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小雨不喜欢烈酒，幼时缠着舔了一口，被辣得一整日都说不出话。有人告诉她，酒要在特定的时间喝才对味。好友重逢、家庭欢聚之时来上一坛烈酒，是欢乐到了极点，要靠酒来释放心中的喜悦。而另一种情况便是伤心到了极点，亲人离世、故人长辞，举一碗烈酒，吞下满腔的苦意。若非这两种情况，烈酒是不能喝的，只会烧得嗓子冒烟，尝不出其中滋味。 偌大的养心殿，弥漫着浓郁的酒气。 她纵不爱酒，也懂得酒酿造的不易。一吨的粮食能酿出来多少精品烈酒呢？这些粮食若变做白米，又能养活多少人家？ 正如此刻的李玥仪，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毫不顾忌地倾泻而下，大半的酒液顺着脖颈线条落在身上，浸湿了昂贵的龙袍。艳红的唇瓣开了个小缝，辛辣的酒气从中溢出，将她脸上的绯红染得更深了一分。 单小雨瞧着她的模样倒是熟悉，很早之前见到的她便是这样的，惨白的肌肤，脸颊和眼睑有着妖冶的红色，琥珀色眸子深邃无光，好像一具被抽了灵魂的妖精，孤守在皇宫里。 她的本能替她隐瞒了李玥仪察觉真相的可能，她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试图去探究李玥仪为何难过。 被酒气一熏，花香也变得醉人了很多。 她不回应自己，单小雨也不急。拥抱着她冷冰冰的身体，睫羽垂落：“外面很冷，要多穿些。” 她缓慢抚上了李玥仪的手背，轻柔地将其包裹在自己手心里，温暖的手心似乎有着可以融化一切寒冰的力量，李玥仪没有动作，瞳孔微不可见地抖了下。 李玥仪身体已然被烈酒灌得晕头转向，每一寸肌肤都透着酒味。可此刻，她的精神却无比清醒，她对单小雨的表现感到意外，意外后…没有喜悦… 什么脏味都没留下，一点痕迹也摸不着。 好想抱紧她，深深吸上一口，哪怕上瘾也无妨… 李玥仪突如其来的冷笑让单小雨顿了顿，胳膊下意识收拢，更加深入地将她抱在怀里。 李玥仪怎么可能会哭，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她哭过吗？ 现在的她只能靠怀抱软化这个危险女人，生怕说错了什么。 咚咚咚 “唔。”单小雨急忙屏息，挡不住这凶猛的臭味。 单小雨叁叉神经被臭得嗡嗡疼，小脸都被憋红了。 不说话的女人，现如今镇定开口：“端进来。” 房门开启，更加浓郁的臭味袭来，单小雨尽量控制着表情，偏头瞧了一眼。 “这是？”单小雨不解。 仆从仔细打开了小壶的盖，冒着泡的紫红色液体彻底呈现在两人面前。 李玥仪只是接过，然后赶走了仆从。 单小雨摇头，不想说话。 “帮我续命用的，金贵得很啊…” 治疗李玥仪信引紊乱症的药，非常难闻。她喝了很久，久到连寝殿的物品都散发着这种味道。 单小雨于心不忍，便说道：“瞧着对身体不好，快拿出去吧。” “！”单小雨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张着口看起来傻傻的。 吞咽声在室内回响，李玥仪全数饮完，随手将其丢落在地上。 说是续命药，喝完后反倒让李玥仪气色更差，手心开始冒虚汗。 “现在想想，我应该保持这种状态。药是死物，永远都是这个味道，习惯就好了。” “人能保持初心不改吗，总会变心的吧。” 李玥仪痴痴一笑：“那你觉得我是哪方？” 不知道。 李玥仪不想耗下去了，她以为折磨单小雨很好玩。明知道这件事还要让单小雨紧张、担忧的恶趣味仅限于她进门的那一瞬，现在，她不想玩下去。 “你看着我。”李玥仪低声说着，冰凉的手从她后方绕上，按在了自己后脑勺处。她的语气多分急切：“我该不该信你？” 她每说一个惨字，语调就重上一些。 单小雨感觉全身都失了温度，说话困难：“你该相信你自己…” “但，可以试着相信我…一些…” “呵”李玥仪笑了出来，好像真的很开心：“好啊…很好…” 李玥仪不明白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她只知晓，自己这全心全意的爱与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她众多情愫间的一股，可以和其他人平起平坐的普通玩意儿… 除夕她赌气离开的那次也是这样，哭不出来。 她幽幽飘下这么一句话，抽离了身段，罕见地不想与单小雨再接近一样。 很奇怪，李玥仪的态度令她窒息。 单小雨郁闷着，忘记了回复，一个人默默离开。 灼烧的痛感在嘴中蔓延，恶心的味道留在舌尖久久不散… 眨眼工夫，有一黑影无声无息从窗口遁入，跪倒在她身边。 李玥仪声音虚弱，预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表情复杂地闭上了眼。 金缘居内，墨儿仔细地瞧过每一寸，几乎把地板擦得锃亮，留不下半点痕迹。 说到底她年轻无畏，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见得多紧张。她本就爱着单小雨，为何要看别人的脸色？ 她这么想着，和单小雨交合后的舒适使她浸没在幸福的海洋中，不自觉摇起脑袋。 入眼，是位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出现在面前的女子是她在禁卫军时期的副官，也随她去过雪华宫找人。失败回到皇宫后就再没见到她，反正自己已经不统领禁卫军，自然也不会关注。 “嗯。”墨儿对禁卫军说不上多有感情，不过是她工作过的地方而已，都是利益关系。 “大人的刀，约莫已经锈掉了吧。” 那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允许，谁想天天杀人。 “你想说什么？”墨儿总觉着这人主动找自己很不正常。 “大人不妨多去争取一些保命手段，以防将来巨变，这祸根落到自己头上。” “例如，我们这些曾经的手下。说实在话，人都有心。虽然是陛下的亲卫，但陛下性情不定，乖戾暴虐，我们找不到安身的本钱。如果您有意来连接我们彼此，禁卫军众多人马不都拧成一股绳了吗？” 她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只怕再说下去大逆不道的话就要出口了。 副官笑道：“不急，大人需要，我自然帮助。” 副官神色悄然一变，回复：“其实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墨儿后颈发冷，危机感转瞬袭来！ 不容她反应，身后之人迅速打到了她的昏穴。 副官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架着她往屋子里走。路过草坪之时，瞧见了另一面被绑起来的女孩。副官对那边道：“将她关到别处，保证她不会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