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片阴霾随着这些话逐渐散去,儿时所见的无论春秋几许风雨几度都牵着对方的手相顾而笑的爹娘的模样似又于脑海中清晰起来…… 你因为那些误解那些怨忿而错过的种种,如今有这份从未改变的心意填补了;你不圆满的一生也始终被一个你爱的人惦念着……这样很好不是吗?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借此收尽眼底氤氲的水汽,接着迈开步子向着那个还沉浸在痛苦里的人走近,只希望能从背后悄悄抱他一下。 正惊骇着,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倏地自眼前掠过将我轻轻一揽便又重新隐入虚无。可惶急之间还是不小心碰掉了我插在发上的桃木簪。 “谁?” 失神过后,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抓起那根簪子,两行酝酿已久的老泪就此落了下来。 此刻看清爹的样子才知他已上了年纪,脸上细微的褶皱和略显斑白的鬓发都昭示着当年那个朝堂之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已然孤独苍老…… 闻言我头皮一麻,猛地将视线自爹身上收回,往上便见着一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 此时此刻被他揽在身前,我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却也无从躲避。任务时跑出来玩也就罢了,还偏偏被他撞见我跑出来玩……这下惨了。 来到后花园他这才松开我,看着我凉凉道: 我对着他作愁眉苦脸状。“真真抱歉,我一时没忍住就……” “你看,这是我家!好容易下来一趟,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正值这会儿,在扶疏花枝的掩映中远远走过来两个人。渐行渐近方看清是一名黄衣的少女正搀扶着一袭玄色长衫的男子。那男子的相貌生得清雅脱俗,却是让人觉得…… 直至近前,男子示意少女不必再搀扶,随后取出自己的两根拄杖开始颤颤巍巍地前行。 心,不由重重一颤。 我怎么能忘了这个人? 此时此刻,这个人,他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他一步一崴,艰难地朝前走着,一不小心便跌在了草地上。 而他站起身来,轻脱开少女的扶持转而借力倚在那两条拄杖上。“她说过,等她回来之时,要见我走出去迎接她。” 走出约摸十步,那少女在他身后泫然欲泣,不过当即又小跑着追上来挽住他的胳膊,强笑道:“公子,就让望南搀着你走吧。” “你……为什么……” 她不甘地大声喊道: “外面风大,你若是没什么事便回房歇息吧。” 言罢,她拿袖子将眼睛胡乱一抹便转身决绝地跑开了。 再一次摔倒,没人再来扶他,而他面上始终不见什么表情,只是不断地爬起来,继续走,摔倒,再爬起来……最后一次,他半边身子都生生跌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脸颊右边明显浮起一片青肿…… 我好像听见瞿墨在说话,却又偏偏听不真切。 “……喂。” 此时有风拂过,我只觉得面上是彻骨的冰凉,这冰凉吹开一切,独让我感到一阵痛彻心扉。 没人去扶他我去扶!难道就让他这样呆在地上吗? “你准备如何?” 瞿墨与我对视良久,二话不说捏诀带着我飞速升上了半空。一时间,眼前的风景和人皆看不见了。 瞿墨抓着我的手臂愈发用力,面上是少有的郑重。“还不明白?凡间的你已经不存在了,不论之前你与他有多少纠葛,如今你贸然闯入他的生活就必然会改变他的命格。” 片刻的沉默,头顶传来一句淡淡的话: “……” 我只是……他命中的一场劫数。 被瞿墨强行拽回来的当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倒不是因为有多累,而是因为我深深陷入了一个梦境。 女孩双手提着药, 他们靠在那些斑驳肮脏的墙壁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透过破碎的布料很容易看到他们尖削的骨骼,若非还有一层蜡黄透黑的皮包着,赫然就是一具具骷髅。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是他们空洞无神的眼睛,那样的眼睛所看之处仿佛就是地狱的入口。 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切,这是与她格格不入的、晦暗的世界。她的步履不断加快,不由有些后悔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家而选择这条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