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反应更快的,是盛娇脸上的笑容,越发轻快动人。 那双冰凉的眸子就藏在无边的笑意中,笼着一层淡淡的寒霜。 就这样凝望着蔡道清。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硬生生看得他背后发寒。 蔡道清不由得心头打鼓:难不成这女人一开始就知晓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盛娇已经到跟前福了福,说自己要回藏雪堂一趟,还请蔡大人撤了原先对她的指控,还她一个清白。 蔡道清心乱得很,忙摆摆手,差遣了两个人跟着盛娇一道去,也算洗刷了她身上的污名。 那李差爷也在其中。 一路匆忙折返回藏雪堂,李差爷欲言又止。 盛娇没看他,也没说话,面色平静。 见她突然归来,身边还跟着官衙的人,唐大夫吃惊不小,忙担心地迎上前。 “没事了,蔡大人已经还我清白,我是被诬告的,现在我去取药箱跟这两位差爷走一趟,你们别担心,继续忙你们的。” 盛娇说着,目光越过众人冲着后头跑出来的桃香微微一笑。 桃香早已眼眶泛红,高高卷起的袖子里露出两截胳膊,从小臂处就带着手套,她脸上也蒙着面遮,早就褪去了拖沓的长袖,换成了利落的短衫。 这副模样,像极了正在乡野间忙碌的女孩子。 偏生桃香生得挺肩蜂腰,光是站在那儿就比旁人精神得多。 视线交汇,桃香忍住汹涌而来的情绪,对着盛娇打了个手势。 盛娇看懂了,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些天桃香两头兼顾,不管是藏雪堂还是自家,她都照料得很好。 取了药箱,盛娇就跟李差爷他们走了。 “盛娘子又是何必……”李差爷终于忍不住了,凑到她身边快速说了这么一句,“蔡大人是代理淮州事务的官员,你方才何必得罪他?” “差爷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民女又哪里敢得罪大人?” 盛娇步伐轻快,目视前方,“我不过是说了个事实罢了。” “有些事情盛娘子完全没必要挑明的,更没必要点破。” 她侧目看去:“差爷这话是在关心民女么?” 李差爷顿了顿,立马收起了差点露馅的情绪:“哎……我也算认得你数年了,知晓你是个好女人,颠沛流离至今,多少苦日子熬过来的,如今刚刚好了些,实在是不愿见你又重蹈覆辙……任凭是什么世道,如何光景,这女人的日子总要比男人难得多,盛娘子一身本事,该是多为自个儿想想。” “多谢差爷提醒,民女感激在心。” 李差爷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很快抵达了孙霈家。 一进门,里头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湿臭沉闷。 盛娇提前戴好了面遮,也见惯了病患的不堪之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跟在身后的两个差爷面色一沉,另外一个差点当场吐出来。 盛娇立马让孙妻打开门窗。 “可、可……源儿说了开不得啊,他怕冷,见不得风!”孙妻手足无措,两只眼睛肿得高高的,可见没少抹泪。 “你儿子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盛娇简单利索道,“要是听你儿子的,那也不用治了,早早备了草席铺盖,准备给他办丧事吧。” “你这娘子说话怎么……” 话还没说完,李差爷上前一步:“这位盛娘子是我们蔡大人吩咐了,过来替令郎治病的,至于孙霈……他已经涉嫌诬告,被蔡大人带走问话了。大人心善,不忍瞧一条性命就这么白白葬送,这才让盛娘子跑一趟的,若你还推三阻四的,有什么后果自行承担。” 孙妻本就是个妇道人家。 眼下丈夫不在身边,儿子又病得气若游丝,她早就没了主意。 听李差爷这么一说,她忙点头如捣蒜:“只要能救我儿,怎么都成,多谢这位娘子……” “还不快点去开窗?” 孙妻忙不迭地去了。 盛娇又让两位差爷守在门口。 屋子里满是秽气,很容易就过了病到身上。 二人都不敢托大,立马依言退了出去。 盛娇戴好胎膜手套,掀开被子,一股更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眉尖微蹙——这是已经……烂到骨头了。 床上的男人形容枯槁,没几口气能喘的了,只能瞧见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快速把脉相看之后,她心里有了盘算。 先把命救回来再说,很快,她手里的银针闪电般地落在几处穴位上。 原本没了声响的男人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后又缓缓倒下,眼珠子瞪得滚圆。 孙妻慌了神,呜咽不止。 盛娇却见怪不怪,施针之后,又取了两颗药丸来让孙妻给自家儿子灌下去。 到底是为了救命,做母亲的这回没有迟疑。 任凭孙源怎么挣扎,她都没松手,抱着他的上半身,一手紧紧捂着嘴,强行完成了喂药。 盛娇不慌不忙,掀开摆放银针的布包,打开了第二层。 这里头放着的,却是三把银光暗沉的小刀。 每一把都精致无比,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 但却精巧绝伦,刀锋锐利。 盛娇拿起一把,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取出一只油纸包好的药粉,一边用一旁的烛火烘烤着,一边将药粉洒在上面。 很快,火苗舔舐着药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香。 这香味尤其霸道,竟能完全冲开满室的臭味。 孙妻惊魂未定地看着她手里的小刀:“盛娘子,你这是要……” “令郎怕不止是得了疫病这么简单吧。” 盛娇双眸根本不看她,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刀刃。 刀刃迎着灯火散发着寒光,也点亮了她那深不见底的眸色。 闻言,孙妻脸色尴尬,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过来,给你儿子翻个身。”盛娇吩咐道。 孙妻常年做家事,也务农,力气有的是,轻而易举就将儿子翻过来,背对着盛娇。 盛娇上前掀开布料,露出了下面一大片紫红溃烂的皮肤。 孙妻愣住了。 她压根没想到儿子还有这样的伤处。 “他这是……打哪儿受的伤?”她心疼不已,惊慌失措。 “这不是受伤,这是流花疮。” 盛娇抬手,以刀刃对着疮面,又快又准地刺了进去。喜欢乱春衫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乱春衫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