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沉伸出手,抚摸地板上不再冒着热气的水,他的食指和中指粘合在一起,划过地上的积水,划到没被水濡湿的地板,划出一条越来越浅的线条。 凌沉的眉毛皱成一团。 第二天:无论什么时候醒来,箫飒第一眼看到的总是漆黑一片的地下室,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被塞了一脑子沙一样。 竖起来又东倒西歪的头发也像公鸡的鸡冠,他胡乱抓了抓头发,侧着脑袋拍耳朵,让讨人厌的沙子倒出来。 凌沉和他斗智商,未免太小瞧他。室内没光亮,箫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天还没亮,他点燃火柴为油灯引火,他望了望这熟悉的房子,看来他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没死啊! 他将油灯举在手上,滚下床,楼上响起脚步声,看来凌沉已经醒了,他借助灯光去看他特意摆在床边靴子上的小木料。 木块已经落在地上,可见凌沉已经翻过他的靴子,昨晚上他也下来查看过他的睡眠质量。 箫飒不得不说啊,成天和一个聪明的人共处一室,他的智商也得到了零的突破 。 多亏凌沉这位提拔他的师父指点迷津,否则他的城府怎会这么深,竟然能想到要在靴子上动手脚还不被凌沉发现,若他看见了就不会把木块弄掉。 箫飒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帮助他蒙混过关,他欢呼雀跃地嚷了几声,他把灯放在地上,他的手抬起榻榻米的床垫将那双湿靴子摸出来。 手提着鞋子的时候,箫飒还不忘把船头柜拉开,那里面放着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着什么那就是一个秘密,要很久很久以后或许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秘密,他把抽屉推进去。 将两双大同小异的靴子摆在一起,天生我材必有用,他的靴子都长一个样,凌沉能从中看出区别来那可就怪了。 人每天穿的衣服和鞋子的款式一样,弊端很多,会被人说你天天不洗澡,但关键时刻,也是救命的好东西。 这两双靴子不同的地方就是一双是干燥的一双是潮湿的,箫飒眯上眼睛自得其乐地笑,半弯的笑眸像两个清亮的勾月,钩住他的欢愉和自喜。 “咿呀……”门被打开,凌沉身子伏在门外的木板上,直把头歪下来看箫飒开着灯搞什么鬼,“你做什么呢,太阳早就晒屁股了。” 凌沉的双目中昨夜迷失的金芒又回到了他的眼上,殷殷的充盈,以掩饰昨晚杀死成百位水鬼给他造成的伤口和阴影。 箫飒怕凌沉看见两双克隆出来的靴子会联想到什么,听到有人把门打开的时候他就连忙把火吹灭,坐在地上把新的干燥的鞋子穿好,那双湿鞋他塞到床头柜上藏好。 昨晚睡觉前,箫飒焦躁不安,他的恐惧全都来源于手起刀落的凌沉,他害怕凌沉发现他跟踪他,他就在睡梦中把他给暗杀。 后来他想通了,睡梦中死去是安乐死,不痛苦的死谁都不恐慌,就没有诸如炮烙之刑强加予人的痛苦和磨难,箫飒就没了那么多顾虑,安心地睡下。 如今醒来,他并未遭遇不测,可见凌沉对他还是挺信任的,起码没辜负凌沉不会杀他的信任。 现在两个人醒来了,看上去都相安无事,双方都假装昨晚的事暗度陈仓,装作没有发生过,箫飒可以磨灭记忆佯装没有看见过凌沉,凌沉当然也可以失忆。 何况凌沉还不知道箫飒跟踪过他,在箫飒面前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况且水鬼的尸体会自行不见,不用怕箫飒某日去到那片看见大量的水鬼的尸体,他该作何解释,两个人和平相处,何患之有。 两个人都可以在彼此眼前忽略掉昨夜的插曲,可昨晚的发生的事迹,已在箫飒的心上对凌沉划下了一条不能用普普通通的线缝合的伤痕。 凌沉这个人神秘而又危险,为了能将他改造,箫飒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留在坟轩,而且最终他有可能是徒劳无功。 先是小岛,后在亡海,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背负的沉甸甸的担子都被造化打水漂走了,这样的下场着实悲惨而壮烈。 若再次失败,最后的最后他还没死去,箫飒都不想待在这世上了,也许抛开这一切负罪的方法,只能以死亡这首终结曲来解脱。 只有被干柴烈火焚烬完,被罪恶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肉身,才能将清白的骨灰撒向这广袤的大海,无垠的生息,生生不息。 他一边紧张地提溜着鞋跟穿鞋子,一边忙回复凌沉语法上的错误,“亡海哪儿有太阳,你别搞错了哦!” “不是你说的吗?阎罗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这只是代用,我学会了这种说法,搬搬抬抬活学活用不行吗?”凌沉含蓄地笑着摇摇头,“太阳也是个比喻啊,现在真的没有太阳,可是时辰真不早了。” “可以可以,孺子可教也。”箫飒穿着新靴子站起来,刚刚好合脚,他提了提裤子,又试着蹦了两下脚,将睡意驱散,看着外面一如既往的灰暗光源,嘟着嘴问他:“我看现在还挺早的,天色灰蒙蒙的,莫非要下雨?”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坚持往下低头的动作,胳膊都酸了,凌沉抬起头,他从箫飒的眼神范围离开,仰起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双腿自然的蜷缩着,他仰望着厚厚的乌云,自言自语似的说:“亡海沉船堆上的天空能有晴天吗,每天都是阴天或雨天,你看今天的天色暗沉了一点,那还用说,无疑是乌云密布的天气啊,会不会降雨还不一定呢,你再不去找灯笼,下雨了沉船上的青苔变得滑溜溜,你的工作就泡汤了啊!” 凌沉的双眼倒映着乌黑的云朵,清汤挂面似的头发又仿佛是流动的金液,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很放松个又很刻意装出来的轻松状态。 脸上的忧郁像鲜血一般流淌在他的脸皮下,从来都不敢将其变成清晰可见的外在。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这句话凌沉曾问过箫飒,这句话把想远走高飞的箫飒留下,当他问自己的时候,却留不住他那些想要飞走的好心情,也留不住他当初的理想。 一个连心思都不敢表现在脸上的人,一定是个很虚伪的人吧,凌沉就把自己定型为一个虚伪造作的人,连笑容和故作坚强、和玄虚的口吻都是那么的虚伪。 “啊?不是吧,真的要下雨啊,我们又没有娘,老天爷下什么雨嘛?” 箫飒抓耳挠腮,揪着耳朵往下拽,打着小九九的口气说:“什么跟什么,你开门见山跟我讲吧,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昨晚睡得死沉死沉,心思不缜密,可不了解这一闭眼一睁眼睡了多久。” “你心思还不缜密?”凌沉拉下嗓门,他的嗓门就和水龙头的开关一样,可随时调节大小,一边和自己讲话一边和箫飒讲话。 现在他是在怀疑箫飒这句话有没有搞错,所以是在和自己对话,箫飒并不能听见,他以为凌沉是在静思,思绪万千,没尽快答上他的话。 凌沉想说什么来着,忽然之间又想起箫飒漫不经心说的前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想起娘这个字眼他的心不由得一阵低落,仿佛就从几百米高的天空蹦极到了水中。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浮动地狱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