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上京城,沉入了最深的黑暗。 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像一声无力的叹息,很快被夜色吞没。 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无灯无名,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 四个轿夫,沉默如鬼。 轿子每一次转弯,都像是更深地扎入这座城市不见天日的内里。 轿内,大理寺卿李从文,正襟危坐。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公正的绯色官袍,换上了一件普通便服。 可再寻常的布料,也掩不住他身体的僵硬与冰冷。 身旁矮几上,放着一只檀木盒子。 那不是盒子。 那是为他李从文一生清名,立下的墓碑。 他不敢再看一眼。 可账册的霉味,信笺上自己熟悉的笔迹,早已化作跗骨之蛆,在他五脏六腑间阴冷盘绕。 脏水。 那个藏在幕后的黑手说得没错。 他李从文自诩为官三十载,如履薄冰,是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可他忘了,石头再硬,也怕被整个茅坑淹没。 他所谓的清高,在真正的权谋家眼中,竟是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因为他比谁都怕脏,比谁都怕身败名裂。 他以为自己是天子亲点的“照妖镜”。 却不料,自己早已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身不由己地朝着预设好的深渊,一步步移动。 轿帘外,空气愈发阴冷。 一股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恶臭,钻入鼻息。 天牢,到了。 轿子停在一处不起眼的角门。 李从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腑生疼。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像那个威严的大理寺卿,而不是一个被人用绳索牵着,即将走向刑场的囚徒。 “大人,请。” 沙哑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李从文掀开轿帘。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狱卒,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脸上堆着一种谄媚而又诡异的笑。 “大人这边请,路滑。” 李从文点头,跟着那摇曳的灯火,走进了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门。 阴森,压抑。 腐臭、血腥、霉变与绝望混合的气味,浓烈地化为实质,粗暴地钻进他每一个毛孔。 甬道两侧,玄铁栅栏后,是一道道模糊的人影。 啜泣声,喃喃自语声,死尸般的沉寂。 李从文的官靴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在这死寂里,格外刺耳。 引路的老狱卒,一言不发。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李从文的心,一寸寸下沉。 他知道,自己走向的不是牢房,而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好的舞台。 他即将要见的,也不是兵部侍郎之子,而是……一个能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证人”。 甬道最深处。 老狱卒停下脚步。 “大人,丙字号房,到了。” “哗啦——” 锈迹斑斑的铁锁被打开,声音惊心动魄。 老狱卒推开牢门,便躬身退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从文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拳,指甲深陷掌心。 他迈步,走入那片黑暗。 牢房里,臭气熏天。 角落里,一团人影猛地一颤,抬起头。 是王昊。 一天一夜,曾经不可一世的将门虎子,已彻底没了人形。 华服破碎,满身污泥血迹,头发如枯草披散。 唯有那双眼,透着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惊恐与疯狂。 “你……你是谁?” 王昊声音嘶哑,身体不住地向后瑟缩。 李从文沉默。 目光如刀,审视着这个已经崩溃的年轻人。 王昊似乎从李从文不怒自威的气势中,辨认出了什么,眼中突然燃起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你是朝廷的大官?是来审我的?”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我是被陷害的!” “我爹……我爹一定会救我的!他一定会救我的!” 他语无伦次的嘶吼,像是在说服李从-文,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李从文依旧沉默。 他知道,现在开口,任何一句话,都是圈套。 他等。 等对方自己,露出底牌。 看到李从文毫无反应,王昊眼中的希望,渐渐熄灭。 他想起了昨日囚车上,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 想起了父亲那辆华贵的马车,连车帘,都未曾掀开一下。 那个冷酷的画面,是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心里。 是了。 我杀了吏部尚书的独子,犯下泼天大罪。 为了家族,为了王家的前程…… 父亲,已经放弃我了。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委屈、不甘、恐惧,最终化作一股扭曲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怨毒。 凭什么! 凭什么牺牲的是我! 王昊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李从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与怨毒交织。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想知道真相?” 他突然笑了,笑声凄厉诡异。 “好!我告诉你真相!” “杀楚斐,不是我的主意!” “是我爹!是我爹王莽!让我这么做的!” 轰! 一股寒气从李从文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王昊彻底疯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死死抓住牢门,脸几乎贴在冰冷的铁栅栏上。 “醉仙坊的事,从头到尾就是我爹设的局!” “他早就看楚家不顺眼!他恨满朝文官,说他们只会空谈误国,迟早要除掉他们!” “他告诉我,大夏的军队,不能掌握在姓夏的皇帝手里!应该掌握在为国流血的将领手里!” “他……他要效仿太祖,清君侧,定天下!” “动手前,他给了我一颗药壮胆!让我想尽办法激怒楚斐,然后……杀了他!” “他说,只要杀了楚斐,激起兵部和吏部的死斗,他就能趁朝局大乱,联合北境的将领,一举……” 王昊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他的表情,那扭曲的眼神,已经将那个未说出口的词,表达得清清楚楚。 谋反! 李从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这番话漏洞百出。 可问题是,这些话,是从他亲生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父子相残,人伦惨剧! 这种戏码,最是能让所谓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王昊看着李从文惨白的脸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任务完成后的轻松。 他猛地用头撞向铁栅栏,“砰”的一声闷响!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我不敢不听他的话啊!” “大人!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戴罪立功!我揭发我爹的谋逆大罪!” “求求你,跟陛下说,饶我一命!我不想死啊!” 哭声,充满了绝望与悔恨,听起来,那么的真实。 李从文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终于明白。 这不是脏水。 这是一盆用人血和人命调配出来的剧毒。 而他,已经被当头浇下,从里到外,浸透了。 信,还是不信? 信,他就是引爆朝堂的导火索,一个不慎,粉身碎骨。 不信,那个神秘的送礼人,会把这段“证词”连同他的罪证,公之于众。 到时候,他李从文就是“包庇谋逆要犯”,死得比谁都惨。 这是一个死局。 从他接下这个案子开始,就注定无解的死局。 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按照那个幕后黑手的剧本,继续往下演。 …… 同一时间的京城,另一处黑暗角落。 一间货栈仓库内,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 一击毙命。 仓库中央,阿朵用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古琴。 琴身上,沾染了几滴血,妖异凄美。 她脚下,一个夜行衣男人被牛筋绳捆得像个粽子,用怨毒而惊骇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西域暗探首领,代号“雪狐”。 “啧啧,不愧是‘雪狐’,都成这副德行了,眼神还挺凶。” 赵猴子蹲在他面前,用手指拍了拍他的脸。 “别瞪了,惹谁不好,偏偏惹到我们主公头上。现在感觉如何?” 雪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气得身体剧烈扭动。 阿朵擦完了琴,缓缓起身。 她走到雪狐面前,居高临下。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仇恨。 “巴摩喇嘛,西域‘天狼卫’统领。” “我说的,对吗?” 阿朵的声音,轻柔得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雪狐的心里。 雪狐的瞳孔,骤然收缩!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怨毒。 “呜……呜呜……”他拼命摇头。 阿朵却笑了,笑容绝美,却看得雪狐毛骨悚然。 “不用急着否认。” 她缓缓蹲下身,凑到雪狐耳边,用来自地狱的低语说道: “我家主公还说,你和远在西域王后的女儿已经会跑了……” “你说西域王,会不会想知道?” 雪狐的身体,猛地僵住。 如遭雷击。喜欢开局穿越大夏,我在战场杀敌成神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开局穿越大夏,我在战场杀敌成神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