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皇子话音落下,才有人传唤周治中。
双方照面,周治中看见形容狼狈的章利顺,直觉不妙。
王府尹大拍惊堂木,喝道:“章利顺,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诬告官员罪加一等!”
“王府尹请看。”章利顺从怀中取出账本,以及何氏曾给他的信物。他这人城府深,每每行事都有留存。
“草民还有人证,他们都在府外。”
王府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色慌乱的周治中。
现下有两位皇子坐镇,王府尹只得宣人证。
男女老幼二十来人之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哀哀喊冤,别说十五皇子受不了,十三皇子也受不住。
他们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凄惨的百姓,若非十三皇子拦着,十五皇子当堂就要给周治中一脚。
王府尹连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嘈杂声渐渐止了,于是人群中那道稚嫩的哭声越发显了,十五皇子定睛细瞧,是个五六岁的女童,她太瘦了,根本跪不住,倒在她娘身上哭花了一张脸,抖如筛糠。
“王府尹,你好大的官威啊!”十五皇子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你就是这般对待治下百姓的,本殿也算开眼了。”
十三皇子不语,默认十五皇子的话。
王府尹实在冤枉,公堂之上,若不维持秩序,这案件没法儿审。
十五皇子命人取了糖水点心,御寒的衣物,给堂下百姓用。
一边等待官兵去周府,何府拿人。
午正,公堂之上跪满了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周府何府主子心贪手黑,底下人只会更甚,一板子下去,没一个冤枉的。
十五皇子期间还踹晕三个,把他气了个好歹。
案件持续到黄昏,终于有了结果。
铁证如山,王府尹当堂判决彩满堂少东家逼良为娼,私放利子钱,害人性命,男丁杖三十,徙千里,女眷罚没为奴,关停赌庄。
地痞闹事,杖三十。
周家奴仆,何家奴仆根据罪行轻重分别判刑。
而周治中乃朝廷五品官,何家主君也在京为官,京兆府处置罪臣,还需上报大理寺,于是将何周两家人收押。
章利顺虽检举有功,但也助纣为虐,功难抵过,杖二十,徙千里。
苦主们或得回失去的田地,或从青楼找回女儿,恢复良籍。大部分无法挽回的,王府尹从彩满堂赌庄抄捡中,截留一部分银两补偿苦主。
不得不说,王府尹此行妥帖,总算在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心中挽回一点印象分,但也只是一点。
堂下苦主们感激涕零,大呼青天。王府尹面皮微热。
次日朝堂,一位言官率先提出此事,十三皇子出列:“禀父皇,此事若非儿臣亲历,难信天子脚下竟有这等恶行。”
十五皇子出列附和,他忆起公堂之上那群苦主,心中怜惜,“父皇,您没有看见那些被坑害的百姓有多凄惨,分明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实人,最后地没了,家也没了。”
十五皇子比划着,“其中有一个女童,看上去五六岁,后来儿臣一问,那女童竟然有八岁,她瘦瘦小小,手脚像芦苇棒,黝黑的皮肉贴着骨头,她在公堂之上跪都跪不稳,只能靠在寡母身上,她爹没了,两个哥哥也被人打死了,她那般羸弱,儿臣都怕她死在她娘前头,母女俩特别特别可怜。”十五皇子双目含泪,强压哽咽道:“这可是盛世啊。”
这话简直诛心,一刀把承元帝的心扎透了。
十三皇子面色一滞。
百官心头咯噔,把十五皇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却僵硬的维持俯首姿势,不敢抬头看天子。
太子小心觑了一眼承元帝,果然看见十二玉阶之上,父皇的脸,黑透了。
承元帝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世道乱成这样了。”
王府尹如丧考妣,忙不迭出列请罪:“是臣无能,恳请圣上降罪。”
其他京官也陆陆续续跪了一地,太子舌根发苦,真要追究“世道乱不乱”,天子首当其冲,但不能那么说。
最后这话头只能落在储君身上。
太子硬着头皮道:“是儿臣失察,恳请父皇给予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儿臣一定彻查此事。”
四皇子出列:“此事恶劣,恳请父皇允儿臣辅助太子。”
八皇子眸光闪了闪,紧随其后。
承元帝定定看着这三个儿子,允了。
朝后,十五皇子被洪德忠叫走,内殿里承元帝看着眼眶还红红的儿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收收。”
洪德忠搬来绣墩条案,为十五皇子奉上热茶点心。承元帝与十五皇子闲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