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元封三年孟夏,大宛贰师城的苜蓿刚抽出新芽,刘妧的车队已碾过盐水沟的盐碱地。车壁新嵌的算筹纹饰还带着大宛工匠的体温,她摸着青铜薄片上的"染色体联会"纹路,忽然想起古丽扎临别时塞给她的马奶酒皮囊——皮囊上用汉宛双语绣着"融光"二字,正是新育马种的名字。皮囊边缘还缀着粒大宛红宝石,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算学监测屏上跳动的数值。 "公主,轮台快到了。"张绵掀开帷帐,手中的《西域屯田图》边角磨得发毛,图上用朱砂圈着当年李广利征大宛时的饮马泉,如今已成白茫茫的盐沼。这位张骞次子的襦裙上还沾着大宛马厩的草屑,腰间别着枚新打的算筹银佩,那是张小七用改良马具的余料熔铸的,佩坠刻着"凿空"二字,是为纪念其父的西域之旅。 刘妧接过图卷,目光落在"轮台"二字上。墨迹下隐约可见父亲刘彻的朱批:"屯田固边,乃西域长治之本。"她指尖抚过朱批,忽然闻到帐外飘来的苜蓿香——霍去病正蹲在篝火旁,用匕首将苜蓿草切成碎末,混着粟米喂给战马。"将军可知,"她扬声问道,"卫尉寺新制的代田法犁具,和这犁饰件可有渊源?" 霍去病头也不抬,护腕的屯田犁饰件在火光中泛着青铜的暖光:"公主送的图纸,少府工匠岂敢怠慢?如今长安的官田已试种代田,亩产比缦田多出三斗。"他忽然压低声音,用匕首挑起一块烧得焦黑的胡饼,"不过轮台的屯田吏怕是没见过这世面,陈忠那老东西,上个月还派人往长安送'地瘠不可耕'的血书,说什么'播粟必生虫,引水必招沙'。" 车队抵达轮台绿洲时,正值未时。刘妧隔着十里便望见"地瘠神祠"的黑色幡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那是屯田吏陈忠为固化"戈壁凶神"传说特意立的。神祠前聚着二十来个戍卒,每人手中的耒耜都刻着歪扭的符文,耜头缠着褪色的驼毛绳——那是用战死骆驼的毛捻成的,美其名曰"镇地魂"。为首的陈忠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襦裙,腰间系着根骆驼皮绳,皮绳上串着二十枚风干的骆驼趾甲,据说是"戈壁凶神的信物"。 "汉家公主止步!"陈忠上前拦路,他的襦裙上缝着块磨损的羊皮,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地力有限"四字,由于反复涂抹艾草灰,字迹已变得灰扑扑的,"孝武皇帝当年下《轮台诏》罪己,言此地'劳师远征,士卒死伤无数',岂是你们这些摆弄算筹的人能翻案的?这地是神赐的盐碱,种啥死啥!" 刘妧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新鲜的艾草灰——那是昨夜"地瘠祭祀"的残留物,混着未洗净的羊血。"陈吏长可知,"她示意张小七捧来土壤电导率仪,这仪器外层铸着四神纹,内部嵌着系统植入的银丝,"这验盐器能测出土壤盐分。三年前你呈报朝廷的'寸草不生'奏报,可曾提到过你每月十五往监测井里倒三斤盐水?" 陈忠的脸瞬间惨白,耒耜在手中晃得直响:"你...你血口喷人!这是神祠的规矩,用盐水祭地才能免灾!" 恰在此时,车师后国首领乌贵骑马赶来,身后跟着几个牧民,每人怀里都抱着羊皮水囊。乌贵的皮靴上沾着半干的泥浆,显然是从孔雀河方向疾驰而来:"公主您看!"他掀开囊盖,里面装着浑浊的泥浆,水面漂着层白花花的盐晶,"这是我们从孔雀河取的水,陈忠说'汉人挖渠会触怒沙神',可我的羊群已经三天没水喝了,小马驹都快渴死了!" 刘妧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内壁凝结的盐晶,凉丝丝的:"这是春季返盐期的正常现象,算学滴灌系统能过滤盐分。"她转向陈忠,从袖中取出片晒干的骆驼刺叶子,叶片边缘焦枯,"您瞧这叶子的盐斑,和算学模型预测的返盐路径完全吻合。就像您祭神用的艾草灰,看起来能'镇凶神',实则不过是混淆视听的障眼法——艾草灰含钾,撒在地里反而能当肥料,您是真不懂,还是怕别人懂?" 陈忠的嘴唇动了动,却被霍去病的冷笑打断:"别和他废话,让事实说话。"少年将军一挥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新伤——那是前日在大宛边境与匈奴斥候交手时留下的,伤口周围还敷着车师人送的金疮药。 申时三刻,算学暗管排盐工程正式破土。巴图将系统能量注入青铜暗管,管道表面的螺旋纹路与汉代井渠法的"龙首"设计如出一辙,每道纹路间隔三寸,对应着《九章算术》里的"商功"公式。当第一股淡水从暗管流出时,围观的戍卒们发出阵阵惊呼,只见水流清澈见底,在沙地上蜿蜒成细流,而排出的盐卤在不远处结晶成规则的立方体,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这...这是神罚!"陈忠踉跄后退,踩到自己的幡旗,旗子上的"凶神"画像被踩得皱巴巴的,露出底下隐约的匈奴文涂鸦。 "这是算学。"刘妧弯腰拾起一块盐晶,对着阳光举起,晶体的棱角将光线折射成七彩光斑,映在陈忠惊恐的脸上,"就像您藏在神祠下的盐水袋,算学能照出所有谎言。张小七,把上个月的土壤监测记录拿给陈吏长看看。"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张小七蹦跳着上前,算筹袋里的竹筹叮当作响:"陈吏长您瞧,这是三月到五月的盐分变化曲线,您每次祭神后第二天,监测井的盐分就会飙升——敢情您不是在祭神,是在往地里撒盐啊!" 暮色中的土地肥力对比实验田里,刘妧亲自播下第一把粟种。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大宛马厩的草汁,此刻与轮台的沙土混在一起,倒像是某种隐喻。"陈吏长,"她递过一把算学改良的耐盐粟种,种子呈深褐色,比普通粟种多出一道明显的脊线,"敢和我赌一赌吗?三个月后,看哪边的苗长得高。输的人,要去给戍卒们煮三个月的饭。" 陈忠咬着牙不接,却见乌贵早已撸起袖子,用随身的匕首在改良田里划出垄沟:"俺车师人没那么多讲究,能长粮食的地就是好地!公主,给俺也来一把种子,俺要种在俺的草场边上!" 亥时三刻,算学队的毡帐里亮着光伏板的冷光。张小七正用算筹演示光电效应,忽然打了个哈欠,算筹从指缝间滑落:"公主,这光伏板的聚光纹,和车师人岩画上的太阳符号好像啊,都是一圈圈的射线。" "因为都是人对光明的向往。"刘妧摸了摸板面,温度比预想的低两度,她示意巴图调整能量注入的速率,"乌贵祖传的日晷定渠法,其实就是在算太阳角度,和咱们的光伏板朝向算法殊途同归。科技也好,传说也罢,根子上都是人想活得更好。" 张绵忽然放下《轮台诏》残卷,声音里带着感慨:"父亲当年路过轮台,曾在日记里写'土色如金,可惜咸苦',如今算学竟能让金土生金。您瞧这残卷上的'屯田'二字,陛下的朱批都快被摸穿了,可见对这片土地的执念。" "何止是土地。"霍去病往火里添了根红柳枝,火星子溅在光伏板上又迅速熄灭,"陛下想要的,是西域稳如磐石,是汉家的炊烟能盖住匈奴的狼烟。轮台屯田成了,车师、莎车这些小国才敢铁心跟汉家走。" 子时,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打破寂静。汉武帝的密旨用黄绫包裹,外面系着根代表紧急的红绳,上面的朱砂御笔还带着墨香:"着刘妧全权主持西域屯田,凡有阻挠者,可先斩后奏。"刘妧读罢,指尖停在"天田"印鉴上——那是皇室直管屯田的标志,印泥里混着长安城的黄土,此刻与轮台的沙土遥相呼应。 "陈忠勾结匈奴细作,妄图断我西域粮草。"陈汤展开密信,里面夹着陈忠与匈奴左贤王的往来竹简,竹简上用匈奴文写着"断汉粮草,月送十牛","他们甚至打算在种子里掺巴豆粉,让粟苗烂根,再说是'凶神降罚'。" 刘妧望向窗外,陈忠的神祠方向有火光闪烁,不知哪个戍卒在偷偷烧幡旗。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明日动工建屯田堡,把神祠拆了,地基就打在那里。让西域诸国看看,汉家的算学既能育天马,也能种粟米,更能镇住所有装神弄鬼的勾当。" 张小七忽然指着光伏板笑出声:"公主您看!板面上的聚光纹和神祠废墟里的岩画重合了!原来车师人早就知道这里日照最足,只是用神话记下来了。" 刘妧点头,想起古丽扎说过的大宛谚语:"聪明人把道理藏在故事里,更聪明的人把道理种在土地里。"她转头对霍去病说:"将军,明日让您的士兵帮着挖暗管,就当是战前练兵——挖得快的,赏车师的蜜渍椰枣。" "得令。"霍去病起身时,护腕的犁具饰件蹭到案几上的算筹,几根竹筹掉在地上,摆成个歪歪扭扭的"田"字,"末将还想请公主给新铸的犁具起个名,就像那'融光'马一样。" "就叫'开疆'吧。"刘妧弯腰捡起算筹,"开西域之疆,种汉家之粮。" 卯时的晨雾里,第一座算学屯田堡奠基。刘妧将刻有"屯政维新"的青铜牌嵌入堡基,牌面上的算学符号在晨光中微微发烫,符号下方用汉宛双语刻着"年产粟米万石,可屯兵千人"。陈忠被押在一旁,看着工匠们铺设光伏板,每块板的朝向都精确对准日出方向,忽然喃喃自语:"当年匈奴人说,汉人的日不落战旗能招太阳,原来...原来真是这个意思。" "战旗招的不是太阳,"霍去病按住他的肩膀,护腕的犁具饰件压得他生疼,"是汉人让荒漠变良田的本事。您当年在匈奴当质子时,没少见过他们用巫蛊吓百姓吧?如今轮到您用同样的法子骗汉人,不觉得臊吗?" 陈忠脸色灰败,忽然跪下:"小人知错了!只是...只是这地真能长粮吗?" "能不能,看这儿。"刘妧指着改良田,那里的粟苗已破土而出,虽只有寸许高,却每一株都挺得笔直,叶片上还沾着晨露,"算学算过,只要管好水和肥,秋收时能打满五座粮仓。陈吏长,您当年克扣戍卒的粮食,可曾算过他们饿肚子的滋味?" 晨雾渐散,张小七正教戍卒们操作滴灌系统。他手里拿着根刻着刻度的木杆,杆头系着块红布,在风中晃来晃去:"看好了!这是氮磷钾配比表,苗青时多施氮,苗黄时多施钾,误差不能超过一合!王大哥,您上次把盐碱水当肥水浇,苗都烧枯了,这回可别弄错了!"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一旁的王戍卒挠着头笑:"知道啦!再弄错,我就去给您磨算筹,磨得比绣花针还细!" 阿瞒的导盲犬追风忽然对着神祠废墟狂吠,前爪扒出一堆腐朽的谷种和符咒。"寸草不生?"乌贵捡起符咒大笑,露出嘴里缺了颗的门牙,"我家羊羔都知道,撒把盐在地上,草就长得更旺!公主,这些破符能烧了给俺们当柴吗?" 刘妧望着远处的屯田区,改良田里的粟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片绿色的涟漪。她摸出袖中母亲卫子夫送的玉簪,簪头的云纹与光伏板的聚光纹相映成趣,忽然想起长安来的密报里说,皇后近日总在椒房殿抄写《女戒》,每抄一遍,就往香炉里添一炷沉水香。 "公主,"霍去病递来一碗粟米粥,粥里混着车师人送的奶皮子,还有几颗煮得软烂的鹰嘴豆,"趁热喝,等屯田堡建好,就能顿顿吃上新粮了。这粥里的奶皮子,还是乌贵教我加的,说是能补力气。" 她接过碗,鼻尖萦绕着粟米的清香和奶皮子的酸甜,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算学真是神奇,能让冰冷的青铜变暖,能让咸苦的土地变甜,能让相隔千里的人心,渐渐往一处聚。而她此刻要做的,就是让这聚光板下的良田,成为太子刘据最坚实的后盾——就像这碗粥,看着普通,却能让人从胃里暖到心里。 "等粟米丰收了,"她咽下一口粥,对霍去病说,"让人给长安送些去,就说轮台的土地,养得活天马,也养得活百姓。" 霍去病点头,目光投向东方,那里隐约可见汉家烽燧的轮廓:"末将愿亲自押送粮车,顺便给陛下带句话——西域的太阳,照在汉家的田里,就是最亮的算筹。"喜欢汉宫娇华:帝女传奇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汉宫娇华:帝女传奇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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