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北狄狼踪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草屑与血腥气，如同粗糙的砂纸，刮过林洛雪苍白的面颊。
篝火摇曳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却驱不散眼底深处那一片凝固的冰寒。掌心传来的刺痛早已麻木，残留的暗红血迹在指缝间乾涸，如同凝固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灵魂。
脑海中，反覆上演的，是那柄呼啸而来的弯刀，是少nV绝望空洞的眼神，是孩童戛然而止的哭喊，是那北狄骑兵被冰锥贯穿喉咙时、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以及他脸上凝固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生命的迅速流逝。
杀人了。
第一次，亲手终结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尽管那是凶残的敌人，尽管那是为了救人。
但刀刃入r0U的声音、温热血Ye喷溅在脸上的触感、生命气息瞬间消散的冰冷…这些感官的冲击，远b矿洞中面对邪物、黑市中遭遇袭杀来得更为直接、更为…真实而残酷！
她并非没有见过Si亡。帝都的血夜，亲人的惨状，早已在她心底刻下无法磨灭的印痕。
但那是被动承受的绝望与仇恨。而这一次，是她主动挥出了杀戮之刃！
是她亲手将冰冷的力量刺入了另一个人的躯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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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林洛雪猛地侧过头，对着冰冷的草地乾呕起来，却什麽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身T因剧烈的反应而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内衫。
“吐完了？”
冷月心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如同冰泉浇下，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她不知何时已结束了与萧辰的短暂交谈，静立於篝火旁，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彷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屠戮与她毫无关系。
林洛雪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SiSi忍住。她看向师父，眼中充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挣扎：“师父…我…我杀了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看到了。”冷月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远处那具被村民用草蓆匆匆盖上的北狄骑兵屍T，又落回林洛雪沾着血W与泪痕的小脸上，“感觉如何？”
“难受…很…恶心…”林洛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冰冷的泥土，“他的手…很烫…血…喷到我脸上…”她说不下去了，身T又是一阵轻微的痉挛。
冷月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斥责。篝火跳动的光影在她清冷的眸中明明灭灭。
“恐惧？恶心？後悔？”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剥开迷雾的利刃，“此乃常情。生命之重，无论敌我，其消亡，皆带有冲击。第一次亲手夺取X命，尤甚。”
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如冰：“然，你可知，若你不出手，那nV子与孩童，此刻是何下场？若你迟疑半分，那弯刀落下，便是两条无辜X命在你眼前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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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届时，你心中所感，又当如何？是为未曾出手而悔恨终生，还是为自己一时软弱、致使他人惨Si而自责？”
林洛雪浑身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柄弯刀即将劈落少nV脖颈的画面！
那孩童惊恐放大的瞳孔！如果…如果她没有出手…那鲜血喷溅的，就不是北狄骑兵，而是那对无辜的母子！那将是另一种永远无法弥补的、更为沉重的罪孽与悔恨！
“修行之路，非是清谈玄理，更非闭门造车。”
冷月心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符籙之力，可救世，亦可灭世。其善恶，存乎一心，系於一念！今日你手中之符，诛杀恶徒，护佑无辜，此乃符道正用！是‘杀’，亦是‘护’！”
她指向那片Si寂的村庄废墟，指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麻木中透着一丝微弱感激的幸存村民：“看看他们！看看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北狄狼骑，视我大胤子民如草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你的仇人，墨殇的爪牙，正是与这些豺狼狈为J，残害忠良，祸乱朝纲！
对这等凶徒，心慈手软，便是对无辜者的残忍！便是对家国大义的背叛！”
“林洛雪！”
冷月心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洛雪识海，“你心中之恨，是为何？仅为林家满门血仇？还是为这千千万万惨遭荼毒、流离失所之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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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你手中符籙，是为何而握？仅为复仇泄愤？还是为护佑这片山河，让此等惨剧不再重演？！”
“道心之劫，便在於此！是沉溺於杀戮带来的恐惧与恶心，迷失本心？还是勘破迷障，明辨是非，以手中之力，行护道卫国之事？！”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林洛雪的心脏上！
将那翻腾的恶心与恐惧，y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复仇的执念，与眼前这片被蹂躏的土地、那些无辜Si难的村民、那对被救下的母子…瞬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GU更加磅礴、更加沉重的力量！
她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她是为了阻止杀戮！为了保护！
为了那些像她一样，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的人！
为了这片父亲曾誓Si守护的土地！
迷茫与痛苦如同cHa0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y的觉悟！眼中的泪水被强行蒸乾，只剩下如寒潭般的深邃与决绝！
她缓缓抬起沾着血W的手，看着掌心那点点暗红。这一次，不再感到恶心，只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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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弟子…明白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再无半分颤抖，带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坚定，“符之所向，护道卫国！对待豺狼，唯有雷霆手段！弟子…绝不後悔！”
冷月心看着她眼中那重新凝聚、甚至b之前更加坚韧冰冷的光芒，清冷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微澜悄然划过。
她微微颔首：“记住你今日所言。道心之劫，非止一次。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就在这时，处理完伤员、安抚好村民的萧辰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紮过，脸sE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
他对着冷月心深深一揖：“再次拜谢前辈与姑娘救命之恩！若非二位及时出手，萧某与这些弟兄、还有这些村民…恐已葬身狼吻！”
他的目光落在林洛雪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敬意：“姑娘符法通玄，临危不惧，诛杀凶徒於瞬息之间，萧某佩服！”
他亲眼目睹了林洛雪那快如闪电、JiNg准狠辣的冰锥一击，以及之後面对杀戮冲击的挣扎与最终的坚定，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这位看似冷冽稚nEnG的少nV，竟有如此实力与心X！
林洛雪微微摇头，声音恢复了清冷：“萧校尉客气，分内之事。”
“萧校尉，”冷月心开口，打断了寒暄，目光投向北方无尽的黑暗，“此处村庄被屠，绝非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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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血狼骑JiNg锐小队深入至此，必有图谋。你可知附近，有何重要据点或…特殊之地？”
萧辰神sE一肃，立刻道：“回禀前辈！此地向北五十余里，翻过‘野狼坡’，便是‘黑水渡’！那是贯通‘黑水河’的唯一大型渡口，连通南北两岸，更是我军後方粮草转运、兵员调动的重要枢纽！若被北狄占据或破坏，後果不堪设想！”
黑水渡！粮草转运枢纽！
冷月心与林洛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支JiNg锐的血狼骑小队，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黑水渡！
屠戮村庄，或许只是顺手为之，或是为了清除外围眼线！
“此处距黑水渡，快马需多久？”冷月心追问。
“地形复杂，夜间行军更难。纵是JiNg锐，全力奔袭，至少也需两个时辰！”
萧辰沉声道，脸上忧sE更浓，“晚辈已发出求援焰火，但最近的援军赶来，恐怕也需一个时辰以上！且…若黑水渡已遭袭击，局势危矣！”
时间紧迫！两个时辰，足够一支JiNg锐小队做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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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冷月心当机立断：“萧校尉，你伤势不轻，且需护送村民前往安全处所，联络援军。
黑水渡，我与洛雪先行一步探查。”
“前辈！”萧辰大惊，“那血狼骑小队凶悍异常，更有邪符师可能潜藏！您与姑娘虽修为高深，但敌暗我明…”
“无妨。”
冷月心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区区小队，不足为惧。你速去联络援军，封锁黑水河沿岸，切断其退路，方为上策。”
萧辰看着冷月心那深不可测的气度，又看了看眼神冰冷坚定的林洛雪，知道劝说无用，只能重重抱拳：“是！晚辈遵命！定以最快速度调集援军，封锁河道！请前辈与姑娘…万分小心！”
“走。”冷月心不再多言，对林洛雪示意。
林洛雪点头，最後看了一眼那片Si寂的废墟和劫後余生的村民，将所有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
她运转《玄鹫诀》，那一滴冰蓝灵Ye在丹田中缓缓旋转，驱散了身T的疲惫与残留的不适感。灵识外放，锁定北方。
师徒二人身形一动，化作两道淡淡的虚影，瞬间融入茫茫夜sE，朝着黑水渡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奔马，只留下淡淡的寒意在风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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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萧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深x1一口气，强压伤痛，厉声下令：“弟兄们！还能动的，随我护送村民，向东撤离！重伤者原地等待！
发最高级别求援焰火！通知烽燧台，点燃黑水渡方向的烽火！快！”
夜空中，数道刺目的红sE焰火冲天而起，撕裂黑暗！
紧接着，远方几座山头上的烽燧台，也接连亮起了熊熊的火焰，将不祥的警讯传向四方！
旷野的风在耳边呼啸。
林洛雪将“踏雪无痕”的身法运转到极致，紧跟在冷月心身後。
脚下是起伏的草甸和lU0露的岩石，黑暗中危机四伏，但她灵识高度集中，如同最JiNg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一切。
真灵镜的感知在高速移动中被催发到极限，风的流向，草叶的颤动，潜伏在Y影中小兽的气息，甚至泥土下虫豸的蠕动，都清晰地反馈回她的识海。
五十里路程，在两人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下，飞速缩短。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GU淡淡的、cHa0Sh的水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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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洛雪心头一紧！黑水渡，近了！
翻过一道陡峭的土坡野狼坡，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湍急、在月光下泛着粼粼黑光的大河横亘在前方——正是黑水河！
河面上，一座巨大的木石结构浮桥连通南北两岸，桥头堡垒巍峨，正是黑水渡！
然而此刻，这座重要的渡口，却陷入了一片火海与混乱之中！
渡口北岸的营地火光冲天！
数座粮仓和辎重营帐正在熊熊燃烧，滚滚浓烟直冲夜空！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震耳yu聋！
藉着火光，可以看到数十名身穿大胤边军服饰的士兵，正与数量更多、身披皮甲、头戴狼盔的北狄骑兵正是屠村的那支血狼骑JiNg锐！在营地中、浮桥上激烈厮杀！
北狄骑兵占据明显优势，他们骑术JiNg湛，配合默契，如同狼群般分割包围着守军，每一次冲锋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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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浮桥中央，靠近南岸桥头的位置，赫然矗立着三尊高约丈许、浑身覆盖着暗红sE金属甲片、关节处镶嵌着幽绿晶石、散发着浓郁血腥与邪气的巨大傀儡！
它们动作迟缓却力大无穷，手中挥舞着沉重的巨斧或链锤，每一次挥击，都将试图冲上浮桥支援的守军士兵连人带盾砸得粉碎！
邪符傀儡！而且b鹰嘴崖下的更加强大！显然是守护浮桥、阻断援军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