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海喉头发紧，看向自家大天尊，却见他盯着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胸中滞住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舟上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良久，他道：“我想看看策魔印。” 脊背叩木叶，闷响一声。 “大天尊” 孟微之缓缓松了手。 他缓缓靠回原处，靠着自己的药挑子闭上眼。日头火辣辣地晒下来，耳畔有海波声，不远处那群修士开始脱罩袍，发出窸窣碎响。 方才手触及江南树的刹那，触到的那重封印屏去了脉搏的疯狂跳动。他知道自己的失控——若非结契，不得通灵台，他灵台间往来的向来只有诸天仙神，如何会多一个江南树！ 若是那位故人 绝不是他。 就算成魔，也不会 孟微之抬头一望，那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而风云变幻，密云聚拢去来，随风飞快地移向东面。船队离那蜃螭遗骨所在越来越近，却不见那森森龙骨，只能看到一团海雾笼在那处，如在鬼哭滩般，于广阔海面上显得尤为扎眼。 “不错。”江南树望着那处，“仙尊，我多年前到过南海，曾听闻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最坏的情况——直接和盘托出便是，既能为焉阙平反，也好和故人相认。可孟如海深知，执念成魔的这位有不少自己的打算，他也不指望江南树会一心为焉阙作证，只是依照其所言，处处遮掩，替这世间的一缕游魂抹去行迹与身后的一切。 他不了解江桐——无论是神是魔，有时甚至不明白他究竟所指为何意。 “我听闻确有其事，一直无暇关照。”孟如海犹疑片刻，接着他的话道，“既然途径，是否要探查一番？” 孟如海一点头，敲敲眉间，让座下仙官给自己传些蜃螭遗骨相关的异闻。还没开始静下心来观览，就听江南树用欠收拾得不得了的语气道：“大天尊这是累了？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也难怪，都说你快不行了。” 孟如海嘴角抽搐，回忆起当年对初元亦步亦趋、待人恭敬温驯的小白桐，只能感叹：岁月真是最无情，将人搓磨得不成样子。 “就算我不行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孟微之咬着牙道，“我现在可是能驱策你的，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否则本尊真让你去天极守玄门！一百年歇一日！” 孟微之沉默了一会，道：“可能会吧。” 不是说如此不好。大天尊入凡，本就是为明了凡人一生是如何，如今倒也真有点像个凡人了——不必喜怒不形于色，不必闭口缄默。且这言语举止与他这张皮太过符合，都沾染了些少年心性，同万年的老魂灵放在一处，是难以言喻的违和与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