液呛咳了出来。
元晦皱眉道:“不是戒酒了么?”
墨玉笙置若罔闻,又接连灌了几口,方才被划伤的喉头适应了黄石酒的顽劣,已然能够吞咽自如。
浊酒穿肠过,酒气在腹中沉积发酵,转而涌上脑门,让墨玉笙瞬间头重脚轻,感到昏昏沉沉。
元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打算与酒鬼理论,欺身上前,不由分说地夺过了酒壶。
两人之间贴得很近。
墨某人那原本不太管用的鼻子,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淡淡的,带着点清甜,似乎是……桂花香。
可是这杳无人迹的崖底,连棵桂树的影都没有,又怎会有桂花香?
墨玉笙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
醉到意识模糊,产生了幻觉。
在他的幻觉里,酒香与花香交缠,星光与萤火交融,还有两片被火光润色的薄唇在眼前浮动。
恍惚间,似乎有夜游小鬼贴上了他的后背,将他推向了那对薄唇。
没有想象中的软香温玉,而是触感冰凉,带着点男子独有的……硬朗?!
墨玉笙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我对他做了什么?”
他按捺住心头的万马奔腾,借着三分醉意与十几载混迹花楼的经验,像个没事的人似的,不着痕迹地退开,企图以醉酒之名蒙混过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却忽地欺身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直直掰向自己。
他的眼中印着烈火,烈火之下,是求而不得,苦苦压抑的欲望。
他的呼吸灼热而滚烫,像岩浆一样,一寸一寸浇烧着墨玉笙的面庞,墨玉笙觉着,他再靠近一分自己就会被烧成灰烬了。
他大气不敢出,心道:“这小子,应该不会对个醉汉下手吧?”
眼见元晦的气息步步压近,墨玉笙汗如雨下,在心底哀嚎:“娘的,他好像还真会……我是该继续装醉,还是该摊牌,还是该一头栽下去装死呢?”
就在墨玉笙以为元晦会趁人之危自己在劫难逃时,元晦却蓦地顿住,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鼻息交缠。
元晦一字一顿,哑着嗓子问道:“我是谁?”
墨玉笙微微侧了侧脸,避开他灼热的气息,借着醉意打了个酒嗝,醉意盎然地吐出两个字:“红豆?”
元晦眼底黯了黯,下一刻,捏着墨玉笙下巴的手却更紧了,眼中聚起的火光越烧越旺,雨洒不灭,风吹更甚,似乎要将自己连同眼前人都付之一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而最终,他却只是重重地抽了几口气,颓然地松了手,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叹息。
“师父,你醉了。”
第63章七姑
元晦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方才还醉眼朦胧连人都认不清白的墨姓酒鬼忽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四周像是被什么人掌了灯,陡然亮堂了起来。
细看去,那灯火闪烁随风流动,竟是由成千上万只流萤组成的。
只不过此流萤非彼流萤,尾部点着的不是莹莹绿光,而是熊熊燃烧的赤焰。
“当心,那是赤练流萤。”
墨玉笙握着元晦腕子的手紧了紧,沉声道。
元晦自是听说过当年墨玉笙引爆赤练流萤差点烧山自焚的英雄事迹,他却只是“哦”了一声,没怎么上心。
他呆呆地看着墨玉笙,满脑子都是“他不是醉了么”的疑惑。
正这当,由流萤点亮的光幕缓缓打开了一道豁口,从黑暗深处走出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首的是个小丫头,身着绿衫,瞧着十五六岁的年龄。
她的目光在墨玉笙与元晦之间来回,约摸未曾过这般俊秀的美男子,还是一次见俩,她娇俏的脸蛋微微泛红。
墨玉笙含笑与她对视了一眼,头一偏,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那人。
那人一袭红衣。
两人之间隔了十来步的距离,墨玉笙目力不算好,看不清那人五官长相,却也知道,是个美人。
还是个蛇蝎美人。
她看着面无表情,嫣红的唇角却又似乎隐含笑意,走起路来腰肢扭动,拖动着身后的裙摆摇曳,好似灵蛇摆尾,红衫之下的每一步都散发着不加修饰的危险之气。
她一只胳臂搭在腰间,手腕上似乎站着个玩物,等到墨玉笙看清那活物的面貌时,眼角抽搐,脸都快绿了。
竟是只火影蟾蜍……
蟾蜍本为毒物,而那火影蟾蜍更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毒王。它通体赤红,后背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疣状突起,像是背着成千上万的毒疙瘩,那疙瘩下分布着毒腺,能分泌出剧毒的汁液,只肖一点,便能让人肝肠寸断。
墨玉笙匆匆挪了视线,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朝来人行了个礼,一番场面话说得是行云流水:“晚辈墨玉笙,拜见七姑。素问七姑乃当今圣手,在世华佗,一见真人才知,七姑不仅医术卓绝,更是貌倾天下,即便是洛神现世,也不输分毫。”
元晦迟疑了片刻,心道:“此人真是毒手七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起来七姑与姜悦卿是同辈,即便短上几岁也近知天命之年。
眼前女子红颜绿鬓,看着也就鹊豆之年。即便岁月不败美人,如此这般纵容一个凡胎逆天驻颜,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他顿了顿,还是躬身朝七姑行了个礼,“晚辈元晦,拜见七姑。”
七姑却连眼皮子也没掀一下,低头逗着手中的蟾蜍。
那蟾蜍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忽然“咕咕”地叫了几声,叫声在谷底回荡,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七姑似乎是笑了一下,抬手抚上了蟾蜍的后背,指尖摩挲着那大小不一的毒疙瘩,用近乎宠溺的语气说道:“蟾宝,不久前才刚喂过你,怎么又饿了?”
墨玉笙那好不容易摁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了一身,活像只受惊的刺猬。
他蓦地想起了几桩江湖旧闻。
七姑,人送外号“毒手”,擅长蛊毒还是其次,更因此女喜怒无常,心狠手毒。
有说七姑曾因一句口舌之争,将山西陈府一家十六口毒成哑巴,连府中的畜生都没放过。
也有说七姑为寻一味药草,潜入清风派后山,被发现后非但不收手,还毒杀了清风派多名弟子。
江湖之大,流言四起,时间久远,更是无从考究。再加上墨玉笙对这个名义上的师姑多少有些敬畏,原是未将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流言多半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拿不准七姑的脾气,不敢轻举妄动,转而眼波流转,看向绿衣少女,十分自来熟地冲她笑笑。
那绿衣丫头生得伶俐,当即会意,她对这两个长相俊美的不速之客颇有好感,于是吊着脆生生的嗓音接口道:“二位不请自来,是有何事?”
墨玉笙正思忖着如何将求人办事的话说得漂亮,七姑忽地冷哼一声,沉吟道:“苏铁,枉你跟着我这么些年,还看不透吗?他一个将死之人,来五毒山还能为了什么?”
她这一番话着实震惊了三个人。
小丫头苏铁黯然神伤,好端端的一个神仙人物,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短命鬼?
墨玉笙虽对七姑的医术早有耳闻,还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仅凭观相就断言他身患绝症,即便是华佗再世,也不见得有此等功力吧?更何况……她几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元晦自打听到“将死之人”四个字,掩在袖袍下的十指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重重抽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起伏,几步上前,开门见山道:“七姑明鉴,可能治好我师父的毒伤?”
七姑缓缓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是瞟了元晦一眼,旋即又收回,将目光落回到手中的毒物上,语气温柔地开口道:“蟾宝,那二人不请自来,先伤我苦心饲养的耗虫,又差点毁我千年草王,这笔账,你说我该不该算?”
那畜生极有灵性,竟真的“咕咕”叫了一声,好似在回应七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听出了话中的杀意,移步到墨玉笙跟前,对着七姑抱手沉声道:“耗虫与土精都是我错手所伤,冤有头债有主,前辈若要算账,大可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还请不要迁怒于我师父。”
七姑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忽地掩面而笑,末了,她看向元晦,用比对蟾蜍更温柔的语气,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倒是明事理。那你说说看,这笔账要如何还?”
她顿了顿,语气忽地变得冷厉:“比如……拿命还?”
“命”字一出口,墨玉笙与元晦的指尖已经倏地聚起了光华。
苏铁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方才主人那语气分明就是动了杀心。
她忌惮七姑的乖张,也同情墨玉笙的遭遇,思量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主人不久前以千年土精入药,新研制出一味百化丸,正愁没人试药,不如让这位墨公子……”
苏铁自小跟在七姑身边,她性子剔透又极有眼力见,应付起七姑的古怪脾气虽说不上得心应手,总还是有那么点心得在的。
果然,七姑听到“试药”二字,瞬间收了周身的杀气,转而将目光投向墨玉笙,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像是野兽紧盯猎物却不急着享用那般。
末了,她开口道:“若要我出手相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俩伤我耗虫与草王在先,惹得蟾宝不高兴,这笔账,还是得清算的。”
元晦目不错珠地看向她:“七姑想怎么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慢悠悠道:“与我赌一把。”
元晦面不改色道:“好。七姑想怎么赌?”
那七姑却挥手一指,玉葱般的手指点住了墨玉笙,“我要与你赌。”
冷不丁被点将的墨玉笙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春风满面地回道:“难得七姑好雅兴,晚辈自然奉陪到底。”
看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哪个青楼的花魁钦点,即刻要移步雅间,诗酒年华。
七姑嘴角微蜷,轻笑道:“你我赌一场,你赢了,耗虫与草精之仇一笔勾销。”
她轻抚着蟾蜍,玩味地打量着墨玉笙,又道:“若是我赢了,你打算怎么还?”
墨玉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言不惭道:“任凭七姑处置。”
七姑微微眯了眯眼,笑道:“蟾宝嘴刁,正愁伺候不了它。不如将你剁了,喂它可好?”
她驻颜有术,皮相饱满,面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笑起来的样子也称得上和颜悦色,不想说出的话却如此不堪,令人毛骨悚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这话出自他人之口,旁人听了,大抵也就当作玩笑,一笑了之。
可她是七姑!
诚如墨玉笙所言,是个比砒霜鹤顶红还毒的女人。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元晦掌下真气攒动,在广袖下游走,几欲破袍而出。
墨玉笙却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他上前几步,经过元晦身边时轻轻带了带他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只见方才还浑身炸毛的小野猫,忽然就收起了外露的爪牙,无比温顺地目送墨玉笙走到七姑跟前。
墨玉笙笑吟吟道:“就依七姑。只是蟾蜍兄即便看上我,也要看它有没有这个口福。我怕它胃小,撑死。”
他顿了顿,正色道:“七姑想怎么赌?”
七姑那眉目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是那种百无聊赖间陡然寻到乐子的笑,她并不着急答话,而是抬腿走向了苏铁。
小丫头苏铁见主人走来,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站成了一个人形雕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抬手,五指插入苏铁脑后的青丝,由下至上,缓缓移至头顶。
苏铁已到及笄之龄,在头顶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左右各插了一只簪子,左侧是只凤纹银簪,右侧是只花蝶银簪。
七姑道:“这两只银簪一长一短,谁拿到长簪便赢下这局。”
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小丫头苏铁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会是如何的风云涌动,谁想竟如此儿戏?
墨玉笙双手抱在胸前,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倘若身前放上一盘瓜子,他大概会嗑地津津有味。
他心头算盘早已打满。
若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若输了,就点爆赤练流萤,炸了这山头,搅它个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他这连天仙美人都不曾染指的身子,怎可便宜那浑身长满肉疙瘩的老毒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念至此,他漫不经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七姑先请~”
七姑也不推辞,接得大大方方,她伸手摘下一侧的花蝶银簪,将它置于掌心。
墨玉笙踱步到苏铁跟前,十分君子地朝她欠了欠身:“苏铁姑娘,若有冒犯,请见谅。”
得到苏铁首肯后,他不紧不慢地将广袖卷起,露出指节分明的手指,避开少女一头青丝,干净利落地落在簪头上,将那凤纹银簪徐徐拔起。
然而簪杆才刚露出一截,便见一股劲风横扫而来,余下的半截生生断在了发髻里。
七姑若无其事地收回玉手,开口道:“这局我赢了”。
第64章赌局
七姑向来性情乖张,我行我素,什么天理常伦规矩绳墨一概不放在眼里。从前如此,如今上了年纪,更是倚老卖老,不觉得这出其不意的一掌有何不妥。
倒是丫头苏铁十分惊异地瞥了一眼这位不按常理出招的主人,想到与她是主仆关系更是羞愧地不敢抬头,恨不得就地刨个土坑将自己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却只是风淡云轻地笑了笑,“七姑说笑了,输赢还未见分晓。”
七姑长眉一挑,将手掌摊开,露出那长约三寸的花蝶银簪,又扫了一眼墨玉笙手中明显短了半截的凤纹银簪道:“此话怎讲?我手中的银簪明显更长。”
墨玉笙笑道:“那可未必。七姑再仔细瞧瞧。”
七姑闻言低头看去,掌中的三寸银簪竟然只剩下一个簪头,簪杆不知何时化作一团齑粉,一阵风过早已挫骨扬灰。
七姑脸色微沉,她大抵猜到墨玉笙功夫不错,却没料到如此出神入化,竟能悄无声息又精准无误地将一根细杆隔空震碎。
七姑重新抬眸看向墨玉笙,表情不怒反喜,甚至隐约透出点激赏之意。
她隐世太久,久到高处不甚寒,如今陡然棋逢对手,心中蓦得生出一股快意。
墨玉笙并不在意七姑的目光是赞许还是幽怨,他微微欠身,毫不脸红地说道:“前辈承让。我赢了。”
七姑脸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过一局分胜负吗?”
墨玉笙也不恼,问道:“七姑想怎么赌?”
说话间不忘礼貌地将银钗递回给苏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道:“三局两胜。”
墨玉笙点点头,“就依七姑。下一局赌什么?”
七姑原是临时起意,图个乐子,并未做任何准备。
她正思忖着赌什么,怀中的蟾蜍约摸是饿极了,“咕咕”叫了几声。
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蟾蜍,忽地笑道:“小可爱要进食了,正巧我带了盒红头甲。那就赌它吃的是单数还是双数?”
丫头苏铁再次扶额……
且不论眼前两位郎君的身份,堂堂毒手七姑,五毒山之主,宗师级的人物,怎么净玩些这种小儿的把戏?
她不由看向墨玉笙。
谁知那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欣然应邀,“有意思。七姑请先下注。”
小丫头兀自翻了个白眼,心道:“看来是我有病。”
几人围拢到七姑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七姑从苏铁手中取过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装有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红头甲虫。
七姑捉了一只,送到蟾蜍跟前,被它一口吞下,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七姑的指尖,看得墨玉笙头皮一阵发麻。
七姑挑眉看向他:“我赌单数。我喂完了,该你了。”
墨玉笙讪笑着推辞道:“我怕蟾蜍兄认生,看到我失了胃口。还是由七姑代劳吧。”
七姑笑笑,又取了一只红头甲喂下,口中念道:“二……”
……
喂到第十一只,那蟾蜍将头偏了偏,十分不卖七姑面子地闭了嘴。
七姑还想硬塞,那蟾蜍鼓动下腹,发出几声“咕咕”的抗议声,朝后退了几步。
胜负已见分晓。
墨玉笙笑吟吟地转过身,做了个承让的手势,“三局两胜,晚辈赢了。”
七姑点点头,脸上还挂着点笑意,称得上和颜悦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指着元晦,对着苏铁道:“你即刻领这位公子下山。”
苏铁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小声问道:“下山?不回药王谷吗?”
七姑并不答话,只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苏铁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墨玉笙微微压了压眉心,道:“七姑连夜送我徒儿下山,却留我在此,莫非是想与我围炉煮酒,秉烛夜谈?”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别看我长了张爱喝花酒的脸,其实不甚酒力。我徒儿看着纯良,私下酒量惊人。不如将他留下,我师徒俩一齐给七姑助兴。”
末了,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在元晦肩头拍了一下,“如何?为师的这个提议不错吧?”
元晦看似不大想与他同流合污,没吭声,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七姑。
七姑也不兜圈子,回得直截了当:“我药王谷可不是什么养闲人的地方。我答应救你,却没说过要留他。”
她脸上笑容不减,“何况我若想寻乐子,直接下山抓个壮丁就成,何必留个将死之人在身边,沾一身晦气?”
墨玉笙收了笑,正想再说些什么,从头到尾神游天外的元晦蓦地开口道:“七姑真能治好我师父的毒伤?”
七姑:“若待在我药王谷,每日以土精吊气,以地龙吸血,再配合百化丸化毒生血,保他五年没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元晦魔障似地喃喃道,忽而又急切地问道:“五年之后呢?”
七姑惜字如金道:“看他造化。”
她顿了顿,看向墨玉笙,“不过眼下你也没得选。你自己的身子,应当清楚得很。留在我五毒山尚可保五年的阳寿,若是离开,怕拖不过一年半载。”
元晦身形微微晃了晃,他似乎是疼极了,苟下身子重重地喘息了几口气。
然而他就像一条搁浅的游鱼,每一口喘息都将他推向脱水的边缘。
他于是不得不揪住胸口,以此来压制住那股将他逼入绝望的窒息。
不过一年半载了么?
他与他重逢在芳春,一晃已入霜秋,再过几日便是玄冬,而后又遇青阳,翻手覆手间便是一年,他却还没来得及为墨玉笙亲制一盘桂花糕。
他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墨玉笙的生后事作谋算,可惜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够了,他还没能寻到归魂册下册,参透死骨更肉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诚然他能以马蹄莲驻尸秘术护墨玉笙尸身不老不腐,但当他下到巫山山腹,见到吴姬冰冷的尸身时,还是胆怯和犹疑了。
更遑论神农谷的那个雨夜,他面对气若游丝的墨玉笙……当时的他,离疯魔只有半步之遥。
至此,他才恍然,他可以有条不紊地推子落棋,不是因为他心思有多缜密,能如何地处变不惊,而是因为他离死亡还不足够近。
元晦闭上了眼,脑海空白一片唯剩一个念头:“墨子游得活着,必须活着,在我集齐归魂册,参透生死之道前。”
霜秋的夜风吹落了他额角的冷汗,沿着两鬓流淌,倒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元晦用力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眼中的混沌退尽。
他直起身子,抬眸看向七姑,神色近乎漠然,纷繁复杂的情绪一并涌入到那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化作秋水中的一抹红。
他似乎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墨玉笙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多谢七姑好意。只是我本为天地逍遥子,随心所欲惯了。若为了苟生,被土精或是地龙困在这弹丸之地,与活死人又有何两样?”
墨玉笙这番话,与求死无异。
五年前,他在春山镇混迹酒林,骗吃等死,是元晦的一句“不要丢下我一人”,让他起了贪念,乃至于去神农谷赴死求生。
如今,就在方才,他却又看透生死,选择与元晦归隐春山,直至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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