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可当我用另一个名字重新走进那扇“厂门”时,我才明白: 死一次容易,第二次进地狱——才真叫绝望。 ** 我用了“刘辉”这个名字。 身份证是捡来的,号码改过,照片贴的别人。 我穿着一身新的旧衣服,头发剃短,胡茬没刮,看起来像极了刚从某个工地流下来的社会渣子。 这天清晨,我站在“晨峰实业南派点”的招工通道里。 门外贴着红纸黑字: “包吃住+轻松操作+三天转正=月薪过万。”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一个个被招工员喊进去的人,像看着一队即将被煮的虾。 ** 我的顺位是第27号。 排到我时,一个脸上长了块色斑的女人接过我的表单,看了一眼就说: “年龄符合,身高不错,识字,写过厂名?” 我点头:“之前在‘丰晨电子’做过包装线,后厂搬了。” 她眼睛一亮:“那你来对了,我们这就是‘对口厂’,能直接入编。” “入什么编?” “就是我们这边叫‘晨峰二厂’,实际就是‘丰晨系’的‘第三加工站’。合同挂南境那边,但是编制归我们管。” 我心里一沉。 果然是马甲。 “进得去容易,但出不来。”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行,那我干。” ** 第一天,是“基础岗试用”。 我被安排在“废料分拣线”末端,负责把高温熔料里的金属残渣捡出来,分金属、玻璃、陶瓷三类,手套薄得像纸,面罩没封边。 三个小时下来,我双手起泡,眼角熏得流泪。 晚上睡的是“实习宿舍”——八人一间,没窗。 我认识了两个室友,一个叫阿彪,一个叫小刀,都是临时工,两人互相警惕,不说真话。 我不搭话,听他们聊天。 “听说咱这‘晨峰二厂’去年死了个值夜的。” “咋死的?” “电闸炸了。” “真的假的?” “厂里当然说是‘心脏病’,连遗体都没通知家属。” 我低头继续缝被单,心跳却一阵快过一阵。 ** 第二天,是“组内评测”。 我们这组三人要完成整条残料分拣流程,还要记住“流程编号”。 我发现流程编号极其熟悉: “MFG-1028-A1至MFG-1030-Z9” 这不是编号。 这是我曾在晨丰厂看到过的“Z类人员编号尾段”。 我明白了。 这不是新厂,是旧厂的复制系统。 它只是把地狱搬了个门口,贴了张新牌子。 ** 第三天,通知我“试岗合格”,可直接转正。 我愣了。 正常流程要五天,为什么我三天就“合格”? 那个招工女笑眯眯说:“你表现不错,流程做得快,又有厂经验,公司决定‘直接使用’。” “直接使用?” “你现在就是正式工了。” 她递来一张新的工作证,上面印着: 姓名:刘辉 工号:MFG-1028-ZX03 岗位:分拣监控员 分配单位:晨峰实业三组分厂(代号F-Z站) 我脑子“嗡”地一下。 ZX03——这不就是Z类编号变种? 我抬头刚想发问,门口走进一个身穿灰制服、戴眼镜的女职员。 她目光扫了我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招工女耳边说了句话。 招工女脸色一变,朝我摆手:“那个,稍等,你证件暂缓发放,有点信息核对问题。” 我立刻警觉,心知不妙。 那女职员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我没动。 “是关于你身份证编号的事。”她补充。 我只能跟。 ** 我们走出走廊,拐进侧门一间资料室。 门一关,她看着我:“你真叫刘辉?” 我不吭声。 她盯着我看了十秒:“你是净空吧?” 我一下就要冲出去。 她却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 “Z类编号错列——注意避开编号反查” 下面,是我当初亲手写下的笔迹。 我浑身一震。 她说:“我姓林。林瑶。” 我整个人僵住。 “是你把庄悦那封信拿出来的?” 她点头。 “她没死?” “我们还不确定,但她的那段录音,还在我这。” 我倒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不来,她们就赢了。” ** 我站在那间资料室里,脑袋炸裂。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再听到“林瑶”这个名字。 林瑶靠近我,低声说: “你不能用‘刘辉’这个身份再待下去了。” “你已经被录进‘ZX编号系统’,是‘高危排查候选人’。” “你只要在这厂再出一次错,他们就能直接‘转你编’——从临时用工调入‘特殊处置组’。” 我咬牙:“那我还能待几天?” 她看我一眼:“顶多三天。” “之后呢?” “之后你必须换身份,再进下一个点。” 我苦笑:“你这是让我当线人?” 她认真点头。 “对,你必须当线人。” “你不是为了自己。” “你是为了——他们所有‘被归档的人’。” ** 那天,我没有拿走工作证。 我只是低声问她: “你有没有见过编号ZX01和ZX02?” 她说:“ZX01已经失踪,ZX02据说在‘心理修复区’,跟你过去的许洪亮很像。” 我点头:“那我现在是ZX03。” “但你不是编号。” “你是见证者。” 她说。 ** 我离开资料室,走过那条熟悉的走廊。 阳光洒在厂区铁皮墙上,地面一片反光。 我忽然想起老六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你要翻身,得先变成他们。” 我现在知道了—— 我不想变成他们。 我要毁了他们。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