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不是生与死,不是天与地。 而是明明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立场与血仇。 白笙箫站在北境的雪中,帝江立在南屿的风里。 他们背对着彼此,却面对着同样的敌人。 他们挥剑的理由也如此相似,为了守护身后的族人,为了心中不灭的信仰。 可手中的剑,却注定指向不同的方向。 战争会结束吗? 或许会。 战争结束后,他们还能再见吗? 没人知道。 就像没人知道,这场雪何时会停。 "师父…"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白笙箫的思绪。 微微侧目,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站在身旁。 剑十一… 几年前那个圆脸小胖子,如今已比他还高出半头。 少年的稚气褪尽,轮廓变得硬朗,肩膀宽厚得能扛起一座山。 只有那双眼睛,还和当年一样明亮,带着几分固执的天真。 "已经安排好了…" 剑十一递过一个酒囊,"您…怎么了?" 白笙箫接过酒囊,指尖触到徒弟手掌上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他轻声道,"长大了…" 剑十一挠了挠头,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憨厚的少年。 "师父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白笙箫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酒。 劣质的烧刀子,辣得喉咙发疼。 "妖族那边有动静吗?" 他转移了话题。 "暂时没有…" 剑十一的表情严肃起来,开口道: "不过他们在挖工事,应该是不会退了…" 白笙箫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南方。 剑十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犹豫了一下,缓缓道: "师父是在担心…" "十一。" 白笙箫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课吗?" 剑十一怔了怔,随即挺直腰背: "剑者,当心如止水。" "不对…" 白笙箫摇头,"是'握剑的手要稳,杀人的心要静'。" 雪落在师徒二人的肩头,剑十一突然发现,师父的背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挺拔了。 白笙箫收起眼中的落寞,淡淡一笑,"伤好了?" "嗯。" 剑十一点头,走到师父身旁坐下。 动作依旧带着几分少年时的习惯,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剑修的凌厉。 师徒二人沉默地望着飘雪。 半晌,剑十一忽然开口: "师父,您刚才……是在想帝江前辈吗?" 白笙箫手指微微一颤。 "胡说什么…" 他轻斥,却没什么力度。 若是放在以前,剑十一一定会害怕。 但现在,不怕… 挠了挠头,嘟囔道:"弟子就是觉得……您看南方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 白笙箫没有回答。 "师父,您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白笙箫望向远方:"不知道。" "那……结束之后呢?" "也不知道…" 剑十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您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您说,剑修当一往无前,不该有这么多'不知道'。" 白笙箫侧目看他,忽然发现,这个曾经需要仰视自己的小徒弟,如今已经能平视自己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人总会变的…" 他轻声道。 就像当年的小胖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就像当年的自己,也曾意气风发,以为手中剑可斩尽世间不平事。 可现在呢? 他连最想见的人,都见不到。 "师父。" "嗯?" "等战争结束了……" 剑十一认真地说,"您去南屿吧。" 白笙箫怔住。 "弟子帮您守着圣山…" 剑十一咧嘴一笑,依稀还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我现在可厉害了,保证不让邪魔歪道跨入圣山一步…" 白笙箫看着徒弟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个傻小子…… "胡闹。" 他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敲剑十一的脑袋,却发现需要微微抬手才能碰到了。 "师父?" "没事…" 白笙箫收回手,轻声道,"专心修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剑十一撇撇嘴,却没再坚持。 他知道,师父心里装着太多东西。 圣山、北线、天下苍生… 还有那个,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名字。 沉默再次蔓延。 许久,剑十一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师父,我去练剑了。" "嗯。" 剑十一走出几步,又回头:"师父,您放心。"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年轻剑修的眼神坚定如铁,"弟子都会站在您身边。" 白笙箫望着徒弟高大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哭着说自己太胖握不住剑的小男孩。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去吧…" 白笙箫摆摆手,"后面可能还有恶战…" 剑十一深深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背影在雪中显得格外高大,脚步却刻意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大雪渐渐覆盖了城墙,也覆盖了一些无人知晓的遗憾。 时光啊… 白笙箫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皱纹更深了。 白发更多了。 可有些东西,却始终未变。 比如,那把洗不净的剑。 比如,那个忘不掉的人。 比如,这份放不下的责任。 雪,下着。 覆盖了立阳城,覆盖了北祁,也覆盖了…… 那条通往南屿的路 剑十一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谷长青便踏着积雪匆匆而来。 这位圣山长老,此刻眉宇间凝着一丝隐忧。 刚走近,便察觉到白笙箫周身萦绕的冷意比风雪更甚。 "峰主……" 谷长青欲言又止。 "有事?" 白笙箫头也不抬,指尖仍抚过剑脊。 水盆里浮着的薄冰被剑气震碎,发出细碎的脆响。 谷长青左右环顾,确定四周无人后压低声音: "卓殿主和关峰主离开这么多天,却一直没有回到山上,更蹊跷的是——" 喉结滚动,"去信问遍各殿值守弟子,竟无人知晓他们去向。" "咔嚓!" 白笙箫指节无意识发力,盆中坚冰骤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抬眼时,眸中寒芒让谷长青下意识退了半步。 "知道了…" 白笙箫甩去剑上水珠,"你先回去吧…" 谷长青还要说话,但瞧见白笙箫的神色之后,转身回了。 待谷长青的身影被风雪吞没,白笙箫突然并指成剑,一道无形剑气刺向院角老槐。 "出来吧…" 树后传来窸窣响动,剑十一摸着鼻子讪讪现身: "师父您这感知也太吓人了……" "卓越去哪了?" 白笙箫单刀直入。 剑十一笑容僵了在脸上。 "之前大哥来信,让卓越去趟上京,还让我保密…" 剑十一声音越来越低。 雪片落在白笙箫骤然绷紧的指关节上,竟被无形剑气绞成冰粉。 "他还和你打听过卓师叔他们?" 虽然长大了,但剑十一在白笙箫面前永远藏不住秘密。 "嗯…" 点点头,开口道: "上次大哥来的时候问过我一次…" 白笙箫听着,开口道: "回去吧…" 说着,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师父您去哪儿?" 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 剑十一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雪,渐渐小了。 细碎的雪粒在夜风中飘摇,落在白笙箫的肩头,又悄无声息地消融。 任由寒意浸透衣衫,却浑然不觉。 夜已深,立阳城陷入短暂的沉寂。 白笙箫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云层间偶尔透出一两点星光,微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又很快消散。 白笙箫的脚步微微一顿,路过的简陋的屋舍内,烛火摇曳。 透过窗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围坐在一起。 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只是沉默地坐着,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师兄,你的伤……" "没事,小伤而已。" "可这毒……" "别声张,药不多了,先紧着重伤的师兄弟们用。" 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白笙箫的耳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缓缓松开。 北祁的军队在死人,圣山同样在死人。 而且死得更多。 作为天下修行者的信仰,圣山弟子永远冲在最前面。 相柳大劫后仅存的五百余人,如今已不足三百。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想过要逃。 因为圣山,是天下的圣山。 哪怕经历了竹园一事,百年建立的信仰轰然崩塌,哪怕世人对圣山指指点点,唾骂不休。 但在这里,在北线十城,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圣山依旧是圣山。 白笙箫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当年的过错,是非评判,早已说不清。 就算能说清,又与这些在北线十城奋战的弟子们何干? 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未曾经历过那段往事。 他们只是选择了守护。 白笙箫的思绪飘远。 曾经想过圣山会有这么一天,在荣耀与信仰崩塌之后,在世人唾弃与背叛之后。 但他没想过,这场战争会如此残酷。 残酷到… 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继续向前走去。 长街空无一人,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冷… ……喜欢归处有青山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归处有青山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