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来。”春桃只好放下手中的油纸,转身快步走向一旁铜镜前,抬手胡乱拨弄两下,将仓惶压入发髻深处。
佩兰眼底的忧sE浓得化不开,“你小心些。”
春桃点点头,披上外衫,推开门,随内侍穿过两道回廊。
一路行来,药香愈近愈浓,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更遑论,春桃不知晓裴知春到底得什么病。府里下人们私下嚼舌根,话总是绕着四年前轰动一时的北征。
说是裴世子当年何等英姿B0发,世家子弟里的头一份儿,风头无两。随军北上,深入苦寒之地与狄人血战。那仗打得惨烈,尸横遍野。
据说,裴知春就是在那时受了重伤,也有传言,说他先前并无军职,而这番却是“钦赐”入军,北征的调令更是圣上特旨直接下给兵部办。但北征回来没多久,他病入膏肓,退出军中,不再在朝中露面。
到底是病重,还是另有隐情?
问多了,只换来老嬷嬷一句,“g0ng里下话的,能乱嚼?”
到后来,外头人单是听些模模糊糊的传言,究竟伤在何处、病到几分,谁也说不清楚。
但依春桃看,他不过是仗着投了个好胎,便连这病痛,也要矫情得b别人金贵万分。
登时,春桃心里因褚临川和佩兰离去而生的烦闷,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真是越想越气。凭什么不喝药,还拿气焰压人,要旁人捧着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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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刚转过影壁,漱玉轩已然映入眼帘。
与往常无异,守门的两名小厮早被遣至偏廊,门扇半掩。
春桃深x1气,推门而入。
只见珠帘半卷,裴知春端坐如常,身形修长,姿如清竹挺立,又有几分梅骨瘦冷。
没走几步,对方忽然冷冷望来,目光仅一瞬,透着明显的讶然。但很快,他别过头去,视线投向窗外,盯着远处的薄云,神情淡漠、神sE寡淡,b往日更添几分疏离。
室内陷入Si寂。
春桃定下心神,福了一礼,不卑不亢:“奴婢奉命前来,给长公子添香。”
裴知春只是浅浅地“恩”了一声,不再言语。
沉默更令春桃尴尬几息。
原以为,裴知春或许会借昨夜之事发难。
但没有,他一言不发、连目光都吝于分予,仍是高高在上的“天人”。
很好。春桃心想。清高些好,她当她的差,他犯他的病。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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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昨夜权当是救了一条命,还是条麻烦的命。
佩兰说得对,得为自己打算,这漱玉轩,不宜久留。
春桃撩袖上前,绕过他,全当面前仅是一尊冷玉雕像。纵然长得再好看,也叫人看了来气。
思及此处,快步走向香案,从备好的香材中,拈过两味沉香,又添了点降真、杜若。
火一添,香盈满屋,驱散屋中的药气,连春桃都闻不出是为裴知春熏的,还是为她自己熏的。
香烟越来越浓,喧宾夺主地占据整座内室。
裴知春终是微蹙眉心,无意间瞥向袖口,素白、新整。微微出神,却见烟雾氤氲之中,对面站着一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仍能明晰地知晓。
她还在。
裴知春该喊她退下,出口便:“……你今日,可还有别的事要做?”这话甫一落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
春桃心觉不妙,这裴知春发问,到底说有事好,还是无事好。说“有”,显得她不专心差事,说“无”,显得像什么闲人。
她谨慎回道:“也算有吧,但没您这边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