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一九/九九〉下
有人说,某些动物在灾难来临之前会有些奇异的感应,阙琘析觉得自己的母亲大概也是其中一种,不,卧床在家的她已经不算人类,她充其量是动物,只是有着人的形状。
在这几天,当阙琘析进入阙筱娟的房间想为她擦拭身T、翻身、灌食时,阙筱娟总会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她,如同瞪着仇人那般瞪她。
阙琘析觉得那肯定是一种动物的警戒状态,因为感应到了危险信号所以警戒,阙筱娟是一种动物,不,她不觉得变成那样的母亲已经是动物,阙琘析觉得她是被豢养的某种牲畜。
每当遇到阙筱娟这样的眼神时,阙琘析总会闪过,或是闭上眼睛拒绝她那对充满敌意与悔恨的视线,每当阙琘析看见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母亲肯定非常後悔她怎麽还活着,以及,当时的她怎麽没能杀了阙琘析。
阙琘析即使知道阙筱娟不会给她好脸sE,可丽娜不在她也没有办法,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原本侧躺的阙筱娟翻回正面,知道会对上眼神的阙琘析闭眼呢喃:「这样瞪我也没有用啊,你连翻身都做不到耶。」
阙筱娟鲜少发出有意义的话语,平时都是咿咿啊啊叫的她竟然说出使尽洪荒之力的一句:「贱人。」
阙琘析睁大眼,迎面而来的是阙筱娟吐出的臭痰。
她平静地cH0U来面纸拭去脸上的YeT,腹诽电影里的异形血都没有阙筱娟的痰来得恶心及臭。
「……贱人?什麽意思?」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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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这是我家,要我滚去哪里?」
阙琘析兴许心血来cHa0,也或许是因为阙筱娟太久没有说话的关系,面对她的挑衅,阙琘析回得相当起劲。
「贱人,你去Si。」
来了,这个声音、这个诅咒,从她小的时候开始这个诅咒就没有消停的一天,好不容易因为林昊俞的出现让她以为这个诅咒消失了,但现在它再度出现,竟然还是经由母亲的口。
「……你认真的吗?」
阙琘析觉得就算她诞生自当时昏迷的母亲她也是无辜的孩子,阙筱娟应该找简政鸿撒气,而不是她,可黑白已然不分的阙筱娟却恨得要她去Si。
阙筱娟那一口烂牙咬紧,龇牙裂嘴。
「你就该Si,我不该生下你。」
这句话真有语病,阙琘析哈哈大笑,「讲得好像你有得选?Ga0清楚,当初不是你生下我,将我生下的是个没有牌照的医生,不是你,不要自以为了,好吗?」
阙筱娟的眼睛喷出了火,可b起她的双眼最为x1睛的仍然是她那滑稽的烂牙,烂牙随着她的话语吐露彷佛风中残烛摇晃,可笑得很。
「贱人,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和你爸做了什麽事,不要脸的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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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阙琘析将瘦如竹竿的阙筱娟翻身至床缘,作势让她摔落,「哇,妈妈,这是我这几年来听到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你太bAng了,有进步、有进步,现在试试看撑住自己啊?只要我一放手你就摔下来了喔?」
阙琘析能感受到母亲灼热的视线由下往上犹如利箭般刺伤着自己,可她没有觉得痛,只觉得阙筱娟说的没错,她是对的。
她不应该出生在这世上、确实不应该被生下,她早该在冰冷的铁盆中被一脚踹Si,不然,她不会发现自己与其他「正常人」之间的不同。
这世上除了她之外的人都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喜怒哀乐尽情溢於言表、尽情感受情绪的波涛汹涌,只有她,除了恨,什麽都感觉不到。
恨是她唯一的情绪,也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唯一一种,除此之外,她什麽都没有、什麽也感受不到,阙琘析是一张被r0u皱的白纸,一片空白之余,数千万皱摺永远抚平不了。
那些可恨的皱摺就是恨,就只是恨。
阙筱娟不怕阙琘析的威胁,「来啊,你有种就放手!」
闻言,阙琘析果然松手,阙筱娟整个人摔在地上,阙琘析也不管她的状况扬长而去。
这是九月十九的周日下午,阙琘析记得非常清楚。
时间正是丽娜抵达的时间,她从菲律宾探亲返台,若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心思和JiNg力来照顾阙筱娟。
阙筱娟一摔在地板,丽娜马上就听见了,她赶紧放下行李冲进阙筱娟的房间,扶起瘫在地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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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小姐,发生什麽事了?」
阙琘析没有说明,她也不管丽娜怎麽想,撇头进自己的房间窝着,任凭丽娜怎麽敲门、怎麽喊她都没有用。
当天晚上,阙琘析目击了简政鸿对丽娜施暴,晚餐过後简政鸿不由分说揪着丽娜的头发往自己的房间去,阙琘析只能想到也许是因为下午她所做的事情,但那应该惩罚自己,而非丽娜。
阙琘析追上去敲门,「爸爸?怎麽了爸爸?不要打丽娜好不好?」
也不知道门内的简政鸿有没有听见,阙琘析只能听着丽娜的惨叫自门缝泄出,简政鸿辱骂着丽娜与阙筱娟辱骂自己时一样的字眼。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要回来啊,你就在菲律宾,永远不要回来!」
阙琘析呆站在门口,她生活在这个家中,却从来没有理解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麽。
她别无选择,只能回到阙筱娟房中,在那里总b孤身一人要好得多。
阙筱娟听见阙琘析进入,语带戏谑道:「第一次发现你爸会这样打人吗?」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