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半开,秦徵一言不发地靠窗坐着,光看坐姿倒还算镇定,细看能发现胸口起伏剧烈。
他心口憋着一团气,上不去下不来,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与车流在他眼里模糊一片。
他反复推敲着黎听遥的行为逻辑。
为什么要阳奉阴违,背着他去见便宜弟弟?
既然想偷偷去见席瑞,又为什么留下“早点回家”的暗示?
如果黎听遥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应该让司机送自己过去。
太多不合常的问题杂草一样堆积着,但有一点在秦徵心里明确而清晰。
黎听遥和席瑞的会面是危险的、不可控的、需要他干预的。
从客观上来讲,由于苏助缓慢的调查进度,秦徵并不了解这位便宜弟弟的人品与事迹,但是秦徵已经全凭直觉,唯心地将席瑞钉死在了“反派角色”的设定上。
一想到黎听遥一个人去偏僻的私房菜馆见席瑞,很多糟糕的画面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秦徵脑海中闪回。
一部分来源于秦徵的想象,更多的还是现实里发生过的。
屏息流泪的黎听遥、软声哀求的黎听遥、没有犯错也主动求和的黎听遥……
黎听遥实在太好欺负,他根本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锤他一拳,他立马软塌塌地缩进去一圈,锤狠了顶多哭得地上一滩水渍,等你的拳头收回去,他就慢吞吞地修复回原样,仿佛带给他疼痛的那一拳从未存在过一样。
该死的,从小到大,席瑞一定没少欺负他!
秦徵手指捏紧,骤然心悸,慌张得无以复加。
他在这种陌生的痛苦中意识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从一开始,他教育老婆的思路就是错误的。
管教、约束、训诫,他又乖又听话的老婆压根就不需要接受这些。
一重重的枷锁只会成为小羊逃离狼群的负累。
黎听遥在婚姻中得到第一份礼物应该是“支持”。
是让他确信自己在脱离原生家庭的过程中可以有人为他托底。
让他汲取到健康且足够的养分去抵抗成长期中长达十多年的孤立无援。
总之,不该是现在这样。
“苏宁,我搞砸了一件事。”秦徵低沉的嗓音混在呼号的风声里,像是在对苏助说话,又似乎只是自我责问。
那个时候——在看到黎听遥背调报告的时候,秦徵发现黎听遥孤身一人在别人的三口之家里苟延残喘,难免就想到自己也是一样的。
在秦铭川、江素芸、秦舟组成的三口之家中,他是家里的一粒灰尘,每个人都看得到,每个人又都看不到。
那个家里,所有人都希望秦徵不存在,可他们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