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敢？”他质问，将手伸给她，手指纤长，骨节清晰，掌心比他脸色还白。 “我没发疯。”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语无伦次，连眼神都惊慌失措。 李佑城说完，咳嗽几声，胸腔发出重重的低吼。 “没有，只是一时着急了。”他朝她笑，再次拉住她：“阿如，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就一次，我不再将你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是你来安排我，你说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把我当作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丢下我……” 她拿了棉巾，为他擦泪，眼睛一酸：“你真是个傻子！好，我答——” 突然，身后一声洪亮的呐喊。 棉巾从清如手中滑落，跌到雨后的泥土里。 李佑城震颤，不可思议望着裘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在两年前，他就故意支走了许清如。 “定安王听诏！”裘良下了吗，气势凌人，又说一遍。 李佑城缓缓而跪，内心的设防崩塌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军报一直压着不说？”李佑城没接，质问他。 四下众人发出窸窣声，百姓也才知道眼前这位红衣男子便是传说中的定安王。 “这位郎君是……”裘良故意问。 裘良笑了笑，点头：“也好，既然见了面，那就了无牵挂了，路途艰险，郎君赶紧上路吧！” 可他答应她，这次一定要在一起。 如一箭穿心，李佑城僵在原地。 于是，她直起身子，催促道：“定安王，社稷为大，接旨吧！你若不接旨，我们周围的百姓都得跪在这里等你，生意要做，饭要吃，遇事只管去做罢了，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还有一条命，那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干活！譬如我，贱命一条，但我就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路还长，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李佑城听着，记着，心里一遍一遍重复她的话，如刀子一下下剜着心脏。 良久，他缓缓抬手，接过圣旨，纤白手掌扣进泥土，谢恩：“臣遵旨，即刻启程。” 平卢位于大顺东北部，地处渤海湾，是边防重镇，人口不下三百万，拥兵十万多，盛产鱼盐，财力富足，商贸往来频繁。 此事被李淳压下来已有一段时日，他倒不是害怕，如今朝堂权力凝聚，军队在李佑城的妥善治理下，战斗力得到极大提升，就算厉石焘再增兵马，也不足为惧。 厉石焘现在起兵，无异于自掘坟墓。 兴庆宫沉香亭。 李佑城从亭子的内殿推门出来，身上染了一股泥灰的湿味。 李佑城回道：“国家有难，逆贼造反，臣恨不得飞过去灭了那厮。” “陛下多虑，臣何怨之有？平叛守疆本就是将士的职责，是陛下抬爱，让我能留在京城这么久，其实，朝堂上对我不满的声音已此起彼伏，是时候找个机会离开长安了。” 李佑城点头：“也正是因为这份亲情，我才要不惜一切找到他！” 等这个地道被发现时，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 这个人仿佛在那一刻从人间蒸发了。 平卢节度使造反，有人说是舒王的谋划，jsg说他跑去了平卢，被厉石焘隐藏保护起来，等着羽翼丰满，再次夺权，毕竟，平卢境内的大部分鱼盐生意都有舒王的支 可传闻毕竟是传闻，若要验真假，总要有人去实践。 他身边所有能打的将领一个没带，他撇下了所有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人，只带了两万兵马，连夜出了长安，往东北的平卢去了。 在他走后，李淳于心不忍，还是暗中加派了两万人马作为支援。 “……我听说啊，平卢之役其实在今年上元节前后就打完了，是前线守将封锁消息，拖到春分才放出来，回报朝廷。” 万物依时令，进入暮春时节，今日谷雨，一直阴沉的天空果然开始落雨。 其浩浩汤汤一共十车，六车拉货，四车载人，车夫、伙计、保镖、侍仆等加起来一共六十个人，是规模很庞大的行商队伍。 领队的正是那位在滇地小有名气的儒商——“轻舟先生”。 佐信素日就喜欢和人扯皮，这会又没禁住挑逗，正与队里一个管账薄的长者争执。 长者不屑：“你才吃了几勺盐巴，就在这胡言乱语，这么大的官死了是要举行国丧的，还要授封号，告知天下，朝堂没动静就是没死……” …… 她摇头，笑这些人真会胡编乱造。 其实，早在七八日前，朝廷就将消息贴出来，定安王平叛有功，但平卢地带农田水利破坏严重，皇帝命其驻扎在那，兴建基础设施，休养生息，以待流亡的乡民归来。 众人信服叶轻舟，立即停止了争论。 “今天吃什么啊？” “好些年头没尝过这口了，这羊汤做得真正宗！厨子是长安来的吧？” 雨势渐大，看样子路程又要耽搁。清如十分担心，怕没能在约定时日抵达。 清如舀了一小勺，放嘴边吹走热气，浅尝一口，浓香中有股野果的酸味，很像曾经吃的一种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