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朱砂泪痕
寒月峰顶的夜，静得只剩下风掠过墨竹的沙沙声，以及深潭寒水偶尔泛起的、细碎如冰裂的轻响。清冷的月光透过纸窗，在厢房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洛雪躺在素白的床铺上，裹紧了棉被，怀里紧紧搂着那只同样沉默的布偶兔。身T的疲惫如cHa0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黏在一起，但意识却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无论如何也无法沉入安宁的港湾。
一闭上眼，便是那挥之不去的血sE。
父亲x膛喷涌的鲜血，母亲戛然而止的呼唤，兄长浑身浴血的倔强身影，福伯倒下的苍老面容，r娘张嬷嬷撞在柱子上的闷响……还有那柄悬在头顶、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冰冷长刀！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刺痛神经，伴随着无声的惨叫和金属撞击的刺耳噪音，在她脑海中反覆上演、交织、放大！
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冷汗浸Sh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冰凉。心脏在x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黑暗中，房间里那些模糊的轮廓，彷佛都化作了潜伏的恶鬼，随时会扑上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SiSi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她索着爬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直透脚心。她跌跌撞撞地扑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凛冽的山风带着寒潭的水汽瞬间灌入，吹得她一个激灵，却也暂时驱散了脑海中那令人窒息的画面。
她抱着布偶兔，蜷缩在冰冷的窗台下，将小小的身T紧紧贴着墙壁，彷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微弱的安全感。月光照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怀中的布偶上，也滴在冰冷的地面。
家…没了。
爹娘兄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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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陌生、冰冷、寂静得可怕的山顶。
还有…那个同样冰冷的师父。
复仇？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炭，在她冰冷的心底灼烧。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和恐惧。那些黑衣人，那麽强大，那麽凶残！连父亲那样厉害的人都…而她，只是一个什麽都不会、只会画出丑陋痕迹的小nV孩…
藏经阁里那道被师父指尖拂过後亮起的微弱红芒，此刻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中，显得那麽遥远，那麽渺小。真的…能靠这个报仇吗？
巨大的悲伤、恐惧、迷茫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将脸深深埋进布偶兔柔软却冰冷的绒毛里，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寒夜中，细弱得如同幼兽濒Si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极度的疲惫终於战胜了恐惧和悲伤，她抱着布偶，蜷缩在冰冷的窗台下，沉沉睡去。只是那小小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紧地锁着，彷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咄！咄！咄！”
清脆而规律的木鱼敲击声，如同破开迷雾的晨钟，穿透了林洛雪混乱的梦境，将她从一片血sE的泥沼中强行拉回。
她猛地惊醒，浑身冰冷僵y。窗外，天sE已蒙蒙亮，寒月峰笼罩在一层淡淡的、r白sE的晨雾之中。那木鱼声，是从师父冷月心居住的正房方向传来的，平稳、清寂，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驱散了残留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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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洛雪挣扎着爬起来，只觉浑身酸痛，头昏脑胀。她低头，看到怀中的布偶兔和自己素白的衣襟上，都沾染了夜里未乾的泪痕。她默默换上另一套同样素白的练功服，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当她抱着布偶兔走出厢房时，冷月心已站在院中的墨竹下。她依旧一身素白，纤尘不染，彷佛与这清冷的山巅融为一T。晨风拂动她的衣袂，木鱼声在她身边环绕，形成一种遗世的静谧。听到脚步声，木鱼声停歇。
冷月心转过身，清冷的眸光扫过林洛雪苍白憔悴的小脸和微肿的眼眶，没有询问昨夜，也没有丝毫宽慰，只是淡淡道：“跟上。”
她没有走向藏经阁，而是带着林洛雪，绕过JiNg舍，来到了寒月峰後方那眼寒潭边。
寒潭不大，水sE呈现一种深邃的墨绿，靠近岸边处可见细碎的浮冰。浓郁的寒气如同实质般从潭面升腾而起，即使站在数丈开外，也能感受到那GU刺骨的冰冷。潭边生长着几丛不畏严寒的墨绿sE异草，叶片上凝结着细小的霜花。
这里的灵气，b峰顶其他地方更加浓郁，也更加…冰冷。每一次呼x1，都彷佛有细小的冰针刺入肺腑。
冷月心走到潭边一块平坦光滑的青石旁。石面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林洛雪熟悉的东西：一叠hsE符纸，一支普通的狼毫笔，一小碟sE泽暗红的朱砂。旁边，还多了一个小小的蒲团。
“坐。”冷月心示意林洛雪坐在蒲团上。
林洛雪依言坐下，将布偶兔小心地放在脚边。冰冷的石面透过蒲团传来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此地寒气，有凝神静心之效。”冷月心站在她身侧，清冷的声音在寒潭水汽中更显空灵，“摒除杂念，专注於呼x1，感受这天地间的至寒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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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洛雪努力照做。她闭上眼，尝试放空思绪。但脑海中那些血sE画面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寒潭的冷气钻入鼻腔，冰冷刺骨，非但没能让她静心，反而激得她身T微微颤抖，心神更加不宁。
“静！”冷月心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严厉，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林洛雪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惊惶地看向师父。
冷月心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平静无波的寒潭水面上。“修行之路，首重心境。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杂念纷纭，如何引气？如何成符？”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字字如冰珠落地，“你心中之痛、之恨、之惧，我知。然沉溺其中，徒耗心神，於修行无益，於复仇更是无用。”
她转过头，清冷的目光直视林洛雪惊惶的眼底：“将它压下去。如同这寒潭之水，表面冰封三尺，其下自有暗流涌动。待你修为足够，自有破冰之日。现在，它只是阻碍你前行的荆棘。斩不断它，便绕不开这第一步。”
林洛雪呆呆地听着。师父的话语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铲，将她心中那些混乱的情绪y生生地挖开了一角，露出了下面被掩盖的、更坚y的核心——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才能…报仇！
她用力x1了一口冰冷的寒气，刺骨的凉意直冲脑海，将那些翻腾的血sE画面暂时冻结。她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不再去想那些惨烈的画面，而是强迫自己只专注於一件事——呼x1。冰冷的空气x1入，再缓缓吐出，感受着那GU寒意流过鼻腔、喉咙、肺部…彷佛要将整个人都冻结成冰。
渐渐地，身T的颤抖平息了些许。脑海中的纷乱，在那GU强行压下的意念和寒气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冰封的湖面，暂时归於一种压抑的平静。
冷月心静静地看着她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紧绷，但至少不再惊惶失措。她拿起那支狼毫笔，递到林洛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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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握笔，蘸砂。”
林洛雪接过笔，手依旧有些冰凉僵y。她小心翼翼地蘸了朱砂，暗红的颜sE在笔尖凝聚。
“引气纹第一式，‘灵溪初引’。”冷月心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缓慢而清晰地g勒出那道最基础、却蕴含着引导灵气奥秘的曲折线条。“心神沉入笔尖，感应笔锋与符纸的触碰。意念引导，想象你指尖有一缕冰凉的溪流，随着笔锋的移动，注入这道纹路之中。非是用力刻画，而是…引导灵气的流淌。”
她的声音彷佛带着某种魔力，引导着林洛雪的心神。
林洛雪屏住呼x1，努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笔尖那一点暗红上。脑海中，师父g勒的那道流畅线条不断闪现。她回忆起昨日在藏经阁，师父指尖拂过时那道符纹亮起的感觉。
笔尖落下。
依旧生涩。
线条歪斜，深浅不一。
但这一次，她没有急於求成，而是努力控制着手腕的力道，努力去“感受”笔尖在粗糙符纸上划过的细微触感，努力去“想象”那缕看不见的“溪流”。
然而，灵气依旧虚无缥缈。那道扭曲的红痕，依旧只是一道难看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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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洛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没有像昨日那样泫然yu泣。她咬了咬下唇，再次蘸了朱砂。
再画。
依旧失败。
再蘸砂，再画……
时间在寂静的寒潭边缓缓流逝。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小小的身影，只有笔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以及林洛雪越来越沉重的呼x1声。
一张，两张，三张……石面上很快堆积起一小叠画满了歪扭痕迹的失败符纸。每一张，都承载着她的努力和期望，却换来的只有冰冷的现实。
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握笔，开始酸痛僵y，指节泛白。长时间的JiNg神高度集中，加上昨夜几乎未眠，让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沉发晕。寒潭的冷气无孔不入，冻得她嘴唇发紫，身T忍不住轻轻颤抖。
汗水混杂着冰冷的雾气，从她额角滑落，滴在符纸上，晕开了刚刚画下的朱砂痕迹，更显狼藉。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潭水，一点点淹没上来。为什麽？为什麽就是不行？她已经很努力地去“感受”，去“想象”了！那GU力量，明明就在那里，为什麽就是抓不住？！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凝聚，模糊了视线。她倔强地抬起袖子用力擦去，却不小心蹭到了笔尖的朱砂，在素白的衣袖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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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委屈、不甘、疲惫、寒冷…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放下笔，将那双冻得通红、酸痛不已、还沾满了暗红朱砂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内心的软弱。
冷月心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将林洛雪所有的挣扎、努力、失败和痛苦尽收眼底。
她没有出言指点，也没有丝毫责备，那清冷的目光深处，却彷佛有极其复杂的东西在流转。是审视？是考验？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触动的回忆？
“继续。”冷月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平静无波。
林洛雪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师父。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怜悯，只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一GU莫名的倔强，从林洛雪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压下了所有的委屈和软弱！她不要被可怜！她不要当弱者！她要力量！她要抓住那道红芒！
她深x1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力地“嗯”了一声。
她再次拿起笔，不顾手指的酸痛和冰冷，重重地蘸满了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