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光明晃晃地洒在梨园的朱漆阑干上,鎏金铜编钟被照得熠熠生辉,折射出一片片斑驳光影。晨雾还没完全散去,丝丝缕缕地裹著丝竹声,在朱漆廊檐间悠悠流转。张仪騫这会儿正蹲在青石阶旁,手里把玩著黑葫,时不时用它轻轻叩击阶缝,惊得几只螻蛄慌里慌张地逃窜。
“我说这劳什子雅乐,听著还不如终南山那群猴儿扯著嗓子嚎呢!”张仪騫撇撇嘴,满脸嫌弃地嘟囔著。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秦劲手持横刀柄,带著破风声敲在了他后脑上。秦劲今儿换了身玄色圆领袍,蹀躞带上的银龟符在晨光下泛著冷光,看起来精神抖擞。“《大唐六典》卷十四里可写得明明白白,太常寺掌管邦国礼乐,你这野小子,懂不懂规矩!”
两人正拌嘴呢,檐角的铜铃忽然“叮噹叮噹”地响了起来。紧接著,就见林晴儿攀著垂门上色彩绚丽的彩绘斗拱,像只轻盈的燕子般翩然而下。她穿著月白襦裙,披帛上绣著的靺鞨狼头纹若隱若现,透著股別样的神秘劲儿。林晴儿腕间的铜钱蟒“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蛇尾卷著块鎏金牌匾,稳稳噹噹地落在了青石板上。
“快瞧瞧吐蕃使团进献的《赞普破阵乐》谱本,这里面怕是有大问题!”林晴儿一边说著,一边用指尖轻点著墨跡还没干的捲轴。
张仪騫赶忙凑过去,黑葫在他手里突然震颤起来,葫口“呼”地喷出三昧真火,火苗燎过牌面,青烟中浮现出一道道靛蓝纹路。这纹路,竟和昨夜雷火弹上的吐蕃密文一模一样!
“好傢伙!什么八方来朝,依我看,这分明就是给圣人送瘟神来了!”张仪騫一拍大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黑葫在他腰间隨著动作叮噹作响。
三人不敢耽搁,顺著游廊小心翼翼地朝著乐厅摸去。只见二十架鎏金铜编钟整齐地排列在厅里,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幽芒。新任乐正崔九郎正在训斥崑崙奴,这崔九郎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看著倒是个俊俏模样。他虽身著深绿官袍,可腰间却悬著个市井常见的犀角佩,一看就知道是博陵崔氏不得志的旁支。不过,这人走起路来,却带著世家子弟特有的那种矜持劲儿。这会儿,他正指挥著吐蕃乐工调试吐蕃进贡的编钟音准呢,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禁蹙起了秀眉。
“这吐蕃蛮子的调调,活像氂牛踩了陶塤!”张仪騫听吐蕃乐工调试的《赞普破阵乐》直觉脑壳疼,扯了扯松垮的蹀躞带,衝著乐厅里戴著猞猁皮帽的乐工撇嘴。那些乐工正用骨笛和扎木年琴调试音准,镶著绿松石的乐器在晨光中泛著冷芒。
横刀柄带著破风声敲在他后脑,秦劲玄色圆领袍上的银龟符叮噹作响:“《通典》卷一百四十六载,吐蕃《赞普破阵乐》乃松赞干布大破吐谷浑所作。你这野猴子再敢胡沁,当心鸿臚寺拿你当氂牛使。”
林晴儿拉了拉张仪騫衣袖:“呆子快看!吐蕃人的骨笛孔洞藏著玄机。”
“本官崔九郎,奉旨筹备寿王妃生辰宴,尔等是何人?竟敢在此喧譁!”崔九郎甩动著水袖,露出腕间的金丝楠木念珠,语气里满是傲慢。
“放肆?我看你才放肆!管你是催命还是催婚,今儿个这事儿我管定了!”张仪騫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听这话,立马火冒三丈,抬手就把黑葫朝著东南角的鎏金铜编钟砸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暗格应声弹开,油纸包裹的粉末“簌簌”地落了下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瞬间瀰漫在整个乐厅。
“天痂粉!”林晴儿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赶紧扯住两人的衣袖,同时铜钱蟒已经缠上了乐工的面具。“《千金方》里记载,吐蕃巫医用患者的痂皮製作这玩意儿,遇到体温就会化为疫气!大家可千万小心!”
眾人定睛一看,那些崑崙奴面具体內竟然渗出了暗红液体,顺著鎏金纹路“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青砖上。张仪騫见状,黑葫再次喷出真火,火苗燎过面具,面具发出“滋滋”的怪响。“他娘的!这面具內衬还浸过蔷薇水,痂粉遇热,这下全化了!”
就在这时,梨园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琵琶裂帛之音。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龟年怀抱五弦琵琶,快步走了过来。这位年过五旬的梨园教习,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穿著緋色常服,上面绣著玄宗亲赐的飞鹤纹,琴軫缠著的金丝在晨曦中泛著寒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何人在此喧譁?”李龟年眉头紧皱,眼神中带著几分不悦。
“李大家来得正好!您可千万別再奏这《赞普破阵乐》了,再奏下去,宫商相衝,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张仪騫一边说著,一边以葫为盾,挡住了飞射过来的琴弦。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崑崙奴突然双手抓挠面颊,皮下竟慢慢冒出人面疮的轮廓,看著十分骇人。
李龟年见状,立刻拨动五弦琵琶,音波震得铜钱蟒鳞片都倒竖了起来。“黄口小儿,安知音律?此曲乃金城公主改良的乐曲,岂容你等胡言乱语!”
“降的哪门子圣?李大家,您可睁开眼瞧瞧这些『圣痕』!”张仪騫说著,一把扯开乐工的衣襟,里面溃烂的疮口触目惊心。“要是再不阻止这音律相衝,半炷香之后,他们都得去见阎罗王!”
林晴儿也不含糊,迅速甩出铜钱阵,封住了门窗。“编钟夹层要是刻了次声波纹路,那麻烦可就大了!”说著,她用铜钱蟒尾尖刮擦钟架,暗格里果然掉出一卷泛黄的乐谱。“是武周年间的《大云经》变调!这背后肯定有大阴谋!”
李龟年脸色骤变,手中的五弦琵琶“錚”的一声,断了两根弦。“快住手!这曲子动不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