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萱又笑了一下,看着她道:“你调换刘氏的贵重之物,你父兄又中饱私囊在铺子里做假账,坑的是刘氏和沈府,与我有什么相干?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管你们。”
沈云萱一句威胁的话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芍药知道事情暴露会是什么下场,父兄定会没了性命,娘怕是要卖去做奴隶,而她多半会进烟花巷。所以她只能听沈云萱的,还得把事情给沈云萱办好。
回去的路上,芍药想到沈云萱说的那句“与我有什么相干”,有些不解。沈云萱再聪慧,将来进了宫或嫁了人,不也得靠娘家吗?竟然这么不在意沈家?若是她,抓住了夫人身边的蛀虫,恐怕会和夫人换些好处,顺便拉近关系,毕竟将来这沈府还要靠夫人生的二少爷继承呢。
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沈云萱不依靠沈府,就说明沈云萱还有别的依仗,而则依仗,他们阖府都不知道。一阵风吹来,芍药狠狠打了个冷颤,打定主意决不能得罪沈云萱,还要让沈云萱对她满意,别把她的事说出来才行。
芍药一家的事,是沈云萱上一世暗中对付沈家的时候发现的。不止芍药,还有府中其他人,只要她想,有不少可以为她所用。但如今还不需要,这三日她只让青兰去接触了芍药,知晓刘氏的动静就足够了。
上一世刘氏收买她身边的青菊,这一世她威逼刘氏身边的芍药,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沈云萱笑了笑,不在意地抛开思绪,让青兰早些休息。
青兰扶她躺回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犹豫一下还是有些担心地问:“小姐,可需要想法子破坏她们的计划?她们这般算计您,恐怕还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
那两人自然会,她们就看不得她好。但如今急的是她们,她自然不会让她们事事如意。
沈云萱笑说:“我心里有数,她们占不到便宜。你只需小心,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是,奴婢知道了,您的伤还没好,快些睡吧。”青兰知道沈云萱是有成算的,也就放了心。而且这几日,她隐约觉得沈云萱处事更有章法了,大抵是吃了亏,成长了吧。
青兰心疼沈云萱,轻手轻脚地把帐子放下,睡到外间守着,一夜都不曾翻身,生怕吵醒了沈云萱。
又过一日,刘嬷嬷带了郎中来,一进门就见沈云萱在吃燕窝,立时笑开来,“看大小姐胃口不错,显见是大好了!谢天谢地,夫人这几日吃不好睡不下,一直担心大小姐呢,这不,还叫老奴请了京里有名的郎中来给您瞧瞧。”
沈云萱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笑道:“让母亲担心了,我服了药又用了些上好的补品,身子已然好多了。”
刘嬷嬷乐呵呵地,看着很是慈祥,说了几句吉利话,忙让郎中给沈云萱诊脉。
郎中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念慈堂的伍郎中,沈家不请太医的时候,便常请这位伍郎中。伍郎中捋着胡须,细细诊脉,片刻后皱眉道:“贵府小姐伤到后脑,脑中似有血块未散。但最重要的是受了惊吓,影响了心脉,若不细细调养,恐会有碍。”
刘嬷嬷和青菊脸色都是一变,青菊急道:“怎么会?之前那郎中明明说我家小姐服三日药便好了,小姐看着也没事了啊。”
伍郎中脸一板,开始收拾东西,“若你们不信,便另请高明吧。”
青兰立刻道:“伍郎中莫气,青菊只是太担心小姐,说错了话。之前那位郎中哪有伍郎中医术高明?没看清楚也是有的,还劳烦伍郎中细细说来,我家小姐该如何调养才好?”
伍郎中道:“小姐气色不大好,便是因着内里亏虚,此时感觉好多了,不过是因为进补得当。若想调养好,之后不可大喜大悲、大忧大怒,还要用上好的补品进补。”
刘嬷嬷皱眉道:“竟然这般严重?”
伍郎中边开方子边道:“若方便,贵府请太医来为小姐调养,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刘嬷嬷知道刘氏的打算,过段日子便要送沈云萱进宫了,哪里能让太医来看?万一太医把这些记录在案,宫里不就知道沈云萱脑袋里有血块还伤了心脉?到时就算调养好也进不了宫了啊!
此事事关重大,刘嬷嬷叫人送走伍郎中,忙拿着方子去禀告刘氏。方子上写的可都是极上等的补品药材,放在平时,刘嬷嬷不用请示,都知道这么好的东西不可能给沈云萱用,但今时不同往日,要想让沈云萱进宫,就必须尽快把她的身子调养好,这事还得刘氏决定。
果然,刘氏一看那方子就不痛快了。好药材有时在外面使银子也买不到,都被各家珍藏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是送礼的佳品。她平时自己有什么不舒服都舍不得用,哪舍得给沈云萱?
她又一次动了念头,干脆谁也别进宫,把沈云萱随便嫁个什么人算了。
“娘,您考虑得如何了?”沈云蓉走进来随口问了句。
刘氏没好气地道:“你的规矩学哪去了?怎么次次不叫人通报就闯进来?”
沈云蓉表情一僵,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母亲时还是妃子,母亲还要按规矩向她行礼,沈家人都算是她的奴才,她哪里会记得在沈家守规矩?
可如今她还只是沈家一个女儿,只得低头道:“女儿心里急切,失了分寸,娘别怪我。”她挥退下人,凑近了低声道,“娘,女儿又做那个梦了,这次梦到二哥郁郁不得志,一辈子被打压,到死都只是个七品小官。而爹死得也是不明不白,似乎并不是病逝那么简单。”
刘氏瞬间捂住胸口,心跳极快。皇上竟这般容不下沈家?除此之外,还能如何解释沈家父子的遭遇?
不过她很快想到蹊跷之处,“你不是说,谢琨提拔沈钧做将军了?沈钧不也是沈家人?他怎么没事?”
“他有事。我梦到了,他当上将军才几年,就受了重伤不能劳累,自然也不能做官,归隐山林了,还不如二哥呢。”沈云蓉刚刚说的那些是编的,故意吓唬刘氏,但关于沈钧的倒是真的,这么一想,沈家男丁全都落魄,说不定真和皇上打压有关。不过有没有关系,只要能让刘氏怕就行,她就能如愿了。
刘氏当然怕,这些事越听越心惊,刚刚还不愿意给沈云萱的好药材,此刻再肉痛也不得不掏出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行礼问安的声音,是沈修远回来了。他今日休沐,出门会友,回来后听见下人悄声议论沈钰把沈云萱吓病的事,还说已经好几日了还没好,就直奔刘氏这来了。
进门后,他皱眉坐下,严肃问道:“钰儿把云萱吓病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知我?”
刘氏忙道:“谁在老爷跟前嚼舌根子了?这等小事哪里能打扰
老爷办差?我都处理好了。”
沈修远不信,处理好了,怎么会有下人在园子里议论?他虽没抓住是谁,但沈云萱一向老实不惹事,这次能让下人议论起来,便说明事情有些严重。
沈修远不说话,只看着刘氏,刘氏渐渐顶不住沈修远的威严,低声把当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伍郎中的诊断不好隐瞒,她便也说了沈云萱需用好药调养的事。
一个小姑娘,用这么多上好的药材调养,可见身体有多不好。他的幼子竟把他的长女欺负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参一本治家无方?
沈修远这日会友本就不顺,此时再一听这件事,火气上涌,起身就大步朝沈钰的院子走去。
刘氏看他怒气冲冲,急忙追上去说她已经罚过沈钰了,沈钰已经知错了。但沈修远走到半路怎么也要去看一眼,谁知他到了沈钰的院子,竟发现院中一个人都没有,下人识字的替沈钰抄经,不识字的陪沈钰切磋武艺,沈钰拿着红缨枪耍得一头汗,房间都被布置成演武场了!
沈修远额角直跳,质问刘氏,“这就是你说的惩罚?”
刘氏这几日烦心梦境之事,根本没关注过沈钰,哪能想到沈钰这次这么不着调?当即厉喝一声,“钰儿!还不过来向你爹认错?就算你想当大将军,也不急在这一时,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沈钰是被宠大的,看见他们黑脸也不怕,随手丢开红缨枪,上前道:“爹,娘,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沈修远高声道:“下次?你害你姐姐伤了身子还不知悔改,真有下次是不是要直接害死你姐姐?”
沈钰被他吓了一跳,不满道:“爹你忙了这么多天,怎么一看见我就骂我?她不就是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她跟你告状说我坏话了?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假山摔一跤,把伤还给她行不行?我倒要看看摔一跤能伤什么身子!”
沈钰说着就要往外走,刘氏却知道这下坏了。沈云萱是真的摔伤了,脑袋里有血块的事可大可小,之前还有人因为血块瞎了、死了,更别说受惊伤了心脉,沈云萱的亲娘就是因为这个死的。沈钰把沈云萱害成这样,传出去是要影响沈家名声的,沈钰这么不在乎肯定戳到沈修远的肺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