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户英国商馆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众人腹中空空。 李旦看向李俊臣:“这附近可有酒楼?老夫做东,请大家吃顿便饭。” “还是我来请吧,”郑芝龙接话道,“下午还要劳烦各位陪我去参观雅兰造船厂呢。” “不,应该我来请客!” 李国助连忙道, “义兄新婚燕尔,小弟没能出席婚礼已是心中有愧,如今你来做客,哪能再让你破费?” 他又补充道, “给你和小松姐的新婚贺礼,我会尽快备好送来。” “诶,贤弟这是什么话?” 郑芝龙摆手道, “为兄新婚时,你正在远征济州岛,本就不知情,连我拜了令尊为义父的事你都不知道。” “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何愧之有?反倒是为兄没能邀你参加婚宴,心里才过意不去,今日权当给你补上。” “国助,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翁翊皇开口道, “李议长和虞城主也没参加一官的婚礼,正好今日一并补上,就让他请。” 李国助见郑芝龙的老丈人都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不再推辞。 “这里最大的酒楼叫弘济楼。” 李俊臣这时插话, “掌柜是万历四十五年时,跟着少爷一起到永明城开荒的厨子。” 他看了眼李国助,笑道, “据说店里的招牌菜式,还是当年少爷教他做的呢。” “哦?可是那年中秋宴上的菜式?”李旦问道。 “正是,”李俊臣答,“特别是几道土豆做的菜,在雅兰城堪称一绝。” “那可得去尝尝!”李旦来了兴致。 许心兰好奇道:“我家国助还会做菜?” “真的不能再真了!” 李旦笑道, “当年中秋宴上的土豆菜式,的确都是国助指导厨子做的。” “我估摸着,这次还能吃出当年的味道。” “太好了太好了,”李华梅雀跃,“可以吃到哥哥做的菜了!” 郑芝龙在旁笑道:“看来今日不仅有口福,还能沾沾贤弟的光,倒是巧了。” 一行人说着,便往弘济楼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 “国助,那些菜式虽是你琢磨出来的,终究是别人做的,” 许心兰笑着看向他, “有空你可得亲自下厨,让我和你爹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才是。” 李国助忙应道:“母亲大人吩咐,儿子怎敢不从?明日便下厨,给爹娘做几样拿手的。” 从酒楼出来,一行人登船去雅兰造船厂。 虽说腹中早已饱足,嘴里却还留着几分余味,一路都在念叨弘济楼的菜, 这个说土豆炖海菜鲜得入味,那个夸油炸薯丝脆得解腻,连船桨划水的哗哗声里,都掺着几分意犹未尽的笑谈。 李华梅更是拉着李国助,一遍遍追问那道奶酥土豆泥里加了什么香料,惹得满船人都笑起来。 不觉间,船已行至大运河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圆形人工湖如镜面般铺展开来,岸边整齐地立着系缆桩,纤道蜿蜒至湖岸两侧, 几艘空载的货船正借着微风在湖心缓缓回旋。 “义兄你看,” 李国助指着湖心, “造船厂就在湖的北边。” “这湖东边有条东北走向的运河,一直通到雅兰河,水源全靠雅兰河补给。” “从山里采伐的木材,也是顺着那条运河运过来的。” 他顿了顿,望着那片开阔水域道, “这湖直径两百米,主要就是给大船调头用的。” “咱们的44炮舰有十五丈长,在十二丈宽的大运河里根本转不开身。” “欧洲那些十八丈长的巨舰就更不用提了,” 他补充道, “在大运河里连侧风都受不起,稍微偏一点就蹭到岸了。” 他又指了指湖岸的闸口, “这湖还能调节运河水量,雅兰河枯水期的时候,全靠它蓄水保水位。” “为什么不直接把大运河挖宽些?” 李华梅趴在船舷上,望着狭长的运河口, “挖成二十多丈宽,大船不就能调头了。” “二十多丈还不够。” 徐光启接过话头,指尖在空中比划着船的转向弧度, “帆船调头得有足够空间让帆面借风转向,河宽至少得是船长的两三倍。” “真要让十八丈长的巨舰自在调头,运河至少得宽三十六丈。” 李国助点头附和: “关键是工程量太大了,整条运河都挖成三十六丈宽,耗费的人力怕是能再修一座城了。” “而且运河越宽,水分蒸发和渗漏就越厉害,想保持水位就得不断补水,雅兰河的水根本供不上。” 他望着那片人工湖笑道, “反倒是在这种关键节点挖个人工湖,既省了工夫,又能蓄住水,算是个两全之策。” 说话间,船已缓缓驶入湖心,风掠过水面带来凉意。 郑芝龙望着北岸隐约可见的船坞,笑道: “这法子倒是巧思,比在窄河道里硬闯省心多了。” 话音刚落,船已近岸,雅兰造船厂的全貌顺着湖岸铺展开来。 干船坞的石砌坞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三座厚重的木闸门紧闭着,将湖水严严实实地挡在坞外。 坞内地面铺着夯实的麻石,干燥得能看见工匠们踩出的木屑脚印。 其中两座干船坞里,两艘未完工的老闸船正架在木墩上。 船身离地半尺,底部完全裸露,工匠们踩着悬空的跳板在船壳上忙碌,手里的木槌将麻丝与沥青敲进船板缝隙,砰砰声在空旷的坞内撞出回声,那是捻缝工在做防水处理。 另一座坞里,约莫十丈出头长的龙骨如巨兽脊梁般横卧,十几根刚固定好的肋骨向上撑起,几名匠人正站在垫高的木架上,用曲尺量着肋骨间距,木刨子推过橡木表面,卷出雪片似的刨花。 李国助一看这龙骨的长度,就知道他们在造44炮舰。 坞门旁的绞盘机上缠着粗缆绳,显然是抽干坞内积水时用的, 这种石砌干坞比传统的“侧倾搁浅”法方便多了, 工匠们不用再蹚着泥水干活,连钉船板的铁钉都能保持干燥不生锈。 郑芝龙望着那紧闭的坞门,伸手摸了摸下巴: “这闸门倒做得严实,比我在平户见的土坞强多了。”喜欢明末华商之南海边地公司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明末华商之南海边地公司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