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叙冬眼睛红肿,悄无声息地淌着泪,他抱起那坛冰凉的骨灰,浑身颤抖,极力压抑着崩溃,几乎没了怀抱力气,只能将身体狼狈地蜷成一团。
“叙冬,今天听说你要去蓉城,我不知道组织是否计划有变,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你的。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只能跟过去了。此次计划危险重重,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我还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它藏在出租房床头的画框中……”
霍叙冬抱着骨灰坛的手一抖,摁下暂停键,又反复听了遍最后一句话,随即手脚并用地爬向床头。
四方小巧的画框,裱着他曾经画给古瑭的一副随笔,那是在课堂上偷偷画的,线条粗糙,里头古瑭的侧颜却十分灵动。
霍叙冬抖着手将画框拆开,玻璃片掉落,卡纸的夹层里抖下一张纸,写着泛起岁月黄渍的文字。
灯光实在太暗了,他粗暴地揉干眼睛,努力辨认清那张纸——
是自己那封被撕碎的情书。
那日在毕业聚会后,酒阑人散,情书的碎片被古瑭一张张捡起,又拼起粘好,信纸上一条条粗粝的撕痕,像一条条疤。
往事掐着霍叙冬的咽喉,令他喘不上气。他觉得他是一条无情的河,古瑭一路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扑进他的怀抱,终于淹死了自己。
第41章 枯木逢春
静谧的墓园偶有两声鸟鸣,几只白蝴蝶飞过,时光仿佛不再流动,无声停格成几张旧相纸。
一口,一口,黄汤下肚,霍叙冬终日烂醉如泥,颓靡不振,眼尾红得狰狞,在夜色中渐渐勾起一道浓稠的恨。
不恨这世道,恨他自己。
他厌恶地将酒瓶砸在石头上,碎瓷溅了满地,骨碌碌的又顺着沙石滚下山崖,这偌大的山野只有这么一座墓,没有碑文,只空落落的一矗竖石。
“该回家了,瑭瑭还在家里等我。”
原本狰狞的眉眼倏然变得温柔,霍叙冬勾了抹笑,又回到了那处令他痛苦的安心之所。
——
杭城没有古瑭的气息,霍叙冬连夜驱车,又回了宁州。
海滨别墅,偌大的房子,属于古瑭的东西少之又少。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床头的书还停留在古瑭翻至的页面,是一本老旧的道德经简析。
被囚禁的这几个月里,除了地下室,古瑭唯一自由的区域就是书房,床头摞起厚厚一叠书,看书是他唯一的消遣。
铁链被绞断,麻绳被剪开,床铺凌乱地丢在一边,看来那日他走得匆忙。霍叙冬拿了个空盒子跪在床边,将断裂的铁链和麻绳一一收好,又将床铺仔细,呆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一滴、两滴,手上蓄起泪。
花瓶里不知名的花焉了,原本是古瑭从走廊的窗外摘的,黄黄一朵,耷拉着头,霍叙冬比着枯花满花园的找,想摘一枝换上,可惜花期早已开过。他只能将花瓶里的腐水倒掉,抱着空花瓶,立在园中,看夕阳下沉,枝头乌鸦叫得凄清。
晚餐照旧是满满一桌,是霍叙冬做的,他盛了一碗饭放在对面,抬头盈盈笑道:“瑭瑭,尝尝今天的鱼,鱼刺我都剃干净了。”
“怎么不动筷子,是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