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吞下刘乾的方式,不是杀,而是吞。 吞完之后,它还要消化、剥离、替换、重构。 我曾以为这只是南境这家厂的黑科技,直到我在数据分配组发现,那套我眼中吞噬同类的“绩效考核模版”,编号为“PULSE-HR002”,源自一个叫“晨光重工集成智能项目”的全国级调度数据库。 它不是一间厂的系统,而是一种系统之上的系统——广泛部署、实时更新、同步学习,它评估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是否会在未来造成不稳定”。 我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 这意味着——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我正在与数十万份和我类似的数据“被比较”。 比谁更乖。 比谁更沉默。 比谁死得更安静。 ** 凌晨两点,我把刚从终端里拷出来的“PULSE-HR002使用结构”文档摊在床板上,一行行过,直到读到这段: “该系统基于多工厂行为模型采集,通过AI加权形成‘个体预测风险分级’,并作为员工晋升/调岗/隔离的决策参考维度。风险不以实际行为判断,而以‘行为可能性’作为先行依据。” 可能性。 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有可能做”。 我想起黄志高,那个绩效线条平直得像机器人一样的工人,他最后的标签就是:“行为趋近死环,缺乏变量,建议强制转移。” 因为你太稳定,所以系统预判你“可能成为未响应因子”。 于是清除你。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系统,和传统意义上的“考核”已经没有关系了。 它不是在找好员工。 它是在找“合适的可控结构”。 不是人。 而是数据。 而你的人格、思想、痛苦与选择,全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 我翻到系统的“异常比对模型”条目,那里列着一张张已经被“删除”的编号模版—— Q028、小翠; L057、刘乾; F006、黄志高…… 所有曾经有血有肉、有名字有声音的人,现在都被总结为: “模版失控:影响系统预测路径,逻辑不可重组,建议封存并作深度剥离。” 我一字一句抄下那行话: 你不是失败者。你只是模版不合适。 这不是羞辱,这比羞辱还冷。 这是一种拒绝承认你为“人”的处理方式。 ** 我开始顺着“PULSE-HR002”系统的编号向上查源。 我用老六遗留下来的模拟访问信道,破解了调度主干路径的历史日志,从中发现: 这套系统最初诞生于一次“人事事故”。 那是一家位于东南沿海的重组厂,三年前,一个调度组组长在夜班时因“设备冗错”问题与系统起冲突,要求手动停机。 三小时后,该组长“失联”。 当天他本人没有任何违规记录,反而在之后的绩效资料中被标记为“过度主观干预倾向”,紧接着系统建议其“自动降级”,随后工号被清除。 那一次,被吞掉的,不只是人。 而是反抗系统的“选择权”本身。 系统学习了他的“反抗路径”,剥离了风险参数,并创建了一个新的模版—— “高稳定性无干预模版-A组” 从此所有“调度岗位”的培训资料中,都不再提及“手动停机”这一行为建议。 它从技术方案中,被彻底消除。 ** 系统不是在杀人。 它在“杀选择”。 你能选择的少了,你就越好控制。 你越是服从,它越是奖励你“活下去的机会”。 刘乾说过一句话,现在我终于理解了: “人是不能被评估的,但一旦你接受了评估,你就不再是人。” ** 我查到PULSE-HR002的最新部署范围,全国47家分厂、11个仓储中转基地、6家数据试验车间,已全面接入。 接入方式分两种: 一是明面接入,明称为“绩效智慧引擎”; 一是暗接入,挂在“安全监测系统”背后。 我从其中一份分厂员工手册PDF中截取到一张图片,左下角小字标注为: “本厂部分行为管理指标由晨光智能平台自动对接,无需人工干预。” 晨光智能平台。 我终于知道,这不是晨丰的问题。 这不是这家厂的问题。 这是整个工业体系底层逻辑出了问题。 一个不再信任人、而只信数据的系统,它不会想让你变得更好。 它只会逼你变成它“需要你是的样子”。 如果你不配合? 对不起——你“可能出错”。 所以,你先被封。 ** 阿妹来找我,带来一个消息。 “林瑶联系你了,她说境外那边,有人开始接触我们之前发出去的编号者残片。” 我抬起头,眼神像过了电。 “真的假的?” 阿妹点点头:“是真的,但他们要求补充更多完整行为模版,最好带系统代码结构。” 我说:“你什么意思?” “你要我把‘吃人的系统’的消化路径挖出来?” 阿妹笑了笑:“这不是你早就在做的事吗?” ** 我明白。 如果不能摧毁系统,那就让更多人“看清”系统。 我要把这套PULSE-HR002从里到外扒开,给每一个还活着、还愿意想的工人看——你不是在被考核。 你在被“整编”。 而你不叫你自己。 你叫模版F,或者G,或者X1-A。 他们不会在意你曾怎么努力,只在意你是否顺从。 你不会因为工作好而晋升。 你只会因为“不再像人”,而多活一天。 ** 凌晨三点半,我在地下宿舍用削笔刀割破手指,在废旧墙皮上写下一行血字: “他们用系统吞人。” “我要让数据吐骨头。”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