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自己才十岁,且身有疾患,尚需调理,待过两年再入庙堂效力不迟。
苏彦这会聚集了神思,他虽教授他并不多,只是任他读尽群书,五六日作一次指点,每月查验一次课程。相比当年对江见月和苏瑜的教授,俨然没有太尽心。但是到底是收入门下的弟子,事关机遇和前程,他自当关照。 。
遂道,“太学未限年龄,身体更是可以寻国手照养,此乃功名路,不可错失。尔之才华与能力,来日不可限量。”
他费心小弟子的前程,亦是为最心爱的弟子培养人才。
温壑年事已高,九卿之首的太常位已经开始备选。虽然以方贻的年纪和资历,这一任太常位轮不到他。但太常属下中,股肱人手,他要给她备好可用之人。如今苏瑜已经领了内史,那么方贻入太学再合适不过。
且,他们师姐弟一贯交好。
苏彦此刻出声,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凭本事而得,师父不怪你不遵师命锋芒不露,前程最是紧要。
实乃他不知男童隐秘心思。
方贻拱手谢过恩师,却依旧以需要侍奉母亲为由回绝了。
他既有才华,便无惧晚些入仕。
何况,他根本不想入外朝为官。师姐说了,以后会从闻鹤堂挑选人员,组成内廷中为她执掌文书笔墨的机构。
他想去那里,既可光明正大随在师姐身边,又可施展才华。
所以这日,他不仅回绝了师父的好意,亦是头一回没有听师姐的话。师姐原同师父一样,鼓励他入太学。
他再度向恩师行礼,由感激换成抱歉,最后余光落在师姐身上,同她盈盈目光接上。她并未生气,只无声示意自己决定即可,他便安了心。
这厢拒绝,第七位顺补,皆大欢喜。
辨经会结束时,乃申时正。
弟子们自由交游,可留在抱素楼阅书,也可出楼往长街游玩。
而苏彦、苏瑜、薛谨等数位有官职在身的抱素楼门人,则继续陪伴八门大儒一道在讲经堂辩论时政,各抒观点,相互切磋。
因汉中战事是这年来最大的朝政,遂而诸人将主题定在了战役上。
细说,是论钟离筠缘何败北汉中。
定这个论题,苏彦心中其实是抗拒的。但没有否定的理由,便沉默听之,一时鲜少开口。
初夏的晚霞,瑰丽而明艳,如同大朵大朵繁花,开在天尽头。霞光落下,将青衣黄杉的少女染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恰好她正坐在棕褐软毛的骆驼上,留他一个俏丽娇艳的侧面。绿丝绦随风浮起,似沙漠起风,吹拂着她。
她连美丽,都是别样的风情。
讲经堂后边便是虚室生白台,小姑娘在台楼前的场地上骑骆驼,将一段风流身段映入他眼眸。
苏彦跽坐席上,原就是靠窗的位置,眼角余光里,皆是她模样。
“此番汉中战场,老朽也有耳闻,可谓是打了个平手。我大魏未失一城,南燕无功而返。然大魏损兵四万,南燕尚不足一万,若这般算,南燕此战尚有意义。然细想,钟离筠筹备三年之久,累计粮草,联合东齐,声东击西,且是奇兵突至,偷袭战也。若非我大魏兵将胜他数倍,这一战定是失城池的。他之所以只损了我朝兵甲,却未得一城一郡,根本原因非他兵法不佳,计谋不深,他之不成功,毁在声名二字。 ”
“确实如此!”另一位大儒接话道,“他在南燕十余年,如今已经官至太尉,掌一国军政。其实完全可以先收拢极南之地的几处小部落,如此增人口兵力。却始终没有。无非是他清楚,若要收服他们,必须动兵戈,他舍不得。只想着养精蓄锐,集重兵伐我大魏,如此再威慑其他部落,试图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减少南燕国力的损耗。然其实以他本身的威望名誉,原是可以兵不血刃使那些小部落归降的。”
第三个大儒颔首,“只怪他自个当年,为了一个女子背叛师门,去国离乡,将自己搞的身败名裂。我这两年才听闻,原来南燕如今垂帘的太后,便是当年他门下女弟子……师徒名分在前,这般无视礼法,谁能服他!纵是如今他贵为太尉之尊,在南燕朝堂也是举步维艰!”
“……其实,师兄并未奸恶之人,若当年解了二人师徒名分,如今也是一对佳偶……”苏彦是这会开口的。
话落,满堂人目光聚在他身。
尤其是薛谨,这一刻完全确定了心中所想,忧虑眼神越过他亦看向窗外少女。
她穿了一身抱素楼的衣裳,八门大儒不认识她,而认识她的不敢漏泄身份。
她在树下花影中玩乐,似一个寻常女郎。
她是一个寻常女郎,她就可以喜欢苏彦,苏彦也可以娶她。
殿中置着冰鉴。
薛谨清楚看见,苏彦后背濡湿,面色苍白。听他强压颤声,换上平和神色,说,“我是指、若师兄留在我大魏,我大魏今日必定如虎添翼。”
堂中诸人片刻前凝起的愠色,这会随他话语一道落下,消散。
“沉璧!”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大儒叹道,“你说的不错,本该如此的。但他明珠暗投。若是早早切断念头,那女子不会负气流亡,虽说入了宫廷为后,却是一生被锁深宫。他也原本前程似锦,不必这般有家难回,一生背负天下骂名,实乃毁人毁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