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年看不见的另一处空间里,时间如同凝固的琥珀。 仓嘉盘坐在一片虚无之中,素白的僧袍纤尘不染。 英俊的面容上,肌肉不时微微抽搐。 时而悲悯如佛陀低眉,时而狰狞似修罗怒目。 不远处的阴影之中,花想容同样闭目打坐。 这个素来美艳的女子此刻安静的很,殷红的唇瓣失去血色。 唯有眉心那朵莲花印记愈发鲜艳,仿佛要渗出血来。 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在经历某种恐怖的梦境。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悬浮在二人头顶,衣袂无风自动。 "千百年来最接近的一个…" 黑衣人俯视着仓嘉,冰冷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赞赏。 白衣人轻摇折扇,扇面上水墨绘着的菩提树竟在缓缓生长: "佛骨天成,却偏偏生了颗红尘心,那老和尚当年若肯放下执念,也不至于…" "这便是因果…" 黑衣人打断道,指尖凝聚出一缕黑气,"你看他灵台深处…" 下一刻,黑气化作镜面,映出仓嘉神识海中的景象。 金色佛光与血色魔焰交织成巨大的阴阳鱼,正在缓慢旋转。 每当佛光占据上风时,身上佛光便会明亮一些。 而当魔焰翻涌时,花想容眉心的莲花便闪过妖异的光芒。 白衣人忽然合拢折扇,指向花想容: "有趣,这女娃娃分明是他的劫,此刻反倒成了锚…" 白衣人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每当仓嘉神识海中魔焰暴涨时,花想容体内就会涌出一缕纯净佛息,逆流而上注入小和尚体内。 而当仓嘉佛光大盛时,花想容又会吸收多余的魔气。 二人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违背天理的平衡。 "因果..." 黑衣人沉吟道,"那和尚一念成魔时,恐怕想不到会有今日…" 白衣人忽然轻笑:"你说,若他们知晓彼此真正的渊源..." 话音未落,盘坐的二人同时剧烈颤抖起来! 仓嘉僧袍无风自鼓,花想容青丝狂舞。 二人之间的虚空开始扭曲,渐渐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偷看不好吧?" 白衣人说着。 "两个人,不算偷看…" 黑衣人说着,白衣人嘿嘿一笑。 这理由,恰当。 抬眼望去,画面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座残破的古寺,褪色的牌匾斜挂在门楣上,只剩一个"净"字依稀可辨。 寺中一名老僧正在诵经,雪白的眉毛垂到胸前。 突然,手中的佛珠串线崩断,菩提子滚落一地。 老僧浑身颤抖,面容在慈悲与怨毒之间不断变换。 "要来了。" 白衣人声音忽然紧绷。 只见老僧天灵盖猛然迸裂,一道璀璨佛光向西而去,落入布达皇宫的金顶。 同时一缕黑气向北疾驰,钻进某户农家窗棂。 屋内两个熟睡的女童,一个在梦中蹙眉,一个却露出甜美笑容... 画面戛然而止。 黑衣人与白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掐诀,更多画面出现。 五岁的仓嘉在布达皇宫肆意奔跑,后面跟着提心吊胆的下人。 十二岁的花想容在少一楼,用发簪捅瞎了同伴的眼睛。 仓嘉在上京雨夜撑伞而立,身后巷子里躺着奄奄一息的妖女... "果然如此。" 白衣人叹息,开口道: "佛魔同源,阴阳共生…" "也共死…" 仓嘉与花想容之间的画面继续流转,如同被无形的笔触勾勒出新的场景。 清风寨阴冷山洞下面的监狱中,血腥味混合着霉腐气息。 花想容背靠湿滑的石壁,红衣被鲜血浸透成暗色,却仍强撑着瞪向对面的僧人。 "全怪你..." 气若游丝,声音却带着往日的骄横。 "没有你这个烦人和尚,我现在正在外面快意恩仇、潇洒自在..." 仓嘉盘坐在对面,素白僧袍染满尘灰,闻言轻轻笑了笑: "草菅人命...算哪门子快意恩仇..." 花想容想瞪他,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撇撇嘴: "那是活下去的手段...杀手不杀人...难不成给人当保镖?" "杀人者..." 仓嘉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丝。 "终将..." "终将什么?" 花想容突然激动起来,牵动伤口又倒抽一口冷气。 "那只是任务,和活下去的机会…" "没人..." 仓嘉摇头,"能判定他人生死..." "我能…" "所以才要渡你…" 花想容冷笑,"你能不能换句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气说着最后的话。 洞外传来脚步声,二人同时噤声。 花想容的手指悄悄摸向腿侧的匕首,仓嘉则捏紧了仅剩的一颗佛珠。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牢门"吱呀"一声打开。 "找到你们了。" 逆光中,易年手持龙鳞站在那里,脸上满是焦急。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面再次转换,这次是悬夜林深处。 仓嘉同花想容,按照易年留下的记号来到一截枯树旁。 旁边山泉潺潺。 泉水尽头,一座破败的古庙静静矗立。 褪色的牌匾斜挂在门楣上,"净竹寺"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当仓嘉迈过门槛的刹那,佛珠突然无故断裂,菩提子滚落一地。 花想容看着满地佛珠,莫名红了眼眶: "这地方..." 破败的寺门在身后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某种无力的叹息。 仓嘉与花想容一前一后踏入净竹寺,脚步声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就这么大点地方?" 花想容挑眉,手指绕着鬓角一缕青丝。 "那小子该不会耍我们吧?" 仓嘉没有接话。 缓步走向正殿,僧靴踏过积满尘埃的石板,每一步都惊起细小的灰絮。 殿门早已朽烂,只剩半扇歪斜地挂着,在风中微微晃动。 花想容跟了上来,红衣在灰扑扑的院落里格外扎眼。 随手推开摇摇欲坠的偏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啧,连张完整的蒲团都没有…" 二人分头查探。 仓嘉仔细检查着正殿的每一寸,倒塌的供桌,斑驳的壁画,残缺的经幡。 手指抚过佛龛边缘时,突然顿住了。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发现什么了?" 花想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槛上,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仓嘉摇摇头: "只是些旧痕迹。" 直起身,眉头微蹙,"易年说那缕黑气是从这里飞向南方..." "然后在我眉心种下这玩意儿。" 花想容指了指额间那朵妖异的莲花印记。 "可这里干净得连只耗子都没有…" 走进殿内,靴尖踢开一堆碎瓦片: "那小子是不是看错了?说不定黑气是从别处…" "不会。" 仓嘉打断花想容。 "我也看见了。" 在万连山那个夜里,小和尚亲眼目睹黑气钻入花想容眉心的瞬间。 花想容撇撇嘴,转身去检查佛像。 那尊泥塑的菩萨像已经残缺不全,只剩下半张慈悲的脸。 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佛像断裂的脖颈。 "咦?" "怎么了?" 花想容收回手指,指尖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这佛像...像是被人从内部震碎的…" 仓嘉快步走来,沾了些粉末在指尖研磨。 细碎的晶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既不像朱砂,也不像寻常颜料。 "是血…" 小和尚忽然道。 "什么?" "高僧坐化时,有时会留下——" "打住…" 花想容做了个嫌弃的手势。 "我对你们和尚怎么死的不感兴趣…" 转身走向后殿,衣角拂过积尘的地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仓嘉看着花想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指尖的红粉,若有所思。 后殿更显荒凉。 几间禅房塌了大半,唯有一间还保持着基本轮廓。 花想容推门而入,突然"嗯"了一声。 仓嘉闻声赶来,只见花想容站在一面斑驳的墙前。 墙上隐约可见几行褪色的字迹,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出来的。 一念成魔, 佛归布达。 孽随飞花, 净竹永寂。 "这..." 花想容的声音突然有些发颤。 无意识地抚上眉心莲花,那里正隐隐发烫。 仓嘉凝视着墙上的字,脸色越来越凝重。 "佛归布达...孽随飞花..." 猛地转向花想容,开口道: "你本家姓什么?" "姓花啊,怎么了…" 花想容回着,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等等,这'飞花'..." 说着,二人同时沉默下来。 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墙上的字迹在风中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尤其是那个"花"字,笔画边缘竟渗出细小的血珠。 花想容后退半步,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这地方不对劲..." 仓嘉却上前一步,手指轻轻触碰那个渗血的"花"字。 就在接触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墙皮剥落,露出了后面隐藏的壁画。 画中一位白眉老僧正在打坐,头顶悬浮着一黑一金两朵莲花。 黑莲的花蕊处射出一道光线,直指画外,而金莲则稳稳落在老僧掌心。 最诡异的是,老僧的面容正在缓慢变化,一会儿宝相庄严,一会儿狰狞如鬼… ……喜欢归处有青山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归处有青山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