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打开,又倏地关上。孟跃离得远,看见院子后面跑出去一个少年。
吕媪挥着擀面杖怒啐:“天底下姓连的多了去,个个都敢攀比贵妃不成?不要命了。”
“我当你周大郎是同村,见面三分情,平时好言好语,你倒好,顺杆子爬,以为咱家好欺负。”
她一边说,一边挥舞擀面杖把周家人撵远些,眉毛倒竖:“你自己喝了三两黄酒,心比天高,借了利子钱要做大营生,求富贵。挣了钱是没我们这些同村的份儿。如今亏的底儿掉,债主上门,你倒胡乱扯咬了。”
周大郎低头不语,周家女眷对着吕媪连声哭求,泪流满面,“杏儿她伯娘,你也是看着杏儿长大的,你忍心看杏儿沦落青楼,夜深人静时,你可安心,你可睡得下?”
说着话又要拉吕媪的手,被吕媪挥舞的擀面杖吓退,吕媪冷笑:“周大郎都忍心推女儿入火坑,外人能说什么。”
吕媪凶神恶煞不松口。
一盏茶后,里正带人赶来,吕媪立刻道:“里正你快来管管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是一个姓的,都攀扯起来了。数遍瑞朝律法,也没这种连坐的。”
她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把里正一张老脸都臊红了。
里正露面,骇的周大郎家的顿时没了气势,只是一个劲儿哭。
“里正,诸叔伯,你们可怜可怜杏儿罢。”
里正对催债人道:“谁欠债就找谁,不要连累旁人。”
催债的三人对视一眼,拽起杏儿就走,吓的小姑娘哭喊:“阿娘救我,阿父……”
周大郎夫妇瑟瑟缩在一旁。
眼看着杏儿要被带走,孟九忍不住上前,操着一口官话,“这小娘子的家人欠你们多少钱。”
孟九黛眉红唇,一身湖绿色软缎儿襦裙,身披鹅黄色大袖衫,乌发堆髻,左右各别两对兽首簪,斜插一支蝴蝶金簪,一支红宝石簪子,华丽富贵。
三人眼里闪过惊艳,领头的客气道:“周大郎连本带利欠了二百三十六两。”
陈昌脱口而出:“这么多。”
难以相信乡下人家会欠这么多银子,周大郎赶紧道:“娘子,我没有借那么多钱,我只是借了七十两。”
孟九和陈昌对视一眼,借七十两,还二百三十六两,三倍有余了。
周大郎噗通跪下,“活菩萨,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
吕媪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快哭断气的杏儿,别开了脸。
她不能救杏儿,但她不会拦着其他人救杏儿。
吕媪趁机回了院,墙头冒出两颗小脑袋。
院外,周家人期待的望着孟九,催债人抱胸看好戏,然而孟九摇头,“抱歉,我救不了。”
她侧身让开路。
哭声迭起,催债人把杏儿带走了,周大郎夫妇哭天抹地追出一里地,回来看见孟九还在,对着孟九破口大骂,道她妖娆,不是正经女子。
陈昌那叫一个气,亮出拳头才把人吓跑。
吕家人飞快道:“周大郎家还有屋有地。”言外之意,真正黑心肝的人是周大郎。
孟九对周大郎更加讨厌,回去寻孟跃,却发现孟跃不见了。
“郎君带人追上去了,让我们先回客栈。”
孟九:……
孟跃与张澄同乘,跟着催债人一路离去,看见他们将杏儿带进青楼,刚来的良家女性子烈,老鸨一般会关一阵儿。
孟跃令张澄留下看顾。
她跟上那三个催债人。
对方从青楼离去,径直去了酒肆。孟跃跟进去。
喝酒中,三人说起孟九,言语污秽下流。
孟跃捻了颗花生米打对方腿,对方腾的起身,张望四下,没见异常。
随后又坐下喝酒,继续荤话,孟跃又使了花生米打去。
如此几番,三人心里发毛,匆匆离去。
孟跃继续跟,见三人进了一家平平无奇的杂货铺,她想了想跟上去,看着铺子里的摆设。
这家杂货铺子,不似寻常杂货铺那样恨不得连房顶空间都摆上货物,这家杂货铺的货物少的可怜,给人一种店主随时都要跑路的感觉。
店主见孟跃进铺子,懒洋洋从柜台账本上抬头瞥一眼,随后低下头去,懒得搭理。
孟跃心下有了判断,开口道:“店主,你这个铺子好像不太行。”
店主抬头,终于正眼打量孟跃,见孟跃生的年轻,衣着体面,但垂落的双手不安摆动蜷缩,有些畏怯之态。
店主心里有个猜测,面上堆出笑:“你年轻人,不懂这些。”
孟跃皱眉:“我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