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幸得有这样好的条件,最安适的环境,最高明的医者,最名贵的药材,因为孩子有她这样一位母亲,是一国女君,站在万人之巅,集结了世上最好的一切。

是了,就是因为她是万人之巅上的帝王。

人之将死前一刻的清明,让她想得清楚了些。

因为她是帝王,他要保她朝局安稳,要她声名清正,所以应而又负。

若是就到这里,她还是可以放心将孩子托付给他的。

但这会不行了。

她重新望向孩子,觉得很抱歉。

在带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前一刻,她任性摧毁了同那人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陛下,你撑住,孩子已经没事了。”

“快啊,给陛下把血止住……”

“皎皎,我不后悔,从来也没后悔过!”

是夷安的声音,还有他的声音。

但江见月意识涣散开去,已经辨不清真假。

何论,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传他。

既然是后悔的,传来也无用。

只是这个孩子……

前头几经昏厥中,她留了话,传位给荣嘉。

她想了一点身外事,活了十九年,做了七年君主,当下朝局稍平,集|权过半,不枉人世这一遭。帝崩无子继,手足继,是最稳妥的。为这点朝局民生的安定,她可以不在意同陈婉的那点私仇。左右有方桐在,她活着比死更难熬。

至于身后事,孩子生不下来,就此随她一道走,也没什么。左右他们母子在一起的,他不必害怕,她也不会孤单。

但这会要怎么办?

留他一人,无父无母地在这个世道上。

她打着颤,眼泪噗噗索索落下来,耳边是一声声“皎皎”在回荡,像极了他的声音。

她恨,到这个时候还要想着他。

也悔,没有给孩子留一点余地。

她早已涣散的目光愈发黯淡游离,已经看不清人影,只聚起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拉住那截袖角。

“阿姊…… ”她的声音轻得像天边的风,晨起就要消散的露,然吐出的话却字字坚定,“让记注官录——”

“朕崩,吾子殉葬。”

*

她的话语落下,手也松开垂下。

任由那一截广袖在虚空中轻摆。

周遭的人缓缓散去,因她的血终于止住,抢回一缕生息。榻沿滴落的血流慢慢变成血珠,然后又慢慢凝固,化作细小寸长的血柱欲落未落垂在榻沿。

“苏相,暖阁整理好了,可以送陛下过去了。”

这处显然没法住下,需换处寝屋。

人在苏彦怀中,盖着一袭薄毯。

但苏彦感觉不到任何分量,她仿若比年幼时更轻。他的耳畔还回荡着她闭眼时的话,向一条生刺的小蛇,勒住他心脏。刺是锋利的,直入脏器;蛇口是钝的,慢慢磨割着将窒息的毒液侵入。

他的目光从满床满地的血迹上收回,落在怀中人身上。

看见黏湿散乱的发,苍白几近透明的脸,还有颤抖不停的浓密睫毛。

“……你别怕啊!”他乞求道。

抱紧她。

想让她感到一点温暖。

想让自己感到一点她的温度。

这样的举止里,分明是他更怕。

也确实如此,这是往后数年里,他最后一次能够靠近她,拥抱她。

她的恨,和爱一样浓烈。

江见月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七八日过去。这数日里,她虽也偶有醒来,但眼皮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整个人昏沉乏力,只是被动着饮药用膳。待一盏药毕,一点流膳用下,她便已经耗尽精力,难有神识回转。

幸有宫人体贴,时常将孩子放在她身畔。她闻过孩子身上的乳香,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安定又期盼。

然而,这日彻底睁开眼,神思清明里,她看见就近的摇篮边,苏彦在逗孩子。

是午后时分,日光微醺。

她许久未见光亮,这会难免觉得有些刺眼,该是抬手挡光,却无甚动作,只一瞬不瞬望着那处。

苏彦似有感应,转过身来,迎上她终于又湛亮起来的眼眸,于是眉眼都带起笑,脱口便是“皎皎。”

江见月没有应他,只沉默看着他,想他这一声呼唤,看他近身,触上自己,将她扶起坐好。

他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问,“身上还疼吗?”

见她不应,又道,“药温着,但要过半个时辰再用。”

顿了顿,似有些无措,望过孩子,“乳母才将他喂饱,你要不要抱一抱,但是他浅眠易醒,要不过一会再抱?”

苏彦一个人说着话,呼吸急促,只深吸了口气道,“你想看他是不是?那我扶你下来,去看一看!”他絮絮说着,再次伸手扶上她。

他的手掌温厚,将纤细骨骼一下握在掌中。但力道有些重,握得有些紧。

江见月蹙了下眉。

他松开些,却依旧是五指围拢的姿势,将她一截臂膀圈在其中。

周遭静下一瞬,他半弯着腰,一手扶在她背脊,一手圈在她肩膀,是一副亲昵姿势。江见月只要稍往后靠一点,便可以倚入他臂弯中。

但她没有。

她伸出手,拂开了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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