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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405节(2 / 2)

“山阳地动了?!”

“我就说前日那阵子,屋舍也晃动了一会!”

对这些犯人来说,现在最烦恼的不是饮食起居所受到的限制,而是消息的滞后,哪怕是这样的小事都要有机会才能求证,而这个消息的确是让他们激动且牵挂的——且不说地动的烈度以及后续的赈灾,光是地动本身,难道就不是对朝廷的警示吗?短短数日之内,皇极殿被意外烧毁,山阳又是地动,诸般征兆都揭示这一点——天子德行有失,该下罪己诏,该更改既定的政治路线啦!

虽然因为他们的闹事,皇极殿、奉先殿被意外烧毁,但想要这些官员们承认自己的责任,这是万万不能的,事到如今,除了继续胜利,实际上大家已经无处可走:一旦把皇极殿烧毁的罪过揽到自己头上,那就只能等死了,包括家族都会被完全连累。只有把责任转嫁出去,形成对皇帝的谴责,才有一线生机。这些犯人们也深信,自己的老师、同年……这些立场和他们一致的官员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必然会和他们采用一样的思路,大力攻讦皇帝,营救自身,因为易地而处,他们也必然会这么做,来拯救自己的同盟,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的话,再过几年,拿什么和特科党斗?就是要在这个撕破脸皮的当口,把他们一巴掌打死,永不能翻身!

温相这会儿也不能再明哲保身了吧……

不少人都是窥视着最里头牢房里的温老二,如此暗自思忖着,说实话,温二爷的存在,也的确给他们提供了不小的安全感:有他在,温相必定是全力营救南官乱党,否则他自己也会跟着倒台。甚至可以这么说,倘若不是有温二爷登高一呼,等于为大家做了一个保底,这个群体是否能够成形,还真不好说呢!

正是因为有温二爷在,牢房才没有被哭声占据,大家尚能维持一定的体面,以及最基本的组织度,而不是想着出卖身边人,立功自保。当然了,这也和审讯迟迟没有正式开始有关,过了几日,大家从牢子口中也得到了一丝外头的消息——这是他们的家人使钱送进来的,说是朝中众臣正在设法营救他们,让他们在狱中安心养病,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安心了,甚至于一些乐观的人,也已经开始编织着名扬天下的美梦:开玩笑,他们可是敢于行非常之事,有侠义之风的‘皇极殿侠客’,不让我活,那我就一把火烧了金銮殿,看你皇帝老儿怎么说!

到了这个时候,皇极殿被烧毁的责任该由谁背负,似乎又显得糊涂了起来,而奉先殿,在想象中当然也是予以模糊处理的,因为烧牌位在什么时候都不太值得吹嘘。但毫无疑问,只要能平安上岸,‘皇极殿侠客’便会成为众人混迹江湖时老得不能再老的资历,就算将来不能再入仕,被流放到偏远地区又如何?走遍天下,只要有南官在的地方,抬出这个金字招牌,就大可以白吃白喝,周旋于当地士绅之间,享受比举人更高一等的待遇了!

只要能活着出去,那就是胜利!到了这一步,大家反而根本就不去考虑他们的三个诉求能否成功,倘若要保江南又该如何打仗的事情了,因为这些事情——是不该由他们来想的,他们是文人,只管提出要求,打仗那当然是武人的事情了。至于说三个诉求能否成功……反正他们单人,或者说他们小家已经是有了名声,而名声在此时又可以转化为实惠,只要能平安出去,即便江南失陷,皇极殿侠客们,也等于是通过一场大冒险,为自己的小家庭赢得了可以享用一辈子的资本,他们又怎么会去过多地在意大局呢?那是别人该考虑的问题了。

当然了,这样的小算盘,是不可能宣之于口的,或许一牢房的官员里,也还有人在忧国忧民,但不得不说的是,侠客们中做这样想法的人大概为数不少,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牢子夹带进来的线报越来越多,且牢子本人对他们的态度越来越客气,甚至开始允许家里人送饭……牢房中的气氛也就越来越开朗了,人们似乎完全忘记担忧江南的局势和买活军的动向,完全沉浸有望平安脱身的喜悦之中。他们的豪赌虽然没有完全赢下来,但相对他们自己的下注来讲,如今也算是收获了丰厚的成果了!

以温相为代表的南官群体,正在持续给皇帝施压,以哀兵必胜的姿态,发动对锦衣卫和特科的猛攻……

南官抨击‘代管说’……

田任丘称病不上朝……

皇帝返回禁宫……

一个个好消息,被不断传递入狱,肉眼可见,南官在掀桌子之后,终于取得了罕见的主动,并且立刻联合了京畿官员,加大压力,现在皇帝似乎除了让步以外已经无路可走了,田任丘虽然未必会死,但从此被投闲置散,不能再如从前一样高调,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而狱中的敢死队、君子党们——

差不多也是时候可以出狱了吧?

入狱一个月左右,牢房内的气味已经好得多了,主要是烧伤大多都得到治愈,不再有溃烂现象出现,那些因为烧伤不幸去世的同仁,也都被运走妥善安葬。这时候,大家在牢房内住着已经有点习惯,甚至感到很舒服了:清洁的环境,可口的饮食,少见的闲暇,光明的前途。甚至很多人都开玩笑,认为这样的牢坐一辈子都介意接受,不过,实际上大家深心里也都认为,差不多该到最终胜利——出狱的时间了。他们大概会被革职,被流放,但这不要紧,只要活着走出牢房,就是胜利,留下的战果是一辈子可以吃用不尽的。而就在这天下午,他们等到了盼望已久的消息。

“吱——呀——当——啪!”

伴随着丁零当啷的噪音,牢房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在这个非放风的时间段,牢子们鱼贯而入,手里拿着钥匙,开始为所有牢房开锁。“都收拾好行李,你们该上路了!”

果然,没有经过一次审讯,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了!

就算明知可以平安过关,直到此刻,尘埃落定,知道自己完全不必审讯,众人还是不禁大喜,一时间牢房中人头攒动,也有人大声打听,“我们的处置已经下来了?!”

“下来了!一会到庭中大家一块说!”

犯人们重新戴上了手铐脚链,被串成了一队,领到了牢房前中庭一大片空地上,四周都是装甲精良的内卫,手握刀柄,冷冷地看着他们。不过,这些君子尚且能维持风度,不动声色,只是有些人还不适应天光,举起手遮掩着日头,勉力睁开眼,望着一个身穿三品补服的太监,走到人群跟前,尖声说到道,“诸位大人,你们的去处已经定了!皇爷是个守约的!既然在皇极殿前答应了尔等,便不会食言!”

这该是好话,但众人听了,却都不由一怔——这太监说话的语气有点太得意了,半点不像是受过重创的阉党(倘若众人的要求被满足),该有的精气神。

“锦衣卫田大人,处事不当,连累朝纲,早已数次请求自裁,奈何他对皇爷还有些微用处,因此便让他割发免死,将功折罪,仍暂代锦衣卫统领一职。”

这自罚三杯般的处置,让人头皮一麻,不过,大太监对此也是一语带过,他冷冰冰地瞟了堂下众人一眼,“至于尔等所言,宁死也要守乡卫土,不能让江南平白落入敌手之语,皇爷也觉得大有道理,如今,我军已对买地宣战,定于武林会战防守,皇爷体恤尔等乡情,念在尔等故乡危在旦夕,便不再追究二殿焚毁之事,你每便尽快上路,前往武林前线,亲自和那买活军作战去呵!”

什么?!

什么?!!

庭中百多人,刹那间竟无一人出言,全都是抬起头骇然望着大太监——亲自和买活军作战?!那不是——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

“怎么,难道尔等竟是光说不做,只会高言狂语,叫别人去送死拼命的伪君子么?”

见众人神情,那大太监面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语气却是阴毒,活脱脱便是戏文中那最生动的奸角,他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又柔声训诫道,“君子言行合一,可不能坠了读书人的声名,诸君放心,尔道不孤的,京中你们的那些亲朋好友,乃至同乡同年,凡是赞成抗买的,皇爷有话,都遣往前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可寒了尔等护土之心那!”

“这一遭,三省六部十去六七,京中人才空虚,不得已破格启用特进士一干人等,否则几乎朝政空悬,无人可用,这全是为了成全你们的乡情,你们呵,可千万不能辜负了皇爷的一片苦心!”

他面上笑意一敛,一转眼便是满脸的冰寒,尖声喝道,“时辰已到,即刻上路,不得耽搁!若有脱逃推延者,以逃兵视之,即刻处斩!上——路!”

在他身后,内卫们以枪柄敲地,低沉地应和了起来,声波往外重重传导,掠过一干面无人色,或是双腿打战,或是当场失禁的读书人,在肃杀天色之中,荡出了处处哀哭,街街束手的京城,仿佛是敲响了若干人等的丧钟。

“上——路——!!”

第845章 没有一滴雨 京城.百姓们 喂!搞清楚……

“呼, 这天热得!竟是不下一滴雨!打从上个月下了一场透雨到现在,一滴雨没下过!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金水河都要断流了!”

“可不是吗?瞧这地, 浮尘得有个两三寸了,风一吹呛得直咳嗽!搁往常,咱们哪是这埋汰的人家?一天不得洒上几遍水, 把地好好地扫一扫?可今年竟再不能够了!这井里的水一家都有数,谁家也不能多用了去!脏点就脏点吧, 总比连喝的水都没了要好。”

“是这个理,就说那浴池吧, 前些年南边作兴来的规矩, 这几个月也都陆续歇业了,压根没法开!再不下雨,真连喝的水都没了, 一桶水能卖出金子价来, 谁家还有这个闲钱洗身子啊?要我说,一人一条毛巾, 投一投,擦擦身子得了!”

“还真别说, 这天是干啊, 都五月了, 我这面皮还皴得厉害, 和冬天似的,不抹点面油不行, 这嘴唇直裂口子,一喝水满嘴的血味儿!墙纸都干得发酥了,一碰就往下落沫子!”

“唉, 这样的天气——还好这阵子京城里走了不少人,咱们这胡同都去了好几十口,咱们这井一时半会还能供应得上!这么看,前阵子那闹挺倒成了好事了!”

“瞧您说的,好像皇爷是为了给京城腾点空出来,特意闹的这摊子事似的!那多少大官儿,就为了给咱们多供应一口水,全都拿铁链子给锁着南下了去!”

这诙谐的打趣,激起了胡同口的阵阵笑声,这会儿大家都站着说话,不像从前还有人蹲墙根子了:真是几个月没扫过街了,天气又干,全是浮尘,蹲着吃饭那就是‘没小咸菜了——黄土拌饭’,这条胡同的人家日子还过得下去,就不至于这么不讲究了,就连坐着吃饭的人都少,大多都是站在树下,手里端着一大海碗的稀粥:小米、大米、面疙瘩、玉米碴子、土豆圆儿……什么的都有,在海碗和手的空挡中,再夹个杂面馒头、面酱花卷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新下来的黄瓜,或是大西红柿,日子过得好的人家,粥碗里半个切开的咸蛋,这就算是很丰盛的晚餐了,也就是这几年来,京城这里的百姓日子还算好过,否则这条胡同里轻易见不到这么体面的饭食呢。

“您还真别说了,那些官儿什么时候吃过亏?看着是犯事南下去了,可那南边日子过得多好哇?别的不说,下雨总是有下的吧,收成都还是全乎的吧?没准儿那都是有意占的便宜,到了南面就过上好日子了!”

对于京城前段时间的连篇风波,百姓们也有自己的猜测,当然他们不会懂得这背后的博弈,甚至对于输赢也是以讹传讹,充满了臆断,但是,这毕竟是席卷了京城的大浪,人们还是能抓住问题的本质的,“走的不都是南官吗?指不定这都是那些南官说好了的,现在南边日子过得好,又有买活军了,他们便金蝉脱壳,投奔买活军去!”

“这么说倒是,真没见到那么多官全都被清出去的,感觉一气走了得有一两万人……前阵子不是还传说么?说是所有南边祖籍的都要清退回原籍去,不管当不当官,那话听着多吓人啊,还好我们全家都是几百年的老京城了,可这些年来多少南面来的匠人、戏班乃至书生,这要都回去……京城怕不是要空出一多半来了!”

这话听起来是不合逻辑的,如果走了几万人,京城就空了一半的话,那只能说明这座城市实在并不算很大,当然,对百姓来说,上万似乎已经是个巨数了,他们也很难想象自己生活在一个百万人口规模的大城市之中。只是凭着自己的印象推测,光是他们胡同就走了四五十号人,感觉胡同一下都空了一多半,便这样把说法给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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