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拥住他,“在想什么?” “在想,这些公子哥,能不能撑下去。”凌言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疲惫。 “放心吧。”苏烬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夏止颂和宁瑾白心里有数,不会真把他们逼坏的。再说,不吃点苦,他们怎么能长大?” 凌言点点头,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笑了,“也是。想当年你刚入镇虚门时,不也被我罚得够呛吗?” “可不是嘛。”苏烬低笑,“那时候你总嫌我笨,动不动就罚我站寒潭,关崖底,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 两人相视而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初冬的风卷着碎雪掠过宫檐,却在靠近听竹殿的刹那温驯下来。 殿前那片海棠林仍是春日模样,重瓣的粉白缀满枝头,偶有几缕灵力不稳,便有花瓣簌簌坠落,与廊下红梅的碎影交叠,红粉纷飞间,倒像是把深秋的霜寒都揉碎成了胭脂色。 宫人们捧着暖炉经过,总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 这灵力维系的不败芳华,是君上苏烬特意为凌言留的,取了镇虚门的暖玉髓埋在土下,才让这海棠忘了时节,岁岁常如初见。 这两日的苏烬,却难得有闲暇来看花。他披着玄色织金斗篷,大半时日都守在暗卫营的密道里,指尖捻着李嵩叛逃案的卷宗,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云州三城收复的捷报早已传遍朝野,可卷宗里那几笔关于凌霄阁的记载,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紧。 密探传回的信笺上,用朱砂画着凌霄阁特有的云纹印记,与李嵩帐下亲兵的腰牌纹饰分毫不差。 他将信笺凑到烛火前烧了,灰烬落在手背上,带着点灼人的温度—— 凌言如今在听竹殿授课,眉眼间的冷峭里藏着难得的鲜活,那是重归宗门师长身份的自在,他怎舍得让这些腌臜事扰了这份清净? “君上,”暗卫统领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查到李嵩的幼子被寄养在城郊的慈安寺,凌霄阁的人昨日去过。” 苏烬指尖敲了敲案几,海棠花瓣不知何时飘进了密道,落在卷宗上。 他望着那点粉白,忽然想起凌言晨起时,发间常沾着这样的花瓣—— 许是去殿外练剑时蹭到的。“盯紧了,”他声音沉下来,“别惊动他们,等孤亲自去。” 而此刻的听竹殿内,凌言正站在高台上,指尖悬在半空,一缕莹白的灵力落在身前的水幕上,映出《清心诀》的经文。 底下三十余名弟子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头发用同色发带束成高马尾,腰背挺得笔直,只是偶尔有人偷偷瞟向殿门处,那里立着的宁瑾白正垂着眼擦剑,银亮的剑身偶尔反射出寒光,吓得底下立刻一阵屏息—— 谁也忘不了三日前,李琟被这位君上亲传弟子当着众人的面,抽了二十巴掌,那闷响至今还在耳畔回荡。 “第七句,”凌言的声音清冽如冰泉,打断了众人的心思,“‘气沉丹田,如抱明月’,你们之中,有三人的灵力走岔了,自己站出来。” 底下一阵窸窣,三个公子哥苦着脸出列,其中就有户部侍郎家的次子柳文昭。 他生得眉清目秀,只是此刻脸涨得通红,双手紧张地绞着衣摆。 凌言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柳文昭身上稍作停留—— 这孩子资质不算差,就是心思总不集中,昨日还把心法口诀念错了两处。 “宁瑾白,”凌言淡淡开口,“带他们去寒潭边罚站一个时辰,运转灵力御寒。” 宁瑾白应了声“是”,拎着剑走过来,那三人像被猫盯上的耗子,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殿门开合时,卷进一阵寒风,夹杂着几片海棠花瓣,落在凌言的白衣上。 他抬手拂去,指尖触到花瓣的温软,忽然想起苏烬昨夜枕在他膝头说的话:“阿言如今像极了当年在镇虚门,只是那时你罚我,眼里总藏着点不耐烦,现在倒像是……藏着团暖火。” 他那时没接话,心里却清楚,苏烬说得对。 这些纨绔虽顽劣,眼底的赤诚却骗不了人,就像当年那个总被罚去寒潭的少年,明明冻得嘴唇发紫,眼里却亮得像星子。 两个时辰的课很快结束,凌言收起水幕,拿起案上的竹简:“今日便到这里,回去自行领悟,明日卯时交上心得。” 弟子们如蒙大赦,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 凌言刚走出殿门,身后就传来一阵轻怯的脚步声。 他回头,见柳文昭低着头跟在后面,青色衣袍上还沾着点雪沫,想来是刚从寒潭那边回来。 “有事?”凌言停下脚步,眉峰微蹙。这孩子今日格外奇怪,方才在殿里就频频偷瞄他,此刻更是脸涨得像殿外的红梅花。 柳文昭绞着衣袖,手指都泛白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陛……” “嗯?” 少年吓得一哆嗦,连忙改口:“青……青鸾长老。”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得整齐的锦帕,帕角绣着几枝抽芽的柳丝。“长老,我……我今年及笄了。” 凌言更糊涂了。及笄是喜事,可跟他说这个做什么?他挑眉:“哦?那便贺你成年了。” “不是的!”柳文昭急得抬起头,脸颊红得要滴血,“长老,我……我听闻宫中只有君上一人,我……”他把锦帕往前递了递,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我喜欢你!” 凌言怔住了,手里的竹简差点没拿稳。从镇虚门的青鸾长老到如今的帝王,见过刺杀见过叛乱,却没见过这般阵仗—— 一个刚及笄的半大孩子,捧着绣帕跟他表白? “我……我虽然以前爱玩,”柳文昭见他没说话,急得眼圈都红了,慌忙为自己辩解,“可我真的没去过青楼楚馆!我娘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得干干净净的……” 凌言的额角突突直跳,满脑子都是方才课上讲到的“走火入魔”。 他上下打量着柳文昭,见他眼神虽亮,却带着几分不正常的亢奋,莫不是寒潭的寒气侵了心脉,又或是练心法时出了岔子? “柳文昭,”凌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你近日练《清心诀》时,可有头晕目眩、心口发闷的症状?” 柳文昭愣了愣,摇摇头:“没有啊,就是……就是一想到长老,心跳得快了些。” 凌言:“……” 他觉得有必要请沈澜来看看了。 那位医修最擅长处理灵力紊乱的状况,说不定这孩子真是修炼岔了气,把敬重当成了别的心思。喜欢缚剑狂雪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缚剑狂雪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