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眯着眼笑起来。 “这事儿难办啊。”江南树晃着笔杆子。 “你有香火俸禄吗？”他支起上身，对着孟微之喊。 “若是你，你当如何？”江南树道，“夫妻求共千年，听着也寻常啊。” “大天尊果然明断。” 这小魔头有模有样，比真神还像神，往这初元殿中一坐，怕是先前未当面见过初元天尊的仙神都会错认。 “初元！”灵台中突然传来南乡子的惨叫，“成禄要来找你，非说有什么特别紧急的要事相告，我还在应付阿难，没空管他！” “大天尊，我成禄啊！” 坏消息，来见假新神的又多了一个。 当年造此神时，孟微之便已想好要他司散布人间福禄事，与阿难互为表里。而福禄不问去处，不见贫富贵贱，故成禄双目皆白浊，并不能视一物。 孟微之叹了口气，将他放进来。成禄神君走了几步，便停住了，摆手道：“大天尊，我不是来寻你的……殿中的是那位小神君吗？” “成道节有俗，要向尘世间降去尘雨，此雨水需自明净杯中倾倒，由新神以神力散化。”成禄抬手一请，“小神君，我们同走一趟吧？” “行。”孟微之将洛泽抓过，收回腰间。江南树正在心中奇怪于他为何答应得那么爽快，肩头被重重一按，灵气随即涌入，激得他微微战栗。 他居然就能这么让自己走。 大罗天的日头仿佛永远不会下落，他们走在灿灿的华光中，空中花雨散落，有无根的香尘，更多的是与初元殿中如出一辙的白玉兰。初元殿到成禄宫，同样一条路，江南树跟在成禄身后走了两次，其中间隔三千年。 一霎去尘雨，洗得世界清。 成禄灰白的双瞳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你说他啊。”成禄未感知出什么异常，领着江南树进了成禄宫门，递给他一只小银杯，“我还蛮喜欢他的。三千年前，他向这杯中注神力，将杯子弄碎了——江桐神君承大天尊的创世之力，天生神力冲涌，倒也不怪他。可他竟花了许多年，将这杯子修得完好如初，又送还给我了。” 半晌，他道：“我知道。” “他这般好，为何还会陨落？” 杯中沧海静流，江南树覆手破开身上封印，周身神魂一动，神力向其间涌去。他不等成禄再说什么，于身前结印，悬着银杯向成禄殿中央的天雨门倾倒，无尘清泉随即化作云雾沉入其中。 “小神君，你也要谨慎。” “千万莫步他的后尘。” 孟微之在收拾旧物，听到南乡子如此说，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理解，有了名姓便算是在下界有根了。”南乡子将手往腰间一叉，“我也知道你不想管那些陈年往事不过这昆山玉碎的事，你难道不觉得蹊跷？” “如今心中不安的，也不止你我。”孟微之将木盒盖上，“天庭一昼夜，下界已半岁。我去去便回，到时再从头厘清此事。” “你既打算要渡那个千年魔破执念，那眼下这个‘新神’的谎就没法圆了。”南乡子道，“何不劝劝他，让他留下？这世上其实没什么执念，所谓意难平，无非是因力所不能及、活得不够久。若有幸成道，又何须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