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江芸在来的前两月每日都到深夜才回家,甚至连休沐都不回家,就整天在屋子里看书看册子,衙门内早就议论纷纷,觉得他实在太过分了,显得其他人也太无能了!
江芸芸笑说着:“嗐,手头不富裕,花点衙门的烛火钱。”
秦铭抬眸,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
想当初,江芸来兰州的消息一传过来,他就把人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别看现在长得跟个富家小公子一样,听说小时候饭都吃不饱,瘦得跟个小猴一样,十岁才开始读书。
奈何运气好,找到了一个状元老师,这才能这么厉害,一路考上了状元。
好好的官不做,偏去做个刺头,被皇帝扔去琼州了。
啧,有点本事,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御史弹劾的手都起火星子了,这小子还安安分分坐在那里搞什么海贸。
奈何还是运气好,琼山县的海贸也搞成功了,开开心心回了京城。
没想到没待两天,得罪了权宦李广,谁知道这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刺头模样,非要把人弄死,弄得所有人都不体面,又被赶来兰州了。
当时秦铭还在想,这位小状元瞧着聪明,没想到这么不会做人,那些小官啊,那些百姓啊,那些太监啊,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牵扯进来,真是蠢,好好的翰林院不待,专赶着去吃苦了。
兰州什么地方啊,神仙来了都要趴在这里装死,这里的风沙和血腥会吃人的。
一个娇滴滴的扬州小孩!
可现在,他看着面前那一行字,他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有些本事在的。
不是运气。
“你这个脑子……”他低下头,忍不住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没继续说,可过了一会儿还是又忍不住说道,“哎,哎哎,你这个脑子……”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脑子!
我服了!
秦铭来来回回翻看了,奈何看多了也有点头疼,只好匆匆合上去,想了想,试探说道:“江同知打算怎么做啊。”
江芸芸笑说着:“我们先一间间对过去,只要确定名字和地址还有实际经营人这些人名字是对的就好。”
“那不是找个衙役……”他立刻没了兴趣,把手中的两本册子往桌子上一扔,意兴阑珊说道,“大冬天的,何苦自己去吃苦呢。”
听上去一点也不像大功劳啊,而且很麻烦的感觉。
江芸芸一眼就看出他只想揽工,不想干活的企图,但也不生气,继续循循善诱:“事情自然可以要衙役去做,可怎么开的头不是很重要吗?”
秦铭也不过脑,只是随口问道:“没听懂,仔细说说。”
“若是秦通判亲自带人去核对几家名气大的,给其他人打个样,让那些小店家心里也有个数,之后衙役出面不是也方便许多嘛。”江芸芸解释着。
秦铭还是觉得麻烦:“我们贴出一纸公告不就好了,做什么自己出门啊。”
“那这个名气可不就没了!”江芸芸说。
一听‘名气’秦铭来了点兴趣:“这有什么名气啊?别是骂名,你是不知道这些百姓也刁得很,根本不会配合你,你这个工作要我说也难做,还是别吃力不讨好了。”
江芸芸伸手,突然比划出一个往下走的手势。
秦铭下意识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江芸芸的手势又往上走:“您看,若是一只鸟,是一直在天上飞您会多看一眼,还是这么起伏一下,您会多看一眼。”
“自然是这么起起伏伏飞的啊,这不是有趣一点吗。”秦铭随口说道,“而且惹眼啊,谁没事一直往天上看啊。”
江芸芸手掌一拍:“这就对了。”
小孩的手拍掌颇为大声,秦铭受惊,不悦说道:“吓唬人做什么!”
“可不是吓唬人,是提醒秦通判找到升官的秘诀了。”江芸芸神神秘秘说道。
秦铭眼睛一亮:“什么秘诀啊。”
“先抑后扬。”
江芸芸信誓旦旦说道:“您仔细想想,那些大户是不是不会配合我们?”
“那肯定啊!”秦铭吓唬道,“那些大户都凶得很。”
“那我们过去是不是可能还会挨打!”江芸芸也跟着反向吓唬道。
秦铭无语了片刻,但也跟着想了想:“说不定,有些大户凶得很,仗着有三位婆婆……咳咳,我是说三位指挥参将撑腰,一直不把我们衙门放在眼里。”
江芸芸笃定点头:“这可不就是往下飞了吗。”
秦铭看着江芸芸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等推行出去,那我就飞起来了。”
江芸芸眼睛一亮,声音都跟着微微往上扬:“是了!秦通判深谋远略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