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各位也该收心到政事上了。” 大臣们偷偷欣喜着，看来虐杀无度、心狠手辣的女帝已经成为过去的泡影，大周还没走到尽头呢！ 李玥仪察觉到她的异常，率先引出别的话题：“兵部尚书，年关时边疆地区有没有什么异动啊，尤其是通往西域的关门。” “这么太平？”李玥仪凤眸微眯，完全忽视了她后半句的意思。 “虽说边疆无事，但是新年里大周有几个地方出现了暴民，最严重的是西山城那里，据说带头造反的是个老农户，带着锄头、铲子就敢召集十里八乡的村民反抗朝廷征税。唉，这些人也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着闹事人群攒到了五六百号，那边的军官就派兵全给抓了去。” “是啊，怎么能如此简单地处理呢，至少也要上报给朝廷吧。” 说来也奇特，女帝经常被说残虐无道，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却无一人说她骄奢淫逸，也不见她纳天下美人，日日醉生梦死于美妾们的裙下。总是站在正道一方的大臣面对女帝的嘲讽更加羞愧，低着头不发话。反正其他人也干了，自己也不算孤立无援。 言喻之浅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我看这件事需要好好处理。” “首先要搞清楚为何百姓要造反，虽然他们都是些没读过书的白丁，但在生死问题上还是有分寸的，敢在眼皮子底下闹事必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不搞清楚原因，后续很难进行。其次，被抓的百姓要尽快放出去，时间越长，百姓的怒气就越大，误会也就越大，想要平息朝廷就要付出难以想象的成本，我们不能赌。” 没错，朝内很多人都这么想。这些低贱的、充满匪气的草民，想要闹事就从来没有顾及。西山城往常是怎么处理的？将领头之人的脑袋砍下，挂在菜场正门口叁天叁夜，以儆效尤。其余人按情况分赏不同程度的刑罚。 “往日之法不可取，只要最根本的问题没解决，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陛下，老龙城、西山城等是大周重要的粮仓，前年因为北境战事多征了粮，许是因为这个引起了不满。” “北境乃大周第二重要之地，压下那里大周就少一个心头患，那些人难道不懂吗？” “是啊是啊，这不理所应当的吗。再说，朝廷又不是没给他们钱。” “缩减粮草，并非易事…”言喻之没有逞强，她真的大周的千军万马都是好粮供出来的，一旦缩减，意味着军队要进行一次大面积的减员和调整，只会导致更多的不满。但是现成的军队不能动，多出来的军队难道也不能动吗？ “收军？！”李玥仪突然抓紧了扶手，紧张道：“不能收军，西域那帮人定是在等着呢。一收军，那些消失的铜铁定往外流了去！” 别人高高兴兴过着年，她在书房里翻阅成山的账目，女帝在西域的部署和决定确实有很大的纰漏，此刻，她也算胸有成竹，能迎接女帝的审问。 “难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李玥仪偏过头，不再看她。 言喻之眼中凝出寒冰，想要拉她下去的人算是找到机会了。 言喻之心中响起警铃，在当国师的几年中她难得站到了悬崖边上，她的聪明和机敏早早告诉了她接下来说哪些话会惹恼李玥仪，这是用她的性命在给志向做筹码。 “陛下。”言喻之深深行了个礼，带着决绝的气势，说道：“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内乱不除，到时外邦侵袭，朝廷只会受到两面夹击。西域部族众多，人数不及中原五分之一，凭借雄厚的军队守城防御，再逐一击破，毫不费力。可若内乱也起，军民混战，城门自开，西域蛮夷不费吹灰之力破城而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届时连京都都无法估计能在马蹄下存活多久。这样的结果，陛下真的想看吗？”之恩，自然说得都是肺腑之言，绝无二心。” 站满了朝臣的大殿上，竟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内忧外患吗…”李玥仪泄了口气，眼神空洞道：“大家都听见了，国师说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说的人。你们其他人不是说没问题，就是往好了报，搞得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千古明君了一样。” 言喻之喜上眉梢，强压着兴奋点头。 突然，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传来。 言喻之神色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众人发出疑惑。 “陛下，国师身边有一位贴身婢女，与她相伴也有许久了。臣无意中从她嘴里听到国师正在与不该接触的人接触！” 那人当着大家的面大声道：“国师大人，您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与未来的皇后娘娘走得那么近？那只形影不离的小鸟，可是她赠予你的？” “有违伦常！” “给我安静！”李玥仪猛地拍案，克制着怒意道：“国师，解释一下。” 熟悉的凶狠模样终于显露，这副精致端庄的皮囊下是最邪恶的凶兽，触碰她的逆鳞，与找死无异。 “可我没有额！” “臣与娘娘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惭愧的，只能是那些小人而已！ “呵，所以你刚才要和我作对。你与我的女人眉来眼去，自然也从她口中知晓了西域，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了那地方？觉得我在骗你们，觉得我是个为了私欲不顾后果的暴君？你在反驳我的时候很爽吧，成功时恨不得昭告天下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吧，比我这个皇帝都要英明神武！！” 又是这样，所有的人都在跪拜自己。 他们歉意太假，是逢场做戏，把我当一个傻子耍。 呵呵呵… 可这条路好艰难，好痛苦，比当一个昏君痛苦千倍、万倍… “至于叛乱和边关的问题，我会另找时间商量的。” “退下！！！” 言喻之望着女帝决绝离开的背影，心情就似从山巅跌到了谷底… 李玥仪来不及披上御寒的衣物，踏着风雪就要赶往金缘居。她迫切地想要询问单小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言喻之语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物，为什么会扯上关系，其中还有谁在作梗？ 如果所有人都会背叛自己，那她一定是那个意外。 小雨，她的小雨… 李玥仪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前，形单影只的她快要被风雪淹没，用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推开大门，熟悉地走向寝屋。 咔嗒 反复确认屋内没人后，李玥仪黑着脸往旁走去。 李玥仪心跳加速，孤寂与失落排山倒海而来。 “不可能有第二次，绝不允许！” 麻木的四肢让她的行动格外迟缓，那个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帝王好似早已离去，徒留下这个孤苦无依的鬼魂流散在人间，每撞开一道门，就是对自己灵魂的鞭挞，精神的折磨。是亲自看着自己走到终点的绝望与悲哀… 许是绝境带来的求生本能，李玥仪居然真的从冷风中捕捉到了那丝稍纵即逝的信引香气。 她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切着，想要活下去。 “小雨，我真的很爱你，不要再伤害我了，好吗…？”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李玥仪听见了，不属于单小雨的声音。 “啊…”李玥仪一阵耳鸣，随即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抽了筋，软绵绵地躺在了雪地里。 就不该相信她… 早该看透的，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傻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只会把问题和痛苦一遍遍加到我身上，让我去承受、容忍他们的行为，把所有的罪名都包揽给我一人而已… 我又何须改变。是在史书上承担灭国罪名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