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箫飒也以为是风雨灯把鱼群吸引来了,后来他发现风雨灯的光芒太微弱,连雾都照不散,手抚摸着脖子的他的后脑勺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个拳头,他忽然猛省过来。 他远远地望着声源处,当下捉摸不透的情形好像司徒形容的那样,鬼魅成群结队的出行,你却看不真切他们在哪儿,诡异的感觉像树根,从头到脚的把你包裹。 当跃动的黄金鳞片渐渐朝他靠近,箫飒的心一边紧绷着,一边又在不知所措的松懈,他的心在放开的同时又在紧缩成石头。 他试探着坦然接受,却发现他的勇气匮乏,他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他想起那日晴空万里,他和朋友们将她放生的有关记忆。 美人鱼出水的声音像海豚一般轻盈,落水的声音像扔进水里的石头溅出的音潮,仿佛是远处有个人打水漂玩,石头片潮箫飒溅来,他不知道该去曲肘护住眼睛还是该怎样面对,突然的紧张感令他手足无措。 她到来的节奏有欲擒故纵的感觉,前进几米,又贴着海面往后周游几米,许是她太久没见到独木舟上的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她的心有萌动,也有顾虑催生,这么多年他的变化有目共睹,她怕万一这个人不认识她了怎么办。 跳水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等待的过程中,箫飒的神志有些恍惚和漂移,等到元起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立刻就抱住了她。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实施起来连他自己也有点讶异,元起的身体有微微温热的温度,他寒冷的肢体逐渐解冻。 他本克制自己不想这样做,但是寒冷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他心里那道辛苦坚守的岗位,他退缩了,他畏怯了,一个人的深夜,一个人的寒冷,一个人的孤寂,他片刻都不想要,他要甩掉过去的顾忌,他想有个人陪伴他,给他希望,给他温暖,给他黎明,给他天亮,也为他守望。 他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拥抱温暖,美人鱼的体温不比人的体温高,可是当他搂住她的时候,从她身上传来的是温暖,却不急于从他身上索取着什么。 对不起让她牵肠挂肚了这么久,对不起忘记她这么久,对不起没去多看望病重的柯铭签,他对不起太多人,也对不起元起,这个拥抱,依然是他的索取,请不要介意。 箫飒侧着身体与她紧紧相拥,船没有运动,元起也没有动,船因为元起的阻挡尚未发生倾覆,她对箫飒的怀抱没什么想法,就是对他主动的投怀送抱有点莫名的感激和感动。 一个年近三十的人还能随随便便放开手脚,这着实很稀奇,因为少见且稀罕。 清明凄冷的月光下,元起身上的鳞片孕育出淡淡的金泽,带着毒雾般的诱惑力,流水般轻柔的扩散,金黄色的光芒弥漫开来来,将两人融进暖融融的光芒中。 元起这些年都在痴痴的守候,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成熟女性,她的头发有大海的味道,和长期浸泡在海水中的柯铭签的味道一样。 她清秀的脸庞张开了,像含苞待放的花蕾,怒放着她的棉绒般柔软的面容,时光带走的是青涩和羞怯,带来的是妩媚和多彩,一颦一笑中都有浓墨重彩的女人味,就连她皱着眉头,也让人觉得她的妖娆与众不同。 箫飒的脸趴在她圆润的肩上摩挲哭泣,张开喉咙发出喑哑的哭声,他内心自怨自艾着,嘴巴讲不出一个字。 她的身上还流淌着海水,他将心比心,没觉着她的温度有多冷酷。 日月如梭,一天天的浣洗中,元起的头发长长了,她的姿色丰美了,她的外貌她的形态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不会变的,是她心中的热忱,是她恪守了几千个和今夜同样寒冷的孤夜,换来的一份拥抱和浣洗。 她有的是痛苦,也有点的是感激,夜幕终于落下,华灯初下,白昼如约而至。 箫飒哭诉的鼻涕和眼泪糊在她的头发上,她毫不在乎,从他抱住她的那刻起,她的手就僵在他背后的空中。 这双多余的手好像不是她的,无处安放,手在空中抖上了许久,在她的心找到归属的同时,她的手也抱住了他的后背,让她有这一秒的欢愉也好。 手不是多余的,是用来抱人的。 她好像抱着一个硬邦邦的大石头,每处的肌肉都因他用力的哭泣而绷紧着。 他的冰冷又使得她像抱着大冰块,她的热量,不足以扫除清冷和淡漠。 元起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也含着一汪泪水,它们像缩在大皮箱中,找不到开锁的诀窍。 她怀抱中的这个男人,心如磐石,身上遍体鳞伤,他却一声不吭,叫她情不自禁的心疼。 他的痛插上了一对翼,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心如刀绞,恨不能把心尖上的痛当做嚎叫,一股脑的发泄,口无遮拦,“啊屋啊屋”出口成章的吠叫。 成长的同时注定有些东西会成灰。她水汪汪的眼中,有多少年的执守,如今心愿达成的这秒,她只要闭上眼皮,无所谓永远还是短暂的片段,一切温存都可以锁好,保留到睁开眼的刹那。 箫飒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有个人,那是他自己,他坐在暗无天日的眼球中,只有风雨灯招进来的一束光,他挪动膝盖往那爬着,手就要碰到光线。 身体突然被反向力一扯,他回头看见脚脖子有铁链拴住,不可能再往前攀爬一分一毫,铁链后面是这十年来的羁绊,和许许多多藕断丝连亟待解决的事情,该死的,明明就要追到光源。 你走吧,我要到达的顶端,有你抗不住的寒凉。 你走吧,我要去的地方,没你的容身之处。 你走吧,我的家,不是你的心房。 “元起,你走吧,我的路你不能陪我走下去。” 自从那个热烈的拥抱以后,箫飒再次感受到了温度,肉身好似躺在火场中,从头到脚与赤裸的火焰交缠。 火焰灼烧着他,温度向着顶点爬升,大汗如注。 和冷相比,他好像更受不住这样的炙烤,睡梦中的他连忙睁开了眼,他坐起来,双眼木讷而茫然的望着四周的景象,感到很不可思议,又有点茫然失措。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浮动地狱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