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在对付劫数这件事上,亚父从不觉得自家做错。瞒魔主没有做错,骗心魔没有做错,迫你吃炙肉没有做错。都是对的。只是不得但生的心。他那句批点是何等的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比去挨那幽冥地底最毒的罚还要胆寒。

就非要不可么?不过就是一点痴兴,为何放它不下?

亚父从来想不明白这当中的因果。劫数即便不能杀,也不能爱呀。但看我主方才那一蹙眉,就像是伤在己身,痛在己心。陷得太深了。

事到如今,还要走这条路么?他问自己。

走。

你已吃下魔域风物,人间留不住也是注定的事。除了往前走,没有回头路。

你醒来是在梦中。

你以为已回到栗园村,直到看见胭脂。她也挺惨的,与你惨到了一处。她且咳且笑,血沫子从唇角涌出,别是一番凄艳。

好在你没事。她说。说完抽出手绢揩干净唇角的血,仔细端详你一阵,又替你揩抹。

那阵锐痛好歹熬过去了,你撑起自己,朝周遭望了一眼,问她:我几时能醒?还想着要回栗园村呢,不知那老丈说话算不算数,若是迟了,会否又改了主意不放人?

她默然不语,半晌才说:怎么,急着从这儿出去,好甩脱我呀?

说完就悔了,又找旁的话说:你是被人剜开掌心伤了根本,且得缓个一时半时呢!至于何时能醒,得看救你那个本事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音才落,一道刺目的光扎入你眼帘,你双目刺痛,眼睫颤了几颤,微微掀开眼皮一看,正正看见吴婆那张脸,唬得你惊叫一声,反把吴婆吓一跳!

喔唷!可算醒了!诸天神佛保佑!你可吓坏大伙儿啦!

你缩在床角,听吴婆扯着嗓门说前因后果,三魂七魄一时还未归位,手上也痛,头上也痛,嗓子也痛,整条人像是犯了重伤风。

老夫妇俩也在,栗园村的人几乎全来了,此时听说你醒转,都想进来看你一眼,吴婆把他们都挡了出去:哎呀,他才刚醒,手上又那么大一道伤,且得缓一缓哩,都回去吧,等大好了再看也不迟。听闻此言,来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吴婆与老夫妇俩。

这是哪儿?你迟疑着问了一句,怕还是在梦中。

我家呀!吴婆笑着端来一碗甜角作势要喂你。你说头疼得厉害,吃不下。老夫妇俩忧心忡忡地把你看着,试试探探地问:行之,看你素常也不像是有甚急病的,怎的昨儿夜里就这么倒在吴婆家门口,手上有伤,浑身火烫,人事不知。若不是吴婆早早起来出门看庄子撞见,可怎么好?

你不敢说那晚的事,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你面前这个吴婆,说话做事没有一点鬼祟躲闪,全不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看来,那晚引你去的,并不是真吴婆。

至于怎么回的栗园村,如何倒在吴婆家门口被她救起,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了?

吴婆与老夫妇俩问了同样的话,显然是不大信你这个“不记得”——一个大活人半夜里出门,倒在别家门口,且还说不清楚去向,若不是急症便是让鬼迷了……

静了半晌,老翁接口说道:我们且回,留行之歇息吧,有话待他好些再慢慢问,不急。

老夫妇俩也回了,只剩下你与吴婆。你说自家好些了,还是回场院家里呆着安稳些,用药之类也都近便。她不让你走,说你身体正虚,回去还要自家弄饭食,病中多有不便,又说她家不缺你一口吃喝,但生扰了你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今番就当是个补偿,也让她尽一点心力看顾你。说完又把你一双鞋履藏起来,不让你下床。你只好暂且作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再度将那碗温甜角塞入你手,劝你好歹吃一些,不然手上那伤出了这么多血,补不回来呢。

你勉强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了,便将碗放回床边小桌上。

那时你还不知道是那脔炙肉在作怪——魔域吃食一旦入体,渐渐的,你便再也吃不下人间饮食。你会日渐消瘦,畏日光,渐至再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若是放任不管,半年之内便是你死期。这不是病症,因而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是让但生与你走风月。魔物与凡人走过风月之后,凡人身上生气会被一点点吸走,直至吸干抹净,渣滓不留。这当间凡人已死过数回,魂魄成为魔物附庸,魔物将己身血肉炼化成一副躯壳,再将凡人魂魄放进去,从此凡人再不是人,脱出轮回,不生不死,而后两边得以天长地久。

这不是条生路,而是条死路。

你不会愿意朝这条死路上走的,若有得选,你宁愿选那条半年内死掉的路。

可你没得选。

但生舍不下你。

他还未思量清楚你们之间后向当如何,亚父偏偏自作主张朝你下手,打他一个猝不及防。不论他如何看这“猝不及防”,是推一把还是杀一步,如今都回不了头了。那天他将你带走,先是为你疗伤,后来发现你这伤比预想的还要棘手,想过再三,终于还是放他那缕魄融进你七魄当中。如此一来,你还是人么?

总之,你在人间留不长了。他知你爱这人间,想你趁着还能看,多看几眼,便就将你放在吴婆家门口,让她把你救回去。

第17章然诺

吴婆待你甚是殷勤周到,见你不大爱进饭食,就做几样汤水送过来,一次不吃,就送两次,两次不吃,就送三次,每次你都吃不多少,难得她有这份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近几日,她看你伤养得好些了,面上病容也去了不少,就问说要不要随她与老夫妇俩上县邑玩一趟。你谢她费心,回说还是不去了,近日看看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该要告辞回家,收拾收拾,毕竟已是晚秋,眼见着就是冬日,还有些药材要备齐呢。她不听那些,一力劝你同去,还说你许是闷在家中久了,看厌了周遭的景,也吃厌了村中的饭,就是要换个地方走走看看吃吃,也换换运道,说不定就把病根除了呢。

你还是摇头,她不管那么些,硬是连你的行装一同备下,预备转天一早把你塞入车中,一同进城。

转天吴婆当真起了个大早,弄好了一家人的早饭之后,带上幺儿,拉着你坐上了去县邑的牛车。老夫妇两个见你恹恹的,就说一会儿进了县邑,到江家药铺去给你拿点儿补气血的枣儿膏。牛车进城要走半日,你们一队人夜里要宿在城中。因着江世昌的事,老夫妇俩不好带你们投宿江家,于是说定了在离官家馆驿不远的村店落脚,一来价钱便宜实惠,二来村店里头带着灶台炊具,还可自己生火造饭。

天气一日凉似一日,虽是深秋,却有了初冬的景象。因你病体初愈,他们不让在你车辕上坐,怕再把你冻病了。你还不知道,现如今的你,在旁人看来是纸一般的脆,仿佛稍一用力你就要化掉。老妪见你一路行去只是闭目睡着,懒怠言语,也不爱动弹,就觑个时机与吴婆说了心底事:他婶儿,我瞧着行之这病不是好病,自那晚过后,人就一天天蔫下去。按说手上的伤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怎的总不见他好。唉,可真叫人愁哇!

吴婆与老夫妇俩同坐车辕,怕你听见他们议论,就压低了嗓门回道:就是这话!这段时日我见他一日日吃不下睡不好,时时惊梦,像是被魇着了,哎,我听说县邑当中有一户神算特别灵验,要不……一会儿进了城,先带他过去看看?

老夫妇点头称是。他们三人商定先去过江家药铺再去找那神算给你算一卦,讨点儿符水回来喝下,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你半梦半醒,还未全然入梦,断续听得他们在外头小声议论自己的病,心中不知该作何想。你最怕拖累旁人,这几日你竟想过若是真不济事了,那便寻一处远离栗园村的地方,躲起来自己慢慢死。想是这样想,你心内却有不甘,总是不明白为何那班魔怪要与自己为难。自己只是凡尘俗世当中一介凡人,蜉蝣一般朝生暮死,有什么值得这些寿与天齐的东西来为难?

你哪里知道这是身为劫数的宿命呢,天道将你生出,便是叫你受苦,且受的苦与芸芸众生无甚分别,若非要说分别,那就是你生来是要叫受劫的那个“人”吃苦的,他身边一干大魔不愿见你给他吃苦头,于是想尽办法要让你湮灭。

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想多无益,且近来精力不足,才深思一会儿,头就疼开了,只得闭目养神,缓过这一口气去。

那牛车载着你们几人晃晃悠悠进了降山县邑,先去往江家药铺。到了地方,老翁进去一趟,除了补气血的枣膏之外,还带出来一个人——江世昌,他听说你也一同来了,就硬要跟出来见你一面。老翁本不想说你也同来的,后来跟他要枣膏时被他套出了话,说了几句淡话拦他也没拦住,没奈何,只得由他去。

江世昌与你将近两年未见,心中却是一刻也不曾将你忘了,只是世俗礼教将这眷思压住,没有透风的时机,这时见了你,那激动溢于言表。

行之,长久未见了,你可还好么?

他掀开牛车上挂的布帘,紧张地探头进去看你,见你面色苍白,昏昏欲睡的模样,有些吃惊,然而心内眷思与脑中绮念各自热闹,叫他顾不上细想。他要拉你手,老妪不动声色地将他手隔住,笑道:世昌啊,行之不舒服,且让他睡,我们进去说话!他还想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老夫妇俩左右一夹,将他夹进了江家药铺里。

你这头模模糊糊地知道刚才那人是江世昌,本想奋力挣扎起身周全礼数的,奈何身上乏力,挣扎了一阵,眼都难开,何况起身。

老夫妇俩那头好不容易把江世昌稳住,暗里拉住一个站柜面的伙计,让他去把江栗氏请出来。没一会儿,江栗氏从内堂出来,还带着江世昌的新妇,那新妇肚腹隆起,一看便是有了数月身孕的。她们坐下与老夫妇俩寒暄几句,场面话说完,彼此对了对眼神,老夫妇俩便起身告辞,三人送他们出门,一直目送到牛车不见了踪影。江世昌再无机会与你细谈,再无机会与你倾相思,他心内黯然,却又无可奈何,妻子将要临盆,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的责任从此便要定型,他与你终是南辕北辙,再不搭界。

牛车继续朝街市走,要去南街找那神算与你算本命。老翁将刚才从江家药铺讨来的枣膏递给你,要你吃一些补气血。你接下,不多时又睡了过去,迷糊当中,飘过来几阵叫卖秋货的市声,又飘过来几句问话,似是在问你生辰八字,你不能开言,他们几个又不知道,问话的人便换了一个法子——他拿起你的左手,将手掌摊开要看你掌纹,看了一阵,越看眉头锁得越深。他问你,近日可去过坟场之类的地方?你费力摇头。可曾去过深山?这倒是去过的,将胭脂放生那次,走了几日几夜进的深山。见你点头,他说你这不是病,我医不了,回去好好调养便罢。老夫妇俩与吴婆听说不是病,都喜上眉梢,忙忙地将看金送上,那人推开,说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既是医不了,便不好收看金,你们拿回去,与他买些素常爱吃的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若是听得出弦外之音的,就该明白,这其实就是在说你时日无多,不必折腾的意思。可惜他们都没听懂。

人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这不是病的病他医不了,却也不好把话说穿。既不好说他算不出你的命,也不好说你的死期当在半年之内。好死不如赖活,既然事情已经是这般样,不说亦是种慈悲。

去了江家药铺、南街算摊,他们又带你把降山县邑最热闹的几处都转看了,还买了不少新奇的小吃食——北边东边都起了战祸,那两处的人们一路逃难过来,生意也做到了这儿,才半年不来,吃食的花样都翻新了好些。逛累了,你们就寻一处村店住下,老夫妇俩一间,吴婆与她幺儿一间,你自己独一间。吴婆与老妪将街市上买来的菜蔬料理好,生火做饭,待做熟吃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老翁将你扶进客舍,打了一盆水与你擦洗。都忙了一天了,你请他先回房歇息,剩下的你自己来。他一脸忧色地看着你,见你似是比饭前好些,就叮嘱几句,关了房门,放你独自歇息了。

你歇过一会儿,捋起袖子把水盆里泡着的巾子拧干,慢慢抹脸。这客居不大,一点烛火便可照见全屋。那烛火在你近旁,此时照见水盆里忽然多了一张脸。一张美人脸。唇上涂着苏梅色的口脂,眉间点一朵焦月色的花。

不是胭脂。

初时你以为自己眼花,阖眼,睁开,再看,水盆中还是那张脸。那张脸贴着你的脸,多狎昵似的,缓缓地蹭着你侧颊。只有脸,没有身,贴着你的是个离开身子的头。

一声惊叫压在你喉中,一层凉汗从你额上渗出来,你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者这只是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转瞬即逝?

那颗头贴在你耳边说话了,嗓音甜美,眸光哀婉动人,若不是只有头的话,换个人说不定会把这场惊吓当艳遇。

她问你可愿意要她荐枕席,你缓缓把眼闭上,颤声叫爹娘。爹娘去了这么多年,你是头次开口求他们庇佑。若不是骇到极处,你不会这般,毕竟两个死去多时的人能帮得你什么呢。

她听你叫爹娘,笑了一声道:哟,我还从没见过这时节唤爹娘的,是嫌我不好么?待会儿我俩好过,你便知道我的妙处了。她探出一点舌尖,舔你的脸。你骇得将手上巾子摔入盆中,搅碎一盆水,她那虚影便也随着水一同起了波纹。你倒退着爬开,撞翻了水盆,好一阵不见动静,你还以为她寄身水盆,水盆落了,她也就没了。谁想她在你喘息未定之时又缠了上来:呀,你这人怎的这般不知趣,想当年奴也是艳冠三界的绝色,若不是闻见你香,谁要这样勤力出工!

说话间,她那张脸越贴越近,贴到就要与你唇舌相接了,你双手把她脸抵住,毫无章法地把吴婆、老妪、老翁都喊了一遍,都无人应。她让你别费功夫了,凡人是听不见这头动静的,哪怕你喊破了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自救,可你连爬出门去的力气都没有。手边能用作防身之具的,更是没有。

何况这些东西,凭着凡间的刀枪剑戟是杀不灭的。想要阻住她,除非同是妖魔之属。

你乱哄哄的脑子里蹦出了胭脂,继而深觉荒唐,胭脂是梦,哪里是真,哪里又能从梦中出来救你的命?

还有谁?还有谁可救你出这绝境?十数年来你认识的,可托庇的,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你问自己,在己身脱生无望的时候,还有谁?

此时已是间不容发,你抬头一看,她探出的舌尖变成钩吻,钩吻上裂开无数道小口,这一下将你骇出了心病,喉中一把惊声再也压不住,你歇斯底里地连叫“但生”十数次。叫的时候已然绝望,你心知他外出公干,去到不知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又怎会现身此处救你?

谁想居然还有绝处逢生的时候——那颗头被不知什么东西拦住,再也靠不到你近旁。她哭叫着要那拦她的人饶过她,说原不知道这是魔主看中的人,今后再也不敢了!

一切匿迹之后,你死死闭着的眼还不敢开,一只手将你从地上拽起,你偷眼一瞧,那身影不是但生是谁?

他不是外出公干了么?为何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险险赶上,对你施以援手?你门窗锁闭,他又是从何而入?他这般神出鬼没,是不是跟那班东西一样,都不是人?

这些都是你该想的,可你哪里顾得上想这么多,只是扑入他怀中痛哭失声。

他轻轻拍抚你后背,待你缓过来,低声问你一句:若我予你庇护,你可愿随我去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问他:去哪?

他说天涯地角,四海之极。凡我在处,许你安宁。

你哭得累了,脑子也转不开了,眼皮沉得很,末后你只记得,自己似乎应了一个“好”。

但生没想到你能应出这个“好”,许是太过意外,他一时疑心是自家听岔了。

第18章下聘

在你房中的这个,是但生的一缕魄,不是本身。本身远在南天之极,此时被你那个含混不清的“好”乱了心神,坐立不宁,叫那心魔好一顿嘲笑。

你那心肝儿几乎叫人讹去。这次可要看牢了。

心魔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纸扇几乎要戳到但生面门。但生一把挥开,绕过它朝前走。

哎!你莫走嘛!快说说你心头是咋想的,你那心肝儿方才是不是答应要你啦?哎,我觉着他是被吓胡涂了,不是真心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生站下来,一把叉起它,将它拍回三寸豆丁,扔得远远的。

它倒是个不怕事的,才刚挨了收拾,这就又巴巴地弹回来,接着找讨厌。

我说你这行货可坏得很啊!亚父那老东西放任魔物从裂隙爬出吓你那心肝儿,你不知道么?怎的不快刀斩一把,将祸患剪除了,反倒要留着那没屁用的裂隙,底下那堆东西不知是哪个年代的陈货,见都不曾见过的,一个不留意就爬上来惹是非,你都不管的么?!

但生扫它一眼,懒怠与它说那裂隙的成因,更懒怠说六界当中,各有因果。

那裂隙正是天地久不谐的结果,天往东倾,地往西坍,幽冥地底与人间界的中间,渐渐就裂出一道罅隙。六界想尽办法也难将之弥合。天道偏偏在此时生出他劫数,这当中会否存有收买或是作价交换的心思,谁又说得准呢。

哎!你要走哪去呀?等我嘛!去找灵蛟与你那心肝儿破梦?昨日人家都说了,这梦不好破,须得耐心寻机缘,听上去就不是一时半晌能落定的事儿,怎的你那贼心还未死的么?

但生让它说得心烦,又要朝它下手,这回它倒快,退到远处躲他。

它之所以是他心魔,多半是因为嘴杂,嘴杂不算,还常常戳他心窝。即便被他下了无数禁制,它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要碎嘴。它说:喂!你何时与你那心肝儿走风月?

但生不答。它便接着问道:魔主走风月……是不是都血雨腥风的?你那心肝儿一介凡人,受不受得住你?

边说还边往他下三路瞟……

但生嫌恶地一蹙眉,当作听不见它碎嘴。

它偏不识相,说开又说,并且还说到他的心病上:你那心肝儿业已吃下魔域风物,人间是留不久了,你还不早作打算么?你当知道,除了与他走风月这条路,没有旁的路可走,除非你要眼睁睁看他死。……即是这么的,你是神鬼不觉地将他接来,暗里吃完便罢呢,还是按你魔族的家传,走一走婚娶的门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说了这么些废话,也就这句能入但生的耳。

也对。到底是与你过明路,还是走暗风月,是该好好想过了。

心魔见但生深思,便又皮痒要说怪话招他:哎,魔族是如何下定的?要将你一半家底分予你那心肝儿么?你们要按凡间习俗,天黑时候接亲么?

但生实是不耐它烦,将它扔回了幽冥地底。它怪话正说到得趣之处,没提防他有这一扔,临去之前半空中开骂:假道学!馋涎都流到地上了,看你能忍到几时!你爷这就回去跟亚父说,叫他赶紧加派人手清点家产,他主子要下聘了!……

赶走了烦人的,却还不得清净。破梦之事,虽不是毫无进展,但也没什么管准的消息,但生只能先往回走,幽冥地底近日不甚太平,那道裂隙不说,单是你的事,就够他伤神的了。

你这头一夜过去,难得睡了一个无有惊梦的觉,醒来便觉得饿了,开门出去找吃食,把吴婆他们高兴坏了——这是你病后头一次自己出来找吃,说不定病就快好了呢!

然而并没有,出乎你们意料之外,你把人间吃食拿在手,仅只送进一口,便就尽数吐了出来,吐得面色发青,几乎喘不过气,把周遭的人都唬了一跳!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老妪送一盅水给你漱口,由那杯中水,你忽然想到昨夜那颗美人头,更是吐得要死要生。老夫妇俩与吴婆着了慌,匆忙套车要带你去医馆,你气若游丝地说不必了,你自己便是医者,自己状况自己知道。你说你要回家,回栗园村。他们从你这话中听出了“落叶归根”的不详,俱各静默。原本今日还要去佛寺中叩拜,为你求一枚平安符的,看这样子,似是不必了。还是往回走的好,省得真出了啥事措手不及。

你们回到栗园村时,但生也回来了。他等在吴婆家门口,要将你接回场院住下。

吴婆劝他还是将你带回家中,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他说不必。吴婆嗫嚅着说:照你这样连饭都烧不熟的,如何能将他看护好?还是接到家里来,你也回家里住……

但生看她一眼,不再说话,径直将你抱走。

她哪里知道你已经不需要人间吃食了,吃不下,现下你唯一能吃下去的,是但生的血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割开自家手腕,将血吸出来,对嘴喂给你,连喂几次,你才缓过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生?

嗯。

你喊他。他简短应你。

我梦见你救了我。

那只是个梦。睡吧。我在旁守着。

他给你一句承诺,你便安心合眼,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当中。

胭脂还是会来入你梦,但次数却日渐稀少,有时过了好几个晚上都不见她来。若来时,她亦比往常沉闷得多,仿佛勘破了什么隐情,想要提点你,却是欲言又止。她最后一次入你梦,附耳对你说: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说完便销声匿迹,再不见来。

你越来越分不清梦境与现世,因梦中也有栗园村,也有这帮热心乡邻,也有秋高气爽的响晴天候。其实,你是个爱笑的人,尽管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但脸上常有笑影。梦中那个自己笑得多么好啊,全无闲事挂心头,真是人间好时节。渐渐的,你就不大愿意醒了。

在你沉溺于梦中好景的时候,亚父从幽冥地底上来找过但生。他们有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谈,是关于你的。但生要依魔族习俗将你迎进地底,让亚父去办,亚父犟头犟脑地说劫数不是拿来爱的,要走风月也就走了,为何非要婚娶不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生久久不言,亚父猛然惊觉自家话说得多了,拂逆了主子的意,不敢再犟,鞠躬行礼如仪,恭顺回道这就去办。要办的事有许多,依着人间的规矩,三媒六证,盛礼下定,都是必须要走的章程,只是不知这个下定的定礼,该要送往何处?幽冥遣魔使来问,但生沉吟良久,回说送去你叔婶家中。

你叔婶已在梁州附郡下的一个小县邑落脚将近两年,堪堪站稳脚跟。叔父多次偷偷请人往降山探你下落,而你与来人一再错过,两年之间,他终究不得你一点消息。每到暗晚,思及你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便要偷偷落泪。还有几回梦见过你,都不是什么好梦,他心内伤惨,暗里认了你已横死路上,寒食冬至烧纸给哥嫂时,也偷偷烧一份给你。

这日,家中忽然涌进一帮人,送来叫人瞋目的重礼,说是要聘定你,带回家中做掌家人。叔父与婶娘都叫那重礼惊得心头发颤,还是婶娘转得快,快快将打头押礼的那个老头请进家去吃茶,殷勤备至,嘴甜甜地套那老头话。

老头此番前来,打的是陆家公子的旗号,甫一提及,婶娘便失声嚷道:呀!不是说陆家公子两年多前便、便死在山匪乱刀之下了么?!

听闻此言,周遭人均是皮肉一紧。

老头慢条斯理回道:是倒是遭了匪,受了极重的伤,不过捡回来一条命,将养到此时方才好些,不然,还要来早哩!

婶娘还是疑心:既是如此,为何他不亲自过来?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那副急色的模样,真能动弹,还不飞也似的过来把人卷走?!

老头笑了一声,笑出了一点知情识趣,还有一点暗昧:我家公子寻遍千山万水,前些日子才寻着令侄,此时正是情浓,不忍分离呢……

叔父听闻此言,立刻打断他的话,急着向他讨你下落:柳桥、柳桥此时在何处?

老头端起茶盅,啜一口茶,并不看叔父:当初不是说好的么,下定之后便是买断,两边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依老头话里那意思,叔父问也无用,谁会告诉他!

婶娘不动声色地捅了叔父一下,让他闭嘴,他偏不闭嘴,这次他胆儿倒肥了,一迭声地说这定礼他不要,请他们把你还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头又笑了一声,淡淡说道:道理不是这样讲的,人既已在我家公子手上,那必定是什么事体都干过了的,这礼,你们若不收,亏的也不是我家。人么,准定是给不了你们了!

叔父叫老头这几句话气得面色发白,浑身打颤,他说不出别的话,只恨自家当时懦弱,做不得主,此时再放狠话也不中用,人家连人在哪儿都不肯说,他又能如何?

婶娘生怕跑了这单生意,急急将叔父挤过一边,接口说道:这家我做主,他说的话,老丈不必放在心上!

老头点头道:还是你家夫人会做人些,罢么,到底得有一人出头说一说两家该怎样办这桩好事,不如就让夫人做主来谈吧。

叔父还要争说,被婶娘一个眼色压住,又被她家两个远房亲眷挟了出去。

赶走了叔父,他们两人就事论事,就买卖谈买卖,说得且是高兴,把生辰八字配好,老头说了几时上门迎人,又说了因两家隔远,到时就不请他们二位到场了。

婶娘巴不得,讨好地笑说道:柳桥既已在陆家公子身边,那要办事还不是方便,看定日子,便是今日洞房也是可以的嘛!说罢又笑,边笑边搓手,像是想去验看定礼又不好意思。

老头知她心意,也就顺水推舟道:夫人倒是个爽利人物,定礼就放在前院,此时也该验看一番,省得后头出差错。

婶娘陪着笑脸,慢慢站起来招呼一声,让他且在正堂稍坐,她去去便回。

那定礼此时已一箱箱打开,摊在光天化日之下,金银宝货炫人眼目,看得婶娘喉根发紧,一个劲地咽着唾沫。见到那大得惊人的红宝蓝宝,她还要拈起来对光照一照,攥在手中不愿撒开,就跟她身上肉一般。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便是你的卖身钱。卖身钱又如何,早两年便该将你贩出去了的,等到今时今日,还以为没戏了,谁曾想那半死鬼陆公子居然还是个老实头儿,人都在他手了,他还要给送钱的!

嘿嘿。

婶娘开始暗里盘算这么些东西该如何存放,如何不惹人的眼,战事平定后如何买田置地,她也要过一过三茶六饭都让人伺候的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买卖讲定,双方各自欢喜,只有你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贩了一回。

第19章婚娶

他们上你叔婶家下聘的那天,是个罕见的好天,初冬时节的暖阳透过窗棱照到你双眼上,晒得眼皮微暖,本来不想醒的,晒过一段,你觉得刺目了,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

但生不在。

你费力起身着鞋,慢慢挪下床,想去寻他。

他在身边的这段时日,你不再惊梦,但梦越发不像是梦,像是世外桃花源,静美又空洞。

这是你吸食他血肉的后果。你不再觉得饥饿,也不需再进人间吃食。周遭乡邻都以为你要生生饿杀了,没想到你又不死,面色居然还好看了些,人居然还长了一些肉。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但生的血肉只能缓你一时,缓不了一世。

你食他血肉,是会上瘾的。

若不用魔域之法让你死而后生,过不多久便是你死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生。

你喊他。往时他若是在,定会应你一声,再从不知何处踱出来,站到你面前,有时还会抬手探一探你额头,看看是否还有热症。

连喊几声都不见他应答,不知怎的,你心内有些发慌,便又慢慢挪到门边,推开房门,想看他在不在屋外场院。屋外阳光烂漫,撒满你一身。你大约有半个月未曾出过这扇门,此时感到那阳光无比刺目,简直到了晒痛的地步。那时你还不明白为何自己耐不住这阳光,明明那样明媚。往日里你最爱便是这样天气,出门采药也好,上山摘野栗子也好,都能闻见叫日光晒暄了的叶子的气息。

实在是太痛了,你终于忍不住缩回屋内。才刚走这不多的几步,你便累得发喘,坐到桌边缓了数息才缓过来。坐过半歇,你又犯困,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这回这梦颇为不详。你先是梦见那晚那扇朱漆大门和那连绵不绝的殿宇楼阁,后来又梦见那个枯瘦老头,他站在那空阔阴森的大殿中央,一步步朝你紧逼而来。但生也在梦中,他挡在你面前,却被那枯瘦老头一剑刺死,血流了满地。

你生生哭醒,睁眼却见但生就在面前,他双手将你搂定,轻轻拍哄道:只是个梦。不怕。

半年多来被梦魇扰得不堪,加上身上断不了根的病,你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倦意,你问他:

我这病,是不是再不能好了?

他答说只是梦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不必多想。

你说要是能倒回头去就好了,宁愿自己六岁那年就随爹娘一同死去,后来也不用吃这么些苦头。本以为来到栗园村总算是有段好日子可过了,谁想又有这些事。

你问他:世事能倒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答。

该如何跟你说,一旦起头就再回不了头?

你等不到他答,又睡过去了。

灵蛟一族当时便说过,梦不是不可破,只是破梦之后接踵而来的魂梦颠倒,却不知凡人能承受几分。万一过不去,梦主便会错乱,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世。你如今这模样,正是错乱的前兆。

不能再等了。

你的死生去留,但生必须做出决断。他终于定下决心,要在今夜与你成事。

幽冥地底为着魔主这桩婚事,已忙碌了许久,今夜戌时初刻便是选定的吉时,人间与魔域重合的吉时,百年之内不出百日,正是恰好。

既然戌时是吉时,那酉牌时分幽冥地底便要来人将你接走。

那时异乎寻常地静,栗园村仿佛整个睡着了似的,连狗都不叫。一队人寂静无声地在村内穿行,也是宝马香车,彩绣辉煌。这么些人进了你住的屋内,你都不知道,只是贪睡。为首那名女娘轻轻将你摇醒,你惺忪睡眼看着她朝你盈盈拜下,又听她说:贵客该起身治妆了,不然错过了吉时,奴婢们便要挨罚。说罢,她轻轻一拍手,几名仆婢在你面前一字排开,手上端着衣饰、鞋履、盥巾等物,预备伺候你洗漱更衣。她们静默地各自忙着,没一会儿便将你收拾妥帖,你甚至来不及推拒。

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在睡倒之前,你勉强开口问她:你们是谁?

女娘笑答:我们只是底下人,我叫绛瑛,她叫未姜,她叫皎月……都是来伺候贵客上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轿?上什么轿?

你糨糊一般的脑子将这俩字筛了出来,心中总觉得有何处不大对劲,但脑子实在是转不动了,只依着本能加问一句。

女娘笑道:今日是贵客与我主良辰,我主大宴宾朋,此时依着人间习俗,正在家中等着贵客呢。

良辰?我未曾与谁家定下婚盟,又何来良辰?

她听你说到了关窍处,又见你挣扎着起身想要避走,便上前将你拦下,姿态无比谦恭,下手却不容拒绝。她双目瞧定你,没多长时,你就迷在她双目中,愣怔住了。

狐魔最擅惑人,注目而视,四目相对,无人能躲。

她看你眼神逐渐迷离,显见是被自己惑住了,就轻轻松舒出一口气,打个手势让人扶你上轿。

你人都被他们架到轿上了,却在最后时刻用尽全力扒住轿门,不肯进去,你问她:你们要带我去往何处?

她笑,并不正面作答,只说送你去个离苦得乐的好地方,在那处,众生不及你万一。

你说:我不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笑,这可就由不得贵客了!

那车轿将你颠入,车门闭锁,载着你于暮色中疾驰。

时值昏暝,车轿过处,亮起一片莹碧的光,无数巴掌大的小人儿随车奔走,边跑边唱喜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唱的居然是《桃夭》。

你听车外一片歌声,反复吟咏那“之子于归”,骇得不能自抑,颤声喊“但生”,喊“但生救我”。怎知你那“但生”便是今夜这婚娶的主使?

过了不知多久,车轿停下,那叫绛瑛的女娘再度过来,将你迎下车,趁你昏沉之际,她拿了一块青布在你眼周绕过一匝,将你双眼蒙住,不叫你看见周遭景象。

看不见了,你更加慌、更加怕,站定了不敢往前。把手要扯眼上的布,只是扯不掉。

她催你起身,说我主正在前头等着呢,还请贵客移步。

你说请她解开覆在眼上的这条布,她笑答这是此地风俗,让你不必惊怕,且往前走几步,到了地方我主自会来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遭一片均是清脆童声,吱吱喳喳地催着你往前,嘻嘻笑着说若是再不走,就要误了吉时了。不知是谁推了你一把,你一个趔趄,直直栽进一副怀抱当中。

你看不见这副怀抱的主人,也看不见自己。此时你们身上都着帝青色喜服,若不论其他,看着也是好般配的一对儿。

帝青也叫帝释青,是青至发黑的一种色样,相传此色为佛陀身上宝珠幻化而成。在幽冥地底,那是魔主才堪用的贵色。

但生以“魔后之礼”迎你,难怪亚父心不平。

此刻,亚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你从但生怀中挣脱,立稳,敛身致歉。又看他人还未醉,心先醉去,搂着你不肯撒手。

戌时已至,幽冥地底今夜光焰大盛,烛照之下,但生见你今夜妆起,别有风致,为免唇色太过苍白,绛瑛还着意为你涂了一层玉红色的口脂,一张脸上,只这唇便极勾人。你与他站得近,他又喝了不少,此时嗅到你身上淡淡苦香,一颗心迷乱起来。他捏住你手,将你牵往结起的青庐。周遭一片贺喜之声,听得你胆战心惊。

你们同坐青庐,受万魔朝拜。万魔喧哗,那声浪几乎要将地底掀翻。

但生一直捏着你的手,不让你从他身边脱逃。

这之后,又有人将你送上车,不知要往何处。

辗转多时,车驾终于停下,绛瑛复来将你扶入房中。你哀哀求告,请她将眼上覆巾解开,她又笑,还是那些话,稍停一歇,似颇感慨地对你说道:我主待贵客这份细意熨帖,真叫人羡煞。夜已深沉,请贵客在此安心等候,我主稍后便到。

她们为你换了一身轻便衣物,这就悄声退走。此时四维阒寂,静得如同死过去一般。

婚仪过后是什么?还能是什么。便是洞房花烛了。魔主这场婚仪,已将人间的催妆、障车、转席、坐鞍、撒帐都免去,只剩合卺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0章花烛

但生回房之前已然微醺,心中挂着你,这一路走出了百般滋味。他进来时,你正摸索着从床边走开。你总觉得这时刻的床榻不是什么好物事,须得远离才好。最好能缩在屋角或是哪个不易叫人发觉的角落,静悄悄地把自己藏没了……

你又扯了扯眼上那块覆巾,用力扯,还是扯不去。这巾子也不知是用何物织成,牢牢贴附在你双眼之上,不透一点光。此时此刻,你已有了砧上鱼、案上肉的焦惶,一心想着要到角落里藏好,双目已不中用,还要走,就只能伸出一双手在身前探路。

一只手将你双手截住,另只手拦腰一带,你和他一同栽到床榻上。那手那样大,大到只手即可轻而易举地将你双手环紧,你那腰身仅只一捻,还不够它张开一卡……

世上没有哪个女娘能生出这样双手。这手分明属于那类特别高大健硕的男汉。

你被吓懵了,全身僵住,连声儿都发不出。

自打你上响应出那个“好”字,但生就以为你是愿意的。若是两情相悦,那此生此夜,就是良宵。他含一口合卺酒,贴唇喂给你。

今夜惊过了头,你的热症再度番上来,身上火烫,他两片冰凉的唇却在此时缠上来,喂进一口温酒。正是这口温酒让你吓破了胆,一声惨嚎从你喉中迸出——但生!!

但生顿了一下,凝神看向身下蜷作一团的你。你哭得那样惨。大颗大颗的泪洇湿了眼上覆巾。他听你语无伦次地喊着但生,要但生救你,要但生带你回家。

此处正是你家。以后千万年的岁月,你都要在此处安身。你还能回到哪处?人间已容不下你。日光会将你晒成飞灰,月光亦不够温柔,月华盛时,一样能把你照痛。

你要他救你什么呢?他正是在“救”你。

你哭得喘不过气,竟至于哭晕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恰到好处的欲焰,被你浇熄。

谁也不曾想到,魔主的洞房花烛夜,竟会是这样一个惨淡收场。

你在屋内的动静已将绛瑛等一班大魔扰来,开始他们以为是魔主欲焰蒸炎,不肯节制,后来见他满身落寞地开门出来,就知事已不谐。

绛瑛迎上去,有些无措,毕竟事涉风月,不可说,又不可不说。

我主……

她颇为艰难地接着说下去:贵人今夜是初次,有些怯意也属寻常……

他一抬手,让她不必多言,思忖片刻,又说:你去。守得他醒,再报我知。

她以为他要走,却又见他站在门外,不知在等些什么。

想魔主这趟情劫坎坷如此,对家是个凡人不算,还不愿要他。他在人间小意温存、体贴入微地守了那对家这样长一段时日,到了婚娶之时,还是这般半生不熟的,连碰都不让他碰。

渡情劫的,不论神魔妖鬼,都可怜得很吶!

亚父派在魔主身边的眼线,此时递来消息,说是魔主与劫数两情不谐,竟至不得成事。这已远远脱出原先盘算,叫他一时焦躁。他想去寻但生劝说一番,念头才刚冒出,又深觉不妥。这样事体,便是生身父母也不宜直言去劝。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去当说客的,只有心魔。它到底是魔主一体生出,即便魔主暴怒,动手要杀也杀不灭。养兵千日,用兵正在此时。亚父将吃醉了酒、正在呼呼大睡的心魔扰醒,附耳说过一篇话,听得那心魔频频蹙眉。末后,它说,行吧,这事儿还非得我出马不可。但生他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待我说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心魔寻到但生的时候,但生正在饮酒,显见是在借酒浇愁。它拍他一下,开口就讨嫌:哟,不是洞房花烛夜的么,怎的独个儿在喝闷酒,你那心肝儿不叫你碰呀?就跟他说你是栗园村守着他的那个“但生”嘛,说不定他就肯了呢?

即便是栗园村那个但生,也成不得事。在你眼里,栗园村那个但生是长兄一般的人物,可求托庇、可求护佑,只是不能求爱,更不能求欢。就算你答应要跟他走,他予你庇护,你能给他的,也就是在吃食和用药上为他尽心竭力,更多些,需要用命的时候,你能毫不犹豫地为他舍命。顶多就到这儿了。你对他的心,始终无关风月。

但生知道,不过他向来自矜,从不愿意认下,又或者说是觉得你心性未定,只要能似那蛇妖一般厚皮涎脸,说不定你又能对他生出别样心思。加上前段时日,你应的那个“好”,令他对你有了绮思,能忍到今夜,实属不易。

心魔来之前就已听了全套故事,它此时说话,不算瞎掰,半虚半实的话,亦足以戳穿他心窝。

他不理它,它也不当意,自顾自坐下,拿杯给自家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再来一杯,又是一饮而尽,接连三杯之后,它那张杂嘴张开来,头句话还颇有道理:这些时日,我悟出来一个道理,六界之内,神魔妖鬼人,均要各安其位,各司其职。但生,你的位子在幽冥地底,你的职守也在这幽冥地底。如今天界将覆,人间载灭,还有谁能把这危局撑起?

心魔卖的这个关子,但生心知肚明,只是他心绪不好,不想接话。被抛撇在一旁的心魔,似是早就习惯他这半日不应声的哑巴脾性,早就学会自己接应自己:天覆地载,日月乾坤,千万年来天道运行从不出差错,这回那幽冥地底通往人间的裂隙,是天道罕见的差错。错也错了,改好就行了嘛!它说到此处一个转折:可天道改不了,只能硬生生用六界顶上去。但生,你这幽冥地底,是最后一道截线,天道要你守住,哪怕屠戮遍地,尸山血海……当年平灭妖鬼之乱时,六界折损不少,如今留存下来,还有战力且能担此重任的,也就是你了。

但生问它:谁说与你知的?

它心虚道:我自己悟出来的。

但生又说:上次在南天之极你还半点不晓,如今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当真不似你作为。

它叫他说臊了,忍不住要恶语相向:你爷敞开天窗和你说亮话!天道就是那皮条客,觉察到你心乱,便造出一个劫数来送你,此番你落入彀中,说不好将来会不会为着你那心肝儿自毁长城!

说完还意犹未尽,还要添油加醋:你那心肝儿叫但生救命你便怕了么?怕,把口儿塞上,堵得他出不来音儿,就好下手啦!哦,不塞?想是情事浓时的情声甚是催情,你舍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生一脚将它踹翻,它弹起,复又踹翻,反复数次,它朝但生啐了一口吐沫,捂着心口痛骂:呸!你爷也好与你说清白了——为何偏偏选在今日与他成事,你心里没数么?!过了今日,你再与他走风月,走到烂也无用!此刻正在亥时初刻,你再不去,过了时辰便到明日了!你去不去!不去我便去!好赖我也是与你一体生出的,你下不去嘴我来!

话音才落它便脚底抹油——溜出了好远好远,边溜还边把那张玉树临风的皮相披挂出来,还要一路碎嘴:瞧你心肝儿那小身板,铁定不爱你这样压得死人的,须得似我这般,高高瘦瘦,长得还俊,看着爽心,搂在一起也刚刚好……

这话说的就过头了,但生雷霆一怒,险些捏爆它喉管,幸好亚父赶到拦下,不然即便是与魔主一体生出的心魔,今番也难全身而退。

亚父待但生怒气平下,才小心翼翼地探问:……它话虽糙,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主心意究竟如何,还请早做决断。

还要再去么?再去如何成事?用强?

但生长久无言,亚父斗胆问他:绛瑛有狐珠可用,是否……

他不答,不答便是不要。

又问他:魔域之中也有那能舒缓心神的药,要不要……

堂堂魔主,都到了要靠旁门左道来走风月的地步了么?

他又不答,又是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亥时初刻过去,更漏又下一层,余时无多,但生与你,待要如何?

绛瑛此时来报说你醒了,正闹着要回家。

但生来时,你正与围定你的几名女娘打商量,想要用自己身上不多的一点钱财买通她们,想她们放你走。许是头一次干这样全无把握的买卖,你话说得磕磕绊绊,显出了拙。

她们垂头抿嘴,笑做一团。都笑你痴——在乱世当中存身的那些小小伎俩,如何能拿到这处来用?

人间的金银宝货,于她们毫无用处,你买不动她们的。

有一女娘多嘴,嘻嘻笑着要你安心留在此处,还说你是我主三媒六礼聘来的,多少金银宝货运到你叔婶家中,那浮财足以买下半座城了。

你听了半晌不言语,乱透了的脑子里隐隐浮上一个念头:我是被卖进来的么?谁把我卖了?叔父与婶娘?若真是卖了,那要是能凑足赎身的钱,是不是就能家去了?

你问那女娘:贵家主花大价钱将鄙人买下,实在是桩折本买卖……那个……贵府可要人看病问诊?……

那女娘笑得泪都出来了,她答你:贵人此时该改口叫“夫主”啦!说什么“看病问诊”,正是说笑!我主花费心力,难不成只为了寻一名诊病的医者么?六界之内,医者多如过江之鲫,为何非你不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另个女娘接口说道:你这话也不甚对,若是相思症候,可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医么?

她们彼此间对了对眼神,又是笑作一团,笑得你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们见你羞了,还不肯放过,且笑且说:要你看病问诊还是治那相思症候,我们说了不算,须得我主说了才算数!

绛瑛在外间听内中闹的不象样了,就赶忙进来将那一群围着你笑得花枝乱颤的大魔驱出去,将所剩无多的“良辰”留予你和但生。

第21章事成

周围一片娇声呖呖,纷纷给魔主问安,乱过一阵,就是静。

凭着直觉,你知道他在走近。越走越近。你想到刚才将你拦腰掐住的那只手,一阵瑟缩。此时非开口不可,否则你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明知希望微渺,你还是硬着头皮说起了全不相干的事。至少与他将你迎回地底的本心不相干,他本就不是要你来做什么医者或是庖厨的。方才那群女娘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将你“买”回,是花了大价钱的,你还不起,就别再指望其他路子了,你的路只有这一条。

你求他放你回去,拙嘴笨舌地说着不知他把你买下花费多少银钱,且容你日后慢慢将数目存够了,添点利钱,再还给你。都是老调,与方才说与那群女娘的话并无不同。都在指望用“钱”开路,或是“破财免灾”。

你话里话外的惶恐,不知但生听出来没有。他见你小心翼翼地寻着退路,眼上覆巾犹见泪痕,心中爱到几乎生出了恨。恨的背后,伏藏着贪与馋。妖魔天生重欲,遇到心爱之人,往往要吞吃入腹,绝不让外人沾惹。一日不吞,便一日不觉餍足。他说他予你庇护,要你随他走,那含蓄之下的深意,是朝夕相伴,是以身相许,是与他走风月。你要么别应,应了他便当真。在魔物看来,所有的欠与偿,都得恰好迎合他心意,你的偿仅只是钱财或是医病看诊甚或是烧菜做饭,那都是身外物,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你给他的偿,他觉得轻了。你说了那么多,他都不言声。但你知道他就在近旁,并未离去,似是在等你给出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偿。

说实话,由六朝至隋,大乱之后,礼秩渐弛,人间不是没有男子嫁予男子的先例,就是做外宠的不少,甚至就在你叔婶家隔邻,都有被贩去做这营生的。你都见过。只是从未想过这事还能到自己身上。别说没想过婚娶,便是真要往婚娶那条路上走,你要的也是那寻常的男婚女嫁,找个不嫌弃你家无余财,人物善良,与你说得着的,两人扶持着过完余生。你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男当女嫁,唤另个男汉“夫主”是怎样一副光景。因了这层,你除了钱财医术,拿不出别的、他想要的出来给他。你们两个,在这件事体上总是交错而过。

更漏再下一层,这次是真的到了时日的尽头。但生若不动手,你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湮灭,这次连轮回都入不了。你系天道偶然得来,湮灭之后不复再有。天道会否再生出另个劫数,谁也不知道。若是再来,但生也不会似现时这般沉沦。曾经沧海之人,再不会回头去寻三千弱水。但生已回不了头,他只能捉牢你,用他的办法留住你。

他再度掐住你腰的时候,你还叫“但生救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但生恋你入骨,病入了骨髓,只等着你救命呢。

他握住了你的脚踝。你疯了一般踢腾,想要摆脱那手。那手烙铁一般钳制住你,通天彻地的一片黑暗当中,被覆住双眼的你,对万物的知觉只剩下那只手。后来又加进一根舌头,舌尖无所不至,所到之处,你犹如一颗甜糖向火,渐渐被它熔去。他堵着你,用嘴或手。你在他的堵截之下渐至灭顶。还是怕你疼的,非得到你情动之时,他才一下将自己楔入。你们连在一起,他起伏翻覆,几乎将你捣杀。

更漏残时,他在你身上留下一片情咬。你泪已流干,人已昏去。

整个幽冥地底都知道,但生与你走了一夜风月,转天大魔都来向他道贺。他神色平静,只在宴饮之时,眼角余光止不住地飘向后殿。他知你在那处昏睡,亦知你自此以后再也飞不去,他会将你捧在掌心,一口一口将你吃干抹净。一思及此,他便一阵心热。

那统御幽冥地底的万魔之主,终于得到了自己牵恋之人。

彼时你正在做梦。你已许久不曾梦见胭脂。这次你喊她好久,她都不来。倒是给你留了一封信。信上字迹歪歪扭扭,写的是:伯劳食梦。若要我来,打两个同心结挂上树梢。

伯劳是灵鲛一族豢养的食梦兽。若要破梦,就将伯劳放入梦中,这异兽所过之梦,片甲不留,不论是美梦噩梦,全都采食干净,梦主的梦从此清净到了荒芜的地步。

你不知何为伯劳,你只看到要挂两个同心结。这东西是细手工,编起来且是费时,等你编好挂起,梦都快散了。

真正将你梦搅散的,是周遭压低到近乎耳语的语声。一把声说:我主本不是贪欢之人,今次为何如此不知节制?另一把声接道:能节制的,便不是心爱,真正心爱的,一旦得手,哪里还肯放手?复又听见有人吃吃笑,又一把声将这些语声笑声都压下去,渐至无声。

你眼上覆巾被人解了下来。刺痛的双目忽然被凉药一激,从眼一直凉入心扉,你缓缓睁开眼,看到绛瑛。

她问你:贵人醒了?可要用些粥食?

你没留意她已改了口,不再呼你为“贵客”,而是“贵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见你摇头,又问你可要沐浴?

你还是摇头,半晌,你哑着嗓子问她:既然你家家主已遂了心愿,可否放我归家?

她苦笑道:贵人怎的还想着回家?这处便是你家,我主与贵人是明媒正娶,不是淫奔成婚,既是入了家门,就该将心思收好,多顺着我主,让他好好怜你。我主家室豪阔,多的是想要缠他的,你就不怕那班狐媚将他爱宠分去?此时正该趁他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将他抓牢!

竟是教你争宠……

你回她:那些与我不相干。我只求他快快把我腻烦了,早些放我走。

她听你这话,一阵气闷,不知该如何劝起,只觉你这人真是怪,不论人间还是魔域,碰到这样境况,想得条好路走,不都是这副手段么?眼下在这幽冥地底,你不傍牢了魔主,谁给你做靠山?!似你这等,魂魄都要依附魔主才得以存身的,除非得了魔主抬举,不然哪个大魔看得起你?你走又走不脱,将来若是沦落,连那最低等的地魔都敢欺你哩!真个不知好歹!

她一边腹诽,一边忍不住溜眼到你颈间几枚情咬上——我主下嘴不轻,那情咬深红带紫,好几日都下不去的,便是情动,也做得过了。

罢。

之前是得不到,既贪且馋,现下得手,尚且还在新鲜,谁知过段时日还是不是这样爱呢。这是你与魔主的因果,她一个底下人,管不到那么宽。

她深叹一口气,轻声对你说道:方才贵人未醒时,我主差人送来七宝,……是昨夜的赏,凡是我主幸过的,都要给赏,尤其是伺候得好的,赏的更多……

这么说,昨夜你还把他伺候得挺好?看那七宝都快把屋内堆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叫伺候得好?

你气得唇舌间涌上一股腥甜,起头你以为是自己的血,后来回想,似乎是昨夜你们纠缠时,你咬破他舌尖,他咬破你下唇,两边的血混到了一处。

这也叫伺候得好?

你身上都是他情咬,他后背都是你抓痕。

这也叫伺候得好?

好啊。当然好。妖魔就爱这样带血的走风月,不然不足以表他心爱。

你说你不要。要了也无用。

她说我替贵人收好,日后说不定用得上呢。意思是你别以为总能像现下这般荣宠不衰,到了爱驰时,你便会知道金银珠玉当真是好东西。至少它们能为你“买”来一时安宁。

你说不必收了,不是要赏的么,那便赏我回家一趟吧。我想回去看一眼。只一眼。

她说,这个我们底下人可做不得主,我主么……此时正在新鲜,更不会放你去。

你垂头闭目,再不开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暗晚时分,但生过来看你。他来之前,她们又为你蒙上覆巾。你问她们,这物还要再蒙多久?她们答说,按此地婚俗,要蒙到贵人收心为止。

收什么心?

就是贵人不再总想着回家了,那便能摘去。

照目前这境况来看,且有得蒙了。

第22章讹骗

昨夜一场情事已耗干你心神,此时无力再与谁争短长,她们要蒙,那就蒙去吧。覆巾蒙眼的一瞬,昨夜种种不堪尽数回笼,你一颗心猛地一缩。还是会怕的。深深深深的怕。怕再来一次。你甚至怕她们撤走,怕她们撤走后那无边的静,怕静之后忽然掠过来的那只手。怕那根舌头。怕他唇齿。怕他不停不歇的纠缠。

你不知他停在外间,正在看你唇上那一缕新伤,看得如痴如醉。看够了,他才慢慢踱进来,坐到你近旁。想到昨夜你连唤“但生”,不知怎的,他居然连自己的醋也吃起来。只听他沉声问你:昨夜听你唤“但生”,这但生是你何人?

你和他由昨日至今朝,面都没见过,昨夜只听得他那难抑的喘息,并未听过他言声,此时忽然开言,吓得你当场弹起,向旁躲避,他一把扯住你衣角,要你答话。

你犹豫了半歇,答说他是我兄长。

他不满意了,说你胡说,明明你父母早亡,阖家只余你一人,又从何处得来这“兄长”?

你说是你认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再不讲实话,你那但生命在旦夕!

你颤声问他:你把但生如何了?

这句话问的真叫催情。

怎么?他于你有多重要?重要到你愿意以己身来换他一条命么?

他屏住气息等你应声,久等不得,便有几分不耐:说话!我问你可愿以己身换他一条性命?

你低头不语,泪落纷纷。半晌,你应了一个“愿”。

他攥住你衣角的手一颤,这个“愿”字,让他无比餍足,从此几乎迷恋上了这类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小小讹骗。被揭破之前,他一再地用“但生”来让你就范,从而收获双倍的餍足——你怕“但生”死去,他胁你时,你总是默不作声乖乖依顺;“但生”对你如此重要,重要到愿意忍下一切,你必是恋慕他的,只是嘴上不肯说。

自此往后,拿但生来讹你,从不失手,于是他渐渐上瘾。

今夜,“但生”这道法门刚被他诈出来,他要用来试你能忍到何种地步——挑起你下颏,舌尖轻轻舔过你唇上那缕新伤,你稍一挣动,他便把“但生”搬出来:不是说任我施为的么?再敢动,就把你那“但生”捉来,当你面杀掉!

你果然比昨夜乖顺了许多,他将你双足环上腰身,直狂了一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接连几夜,你在他身下死去活来。

他终于肯离去时,你已是一副繁花落尽的颓靡模样。

幽冥地底都在盛传,魔主的新宠不言不笑,总是闹着要回人间,偶尔听他与魔主争吵,魔主用“但生”胁他时,他却又委顿下去,再不言声。有那不知状况的大魔心中暗暗稀奇:“但生”不就是魔主名讳么,怎的还拿自家来胁那新宠?

终于有天,一名服侍你的女娘说走了嘴,其实她说的并不多,只是你被她一句话点醒,忽然就通透了——在此之前你从未想过,但生与他,是同一“人”。

那夜他再来纠缠时,你迟疑着唤了一声“但生”,他顿住,你于是明白那女娘说的是真的。他与“但生”,果然是同一“人”。

但生……

你哽咽着问他: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欺我?

他静默无言,只把手探向你眼上,将覆巾取下。你终于见到他。他是但生,又不是但生。

他比但生高大得多,那张脸比但生俊气得多,声线也不同,难怪你认不出。

这当中最可惨之处,是你以为但生是个“好人”,以为他是你荫蔽,能为你挡掉所有邪魔外道,你依在他造就的一片阴凉之下度着岁月流年,无比心安,你还天真地以为他不图什么,却不料他要对你做与它们一般样的事。

从此往后,你再不唤“但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再来找你走风月,你不想要,此时却也由不得你了——你已离不得他,你的魂魄被他吸附,若是一天不走风月,你便从骨头缝里往外冷,冷到恨不能即刻去死,却又死不去。你悲哀地发现,这副躯壳极易被他挑弄,不需如何,只要舌尖与手,你便酥煞。他甚至会用你情动来迫你求他。你于是一天天自厌。

再过半月,大魔们惊异地发现你面色一日日鲜妍起来,颓靡中带着惊心动魄的媚色,显见是得了滋润的。

魔主对你,可说是专房擅宠,除了不让你回人间,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他也能依你。你却偏与他反着来,除了回家,什么也不要。

他问你为何定要回去?

你答他此处非家,你家在栗园小村,春季有香花,夏时有蝉鸣,秋节有甜栗,冬令有细雪。一年之间,四时变换,春耕夏种,秋收冬藏,那才是家。

他听后半晌不言,终于松口答应让你回去一趟,只是你需明了,例外之后,再无例外,今后你不能再开这个口,他也不会为你再破这个例。

你开心得眼都亮了,赶忙追问究竟何时启程,他说今夜子时去,寅时归。

你说那时刻乡邻们都在梦乡,不能道别,可否延至卯时?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且去,到了地方自会有人等你。

你隐隐觉得似有何处不妥,又怕问得深了,他会把这“恩典”收回去,便不再多言,一心一意等着回家。

此时才申牌时分,离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拾掇起自己来——衣衫换回旧时样式,鞋履也是,家中入了冬,少不得要戴一顶风帽遮风。都预备好了,你便一趟一趟跑去看更漏,一陌一陌数着时刻,巴望早些到子时,你好回你那栗园村。他自答允让你回人间之后,便赌气不再找你,却又忍不住悬想你,隔三差五透过镜鉴看,看见你开心得团团转,醋得不轻,几次想要反悔,不让你去了,终于都忍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亥时末尾,有车驾来迎,去之前他们将你双眼蒙上,说是到地方了再解开。你亦不多问,心中所思所盼,只是早日回家。

那车驾载着你飞越尸山血海、幽冥鬼蜮,不知过了多久,车驾停下,放你下来,解开眼上覆巾那刻,你见到的,是个冬日暖阳下静谧安宁的小村。许是下过雪,村口那株栗树身上堆了几团细雪还未化掉。

不是说子时来,寅时走的么,怎的看来像是午时的光景?

你心内那一丝不安渐渐大起来,似浮在水上的葫芦,怎么也摁不下去。

啊呀!这不是柳桥么!他婶儿!柳桥回来啦!

耳畔炸响一声惊呼,你张眼一看——竟是吴婆!

她咋咋乎乎迎上来,拉起你手上下左右看过,边看边说:天爷护佑!你可算回来了!自那日但生说要带你上州郡医病,都仨月不见了!瞧你面色这般鲜润,定是好完了!

乡邻们纷纷围上,一张张脸还是旧时模样,你心内的不安渐渐被这一个个鲜活的人抚平。他们东一嘴西一嘴地问你状况,你应接不暇,一大帮人将你簇拥至老夫妇家,老妪听见招呼出来一看,看到了你,又是一阵久不相见的惊呼,她硬拉着你进家,摆上果碟,这就要去给你做饭,还说要做你最爱吃的一味汤水。你一张张脸看过去,看这凡尘俗世中待你好的一班人,心中满是再不能见的酸悲。老妪做了满满一桌饭食,邀四邻同用,你们坐在一处说说笑笑,说家长里短,说今年收成,又说昨夜那场雪好大,明年许是丰年。你听他们说得热烈,不觉竟已潸然。乡邻们见你下泪,都惊住了,纷纷问你可是有哪处不自在。你背身抹去泪水,扮出一张笑脸来,引着他们往别的话上聊。

一餐饭吃净,四邻俱各散去,留你在老夫妇家中暂歇,老妪说一会儿吴婆要带人去替你扫屋,你那屋仨月不用,落了浮尘,须得扫过才好进去住。你说不必费心,略坐一坐你便要走。她问你要走哪处去,你答不上来,她就让你不必这样急,待她将今年新酿的酢打些送你尝。听到这新酿的“酢”,你心猛地一沉——老夫妇俩是从东边过来逃难的,从不曾酿过酢……你又想到子时至寅时正是天地间最暗的时刻,绝不会有这样明媚近午的天色,你额上沁出了一层凉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不是你那栗园村。

那这是何处?

此时你回头再看老妪,猛然发现她面上僵硬,眼窍发黄,手上缀满了斑,你是医者,一眼便认出,那是人死之后发开的尸斑……

你惨叫一声拔足狂奔,呼呼风声掠过耳边,天色越来越暗,终至成为一片浓稠的墨黑。

你本都死心了,打算再好好看他们一眼,再好好把这巴掌大的小村走一遍,就认命去那处,再不提回来的事。可如今还有那些人么?还有那巴掌大的小村么?

你放声痛哭,哭至气息壅塞,晕厥过去。

第23章偷期

栗园小村是但生送你的“恩典”,这事他一直瞒的挺好。今次也一样,若不是亚父在当中做了一个小手脚,他可瞒你至天荒地老。你对这些假人假物一无所觉,还打算仔细藏起一份作伪的美好,在往后暗无天日的岁月中偶尔拿出来回味:看到手上一只暗绿茶盅,便就想到家中已届春日,流过村边的那条河上,浮冰都化尽了吧……

谁知都是作伪得来的。

只要是作伪,就总有穿谎的一天。

亚父自作主张将你对人间的想望毁去,这举动触了但生逆鳞,他要动手清算了。亚父不怕他清算,反正他自认坦荡,作为幽冥地底的元老,他眼见着但生对你有那不可自抑的苗头了,就敢犯颜直谏:我主,这般优柔可不似您本性,若定了心要将他收用,便要将他关在地底足足三年,一日也不能少,否则前功尽废!如今时日还未过半,您就动了放回去的心思,难不成还真能放他回人世?他已阴阳倒转,这么不人不鬼地活着,岂不更加受苦?您一日不毁去他对人间的想望,他便一日不能断念。如今下了一剂猛药,未必不是好事。再说了,他是您命定的劫数,弄回来了,做个玩意儿便罢,为何还想着……

但生一掌拍塌了面前的一张条案,眯眼盯着跪在地上的亚父,盯得他汗出如浆了,才啐出两字:多事!

他在亚父这头啐他多事,重罚他;去了你那头,却也不说软话。他来时你还在昏睡。即便是在梦中,那泪也止不住,泪从梦里流到梦外,你睁开眼,愣愣怔怔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自来之后,你还从未这样长久地看过他。末后,你问他一句:那些对我好的人,从未存在过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绝想不到此刻他心中翻腾的醋意,是怎样将他酸倒,那醋意是冲着你和胭脂去的,他总觉得自家劳心费力想要讨你欢心,拿出来的也都是实实在在的物事,怎的就拼不过那蛇妖红口白牙的一句诳语?!即便这些人、这些物都是他造出来的,那又如何?你不也很想恋么?说什么从未存在过!那些假人对你的好难道不是实打实的么?!你还有何好嫌的?

他心中怨怒,见你默然掉泪,却又心疼。他伸手抚你脸,想为你拭泪,你偏头一躲,避开了。他那只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和他说出口的那句话一样,受着冷落。

他说:还有我对你好。

你不知道,在他千万年的岁月当中,这是多丑的一句话。他知道,他把它说出来了。但那最关紧的真相,他却不屑分说明白,在他看来,特特为你造一处“桃花源”来哄你,就是做小伏低,非常丢丑,谁要挂到嘴边!况且,也不是所有的心爱,都要挂到嘴边的。

魔物与凡人,所思所想,天差地别,你觉得他骗了你两次,一次是但生,一次是栗园村,这样欺骗是将你心中指望跺在脚下,一下下跺得稀碎。他觉得你不领他情,还叫他吃够了委屈。

你们好久不讲话。除了走风月时,他情难自禁说的那些荤话,或是你被他迫着说的羞话,再无余话。

流言蜚语在幽冥地底飘来荡去,说的都是关了你两年多了,新宠也变成旧宠了,看样子,再过不长时日,魔主就该别恋了。绛瑛还是有几分可怜你的。她与魔主不同,她母家是凡人,父族是狐魔,对凡人看得比魔主清楚,心思也比其他大魔细腻得多,知道这样境况下,那受不住的凡人,是要寻短见的。这段时日,她守着你,一步不敢轻离,不是怕你真寻成了短见,而是怕你寻短见的举动惹怒了魔主,招来更恶的事。你都成了半个魔物了,过不多久,你便和他们一般,想死也死不成,现如今就是想死,也得先过了魔主那关。她常常劝你不要与魔主怄气,凡事想开些,千万别逆着他来。奈何你总也听不入耳。

那日,绛瑛听说魔主去了别处,不来你这儿了,她心中一紧,想的是不知消息可曾传到你耳中,你又作何想?

你心中全无想法,有的只是心死之后的平静。她进来探你时,见你正在编两枚同心结。她先是一愣,复又一喜,她以为你这同心结是送予魔主的,顿时心怀大慰,竟打算寻个时机将这事透给他知道。在她看来,魔主就是做个样子而已,为了气你,或者说为了不气着他自己。若你真肯将那同心结拿出来,当面送他,哪还有那些钻头觅缝的狐媚的事!

她哪里知道,你编这同心结不是给但生的。你在梦里编过,编好了挂在树梢,却不见胭脂来。如今你将胭脂当做是救命的浮木,奢想她能在你灭顶之前将你解脱出来。你也知道这是奢想,但只要还存一丝指望,你便愿一试。编好两枚同心结,握进左掌心,你躺到床榻上默念“胭脂”,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睡梦之中。

胭脂来了。

她在烟波浩渺处,模模糊糊只见个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问你如何就想起她来了?

你答不出话,于是垂头不应。

她游过来,又是贴紧你坐下。你闻到她身上一股浓香,又见她妆回从前那副艳帜高张的模样,便不好盯着她久看。她倒混不吝,两指捏定你下颏,一张脸凑得极近,那竖瞳逼视着你,看得你心头发毛,半晌,她缓缓道:怎么,有事求我?

你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双手无措地捻着方才捡来的一片落叶,她见状一笑,替你把话说了:想我救你出那处?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让我吃哦!我要将你从头吃到脚!复又从脚吃到头!

你强自镇定,只是那微颤的双睫泄露了你的怕,她嘻嘻笑着搂定你肩膊,咬耳说道:你莫怕嘛,又不会真吃了你!只是与你在这梦中生儿育女,安稳过完一世,有何可怕?

她摸你,从脸摸到手,直摸进左手掌心,摸到那两枚同心结,速速抽出来塞进胸前:这两枚同心结我先替你收着,日后要入你梦也容易些。哎,你说,我们像不像是在梦中偷期?

你听她那“偷期”,脸都白了,不敢细想这背后又伏藏着何种祸端。

同心结是一条用你心意结成的界,在这条界线之内,伯劳是嗅不出你们的,也吃不掉这个梦。换言之,在这同心结内,她可对你为所欲为。

很快你便后悔了,她在短短数息之内将“两情相悦”走完,又走下聘放定,片刻之间就到了洞房花烛。那红烛高烧,喜床喜被一片都是红,红得你头晕目眩。她此时过来,宽衣下帐,紧紧搂定你。你早已见识过风月,不会不知她意欲何为。你死死闭牢双眼,不敢动,也不敢看她。她翻身骑住你,一双手从你衣领探入,四处狎游,游至下腹时,你终于忍无可忍拒止了她。不想她力气这样大,单手就钉死了你,你在她身下动弹不得,慌得要反悔,拼力挣动时,她俯身将你一边耳珠含入口中,附在你耳边媚笑道:你被他戏过了么?

你——被——他——戏——过——了——么?

那字音一个个被放大,反复填塞你耳道,你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整个人从内往外冒凉气,那颗心尤其凉,凉到了暖不回来的地步。你问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嫣然一笑,手底下渐渐加力:我爱你呀,你若想男汉,我也一样能变,我们蛇族若为男身,可予你双倍的快活,你一试便知,往后还要上瘾呢!

你眼睁睁看她从冶艳女娘化身为俊俏郎君,想到了“饮鸩止渴”,又想到了“自作孽不可活”。此时后悔已晚了,你走不脱的。便是梦中也走不脱。梦中比梦外更可怖,梦中时辰流逝是由她定下的,她想快便快,想慢便慢,想慢慢慢慢狎戏你,你又能如何?她这风月场中的老手,无所不用其极,恨不能一次将你榨干。数月之后,她甜笑着对你说,她已有了身孕。

临盆那天,你被她挡在门外,她独个儿熬过了数日的阵痛,终于娩出一个小小孩儿。是个女娃儿。她将孩儿裹好抱出来,交到你手上。你手忙脚乱地接过去,心中又是茫然又是紧张,初为人父该要如何,你心中没有一点底。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就这么偎在你胸前,你凝神看她看了好久,看那小小一张脸上小小鼻梁高挺,眼睫长翘,似你又似胭脂,看她合眼睡着,梦中轻轻咂了咂嘴。看得入神了,你伸出两根手指头去轻捏那小小的手,那小小的手抓定你一节手指不放,你一颗心都要被她化去了……

你与胭脂商量着,给孩儿取了名,大名叫素素,小名叫狗儿,因她是戌年戌月戌日出生,戌为狗,小名狗儿虽不好听,却也贴合民间为了孩儿好养活,大名之外总要取个贱名的风俗。胭脂本来嫌弃这小名难听,要改,后来听你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话,都是想孩儿平安长大,她自与你相识以来,还从未听你说过这许多话,又见你天天忙进忙出,总是围着她与孩儿打转,心思便软和了许多,也就随你去了。

在梦中,你与人间差不多少,都是身无浮财,如今添了家口,更是捉襟见肘,整日里奔忙都是为了身上衣裳口中食。狗儿还小,体弱多病又爱闹,你拉扯得辛苦,胭脂又帮不上什么忙——她天生一个妖物,除了扮靓惑人,从没沾过阳春水,家务事是不懂的,带孩儿是用蛇尾反复将孩儿抛上半空又接住,好悬没把你吓死!你不敢叫她带,出门时用条背带把狗儿绑在身前,带着一同去采药或看诊。狗儿才刚半岁,胭脂便回乳了,没得奶吃,小家伙夜里饿得直哭,你带柳麟时带出了经验,与乡邻买了几斗新米,碾成粉,筛过后晒干封好,夜里起来,用滚水冲成糊糊,吹凉了一口一口喂她吃。日忙夜忙,还要应付一个需索无度的胭脂。你但凡敢说不要,她便摆脸色给你看,嘴上说出的话句句都拿孩儿做文章:我就是要吃你呀!你若不愿,明日我便带狗儿走!

你这条软肋,她一抓一个准,被她扰得不堪了,你便向她讨饶,她非但不饶,还说要与你试新花样。你在梦中的日子,并不比梦外好多少。

就与世间所有俗套一般,胭脂用狗儿绑住了你。即便你出了梦,心里也挂着狗儿,怕她缺吃少穿,怕胭脂一个不小心将她摔痛。

第24章食梦

这几日,绛瑛见你心不在焉,常常走神,以为你在想退路,言语中就忍不住要提点你:贵人前段时日不是编了两枚同心结么?怎的不亲自送去?再不成,我替你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断断续续听她说了一段,回过神来,说不必,那是我自己编着玩儿的。

她以为你在置气,又劝:我主性情刚烈,最是吃软不吃硬,贵人服个软,我主便会回头,又何苦要与他硬拗?

她哪里知道你想的是不来正好,不来清净。

可那捉摸不定的魔主,又如何会遂了你的愿?

当天夜里他便从别处过来,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他听闻你偷偷用自己的钱买来一些编绳,加上绛瑛有意无意透给他说你在编同心结,他心里有些小小期待,盼你能把东西给他,他好得个台阶下。

他几日不来,这时忽然进来,吓你一大跳!

忙不迭地把手上编绳收好,那些编到一半的小玩意儿也推到身后藏好,你很有几分心虚地等着他发落。

他一眼就看见你在藏东西,抢过来细细看了几遍——有几只小猫小猴小猪,也有小鱼,就是不见同心结。又不好开口问你讨,他就这么生起了闷气。

气归气,风月还是要走的,几日不见,这风月走得格外有声色,几乎要将你腰骨折断。

你熬不过,昏睡过去后,他四处翻找,要把那同心结找出来,找不到,他便起了疑心:那同心结若不是给他的,那是给哪个的?这些小玩意儿看着也不似给大人的,莫不是给孩儿的?是谁的孩儿?

疑心一旦种下了种子,便再也拔不去。他沉着脸把伯劳召来,放它入你梦去,并且下了格杀令,若见有异样,定要将那“异样”格杀!

他要找的那两枚同心结已被你带入梦中,又如何能找得见?

起初你并不知道能将梦外之物带入梦中,也是靠着猜度试出来的。因在梦中编出的同心结并不管用,编多少都唤不来胭脂,你便想着或许梦外编出来的能用,没曾想一试就成。至于后来那些小猫小猪小猴小鱼,一半是俭省惯了,见买来的编绳还有大把,舍不得浪费,就想着编一些小玩意儿带过去哄狗儿;另一半是心内一直悬着,总是忍不住想到狗儿的饥饱寒温,想得心乱如麻,还不如手上不闲,把那些杂心思也编进去。有了狗儿之后,你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对其他物事的感知钝了许多,自然不曾想到,他竟能从这几件东西疑心到你梦中去。

伯劳在你梦中巡了几日,并未发现端倪,他疑心却日甚一日。因他见你眼中渐渐有了生气,近日竟有心思偷偷问绛瑛学一两手菜色,也不知是要做给谁尝。他心内的醋意满得都要溢出去了,你却还浑然不觉。

在你梦中,狗儿已会磕磕巴巴地叫“阿爹”了,也会单音往外蹦,要吃的要喝的要玩的。带她出街,她也会赖在摊前不肯走了。你余钱不多,只好哄她回家,自己给她做。幸好狗儿好哄,多数时候都挺捧场,不会挑拣你做出来的吃食,亦不嫌你做的小玩意儿难看,且越大越懂事,见你在灶间忙得满头大汗,还会摇摇摆摆地抬张小凳拉你坐下,要你歇一歇。你摸摸她发顶,将她抱入怀中,心内满是忧戚:狗儿一日日大了,这梦境中的太平不知能维系到几时,究竟要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夜,胭脂再来缠你时,你将她拒住,问她之前答应过你的事。

她说你急什么,这样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你说实在不行,先把狗儿送出去吧。

她谑笑道:你是怕你在梦中轧姘头的事叫他知道么?

你被她噎倒,静默有时,低声道:错在我。你把狗儿送出去,好好养大,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将她送嫁出门,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你这话说得不详,倒像是要永诀似的,她听了频频蹙眉,用手掩住你口,不许你再说下去,后又将你圈入怀中,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应下的事,便是舍命也会为你办到!

她明知你对她存着利用之心,却还心甘情愿受你利用,不过就是因为心中恋念你,心心念念,不能撇下。若能一遂心愿,她连命都能舍,遑论其他。

你没想到,那不详的预感,竟会应验得这样快。

也是合该有事,那日,狗儿正在床上玩耍,掏掏摸摸,摸到了那两枚同心结,三岁孩儿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东西扒拉出来,攥在手上拉拉扯扯,扯脱了一个角,那由同心结形成的界线轰然崩塌。你们露在了伯劳面前。成百上千条伯劳吠叫着围过来,先将梦的边角一点一点食去,周围的街市、通衢、行人渐渐不见,天空、大地也被撕开,最后只剩你们三个,胭脂把你和狗儿圈在中间,你紧紧搂着狗儿,把她盖在身下。伯劳这凶兽在梦中无往不利,胭脂被它们拖住,你抱着狗儿仓皇奔逃,跑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还是被它们追上。你忍着锥心的痛任它们如何撕咬,只是不肯将狗儿露出来。不提防两条伯劳一左一右咬住你手,另条伯劳将狗儿从你怀中叼走,一口咬掉半颗头颅,狗儿只来得及喊出半声“阿爹”……

你惨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全身都被汗水溻湿了。你已分不清梦里梦外,跌跌撞撞想要起身去找狗儿,却被但生拦腰抱住。你摆脱不掉,便嘶声喊“狗儿”。他问你狗儿是谁。你不答,只是奋力挣脱,死也要去找你的狗儿。

妒恨让他说出口的话满是怨毒,失却分寸:狗儿是你何人?是你三岁小女?

你惨笑一声,答他:你不是很清楚么,还问这个做什么?

他没想到你竟一口认下,连瞒都不瞒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可真好。他对你一再容让,居然容让出了这么个结果——你在梦中与那蛇妖狎昵百端,连孩儿都弄出来了!还编同心结送她!还用那同心结做界!真当他拿你没办法了么?!

他连自家的醋都要吃,何况是那蛇妖,更何况是那与你血脉相融的小杂种!

海似的深情,这时翻作无情。

爱惨了也恨毒了的魔,是要吃人的。

他将你关入地底,谁也不见,一心一意地要将你吃净、吃透。

第25章决绝

绛瑛再见你时,已是许久之后。那时你已呈魔态,只要魔主将他血肉炼化出来的另个“你”,与现时的你融到一处,你便会完全魔化,忘却前尘,眼中心内,只有魔主一个。

现时的你时而清醒时而懵懂,清醒的时候少,懵懂的时候多。绛瑛虽知道这是你必然的结局,且这结局对谁都好,但她心中总是有种不安定感,不知你会否再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体来。

她那预感还真准。过不多久,你便将自己腕脉割伤,想用人间的办法自绝。你的血流了满地,几乎将整个人的血都流出去了,还是死不成。死不成,反倒惹魔主气伤,你和他又是一番撕扯,他恶狠狠地将你反复吃过,你瘫在他身下,泪落如雨。

这下,连绛瑛看了都不忍了。她趁你清醒时,低声劝道:贵人且忍耐,不要再与我主争较,你如何能争过他?还不如识相些,好好顺着他!

你沉默有时,哑声回道:绛瑛,我在梦中曾有过一个孩儿。是个女娃儿,大名叫素素,小名叫狗儿,就在刚才,她被伯劳吃去了。我养了三年,从这么一点点养起,她刚刚会叫“阿爹”,就没有了。

她听了心一缩——天爷!怪道我主疯成这样,原是有这般因果!

她没听出来,你的时间已经停在狗儿被吃去的那天,再也不往前了。

你被但生关入地底,相互缠扯的那些时日,永远地丢失了。他恨到极处,把在你梦中杀人放火的恶事全都一口认了下来,并且还要添油加醋激你,你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你们彼此之间,爱恨纠缠如业火。天道在此时,方才揭开“情劫”险恶且叵测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你将腕脉割伤后不久,但生为你造了一个能见天日的小小花园。你常常在花园中呆坐望天,动也不动,一坐就坐到他来带你走。他见你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一时着恼,想着正该横下一条心,将你变为他附庸;一时又心痛,想着要不还是说些软话,哄你回心转意。

这魔物当真多情。他的多情与你的无情,正好是个对照。他因多情而着恼,你用无情来消解苦痛,奈何谁也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只能这么延宕下去,终不能从情劫中解脱。

自狗儿被伯劳吃去那晚开始,你的梦中就是一片空白,空白到了让你不敢合眼的地步。起初你以为只要求他、事事顺他,说不定他会让伯劳把你的狗儿吐出来还给你。但只过了一晚,你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恨不能把这段记忆从你脑中割去,叫你从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孩儿,又如何会把她还给你。有时候,他看你眸中一片哀毁,气恨又心痛。他宁愿你恨他,恨也是好的,多数时候,恨比爱长久。

一夜,你空白的梦境中,忽然来了一个胭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说:柳桥,我依约来接你了。往下这篇话,你需仔细听好——你要找到一片若叶草,吃下去,明夕,自会有人将你带往鸦鸣之国,我们从那儿穿过去,通过魔域与人间的裂隙出去……

梦到此处,你猛地醒了过来,心跳如擂鼓。你反复想着梦中胭脂说的话,好久不转的脑子此时勉力转着——若叶草这处虽不常见,但若认真去寻,也能寻到。明晚他有事,不会到你这儿来,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此番你比往常谨慎许多,找那若叶草也找得不动声色,就连绛瑛也没觉察出来你的异样。她照魔主吩咐紧守着你,待他三日后回来,你那“魔躯”炼化完成,他便要带你脱出轮回,彻底入魔。

那夜一切都平常,只是更漏下到二层时,绛瑛睡着了。守着你的其他大魔无一例外,全都睡着了。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天赐良机,而是有“人”在暗中帮你。这“人”是谁再明显不过,就是那些不愿见你惑乱魔主的大魔们。说直白些,若没有亚父暗中相助,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更别提一路顺利到了鸦鸣之国。送你的“人”送到鸦鸣之国的入口便不再送,余下的路,你得自己走。

鸦鸣之国是万鬼死后的去处,里面烟树迷蒙,雾气茫茫,群鸦于鬼墓之上森森而鸣,间或听闻一两声鬼哭。放在往昔,你必定是要惊破胆的,可现如今你不知道怕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这鬼蜮当中,直走到路的尽头,一条巨蛇等在那处。

你唤她:胭脂。

她将头垂下,轻轻蹭了蹭你肩膊,又把头探低,要将你载到头顶。再是不知道怕,这时刻也还是要怕的,你狠闭上眼,骑上去,紧紧抱住她额角。她载着你从鸦鸣之国那一片参天巨木上飞过。耳边呼呼风声掠过,你看不到下方景象,自然也看不到胭脂身上的血,落了一路。她来接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便是她一条蛇尾,她把蛇尾卖给了贪婪的鸦鸣之国管事,换来你和她安全过境的一张保票。

一直到这儿,你们都还算顺利。事情起变是从你们通过魔域与人间的裂隙开始的。初时一切都无甚异样,还有几步你们就要脱离魔域,进入人间了。你和她悬着的心这时都放下一半,她甚至都化身为人,等着与你走过最后这几步了。不曾想变起突然,你被一股巨力吸走,你们全无防备。胭脂反手一抓,死死攥住你衣角,那股巨力将你们带往地底,几番拼扯,你衣角碎裂,她一时来不及再捉住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被拖了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还在挣扎,想要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抗衡,直到你看到了但生。他就站在离你们不远处,目光森然,志在必得。

胭脂!带我走!!你答应过我的!!!

你整个人悬在半空,被挟往裂开的一条深谷。那里通往幽冥地底。

胭脂听闻你撕心裂肺的哭喊,奋力搏出,长啸一声现出原身,只见一条巨蛇卷地而来,紧紧缠住你,往人间拉扯。两股力量在角力,拉锯多时,胭脂不敌,她凄然望你一眼,拼尽全力撕开自己,舍出内丹,那内丹光焰巨盛,从半空击下,将你整个击碎……

或许她早就看出你对湮灭的热望,于是舍命相陪,叫你得偿所愿。

这都是一瞬的事。

但生出手时,只捞到四散的内丹,捞不到你,你身为凡人,被大妖内丹撞碎,那便化为尘屑,再不能转生。

这大妖当真一身好胆!

在碾压一切的强权面前,你无依无靠、无能为力,可你还有最后一招——将己身决然毁去,从此不复再来。

不知但生是否明白,弱者的报复,往往最为惨烈。

谁也说不清当时他那种痛与悔。那又如何,散去的,终究不会再有了。

胭脂的魂魄被押往饿鬼道,钉在地底永世不得超生,残损的肉身却还留在世间庇护你那一缕小小的残魄。内丹将你撞碎那一瞬间,她起了私心,她舍不下你,于你魂飞魄散之时偷偷含了一缕残魄在嘴里,这么小一缕,不会有人发现的。她想。只要这缕残魄还在她嘴里,在她庞大的妖身彻底散灭之前,她还能护着你,你还能陪着她。你不是说过很想过一过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的日子吗?千年岁月风尘过后,万一她护不住你了,这缕小小残魄被逼转生,她或许可以给你一小段这样的日子,从此不留遗憾。

她答应你的,当真是用命去践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但生与天道做了一笔怎样的交易,十年之后,天道将弥勒派往六界,去搜寻你踪迹。其实谁也都不抱指望了的,那样境况下,别说是人或是半魔,就是大魔也未必能持魂不散。之所以还要去做这无用之功,大约是为了给但生一个交代吧。弥勒是掌管来世之佛,若他出手还找不到,那但生也好死心了。

倏忽又过了百年,弥勒探知一缕极细极细的脉息,像是你,又像是那蛇妖。他回到当年巨蛇殒身处,从她嘴里掏出了你。你一缕残魄惊惶失措,苦求弥勒将你碾碎,碾成尘屑,于天地间再不留痕迹。弥勒长叹一声道,当年那大妖拼着一条命用内丹把你撞碎,若真是业力除尽,你早该化干净了,时至今日,还让诸天寻着你这缕残魄的踪迹,那便是业力未除。天意。又说,你是他劫数,业力未除,碾碎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生受这一遭?

当年之事,诸天都已传遍,知悉因果的弥勒,对你生出了慈悲心,他问你:你不愿转生么?

你哭得出不来声,他未曾见过一缕残魄也能伤怀成这副模样,于是长叹一气道:那便罢了。你且去。只是,下回再有来寻你的,你怕是躲不过去啊……

说完,弥勒手结一枚印记,将你封入大蛇躯壳内,那缕残魄的气息与蛇妖的妖气混在一起,暂时消匿了踪迹。他回去报予天道,说是百年以来,踏遍六界未曾觅得你半点音信,想是已然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了,依他看,也不必再找了。

但生不信,还专程去寻过弥勒。这掌管来世的佛满面慈悲,劝他看开些,放过自己,也放过旁的人。他不听,还要去找。

千年之后,弥勒所结印记淡去,大蛇的躯壳也已散做尘泥,你那缕残魄无处遁逃,但生寻到你,随你一同入了轮回。因你寄身蛇躯千年,入轮回时也把胭脂的一小部分妖气带了过去。你转生在明末一户半耕半读的穷书生家中,与但生、胭脂纠缠数年,他们二人守你守了千年,终于守到你时,爱欲决堤,贪欢太过,竟生生将你爱杀。两百多年后,你又再度转生在一片不见尽头的野莲海边,这世,你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知画莲的痴人。也叫柳桥。

——第一世完结——

第26章孽缘

这一世,你托生在一户半耕半读的穷书生家中,家在兖州府东平州滋阳县,父母双全,你父柳深,你娘张凤真,他们二人膝下只得你一人,因而疼你爱你,如珠如宝。这一世,你总算有了自己的家,只不过你娘生落你后得了慢疾,体弱多病,家中一应事务帮衬不得,全靠你父一人勉力支撑,一家人靠着几亩薄田与你父做塾师的束修,勉强糊口。

这年是明崇祯五年,东平大旱,方圆数百里颗粒无收,眼见着一家人有饿毙之虞,你父不得不修书一封,开口求了一个从未求过的人。那人远在泉州,你父于他有救命之恩,早在两年之前,他便已有书信送来,说是仰慕你父人品学问,求你父到他处执掌家学,教育宗族之内一干子弟,当时你父因路途遥远,不忍抛撇你母子二人,并未应允。到了此时,日暮穷途,为免一家人饿死,你父也只能应了这份差,带上你先去泉州看看状况。你娘体弱,当不得这千里迢迢一路风尘,只能守在家中,待之后一切落定了,再来接她由水路缓缓过去。那年你十七,从不曾离开过娘亲,也从不曾离开过家,你娘握定你手哭个不休,你父子二人俱各落泪,小小一个家中一片伤惨。后来还是你娘陪嫁的奶妈张婶儿挨个把你们劝住了,说是就要出远门了,不兴这样做兆头的,即便做不到笑脸送出门,也不好再哭了。又说你们父子这一路有她家老头子照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你娘生平最听自家奶妈的话,听她说“做兆头”已吓得收了一半的泪,再听她说有张叔跟着照料,另一半的泪也收了,就是抽噎着要你父子二人一路当心,到了之后早日来信报平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就分别了,你们父子二人满心的离情别绪启程赴泉州,水陆兼程地走了数十日,终于到了。那时正是春浓,刺桐花开满城,红花绿树,似火欲烧。你们从海上来,碧水尽头,就是一片这样的花红似火,无数商船点缀在红花碧海中间,那繁盛的景象,你们从未见过。泉州城中的豪阔奢靡,你们也从未见过,此时走在热闹的街市上,过惯了“柴门小户、荷锄来归”的日子,乍见乍听都是声色,你们颇为不惯。你怯怯地缩在马车内,拈起车帘一角偷偷往外看,看外头花花世界,炫人眼目。

许是水土不服吧,这一路上你先是得了伤风,半好之后又开始咳嗽,日夜不停,咳得撕心裂肺,将你父咳得白发都添了好些。到泉州城后,他头一件事,便是去投那邀他来的人,请他为你延医看病。

你们去投的这个人姓杨名振甫,字思谦,是现如今杨家的话事人。若时光倒退千八百年,他们这家,你们还真高攀不上——六朝隋唐时的弘农杨家正是他本家,后来到了残唐五代时,朱温屠灭门阀,几乎遭了灭顶之灾的本家只余他们这一支,先是远远迁至江浙,后又迁至闽地,虽说是“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他们这家也远远超乎了寻常,又因在泉州本地世代经营,很是有根基,进了这处地界,他家便是俗语讲的“地头蛇”了。既是“地头蛇”,寻个治嗽疾的圣手还不是手到擒来?把你们安顿好之后,杨家便派人请来医者,开出方子吃过几日,你嗽疾便去了大半。见你好得差不多了,你父才有心思去支应差使。差使就是去设在宗祠内的家学,给杨家族内子弟授学。他授学的都是十五往上的学生,小的自有旁的业师来教,每日课业不重,还有些闲暇在家陪你。加上杨振甫待他很是恭敬,他手底下十来号学生也各有家学渊源,尊师重道,天资聪颖,教起来不算吃力,你们在泉州呆了半月之后,你父决定将家安在此处,预备过段时日就去把你娘接来,一家团圆。

谁知还未及起行便出了事端,你们不得不从泉州逃往金陵。

事端其实本不该成事端,奈何造化弄人。

还是回过头去说这事端吧。

你那嗽疾断根之后,你父便要你将课业重新拾起,为着方便辅导课业,他让你随他到杨家家学去,与杨家宗族子弟一同听他授学。

到学那日,你一进门,十多双眼睛全都往你那儿跑了……

之前在家时,你父并未让你与其他学生一同授学,只在他一日闲暇之余,单独与你讲课,这是你头一次要与这么些人同坐一处听讲,心内本就不自在,他们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你看,你更加紧张,立时想要打退堂鼓,从大门口溜走了。你父将你牵进来,安你坐到他师席正对面,又说与其他学生知道,你是他独养儿子,还请同门多看顾你。其他人听闻他这样说,都把目光收了回去,仅只那一个,目光一直黏在你身上收不回来。

那人名叫杨遂春,字子承,是杨振甫的儿子,现年十八,生得一表人才,学问也好。杨振甫为人不茍言笑,但谈到家中这根独苗时,脸上也是止不住要带笑的。就这么一个人,偏偏恋上了你。恋得成了病,痴缠到送了命,这不是冤孽是什么!

彼时闽地男风炽盛,休说巨宦富室,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常见结“契兄”“契弟”的。结为契兄弟的两人,一样要三媒六证,花轿进门,契兄父母将契弟当另个儿子养,也当子媳一般养,契弟到了婚娶的年岁,契兄家要为其置办迎娶新妇的一应物事,婚娶之后,契兄弟仍然同床共枕的也有大把。这样风气下,你一个初来乍到、毫不知情的北人,被那满屋怀着春心的男汉渴看一番,本也平常。后来听闻你系业师独子,屋里那十来颗躁动不安的心,大都熄了那“折花”的心思,只有杨遂春那颗心一直不肯熄。那天一整天,他都在偷偷看你,看你黏着你父,跟进跟出,始终寻不到时机与你单独说话。转天好不容易说上话了,说的又是些全不相干的,及至到了快要散学时,他总算截住暂时落单的你,邀你今晚与他一同出街看花灯,你讷讷回他说家父还要考校功课,夜里你是不出门的。他回说那白日也行,明日家学放旬假,正好可带你四处逛逛,吃几味有名小吃。你还是讷讷回他,你向来爱清净,不大愿意出街,多谢盛情了。他还要再说,你撑伞追上你父,匆匆走入一片雨丝中,剩他一人在原地呆看你背影,一看看好久。

因你自小有弱症,你父母怕养你不大,总是拘着你,不让你往外走。稍大些了,又嫌外头人多且杂,怕你沾染上病,也不愿带你去走市集,人稍多些的地方,都不让你去。故而你都到了这般年岁了,还是脸生面嫩,不论跟谁说话,说不上几句就要脸红。

这一世对你一味庇护的父母,不知好还是不好,他们把你塞在羽翼下,总不肯让你见风雨,若是能庇护你一世还好,最怕半途抛撇,剩你一人,叫你如何在这世上存活?都说为人父母者,爱之深则为之计长远,然而当时你父母并无计长远的心,因此事端一出,措手不及,险些将你一同赔进去。

只是当时世道尚且还未露出乱离的苗头,你父亦有相当自信能够护得你周全。

谁又能先预知那变幻无常的世事呢?

就像你们都不能预知杨遂春迷你迷得吃不下睡不着,夜里起来画了几十上百张你,一夜夜累积,那画铺满了他的卧房。画你仍然不足以让他那颗燥热的心凉下来时,他便写信,也是几十上百封地写,只不过当时还要脸,信写了无数,却一封也不敢送交你手。他约你约了十来次,没有一次你是肯的。后来他许是绝了将你约出来的心,竟然径直追到了你家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振甫将你们安置在离杨氏宗祠不远的一处别业,屋舍小而精致,你与你父,加上张叔,三人住刚刚好。散学后,你与你父会从祠堂西角门出去,过一条浮桥,走不多久就到居处了,很是近便。他无数次躲在宗祠廊檐下看你,看得且是细致,连你生白一张脸上小小一根青筋都看分明了,夜里回去就在纸上描。

泉州傍海,海风吹拂,日光酷烈,本帮人少有生得白皙的。似你这般白得像玉石雕琢出来的,总能引他怀想,若是让你躺在黑绸上,那是怎样一副动人心魄的艳景。想得多了,他就真的走去把黑绸买来,一买买好多,堆得库房都装不下,招来他爹一顿好骂。他想你想得入了魔怔,三不管五不顾地寻时机与你说话,给你送东西讨好你,然而话说不上几句,东西也从未送出去过,惹得他发急,一宿一宿地熬着,一点办法也没有。熬到后来,他终于下了决心,要把心意摆到你面前叫你知道。

这天他追到你家,厚着脸皮跟进家门,趁着你父入后堂拿好茶待客时,他硬往你手上塞了一团物事,你不敢收,又塞回给他,这回他真正发了急,拉起你手,把东西死死摁进你掌心,再不许你塞回来。恰在此时,你父从后堂回来,把你们两人都吓一跳,那东西来不及送回他手上,就这么窝在了你手掌心。他走后你打开一看——是一条相思子做的手串,还有一方手帕,手帕上边写了字,写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衿》是《诗经》里的名篇,经过千年演义,不知怎的,后世居然都拿它来表相思了。你过了半歇才回过味来,杨遂春是在向你表相思。你平日里深居简出,对此地结“契兄”“契弟”的风俗无从知晓,此时被他一条手串一方手帕,将同性相思直摊到面前,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本帮人或是在本地久住的,大多会将这心意当做褒奖,有意的便往来联络,无意的一笑便罢。把这事认真当做事的,还真不多。

在你十七年的岁月往还当中,还从未收到过这般刻骨而直接的相思心意,且表心意的这人,还是个男子。这类心意,你是断不敢受的,于是他塞进你手心的东西成了烫手山芋,你不知该怎样办才好,亦不敢告知你父,因这类事体暗昧难言,你父又是刻板之人,更不好说与他知。你只能将这东西先收好,打算转天还给他,跟他说清楚,让他断了这份心思。

转天他见你偷偷看他,心头一热,以为你要接他相思,谁想到头来却是将这份相思心意退回给他,且还明说了你们之间不合适。他问你哪处不合适?不等你答又急急接口说道:我家饶有资财,日后家产生意全是我的,况且功名路上我也不差,定会挣来一份出身,将来你若跟我……跟我……

你静待他说完,不想他也是头次做这样剖心道白的事,说了一半,羞得说不下去了。你犹豫片时,小声回他:我自小有弱症,恐怕活不了多久,今生也从未想过要与谁结缘。你这心意,恕我不能领受。

还有多余的话没说,你怕他更伤心。

比如说你从未想过要与另个人如何,非要如何不可,也是按男婚女嫁的路数来走,不会与谁搞断袖。

因你自小有弱症,你父母在婚事上的考虑,都是选那家室清白、样貌平常的女娘,你们小夫妻的情事间隔有序,待女方坐胎了,便可不必再往这上头走。由此可见,你父母相当清楚,情事于你,是会要命的。原本可活三五十岁,情事上一旦剥丧太过,便会早早把你一条命送掉。他们太怕失掉你,以至于直到如今还未认真筹划你的婚事。

他们与你,谁又能到想离家一趟,还把个男子招惹来了呢?

杨遂春听岔了你的话,或许是他不肯认你这委婉的推拒吧,就抢白道:身子不好可以调理的么,我家多的是好药,为我家做事的名医也不少,你不必担心……对了,不如你住到我家去,我姐夫他们家是杏林世家,住过来求医问诊也方便些!

说罢,他情不自禁想去牵你手,你不动声色地退过一边,避开了。手串与手帕,你还给他,他不肯接,你便放在他身旁一张小几上,而后告罪匆匆离开。

打那往后,你便尽量避开他,避不及时,你就低眉垂目躲掉他灼热而多情的目光。这样追与躲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你十八岁生辰那天。

那天你父并未请客,想着按照家中旧俗简单给你过一过便罢。谁知近午时分忽然来了几个学生,当中就有杨遂春,他们都带一份厚礼,说是要给你过生辰,你父婉拒不过,只得让张叔出街多买几样熟食回来添菜。学生带的厚礼当中有酒,还不少,吃喝起来,他们几人围定你父敬酒,你父酒量虽好,却也当不过这般敬法,很快便醉得不知人事,那几个灌他酒的学生把他搀进房内休息。人散后,屋内只剩你和杨遂春了。他想你想得几乎要发疯,此时得了机会,立马坐到你近旁,诉说相思难耐:行之,我、我想、想与你结契兄弟!你放心,我家早已备下厚礼,绝不会亏了你……

他边说边迫近,近到你觉得不舒服了,就想躲开。他不让你躲,一把搂住你,凑向你颈边狠嗅,嗅到迷醉,他一口咬了上去!

你惊跳起身,被他压了下去,那时他已有了迷疯的症兆,你全然不知,还当他是玩笑开过了头。却不料他将你打横抱起,寻一处僻静地界就要用强。幸好张叔赶到,将事情闹破,直闹到杨振甫那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碰上这样没脸的事,杨振甫暴怒,狠捶了杨遂春一顿,将他关入家中,暂时不许他去家学,跟着他胡闹的几个宗族子弟也挨了罚。主使的和帮衬的都罚过了,还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知又没有。

在家中关了半个月,生生把杨遂春关疯了。他在家中发疯,写的念的,都是你。他爹娘进到他屋,见到铺天盖地的柳桥、柳行之,又见到半疯的独养儿子赖在地上发疯,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句句都离不开你。看过听过,大人们又气又心痛,气他不争气,心痛他这般痴心,居然为了一个人生生熬疯了。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诊治,大夫看过后只是摇头,说他这是桃花疯,这样疯病发出来,除非能把他心心念念的事体都了结了,否则好不了。又请了搞厌胜的巫师、驱鬼的和尚道士上门,都不管用。

杨遂春的娘杨方氏跪在地上求杨振甫,求他去跟你父说,让你父把你给杨遂春。杨振甫心神俱疲,沉声问她:你要我去求我救命恩人,让他舍了自家独苗再救我儿一命?!亏你说得出口!你儿是儿,旁人的儿便不是儿了么?!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可你看你儿做的那叫什么事?!

杨方氏抱住他双足不让他走,哭得声儿都变了:我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自然要多疼他几分!可老爷这么些年来就只得这根独苗,也忍心见他这样疯下去么?!再不得他来救命,我儿便要没命了!!

杨振甫一把将她搀起,无奈道:你且去歇息,我自有分寸。

杨方氏以为他改了主意,愿意去求人了,也就宽心收泪,放他出去走消息。

他们二人都不知道,那时节杨遂春已翻墙出门,现下正在家学外边堵你。他人是疯了,但还知道要去见的是心上人,身上装装整整,弄得很是齐楚干净,乍一看像是病好了。与同窗寒暄时也说的头头是道,他的疯只有在见到你时才会显露——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就敢当街将你压倒,扒衣撕裤,且他疯起来力大无穷,没三四个健壮男汉过来,根本拉不住他!

你父与你均被吓住,当日你父就向杨振甫交了一封辞信,内中委婉地说了自家才疏学浅,有负重托,这掌教之职,还请他另聘高明。

杨振甫心内负疚,说了许多好话,又保证再不让他那疯儿子上门缠扰你,又说如今课业上至一半,秋闱开考在即,此时骤然更换业师,对子弟们怕是不大好。你父沉吟良久,勉强答应留至秋闱结束。

你父此时才省得,原来男子也是会出险的!

他嘴上不说,心内已着了紧,要张叔跟定你,千万莫让你独自出街。

那日那场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剧过后,杨遂春的疯病更甚一层,偶有好的时候,他便流着泪向自家的娘说心事:阿娘,我想、想……

他娘应他:想什么?快说,我的乖儿!见你病成这般模样,娘要心痛死了!

他哭得眼肿,边哭边说我想与柳桥结契兄弟……想亲他摸他,与他做那样事体……

他娘还是应他:我的乖儿,娘为你办!哪怕豁出命去,娘也为你办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是哭:我等不得了,我现在就要他!

他娘与他哭做一团:天呵!现时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人啊!

他几个姐姐也在一旁哭,哭得全家上下一片愁惨,后来还是他家二女婿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急从南馆中寻一个干净小倌,送进他屋暂且骗过他。

谁都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可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那小倌送进去,他果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屋内□□传出来,隔都隔不住。

因他是初次,又在疯癫当中,全不晓得如何,只会一味狠弄,由黑到白,弄了整夜,第二天一看,那小倌被他弄得软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南馆的龟公过来闹了一场,杨家给了十倍的价,那龟公才才骂骂咧咧地把人抬走。

杨振甫从外做事回来,听闻家中闹得不像,又听闻家里从南馆弄了人回来应付杨遂春,怒得摔碗砸盏,把出馊主意的二女婿臭骂一通还不解气,又把杨遂春从屋里拖出来暴捶一顿,还朝他脸上啐吐沫,骂他辱没先人。

此时杨遂春脸上只剩春情,任他爹如何骂,他都只是笑,一脸得尝所愿的傻笑。他娘杨方氏抱着他哭个不休,边哭边嚎:儿啊!你要有个好歹,娘也不活啦!都是他害的你,娘去将他给你绑来……

杨振甫耳听得杨方氏说那荒唐话,气恨道:怎么?你儿当街做的那些混账事体很有脸么?!还好意思怪到旁人头上!就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死了才好!!

杨振甫也是气昏了头了,竟随口将这样带咒的话说出来,不想后来居然一语成谶。

杨家的事,该算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他们家上南馆找小倌的事,很快便传到你父耳中,你父着慌,急遣张叔秘密将你送往一处临海的荒屋藏好,待他把手头事务交托好后,你们即刻乘船归返兖州老家。

杨家是此处“地头蛇”,只要杨方氏想找,这片地界上没有地方能藏得住你。母爱到了此时几乎带着蒙昧,她寻得你踪迹后,竟派人将杨遂春送去,又将守着你的张叔制住,一心要让她的儿遂愿——待生米做成熟饭后,看你还往哪跑!

张叔被来人制住时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你根本不知道杨方氏派来的人已将各个出口堵上,单放她儿进来找你,一偿相思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之!

差不多全疯了的杨遂春唤你,你回头,正看见一个飞扑而来的杨遂春。他一个飞扑将你兜头扑住,紧紧箍在怀中:行之,你怎的跑到了这处,害我好找!

你已懵了,半晌没回过神,任他将你挟往屋内。他将你压倒,情深意切地对你说:昨夜你我情谐,今日我们便上庙里酬神,结为契兄弟,今生今世,再不分离……

你脑子里一片茫然,浑不知他说的与你什么相干。直到他拿出昨夜的精神,对你动手。你奋力挣扎,喊爹娘、喊张叔,他们要么去得远,要么无能为力,都救不及你。这是他二次用强,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他还是个雏儿,晓得羞,这次他以为昨夜你们已然做过,到了此时全无顾忌,放心大胆地朝你伸手。听你哭叫,他不解,还凑到你耳边说起那不堪入耳的话来:行之,到了这时你还要玩欲擒故纵么?昨夜你明明说你那处痒,要我狠些弄,越狠你越快活的……嘻嘻,昨夜你那处的淫涎流得我身上到处都是,明明快活欲死,你还嘴硬说不要!

他疯起来几名健壮男汉尚且拉不住,何况是你,且只有你。他死死压住你,待要入港,你被逼至绝境,猛地爆发出一股力气,那聚起来的力气从你膝盖送出去,对着他“子孙袋”一顶,他痛得如熟虾一般蜷起身,手下一松,你藉此得以脱逃。

第27章疯病

把守各处入口的人忽略了一处坍颓的小门,你从那儿钻出去,跑得慌不择路,直跑到路的尽头,那是一座落差悬殊的海崖,从此处坠下去,不死也残。

杨遂春追上来了,他身边的人也追上来了,你逃无可逃,只剩坠崖一途。

那一瞬,杨遂春忽然神思清明起来,好的时候,他明白此生此世,你与他绝无可能,更不忍害你坠崖丢了性命,他流泪劝你回来,说他们会退走,走得远远的,要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你衣衫不整,海风迎面吹拂,将你本已不能蔽体的衣衫吹得大开,日光之下,你白得晃眼。他见你紧扯住飞起的衣衫往崖边靠,明显不愿信他,那疯病又起了苗头。他从旁人手上夺来一把刀,朝你喊话:行之,你回来!

你惶惶然望他一眼,继续朝崖边靠,他往他腕脉上划了深深一刀,血流出来,他带来的人一片惊声,都着了慌,都想冲上前去为他压住那不停涌血的伤口。他斥他们,不许他们靠近,而后一步步朝你那头走,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劝你:行之,你回来,你总不忍见我在你面前流尽血死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说着,他疯病犯了,话又走往邪路去:行之,你到我身边来,我疼顾你……我说到做到……你不来么?

他见你还不肯来,又往腕上划一刀。

你见他血流满身,一阵晕眩欲呕,你和他均是面色惨白,你是吓住了,他是血流得过多。

他离你仅有几步之遥,此时飞身朝你一扑,你想也不想便往崖下跳,你跳时他恰好扑住你,你们二人一同坠下。

捞上来时,你们都已昏厥过去,杨遂春死死抱住你,那手掰都掰不开,底下人慌忙将你们一同送回杨家本宅,杨方氏见了这惨况,当场晕死,醒来又哭。你父与杨振甫赶来,看到你们缠在一处,半日出不得声。你父说要带你走,杨方氏闻言,不顾男女大防,从屋内奔出,跪在地上哭求你父,求他救一救杨遂春的命。你父见你双目紧闭,一丝两气,心如刀割,硬起心肠拒了杨方氏,不论如何也要将你带走。杨遂春的娘与他一个德性,谁不顺她意了,她就敢拿命做赌,只见她拔出头上发簪,刺向颈侧,好在那发簪不甚锋利,又被杨振甫一手截下,不然,今日杨家便要多送一条人命!

你父几时见过这样场面,当时就被她唬住,再不好提将你带走的事。

入夜时分,杨遂春先你一步醒来,他已入弥留,此时正是回光返照。

因他死死抱着你不肯撒手,只得放你们二人对脸侧躺。他开眼看到你苍白的睡颜,有那么一瞬神思又清明起来,话说不出口,只是哭。他颤抖着用手描摹你的脸,满心的不舍。

行之……你为何不肯爱我……我好苦啊……救我……救我……

你跟了我去吧,到了那头,我们还结契兄弟,好不好……

你在他喃喃低语中醒转,甫一睁眼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挣扎着往床榻深处退,他追过来,用尽全力拽住你一只脚,又顺着脚爬上来,拿了一条腰带套住你脖子,狠命往两头拽:行之,我舍不下你,你陪我一同去吧……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于是铁了心要收掉你一条命。

你被他勒得几乎气绝,出不来声,只出来两行长泪,沾湿他腰带。

幸好杨振甫及时赶到,一个巴掌甩过去,把自家儿子甩倒,硬将你从那条夺命的腰带下救出来。

杨遂春疯病再发,他狂笑着指着你道:柳行之!我生时得不到你,死后便做鬼缠你!我家人也听分明,若不把他给我,做鬼我也要将这家闹败!

杨振甫痛怒交织,不再理会自家疯儿,只将你搀起,带离此处。

杨遂春行将就木时,还不肯放过你,趁你从旁过,一把抢过你手,咬上你手背,咬得出血,在上边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

你被他一吓,加上落海受惊,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又晕死过去。

杨遂春断续闹了一夜,天将明时咽了气。他咽气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死不瞑目。杨方氏哭至此时,已然无泪,只哑着嗓子交代底下人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找到,弄回来,她要把你送给他死不瞑目的儿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振甫是太知道自家婆娘脾性了,于是连夜将你们送出海,又下了封口令,决不许送你们的人将你们的行踪透出去。杨振甫固然有这样的先手安排,可杨方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个泉州本地望族出身的嫡女,嫁予杨振甫做填房这么些年,对整个杨家的掌控远远超出杨振甫的预料。她下的令与杨振甫下的令,真说不好谁的更灵一些。

你们临航前的最后一刻,杨方氏的人果然追了过来,幸好有杨振甫拦着,你们才险险脱身。

历经此番波折,你父算是怕了,一心只想着回兖州老家,还是家中好,没有外边这些恶风险浪,哪怕是一家人一同饿毙,也强似这样担惊受怕。筹划是这般筹划,可筹划赶不上变化,你的病来势汹汹,旧症与新症一同翻上来,眼见着病得不详了,你父不敢再走,停在一处小乡邑为你寻医问诊。开过方子吃了几日,并不见效用,那医士给你父出了个主意,让他带你到附近一家道观看看,那处最擅收惊,若是药石无用,何妨求一求鬼神呢。

道观是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道观,里面住了一个不老不嫩的道士,见你们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他这是厉鬼缠身,我这儿救不了,不过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折往金陵去,那处人烟繁盛,歌舞管弦,终日不歇,或者可以借那处的人气压制那纠缠不休的厉鬼。若要彻底将它驱走,还得去寻那命带魁罡之人,金魁罡或水魁罡最好,俗语说“命带魁罡,鬼神退避”,但看你们有无缘分寻着那命定之人了。

道士所言,你父听不甚懂,他只知最好将你带往金陵,还要往那人烟繁盛处走。

第28章抢人

几日后,你在秦淮河上的桨声灯影中醒来,睁眼一看,此时已是暗晚,周遭仍旧热闹非凡,人声乐声,不休不歇,一条秦淮河,半城灯光影,夜风中飘来浓腻的香气,正是此地风月场中的标榜。你静静发了一会儿呆,末后才发现自己身在一艘小船上,小船载着你与你父、张叔三人晃晃摇摇,在一片花船中穿行。你不知到了何处,便唤你父,你父见你昏睡许多时日后终于醒转,悲欣交集,忙不迭地过来,将你扶靠他肩膊,一下下替你摩着心口顺气:儿啊,可好些了么?

你听得你父话中带着哭腔,就知这段时日以来,你的病让他颇多磨折,必定是吃不下睡不着,才有这样一把苍老的声。

为使你父宽怀,你勉强应道:儿好多了,阿爹且宽心。

你这话说的早了些,这天夜里,你们刚在一处客舍安置好,你父见你睡下,就出去了一会儿,想问问店东何处有便宜些的房舍可赁。他走后不久,你就开始做梦,梦见浑身是血的杨遂春口里叫着“行之,我的心肝儿”,一步步走向你。梦中,那死鬼嘴里说的淫言秽语花样不断翻新,不臊死你不罢休。原来还只是动嘴,这几日,他已开始动手。许是死得太不甘心,他的执念穿透你梦境直逼而来。

待你挣扎出梦境,他在梦中已把所有求而不得的事做完了。你驱不走他,因他拼着不转生也要死缠你。

这样可怖又秽亵的梦境,你不知该如何跟至亲说,你父也不曾觉察,直到某次他从外回来,见睡梦中的你满头细汗,双颊绯红,口内呻吟有声,一看即知是在度春情。你父大骇,慌忙将你摇醒,问你究竟梦见何事,你不敢说,只含糊应他是被褥盖得厚了。你父不信,因他猛然见你颈间肩头多了几处红痕,不像是蚊叮虫咬,倒像是度春情时的情咬。你父逼问你,你犹豫许久,终于和盘托出,这一下将他吓得不轻,坐卧不安地熬了一夜,转天把赁屋的事放过一边,先去寻了此地的神婆。那神婆与先前道士说的话一般样,都是让他去寻命带魁罡之人。魁罡成格者,需是生于庚辰、庚戌、戊戌、壬辰这四日之人,可这茫茫人海,要上何处去寻啊!

那神婆笑说正是巧了,老身这儿还真有一人可荐予你,只不知你可愿去寻这样人来帮衬。

你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再求她将那人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快快道来。

她说,此人花名胭脂,家住秦淮河边旧院,是风月场中的魁首,这金陵城内的妓寨,泰半是她家产业,莫说金陵,整个应天府几十上百家妓寨都在她手下,这人并不是你们读书人爱交道的“清白人家”,如何,还要去寻么?

你父闻言,颇多犹豫,但思想起你病况,又不敢拖延,还是求她将这叫“胭脂”的人的居处告知,他先去做个头阵,相看一番。

胭脂家住旧院不错,是风月场中的魁首也不错,但混到她这步境界,就不是随意哪个来都能见上的了。你父尽心备了些许薄礼,等了许久,只等得一句话:要见也行,让那真正要见的人自己来。你父愁苦,一头怕你在梦中被那死鬼纠缠,另一头又怕你被这风月场中的魁首赚去。依他本心,是想相看过后,若是伊的长相稍稍规矩些便也罢了,就怕是那类长得妖冶,又爱在情事上盘剥人的,将你送去,鬼是躲过了,人却又躲不过,还是要命啊!

这一面没见上,你父铩羽而归,当晚回去,又见你被缠扰得不堪,且这梦不分日夜,只要是入梦,那死鬼必定寻来,这一日日拖下去,怕把你拖成怯症。他思来想去,心一横,还是雇来一辆车,将你送至旧院那头,求“胭脂”救你一命。你们来得不巧,胭脂正好出去了,问守门的她几时能回,答说归期不定,你父怕回去再来,两边会再度错过去,就带着你在她楼下等。等过不多时,你又要睡去,坠入梦中前,你无力地牵住你父衫袖,似是想求他来救,他无能为力,能做的不过是紧守在旁,随时预备将你摇醒。为人父母,碰到这般神鬼事,既无法将那缠身的厉鬼灭去,又无法将自家孩儿从惊怖当中解救,你父心内的愧疚与自责,也是另一种难言之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边风波未完,那边风波又起,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放你们父子二人身上,再恰切不过。本来你们在那花楼下等,等过多时,眼看日头偏西,你父心想今日大约是等不着了,就想着先带你回客居。谁想偏在此时不知从哪冒出一队人,将你们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动手就要抢你!

你父惊得呆住了,凭着本能将你护在身下,死也不让他们将你抢走!

他不知道这帮人为何要来抢人,直到他听到当中一人说的一句话。他说,动作快当些,少爷就要下葬了,若是还拿不到人,夫人那头不好交差!

你父心头惊跳——难不成是杨家过来的人?!可他来金陵的事并无第二个知晓啊,怎的他们还追至此处来了?!

你们本来要回兖州老家的,中途改道来的金陵,这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走的都不是官道,行踪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你父已然忘却,你们初到金陵那日,在客舍中遇见一位故旧,两人相谈,还谈到了杨振甫丧子之事,当时那故旧满脸痛惜道:可怜思谦只得这根独苗,一旦抛撇,多少伤惨!这后生我见过,一表人才,待人接物且是老道,学问也好,若不是遭此情劫,往后定有大进益啊!

当时你父闻言并无话说,只是唯唯。

那故旧还说到那场丧事上的诡闻:据说杨遂春再三不肯闭眼,他娘杨方氏亲口许他,定要将那引他丧命的人弄回来,与他同棺埋下地底,他才把眼闭上。杨振甫斥杨方氏胡闹,说是让做纸活儿的人给杨遂春扎一个茅娘与他同葬便罢,如何敢去害另条人命!谁想杨振甫话音才落,方才已闭了眼的杨遂春,那双眼又张开了……

你父闻言,毛骨悚然,再不敢深谈,匆忙找个由头避开去,谁知那故旧转头就将你们行踪卖给了杨方氏。

这时围定你们的,是十来二十条壮汉,为保万无一失,这条街面上的两个出口还派了不少人手把守。看来,杨方氏是铁了心要把你捉回去,给她的儿殉葬了。

你落海受惊,身体还不曾将养好,一路上又被杨遂春在梦中缠磨,此时正发着高热,那帮人要捉你,是再容易不过。他们将你从你父身边强拖出来,正要塞上车运走,有人发话了。

那人从一条花船上下来,笑吟吟地把他们望着,轻启檀口道:诸位在我家门口绑人,这是要砸我家饭碗么?

那帮壮汉见那人是女娘,并不当意,领头的一挥手,这就要将你强拖上车运走。

哟,诸位是没把我的话听入耳么?这处是我家地盘,想要砸我家饭碗的,还须掂量掂量自家斤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还是笑吟吟地把他们望着,看他们要如何走。此时又过来声势更壮的一帮人,将抢人的那帮壮汉包围在当中,又将堵在两个出口的人手也赶过来一同围定。领头的壮汉面色黑红,一看就是经常走海路混生活的,江湖规矩他也知道,心内清楚刚才是小看了那女娘了,如今惹来一帮“地头蛇”,想要从这儿把人带走,怕是要出点血了。他朝那女娘抱拳行礼,扬声道:我辈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多有得罪!只是这人是我家夫人严令必得舍命带回的,行主若不肯相让,两家少不得要见刀锋!

那人粲然一笑道:见呗!怕怎的!只不过我多少得提点诸位两句——我们做妓寨生意的,是不干净,不过,你家主子干的海路生意就干净了么,大家还是各退一步的好。不然,我们做皮肉生意的,总是可以换个店面再开张,你们做私船生意的可就未必了。今日这事,就非要闹到举官的地步么?

领头的壮汉听她口气铁硬,便知今日是别想顺顺当当将你带走了。他朝周围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最好能将那女娘一举拿下,擒贼擒王,省时省事。

离那人最近的一名壮汉忽然出手,直扑她肩头,想要将人拿住速战速决,却不料反被她扭住了手,反转一送,竟生生将那壮汉的手拗断!

谁能想到这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居然有这等毒辣的手段,领头的壮汉眉头紧皱,登时明白他们这是占不上任何便宜了。略一思忖,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你舍下,又一扬手,那帮人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地撤走了。

你父此时刚松脱一口气,正要向那人道谢,不料人家先开了口:这便是要寻我的人么?

你父听她开口,便定睛看她,这一看可不得了——面前这人颀身玉立,妖冶非常,明明就是那类“刮骨钢刀”!真要叫她替你救命,估计是驱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不成不成!当真不成!

你父心中已定了主意,打算说几句婉转些的淡话将她打发了,这就带你回去另想办法。

没曾想人家不搭理他,捡直朝着你去。先是盯着你看了半晌,后又二话不说接手将你抱起,抱进了她住的花楼里。你父全无防备——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娘竟会有这样大的胆子与这样大的力气,他懵了一瞬,待回过神来,你已被她抱入她绣房中安置。

第29章鸳盟

妓家的绣房,好人家的男汉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你父见你被她掇去,心中慌怕,厚着脸皮跟进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说着你的病况,说得她不耐烦,打了个响指,实时过来一帮莺莺燕燕将你父卷走。

人去后,她关门落锁,躺到了你身畔。先摸一把你额头,探到你发高热,便拿来凉带覆上去为你散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上一世你们是梦里夫妻,梦里往还,都是虚的。她想:幸好自己偷偷留下你一缕残魄,不然怎能有今日这般好景?

这一世,她有机会送你一个真正的“家人围坐,灯火可亲”了。这么一想,她的欣喜无法自抑,情不自禁将你抱入怀中,细细看去,半宿舍不得合眼睡。

你自进她绣房,躺到她床榻上后,便不再梦见杨遂春。那晚,你终于得了一场好眠。转天醒来,睁眼先看见牙绯色的帐顶,你缓缓移目,又看到帐上的绛纱灯,一应陈设都不像是你父与你居停的小客舍。这是何处?

柳桥!

忽听得耳畔有人唤你,你摆头侧看,一张妖冶非常的脸直冲入你眼中,你脑子木呆了一会儿,以为还在梦中,后来那脸的主人轻笑道:柳桥,昨夜你已将我睡过,今朝可有何交代么?

啊?

我说昨夜你已将我睡过,我已不是清白身,今朝需得你一个交代!

你木呆了的脑子里过了她一句话,之后便再也过不去了。你呆呆看着她,浑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见你这副呆样,忍不住作笑道:昨日你父将你带来寻我,说是求我救你性命,后来么,有一伙来找茬儿的让我打跑了,你父就将你交予我,哭求我与你睡过。我这人嘛,最见不得人哭了,既是救人性命的事,便是将名节抛却又如何?是以昨夜你我同床并枕,枝结连理,这桩胡涂事体既已做下,那……你我二人将来该如何?说不得你还要始乱终弃?

那“始乱终弃”终于让你醒过神来,你脸红得不象话,难堪了半晌,方才嗫嚅道:如此……也得禀过父母高堂,再做计较才好……

她将你一诈得手,心中很是得意,少不得要把你搂近来摸弄一番,摸得你左支右绌,面红耳赤,还不罢手。她想:这世你仍是这般容易羞,不,是更容易羞了。脸生面嫩一个人,若不把你纳入她幕中,你得受这世间多少磋磨。

你不知她诈的你,在你看来,男女同睡一床,那是对了心意的才能如此这般。今时这个局面全是因你而起,自己若不给个说法,那便连戏里的“负心汉”都不如。

你父在外守了你一夜,此时见她携你手一同出来,面上登时变色。及至她启口唤你父“公爹”,你父混不敢应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号人物,容色冶艳,身段风流,该归入祸水尤物一类,又兼身量比你高,力气比你大,手段变化无穷,若真立定本心要你,你父如何能阻得住。

当时你父还不晓得她的厉害,话里话外都是送钱送物感恩戴德,一字不提嫁娶之事,她也不急,只是把住你手不放,面上带笑,不言不语,似是并不打算领受他的钱或物或感恩戴德。你父长长一篇话以想将你带回客居作结,她听了微微一笑道:公爹不必麻烦,媳妇这处屋舍尽有,你们主仆三人住下绰绰有余。后见你父一脸难言的苦楚,她又道:公爹是嫌此处不清净么,那也不难,奴在一河之隔的贡院还有一处屋舍,那儿地方清净,不多远就是三山书社,看书做活都近便。现下便可送你们过去。

她说话做事落落大方,除了出身,再无可挑剔之处,你父心中虽不情愿,却也拿她没办法。加上他见你气色较昨日好得多,保你一时安泰、且走且看的念头占了上风,也就默不作声地听她安排了。

当日她便将你们安排妥帖,你与你父、张叔搬入贡院的屋舍,住进了她家产业。

入夜时分,她又亲自过来将你接去她绣房安置,你父又是一脸难言的苦楚,嘴里说着要不还是算了,自家孩儿的病他自去想办法,还是不劳烦她费心了。她还是好脾气地笑笑道:公爹想是嫌弃奴的出身不好,这个么,出身是没得挑拣,但奴也是个未破瓜的,还有这大把的家财,拿出去,就是要招赘个王孙公子也当得过了!再说了,如今这世道好得多,总是看钱财大过看家世,奴手底下经过的银钱流水,何止千万,公爹若是想,奴与行之成后,还可为他买个知府,让你家过过官瘾。

眼见着你父被她挤兑得无话可说,你不忍她那利嘴再伤他,便就打断她话,说你并未嫌弃她出身,既是两人已有了实情,婚娶之事你自会想法子去办,这段时日你们二人还是按照婚俗,迎亲之前不再见面了罢。

她听闻你言还是笑笑,并不放手:该要入乡随俗的吧,我们这处的婚俗,是迎亲之前,夜夜都要宿在一起,以示不忍分离。况且你若离了我,那死鬼就要来缠的,你不怕么?

死鬼与艳妖,你要选哪一个,你还有得选么?

你终于被她拖回了窝。她夜夜逗你,逗得你又羞又愧又气,本以为过几日习惯就好,谁想她的逗法日日不同,半月之间,你被她揉搓得没了脾气。

夜里逗也就罢了,近日她白日里也想了几出花样来逗你。

你父在三山书社寻了一份出题考校的活计,专为来年要赴秋闱的生员们猜测考题,因他刚到此处,没什么名气,这活计挣来的钱堪堪够你们糊口。你父怕留你在家惹是非,就将你带至书社一同校稿。三山书社与她住的花楼就隔一条河,你临窗校稿,她便从对面掷一颗枣儿砸你,待你抬头时,她流盼送笑,你脸红,她抿嘴笑。看够了你的脸红,她又再掷一包物事过来,你接了,打开来看,原是一小包嗑好了的瓜子仁儿,包裹瓜子仁儿的手绢上还写着几行小字:瓜子儿经奴的嘴嗑,沾染了奴的口沫儿,送与你吃,将奴的心伴着奴的口沫儿一同吃下。短短数行字,又将你羞得够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虽则已在心中将她认下,但你不论如何也不惯她这样带着私昵的逗弄。

她心急得很,一再催你赶紧上门下定,你说请她耐心等一等,等你攒够了钱再去。她说不要你攒钱,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今日就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今日便来,不许拖到明日!

你被她催逼不过,就偷偷与你父商量,先向三山书社预支一个月薪银,复又把身上的余钱算过,一并拿去下了定。

下定过后,便是一套更加繁琐的章程,因她财大气粗,不过十天半月也就都走完了。

迎亲那日,她本想大办,后来你说你不惯这样人多的场面,她也就作罢了。

本来还想提前将你娘从兖州老家接来,听你说你娘身况不好,当不得这一路风尘,便也一同作罢了。你父当时只修书一封,将你要婚娶的消息说与你娘知道,至于聘的是何人,你父并不敢多言。

这一世,她与你总算是按人间的习俗,将三媒六证走完,从此,她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了。

千年之后,你们在梦外过了一场真实不虚的洞房花烛。你用秤杆挑开她盖头,这新嫁娘都不识羞的,立马就拉过你,长长地做了个嘴儿。到了喝合卺酒时,更是急迫,左手执壶,右手将你摁定,一口接一口喂你,直至将你灌至熏熏然。她是熟手,你是初次,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都是她在接引你。待到要入港时,她引着你的手去往那处,你脸红得快要滴血,只过了片刻,你那红得要滴血的脸便白了。你在她身下张口结舌:你、你、你怎的……怎的……

她接口你的话说道:我怎的什么?怎的会有那件东西么?嘻嘻,我生来就是两件都有的呀!本来嘛,我身量与气力都与男汉一般,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件而已,家里便把我当女娘养大,这不好么,你若想走水路也可,想走旱路也可,与你多多快活,岂不乐哉!

你被她那“岂不乐哉”吓住,半日不敢言声,她见你缩手束脚,就笑:多一件东西又不是让你抱不上娃儿,你怕什么?哎,左右不过是我想弄你时,你让我弄一回,又不少一块肉!

这个“你让我弄一回”更是将你吓得起了脱逃的心思,她将你压住,不耐道:我等了这么些年,才等来这一回,不许你跑!

当时你正在心慌,顾不上细想她话里的话,自然也就将“等了这么些年”给略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事她都一一记取,她还停在千年之前,只有你是忘却前尘的那个人。

你拒住她,磕磕巴巴地说她之前并未直言相告,她媚笑道:便是说了,你敢信么,就不信你还敢验看!

说得你词穷了,她一把将你薅住,压入锦被当中,来了个被翻红浪。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让新嫁娘弄哭,总不是甚值得张扬的事体,即便张扬,人家也只当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那些羞事,你自己默默咽下,谁套你话你都不说,即便是你父也一样。

你父劝你注意保养,万万不可做那贪欢之事,以免将身体弄坏。你唯唯,抬头一看,她正掀帘看定你。你面红心慌,更是出不得声。

除了夜里不好过外,你与她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家常日子过得挺不赖。

第30章遭劫

岁时已近中秋,往年到了此季,金陵城内的热闹繁华,可说是海内第一,连京城都让它压下去了。旁的不说,就说这观灯赏月——秦淮河上的灯船,将整条河面塞满,公侯勋贵买定的灯船作前导,接着是世家贵胄,再来是富商巨室,那灯船装饰之华丽、花灯之炫目,叫人目不暇接。到了八月十五那日,整座金陵城的人都出街了,当真是人潮如织,灯船如流。那段时日,妓寨的生意也是一年当中最好的。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那有身份有地位的,都不乏想在这时尝一口别样风味的人。当然,那隐于人海,想着在小家碧玉当中猎艳的,也不在少数。

自从结亲以后,胭脂守你,如同神话中那条守着从西王母手上盗来天珠的龙一般,天珠锁进九层屋匣不算,还要整个盘住,以防那天珠放出光芒,将行藏泄露,被西王母再拿回去。她深怕你被人当猎物猎走。尤其是在她事忙时节,灯船往来,人多手杂,说不好什么时候,你走在路上被人一扯,扯进船内,连声儿都来不及出,就已走出十里八里开外,出了这金陵城,再要找,那花的代价可就不是一般大了。

胭脂家里是靠做妓寨生意发富的,对世事人心再是清楚不过,早几日她便拘着你不许你往三山书社去,摆在面上的说辞是街面上人来人往不干净,怕你体弱抗不过,沾染上换节令时常发的病症。你父也赞同她说法,于是临近中秋这几日,你便在贡院街上的家宅窝着,不再出门。

你不出门,胭脂是要出的,入八月以来,那公侯勋贵、富商巨室连开盛筵,席间少不得歌舞丝竹,她手下养的一班小唱此时正是生意繁忙,连连赶场,从这家到那户,若想顺利转场,须得当家人在其中运筹一番,碰上那相熟的大户,自然也要喝两杯助兴。接连几日,她都喝得烂醉回来,倒是不吐,安安静静睡过一会儿,你送一盏温茶与她醒酒,她喝过后闭目养一会儿神,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了。不过,不是酒醒了,而是生龙活虎地发酒疯。通常是,她扽住你,硬要你给她唱小曲儿,你说你不会唱,她便硬压你坐她腿上,闹个不可开交。往后几日,你再见她撒酒疯就退走,远远避到书房或那个犄角旮旯里去,轻易不让她找见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八月十三那日,傍晚时分,忽然进来一个面生的小鬟,慌慌张张对你说道:夫人在候府吃醉了酒又、又不知说错了什么,居然叫那边扣下来,不让回了!夫人、夫人请相公拿上银钱拜帖,赶紧过去赎人!

其实,那小鬟话中颇多破绽,可一来你心急,二来你也未去细想,这就着急忙慌地跟着她出门了。刚走出几步,你想给你父留封书信,免得他从三山书社回来不见了你,又要惊怪。可她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你留,一个劲地催着你,说那侯府规矩森严,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是命也送掉的!你说好歹告诉张叔一声,不然无人知晓自己行踪,万一消息有误,夫人从外回来,两边刚好错过,那就不妥了。她拦下你,眼中含泪道:相公快当些吧,迟了当心见不着人了!

你心中一沉,不再想着给家人留信,就这么紧跟着她上了门口的马车。

那马车也是街面上见惯了的,并无特别之处,你也并未疑心。待那车越走越远,周遭的景色越来越偏,你才觉得不对起来。你问那小鬟,这是去往哪处?她答你道:去的是侯府别院,今日侯爷在别院宴客,请的是京城来的世家贵胄,姓舒,都叫他舒公子。这舒公子生得高大英武,使钱也大方,他初来金陵城时,满城的妓寨都在暗里较劲,想要将他兜揽进自家,后来发现这人脾气阴沉古怪,根本讨不得好,这边送进去一个绝艳女郎,叫他打了出去,那边再送一个貌美娈童,他也不要。几番折腾下来,各家妓寨都歇了兜揽他的心思了。其他便罢,单说一个要命的事儿,昨日他嫌厨子做的菜不好,竟将那倒霉的厨子杀了,扔进了秦淮河里,吓得整个金陵城的厨子都不敢上侯府应差了!不知夫人可是撞到了他的手上,若真是,此时不知可还平安……

你听她这般说,一颗心又往下沉了一节,几乎要急死。

马车终于停下,走的不是侯府的朱漆大门,而是西侧的角门,那小鬟引你到此处,寻了个由头脱身去了,此时你被侯府的下人导引,急急穿过其深似海的侯府重门,去往你妻所在。

你一颗心被胭脂的安危高高吊起,还没见上她,你脑子里便已一幕幕地演过那怕人的场面,最怕是见到她受了磨折,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你想一遍,那心就如被刀绞一遍。

那下人终于将你领到一扇门前,说是你妻就在内中,你也不疑有他,抖着手将那门推开一道缝,闪身进去,压低了嗓唤“胭脂”。都无人应声,你那颗悬着的心这时上紧了弦板,忐忑得无以复加。

你们从贡院到侯府别院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此时已届薄暮,秋日夜长,屋内又不点灯,因此一片昏暗,你只得摸索着朝里走。走到靠窗处,你模模糊糊看见窗侧的床榻上似乎睡着一个人,便就急煎煎地摸过去推她:胭脂!胭脂!你、你伤着哪处了?

这人蓦地掀开身上锦被,一下将你卷入被底,起初你以为是胭脂促狭,故意捉弄你,后来这人将你压住,对你上下其手了,你才猛然惊觉不对——胭脂不是这样摸法,她摸的比较“文气”,多是存了闹你的心思,这人的摸法带着兽性,好似要将你连皮带骨,一顿啃光。

胭、胭脂!

你唤胭脂,那人顿了一下,开口问你:胭脂是你相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待你答,他又自说自话:不要再找你相好的了,从今往后,你跟着我,我做你相好的!

他捧定你脸,想与你亲嘴接舌,你急得出了满身汗,再急也出不来脱身的办法,情急之下,你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放开你,你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跌下,慌不择路地往门口出奔。别看他在醉中,动作也丝毫不慢,只见他豹一般跃起,悄无声息地挡在了门口。

此时入了夜,屋内黑透,他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散出来,几乎将你熏晕。

你见他挡住了门口,心里一阵阵发慌,但还存着一二分侥幸——说不定此人只是在醉后撒酒疯呢,酒醒之后就好了,或者是将话说清楚就好了。你退到屋角,急喘数息,摁定那颗狂跳的心后,对他说起你到此处的因由。你说不是有意打搅贵人歇息,实是有人递了消息,说是我家娘子宿在此间屋舍,要我来带回。又因实在紧张,你一篇话说得飞快。说完了,终于无话可说了。

他问你:你妻为何要到侯府?若真是清白人家,为何会在侯府歇宿?你与她都是倚门卖笑的吧,就不要再装良家子弟了。

你气急,但却还想着能与他说道理,你说贵人这话不对,人生在世,谁没有几分迫不得已,即便沦落风尘,也、也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谁都可以做你相好的?

你更加气急,奈何还要从他那里讨条生路,只得尽力与他分说。

你们正在纠缠,忽听得屋外过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人斥另一人道:让你将他引至那边那间屋,谁料你竟错引至这处!些须小事都做不好,仔细挨捶!

被斥者唯唯诺诺,不敢顶嘴。那斥人的接口又责道:还不快去将他带出来,引去侯爷所在!再让他等久,说不得要将你投入河中喂鱼!

来人浑不知屋内状况,进门就先将灯烛挑亮,转过来张眼一看,先看到他,两人吓得倒身跪下,连说不知舒公子在此处歇息,扰了公子清净实在该死,不过还请看在他们不知情的份上,今次先饶他们一条狗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并不看跪在地上的人,只定定看着你,看得惘然沉醉。

千年之后这第一面,也算是故人久未见了。他已然不记得前尘旧事,只依凭本能攫住你,本能是埋在身体里的,他身体依然记得多年之前的香气,记得那贪与馋,此时将你攫住,不知怎的,忽然有种寻到失落了多时的宝物的餍足,那颗心陡然生出无限欢喜。

正在这时,跪在地上的人麻着胆子禀道:公子恕罪,那、那位是我家侯爷请来做客的,不是外间小唱,亦不是家中仆婢,侯、侯爷等了许久,还望公子玉成我们底下人,放他过来,我们好带他去交差……

他勾唇一笑,很有几分知情识趣的揶揄道:你家侯爷请的什么客,又安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么?

那两人被他一嘴说破,不敢再言声,只在心内暗自叫苦——这差事看看是要砸!

他又说:他浑家是风月场中人,他不是,你们差人将他骗到此处,打的是什么主意?看他这副不通世情的模样,想来他浑家平日里定是将他拘在家中,不让他沾惹风尘中事的,不然你们如何一骗得手?你家侯爷几时瞧上他的,偏想在此时猎艳?

你本来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心存感激,后来听他将底儿讲破,你才知道这是人家做好的一个局,这里没有胭脂,有的只是一张要吃你的嘴。你不知怎么办才好,出了这扇门,说不定又进另一扇脱身不得的门,留在这儿,你又与他说不通。

他倒是干脆的——趁你不备,一下将你扣住,挟往今夜的筵席所在。

第31章争抢

侯府的筵席开在一处水榭之上,近晚挑灯,无数的灯将水榭歌台照得一片蒙蒙白。今夜所宴宾客大都有了酒,笑闹起来,全没了平日里的拘束,荤笑话满场飞,那对着陪酒的乐伎动手动脚的也不在少数。他挟你来时,侯爷正合着拍子唱南曲儿,他人还未至,已然扬声向侯爷招呼过去。侯爷与那一班宾客都抬眼看他,见他挟一人同来,都觉着稀奇——这舒公子自七月末尾从京城来,夜夜笙歌,却又未见他曾狎戏哪一个,今日这个又是何人?

侯爷饶有兴味地开口问他:但生啊,我见你今日兴致颇高,这又是从何处赚来的美人啊?

他落座后从容道:正要与明公商量呢,这人我看中了,少不得要请明公割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侯爷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了半歇,正待细问,又横遭他打断:怎么,明公不情愿?我家数百歌姬可随公任选,再不成,与公百金,再买一个进来,寰宇之内,不愁寻不到贴心合意的绝色。这一个我便要走了,来日做成了,自当请公饮一杯媒酒!

他将你捂在他怀中,不让周遭人看你,还未如何,他那深重的“醋癖”便已显露无疑。

你被他闷住,几乎闷绝,又听他那篇“割爱”的论调,吓得不轻,一力挣扎,想脱逃出去。他不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你。周遭那班宾客都把你和他之间的拉扯当做戏来看,看得动兴,就将身旁乐伎揽入客房中,寻个一夜风流。

这出戏,侯爷看明白了几分,但生怀里这个,是被人骗进来的,难不成是哪日他从某处过,多看了这后生几眼,底下人便妄加揣测将人讹来?

这乌龙可真是闹大了!

他瞄一眼但生,见他将你霸留在怀中,一点要放人的意思都没有,便就一阵头疼。他还在想辙儿看怎么能将你弄出来,侯府管事的忽然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一通,他边听边蹙眉,全篇话听完,那眉头打了一个死结——这事棘手啊!原来但生要的这个,居然是金陵“地头蛇”新嫁的夫婿!

一头是京城来的强龙,另一头是金陵城里的地头蛇,两头都不好开罪,可怎生是好?

胭脂是金陵城的烟花魁首,她结交的人,上至公侯勋贵,下至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一张人情织就的网,将金陵城紧紧网住,你一日之间与谁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几时喝水,几时出门,都有人报与她知,那面生的小鬟何以略过这么些眼线,直入家中将你骗走,无从得知。你和那小鬟出门坐车,走了这么远的路,如何能瞒下这金陵城中的三教九流,也无由分说。好在那侯府中也有她的人,你一露面,那人就将消息递了出去,胭脂得信,如飞赶到,若不是侯府管事的拦着,她就直杀进来了!

那管事的对侯爷说,也不知是哪处出了差错,偏把你这“烫手山芋”弄入了府中,舒公子那儿尚且无法开交,那金陵城的“地头蛇”又找上门来了!现如今人还在偏厅里坐着,好茶好饭招待,虽然还没闹开,但人家话里都带着刺儿,说什么侯府近来也不甚讲究,连上门将人家夫君骗走这样没脸的事体也做得顺手了,还说什么今日若是不将她夫君交出来,她就与侯爷拼命!

胭脂能得你消息不容易,那将你诱至此处的小鬟既不是侯府仆婢,也不是哪家妓寨养的,甚至都不知是不是金陵城内之人,如今能确切知道的,也就是这小鬟并不是独自一人做事,她身后跟着的,当是一班手段高妙且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定都不是人,能瞒得这样密不透风的,唯有鬼神之属。这般煞费苦心,也不知是为了遂谁的愿。

若不是侯府底下人将你错引至但生处,原本要吃你的人是谁?侯爷么?他固然是荤素不忌,水陆并行的,但他家中蓄的姬妾与乐伎已让他应接不暇,但凡知道你是胭脂的人,他都会打着哈哈将你送回去,说不定还要赔送一份压惊大礼。也即是说,他对你,没有那份不到手不罢休的渴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会是谁?

胭脂坐在侯府待客的偏厅内,脑中将可能犯案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想得心急如焚,几次走出门去张眼望那管事的可曾回转,再不回转,她便不顾彼此交情脸面,闯出去闹个痛快!

管事的得了侯爷示下,赶紧回来把话递到,话说的是侯爷请行主暂且耐心,他必定会将阁下亲夫毫发无伤地送回府上!

胭脂与侯府上下尽皆交厚,她说出的话,侯爷也愿意当回事儿,因了这层,侯爷给的这句承诺,勉强把她恨不能拆屋的暴躁摁了下去。她对管事的说了一句:多谢侯爷费心,奴便在此处等候,一炷香之后再不见人来,奴便要上前头闹宴了,到时休怪奴扰嚷!

管事的赔笑回她:哎哟我的行主啊!侯爷说出的话,啐口吐沫就是颗钉,他还能打诳语不成?!

“啐口吐沫就是颗钉”的侯爷,此时正与但生周旋,先是赔着笑请他将你松开,这么闷着,当心把人闷坏了。但生不理。侯爷只得硬着头皮另想辙,他说:此人不是这侯府内的仆婢,亦不是小唱,是良家子弟,更是已然娶妻的人夫,舒公子就是想,也该问问人家意愿的么。但生闻言只一哂:他是否良家子弟,是否已然娶妻,于我均无挂碍,至于他是否愿意,明公不必介怀,我自有手段叫他愿意。侯爷听了这番话,怒起心头——这是不给脸啊!都跟你说了人家不是出来卖唱的,也不是我侯府下人,且还娶了妻,现下人家的妻正等在偏厅要和我闹一场呢!你个混账!偏要死咬着他不放么?!

诚然,这只是侯爷自个儿心中骂得热闹罢了,放到嘴上的,还得是软和话。他又接口劝那油盐不进的“混账”道:哎呀,但生啊,你家虽在京城豪阔霸道,此处到底是金陵,也要讲几分“和为贵”的么,你把他放了,我再与你去寻那可堪配你的绝色,不寻到你中意的不罢休,如何啊?

油盐不进的“混账”依然油盐不进,他说:这儿多谢美意,只是我看定了他,改不了了,明公不必再费唇舌。说完这篇油盐不进的话,他似是不耐周遭那盯着你看的目光,一拂衣袖,如来时一般挟起你就走。

这下可把侯爷急坏了,他暗里做个手势,让底下人赶紧把那油盐不进的混账拦下。底下人来了一帮,说要引舒公子去客间安置,但生知道这是不叫他走的意思,他也不当意,自会有人替他去挡。果然,侯府的人与他的人混在一处,乱作一团。

你早就看到食案摆着的一把割炙羊肉的刀,趁乱时他稍稍脱开你一些,你便拼尽全力将那刀抢到手,横在自家颈侧,想藉此逼他放你走。你这举动也不知是触到了他哪桩心事,他蓦地沉下脸,那森然的目光直直逼住你,手底下加力捏紧你另只手腕,硬要迫你放下手中刀。你不放,还把刀又往颈侧送进一层,将那儿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往下淌。

你说话了,尽量让自己嗓音不带颤,你说:我名柳桥,我妻名胭脂,家住贡院旧街,今日薄暮时分,有一名自称从侯府来的小鬟,伪说我妻在侯府开罪了贵人,被拘住不得回,要我带了银钱印信过来赎人。到了此地才知那小鬟所言非真,也不知是哪位想出的促狭计,要捉弄我夫妻二人。想来在座诸位都是有身份的贵人,又何苦要为难两个命如草芥之人?

胭脂听得外间喧哗,实是等不得了,一力闯过水榭来,谁知一眼就看见你拿刀割破了颈侧,那血一滴滴往下淌,将她一颗心都淌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诸位都在吶!怎的忽然想起要捉弄我家,是我家酒食供应不好,还是那班小唱不带劲呀?

胭脂高门大嗓,一路闯到了你面前。她款款摆摆过来,口内还有一篇半是讨饶、半是胁迫的话:诸位与奴均是旧识,纵是有招待不周的时候,也不该这般促狭,旁的话不多说,奴自罚三杯给诸位请罪!过了这遭,都不许再计较了啊,改日奴做东,请诸位到奴家中玩上几日,奴自有好礼陪送!

只见她左手执壶,右手拿一巨杯,连饮三杯,神色不改。座中宾朋均被她海量折服,拍掌轰然喊好。拍掌归拍掌,喊好归喊好,可谁也做不得那舒公子的主,今日这个结,还得从他那头下手解起。

胭脂明白,故而转向但生那头赔小心:奴的夫君不知何故入了舒公子的眼,只是他这人不谙世事,不会奉承,真做了情儿也无多少情趣,不如将他还给奴,奴自有法子为公子寻来可心合意的妙人儿!

她说话时,但生已将你手上的刀夺下,此时正将自家软柔的内衫撕成条索,往你颈侧伤处绕过去,为你止血。她说她的,他做他的,顶多在手忙的间隙打发她一两句话:那便对不住了,此人我已看定,天王老子来说也不改,于今看来,你二人还是和离的好,省得惹来破家之祸!

这话别说胭脂,就连侯爷和一干宾朋都听不过耳了,有几人开言来劝,全让但生怼了回去。胭脂与他,已然因你而结仇,她豁出去了!

她问他:他是奴的性命,舒公子要夺他,是要收掉奴一条命么?

他回她:你当我不敢?

你一身血污,被他挟在怀中,委实可怜。

他们都知事有缓急,都在催医者快些过来与你救治,至于后边要如何争抢,后边再说。

医者来的正是时候,但生终于将你松开,放你给医者诊看。那医者刚将你颈侧伤处收拾好,正想交代几条要伤者小心留意的事项,忽然就被人推开。众人张眼一看,不知几时闯进来一队金陵城守的府兵,这帮如狼似虎的兵士进来之后,话也不说,单拿一条套索将你与胭脂套了就走,走之前才仍下一句话,说你们二人关涉一起命案,长官发令要将你们带回去审问清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侯府内一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你和胭脂就被那帮府兵卷走了。

第32章出逃

这是侯爷万不得已之下,想出来的一条计策——提前差人去与他交好的金陵城守长官那里搬救兵,说定了届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幸好那群府兵来得及时,刚赶在场面不可收拾之前将你们带走,如此方可两全。若不然,他侯府好歹也是公侯勋贵,寻常府兵如何敢擅闯?

片刻之后,舒公子也回过味来,只见他抬手将侯爷一点,笑道:明公当真有心,为着让那两人脱身,竟唱了这样一出戏!倒也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看这两人要走到哪去!

侯爷一点心计被他戳穿,无可如何,只好打哈哈——他既不好开罪他舒公子,也不好不卖你胭脂一个人情,来这么一下子,让双方都静一静脑子,省得在他侯府里打起来。他这般煞费苦心,也算是谁都对得起了。

你与胭脂被带到金陵城守不久,就被放了出来,侯府管事的等在城守外头,急传侯爷口信,说是让你们二人速速遁走,走的越远越好,金陵城内的产业可托人慢慢发卖,得了银钱,到别处营生也饿不死人。又说叫胭脂千万不能将舒公子等闲视之,他身世背景均不是你们可以想见的,又兼手段残忍、心思铁硬,他立定主意要的人或物,就没有到不了手的!你们若真想得个太平日子过,务必要将他今日带到的话放在心上,其余的,他帮不到了,你们自求多福。

胭脂与你听完管事的一篇话,心中均是一沉,还是胭脂见过的风浪多,她片时之内便已将家中诸事安排妥帖,连你父从哪处走,到哪处与你们汇合,派何人北上兖州去接你娘,都想到了。

之后,你们水陆兼程,去往汉中,筹划着要往那处去外邦。

在途的十数天,你们日日寝食难安,你父几次问起,你都说仅只是一家人出来走走看看,过不多时还要回去的。你父不信,让你别再诓他,有事便要早说,不然到时措手不及。凭他如何问,你与胭脂都闭紧了嘴,半点风声不露。直至到了一处馆驿,久等送信的人不来,胭脂才知道这位舒公子当真手眼通天。她派往兖州接你娘的人如若顺利,此时该已将人接到,并发出一封报平安的信,至迟也迟不过一两日,如今你们已在这处馆驿旁的客舍等过了三日,还是不见人来。胭脂心知去接你娘的人,很可能被人拦在了半道上,至于你娘,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你们打算先走一步,到了汉中再做打算时,旁边馆驿送来一封信,信是舒公子亲笔,寥寥数行字,那股不容拒绝的气势透过纸面直逼而来。信上说请你们阖家九月初八日到冶城道院赏菊,还说他已先行将你娘安置在道院当中休养,届时你们一家可在那处团聚,共叙天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没有比这更直露的威胁了。

舒公子已拿住你娘,且看你要不要回转,去钻他那现成的圈套了。

胭脂知你非去不可,那是你心心念念的亲娘。她不再多说,只默默张罗着走回程。要赴这九月初八日的约,你们路上时限颇紧。你父问你为何忽然又走了回程,你只说家中有事,不好再闲走了,故而走了回程。你父听你这话越发不靠谱,心中忐忑,又不好去问胭脂,只好将心事埋在心中,你见他一路上心神不宁的模样于心不忍,寻个时机缓款着把娘亲已到金陵城的消息透给他,他不知前因后果,单听这浮在面上的消息便就乐开了花,一个劲地催着你们走回程。

这趟去而复来的出逃,终于还是以失败告终。你们于九月初六日夜归返贡院旧街的家中,沉默与压抑如影随形,摧折人心。

夜深时,你难以入眠,因怕扰醒胭脂,于是侧躺着不动,静静熬光阴。胭脂一样无眠,她看你侧躺的背影,几次想开口劝你放下一切随她去,但又说不出口。那舒公子不过短短数十日便已将你摸透,现下在他手上扣着的,是你身上最软的一根软肋。如今你们还有赢面么?除非他忽然想通了,发慈悲饶过你们,如若不然,赴这九月初八日的约,就等于将你送入虎口。

胭脂心里清楚,派谁上门当说客都说不动这位入了“我执”的舒公子,除非让他得手,得手之后过段时日觉得无甚兴味了,他自己丢开手。你和胭脂想的一样,只不过你们都没想到,他对你的兴味居然会如此浓厚且持久,浓厚到了须臾不离的地步,持久到了直至你故去那天他都不曾丢开手。

你不想去赴约,甚至暗暗期盼老天忽然降下一场大病,让你病得起不来床,如此便可堂而皇之地将这约推掉。然而仅只一夜,还不及让你发那样大的病,顶多让你得个因风餐露宿、饮食不周带出来的外感风邪。于是,这个约,你还得硬着头皮去赴。

这赏菊之约,定在了九月初八日的酉牌初刻,那时天色将黑未黑,须臾薄暮,整个金陵城到了一天当中最是柔靡绮丽的时候。而道院白墙灰瓦,树木潇潇,恰是城内欲乐的反面。但生选在这处摆宴,就好比吃腻了荤食的人,偶尔想一口素,若硬要另寻缘由,那大约是想杀一杀自家那躁烈蠢动的心思吧。

今夜应约前来的,多是达官贵人,男男女女服色鲜丽,都有争奇斗艳的意味了。出门该如何妆整,胭脂想的是输人不输阵,必得要披金挂银,仿佛出征,你说还是不必招眼了,能平安度过去就好,顶好被误以为是底下人,悄没声息地来又悄没声息地走。于是你说你想穿平日里常穿的竹月色布素,胭脂说那不合礼数,这身要是穿过去,那就真招眼了。后来折中,你们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服色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冶城道院在金陵城西,路并不远,搭马车前往,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父活到这把年岁,仅只赴过乡党办的小宴,宴席的主旨一向明确,就是婚丧嫁娶、孩儿洗三、老人寿辰,还从未赴过这等风雅的赏菊宴,他一路上忽然有了超脱他年岁的兴致,忍不住要探问两句这办宴席之人的详情,你心不在焉地回他几句,他见你全不似他那般欣兴,心中猜度你们小两口可是又遇到了难事。这类夫妻间的私密小事,为父的不便多问,便把那点欣兴打迭好了,探问的心思也收起来,一心一意等着与你娘团圆。

马车到了道院门口,还没停稳当,便有道童来迎,说是要道院内敞阔,贵客又是初来,怕你们走迷了道,故此派人来接引。此时离开宴还有几刻,道童先将你们引至你娘歇宿之处,一家三口将近半年未见,忽然得见,你娘又是一场哭,你们劝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劝住,接着又与新妇厮见,胭脂貌美嘴甜,片时就将你娘哄住,哄得她心花怒放,再也想不起问她家里是做何营生的。她两人正说得热,道院住持忽从外来,毕恭毕敬地呼你娘为“居士”,又向周围几人行作揖礼,众人向他还礼,一番礼节往来之后,他才从容说起想要请你父母在这道院中缓缓将养一段时日,养得身体康健了,再回金陵城中住下也不迟。你想也不想便就推拒,言辞颇为委婉恳切,那主持只是微笑,并不多言。他看向你父母,他二人全然不知根底,只觉这处道院着实清净,食物精洁,无一处不好,便都一口答应留在此处。

原本你还存着或许可将人偷偷带走的心,这下不仅带不走,还又赔进去一个。

胭脂见你面色不好,默默靠过来,悄悄握紧你手,似是让你不必过于忧心,你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境地。

过不多时,前头又有道童来请,说是宴席将开,舒公子请二位过去。你眼中的慌张只有胭脂看出,她附耳对你说道:有我在,不怕。

她情愿代你生受这一遭,若是能的话,可那舒公子要的是你。

你的手冰凉透骨,胭脂与你捂着,你们俩就这么手拖手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扫了一眼你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便就将目光收回,与旁的人寒暄了。

这宴席的前半段安然无事,就在你以为能这么安然无事到宴终的时候,舒公子敬了你一杯酒,这酒斟在他饮过的酒杯里,兑了他喝过的半杯残酒,半杯残酒加半杯新酒,此时被他直送到你面前。他这举动,风月意味过浓,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些不甚好听的话。胭脂将你摁下,她起身替你出这个头了。

承蒙舒公子抬爱,只是奴的夫君量浅,不如由奴来代饮,再敬公子双杯。

她说完静静立在那处,态度从容,不卑不亢。

他说我敬的不是你,是他。意思是替无可替,只能他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光都聚到你这头来了,你在桌底下轻轻摇了摇胭脂的手,示意她勿要则声,这场面你能应付。你拿起自己的酒杯,倒了满杯,仰头一饮而尽,那酒入喉辛辣,辣得你面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你勉力忍下那股辛辣带来的不适,朝他一亮杯底,低声道:近日偶感风寒,饮不得急酒,又兼量浅,此杯喝下便觉得有些头晕,实在当不得了,只好少陪,还望公子恕罪。你说完便想起身离席,他拦下你,目光灼灼然:既是饮不得急酒,我手上这杯正合适,怎么,不肯赏光喝一口么?

胭脂还要出头,你先她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你对她说:胭脂,你先家去。她还想说些什么,你用眼神止住了她。她走之前满脸忧色,深怕你在他手上吃亏。

胭脂离席,将一部分目光引去,剩下那部分,被但生刀子一般的眼色扎了回去。他是拿定了要来调惹你的心思的,此时见你将胭脂支走,以为你终于知道权势无远弗届的威力,要向他服软了。

他问你:可是要与我深谈么,如此,该寻一处僻静地界才好。他将你带往道院深处的一角小亭,小亭清幽,若不是存了心事,倒真是个赏花散心的好去处。

第33章欲心

九月初八夜的月,是半圆之月,也有那么一层淡淡的月华撒下来,又有微风轻拂,暗香浮动,若不是对面坐着的人不对,真称得上是清风明月,良辰美景了。你与他隔着一张小方桌各自坐定,静默不言。此时此刻,你看似平静淡然的表象之下,早已起了滔天巨浪。方才那番话,你是用光了所有胆气才说出口的,再来一趟,你不知还能不能应付过去。

他在看你。不知为何,他对你有种莫名的熟稔,仿佛不知何年何月,你们也曾这样静默对坐。总觉你是他掌中珍物,不知何以失落,他寻你很久很久,许是千年万年,才终于寻到……

寻到之后,便不能再失落。不论是前生旧梦,还是今世业缘,都不能再失落了。

但生随你转生之前,曾去找过天道。他早已从三生石上知悉你们三人来生因果,这次寻来,是要与天道做一笔交易。他拿出的,是他从此深藏于幽冥地底,再不窥探天界。天道笑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情劫自有定数,改不得的。他又说可退而求其次,把那蛇妖拿掉,不让她入轮回,也不要她在你们当中横插一杠。天道还是笑。他再说不然让他先遇见你,别让那蛇妖次次抢先,这都不行么?天道到底不好再闭口不言,它难得说了一句点拨他的话:但生,上一世你为何渡不过去,难道你不曾思量过么?不是我说,你就是“醋癖”太重,又老想着将所爱之人圈死,一点缝隙不留。还不如看淡些,放开点儿,说不定也就顺遂了。如幻大千,色相百端,若你能收摄己心,又何愁渡不了情劫呢?他闻言默然不语,末后只说既是改不得,那他宁愿忘却前尘,重新来过。天道笑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世他来晚与来早,不知结局会否不同。只是今日已是这般局面,他对你,依然存着独占的心,且较之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注定了今夜你们这次倾谈,并无甚好结果。

有道童来送上茶果,茶是好茶,果是正当节令的藕与桃,都是顶尖的成色。他劝你吃个桃,并说那桃是贡上的,果实将熟之时便派人飞马送至京城,寻常人家吃不着。

你说在家已用过晚饭,这桃太大,吃不下。

他笑了一下,转过话头:你父在三山书社做选校考题的营生,与复社那帮人过从甚密;你妻名下的妓楼,也与那帮人多有交接。朝廷正要拿这帮人做文章,你说,这么些与他们交道的人,若朝廷真动起手来,会否牵扯到一两个无辜呢?

他话里这“一两个无辜”,所指是谁,那是再清楚不过。他就是用你最看重的人来胁你,看你究竟作何想。

你脑中一片纷乱,不知该如何回他。

他说:我想要你。

你藏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颤了一下。虽则来之前便知晓他会说些混不吝的话,但这话的直白,远超你所想见。话里的意思是既肉麻又怕人的。他扣下你父母,又拿你父与胭脂的营生说事,末后加一句直露的道白,你要如何应他?

过了好久,你才终于憋出一句话:舒公子这话好没来由。我与公子仅有一面之缘,如何便认定了我?

他说:岂不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要便是想要,我从来不遮掩自家欲心,只是……我这人向来不爱强求,这事,需得你心甘情愿才好。

你觉出了冷,忽然感到茫茫天地间仅只你一人,那风霜雨雪侵身而来,你连躲都没处躲。你不知自己已急出了低热,那低热煎熬着你,他的话也煎熬着你,两个你都避不开,只能默默熬着这难堪又难熬的时刻。你不敢问他,若没有“心甘情愿”,他会否放过你。

似是猜出了你心思,他直通通地看了你一会儿,慢条斯理道:柳桥,你既是做不出抛下父母妻子独自逃走的行径,那便要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好好思量清楚。这世道,想要守成不易,想要破家却是再容易不过,你若明白我所说,就该做好权衡。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你回去想,好好想,想明白了给我回话。我等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话说完了,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一口茶,依着礼数,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你浑浑噩噩立起身要走,他忽然拉住你,往你手腕上绑一枚同心结。你全无防备,吃他一吓,手依着本能甩开,那同心结扬起,击到他眼角,这下真把他惹了。

他将你拖下,压至他腿上牢牢定住。这番拼抢挣扎叫他气息迷乱,欲心渐有不可压忍的苗头。他说:柳桥,不要在此时逗惹我,否则我会让你见识到我是如何的不经逗。这同心结你若乖乖让我绑上,今夜我便放过你。

你被他压住,几乎是实时便感到他已情动。他一双手忍不住在你身上摸弄,想要做些什么止欲,你被他摸得如坠冰窖,再不敢动。他深忍数息,缓缓将那升至顶点的欲焰压下,手上接续着将那同心结紧紧缠绕你手,打了个死结。

那夜,你回到贡院旧街家中已是戌时末尾,胭脂在前厅等你,心中诸般忐忑无从言说。她盼你回又怕你回,最怕见到一个被欺凌过后的你。那样一来,她会为无法护得你周全而自责自轻,黯然神伤。

你知她心性,故而在进门之前先将那同心结扯下,弃入沟渠,又收拾出一副太平面孔,这才进屋对着她。她那边也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你们各自演着太平,绝口不提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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