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体育课刚过去五分钟，林炽就从操场撤退了。 她缓缓走回教室，无力地趴在桌上，额头贴着胳膊。 手机响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伸手往旁边够。 ——来学生会办公室。 拖着缓慢的步子上楼。 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靠背微微往后仰，翘着二郎腿。阳光落在白色的夏季校服上，干净清爽，似乎能嗅到生机勃勃的植物味道。 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玻璃杯边缘被烫出一圈薄雾。 童汐焰笑笑，眉骨轻挑：“很好猜啊，你体育课请假了嘛。” “你看不出我天赋异禀？”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遥控把风扇调小，“别吹着你。” 窗外的梧桐树绿意正盛，叶子一层压一层，宛如水洗过的翡翠。 阳光透过树缝洒进来，斑斑点点落在窗台和地板上，安静地闪着光。 林炽一顿，盯着杯底，没出声。 童汐焰目前的水平已经达到sat的标准。这次去燕京算是小试牛刀，如果分数足够，就直接申请美国大学的early decision（提前决定），早早拿到录取结果。 “我一直在学啊。”她抬眸，有点不服气。 “……” 林炽望着哥哥意气风发的脸庞，若有所思。 空气中流淌着风吹来的青草香。天热，却不闷。 林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岁月静好。 “加油吧，争取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她已经决定明年报考东京艺术大学。 她知道哥哥在乎她，想为她的将来铺路，可她从来没想过去大洋彼岸的美利坚。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对哥哥的歉意，对这份关爱的留恋，以及对自由的无比渴望。 她含糊其辞，声音低得像从喉间挤出来，飘忽的视线恰好对上窗外摇曳的梧桐叶影。 童汐焰眉梢微皱：“炽儿，你愿意陪我去美国留学吗？” 理智告诉她应该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可喉咙此刻像被卡住似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肯定会翻脸，说她异想天开固执己见，然后把她压在身下肆意占有，反复在她耳边强调“你是我的。” “……我有决定权吗，哥？”林炽看着他，反问。 林炽咬了咬唇。 哥哥压根就没想征求她的意见。 她起身：“我先回教室了。” 她回头，心跳不禁加速：“什么？” 林炽秒懂他话中的暗示，瞬间脸颊烧烫——这家伙怎么满脑子净想着啪啪啪啊！ 色胚！ 先是飘下几滴稀疏的雨点，随即“哗啦”的一声，雨点连成了线，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齐鸣西和队友勾肩搭背地走过来。 队友也在一旁挤眉弄眼：“瞧他刚才急匆匆的那样儿，啧啧。” 一看到林炽请假，他再没心思踢球，和教练打过招呼就去给她泡红糖水。 疾风骤雨，雨声盖过了世间的喧哗。天空变成铅灰色，远方的群山渐渐被雾气模糊。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林炽的？ 彼时他和同学刚从迪拜逛回来，背了一包世博会纪念品；第五十六届超级碗举行，洛杉矶公羊队战胜辛辛那提猛虎夺得冠军；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俄乌战争的新闻；童允雯第n次和姑父吵着要分居，而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妹妹。 或许这份畸形的感情终究见不得阳光他和她之间总是被雨天连接。 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指腹一划—— shiko。 这般出众的容貌，不论在家或学校都应该是很受宠的类型……奇怪的是，她眼 清冷，忧郁，遗世独立，仿佛世界毁灭也无所谓。 她和他社交圈里接触过的所有女生都不同。 她是真的漠然。 自拍照都很克制，不搔首弄姿。风景照大都选的胶片滤镜。配文惜字如金。 她写：“影子也是骗人的东西。” 他看着那句话盯了很久，没理解，又觉得好像不必理解。 她不解释，也不博关注，但莫名其妙地有种存在感。 那晚雨很快停了，童汐焰却破天荒失眠了。 然后用小号tk将她设为特别关注，成为第661个粉丝。 就像久旱逢甘霖。 童汐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也会在深夜对着日本动作片打飞机。 说好的情欲情欲，却没有情，只有欲。 一想到人类竟是这样诞生的，他忽然感觉生命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圣。 屏幕亮着，指尖本能地滑动，不过是一些男生津津乐道的没什么新鲜感的内容——某个nba球星的高空暴扣，某个擦边主播的暧昧回眸。 那个视频不长，似乎是路人帮她拍的，画质有点模糊。 像习惯了独处，习惯了沉默。没有表演痕迹，也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 童汐焰微微怔住，反复拉回那个画面。 他第一次意识到，“情欲”可以是很高级的概念。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她的声音好听吗，会不会比她的外表更冷？她在班里人缘好不好？她哭鼻子是什么样？生气时会不会脸红？ 平淡乏味的生活泛起丝丝涟漪。他开始关注女孩发的每一条动态。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讲。 宛如混沌的青春期里忽然盛开的一朵花儿，没有声音，没有名字。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湎于人类低级的欲望。有时候点开片子，看了没几分钟就失去兴趣。 那些刺激的画面和声响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把戏。 而他真正想要的，是靠近那个风吹发梢时沉默地站在画面一角的女孩。 父亲的私生女竟然是她。 他恨父亲在母亲身怀六甲时的背叛，恨林苗鸠占鹊巢的得意嘴脸。 他说了很多讽刺的话，试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来个两败俱伤。 这样会感冒的呀，傻瓜。 在这场由父辈错误引发的闹剧中，林炽和他一样，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丢盔卸甲。 于是他纵容自己与林炽在雨中久久地拥吻，踏出了对家庭而言错误、对自己而言正确的第一步。 情欲二字，剥开字面的外壳，内里分明是灵魂的呐喊—— 我要你眼底的星火只为我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