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她一个人从书房跑回客院之后，这几日她能站起来走动走动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虽比不得以前随心所欲能跑能跳的日子，但对于经历过被困在轮椅上寸步难行时候的她而言，已是额外的恩赐了。 听她如此说，李氏脸上满是欣慰，忽而想到了什么，望了望周围，附耳低声道： 姜姒点头忙感谢，却被李氏摆了摆手止住了话头。 一听“枕边人”三个字，姜姒神色微微不自在起来，想要开口否认却又无从解释起。 姜姒嘴唇嗫喏了下，摇头。 李氏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鼓励，劝道：“这几日我听下人们说侄女婿忙着军务跑程将军府上去了，都没回来。这眼看着你就要启程了，还没见着他人影，许是恼你事事都瞒着他，生气了。” 好吧，其实她的真实想法是，会不会是她那日太过孟浪了些，把人给吓跑了…… 只是下一刻李氏就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似的，谆谆教导道：“这夫妻相处啊，从来就不在对与错，到时候侄女婿回来了，你且说两句软话哄哄他便是了，保证管用！” 蹲在几步外的地上朝这边看了许久的姜远焱低声吐槽道：“也没见您对着我爹服过软啊，怎么教我姐还一套一套的了。” 日头渐渐升上朗空，再如何不舍也到了该启程的时候。 这行从上京而来的队伍终于缓缓上路，卷起一路尘土。 只是…… 那里空荡荡的，约好要中途追上她们的那个人，竟也不见身影。 姜姒也曾派人快马回去打听过消息, 却只带回了一封信。 “可那子蛊……”瞥见周围一圈护卫, 她终究顾忌着人多嘴杂, 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周斌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低声隐晦道：“大公子说您顾虑的事情在信中都有解释，只是希望您看完之后莫要生气。”随之将信递了上来。 车厢内，她蹙着眉头看完了裴珏的来信。 姜姒的目光定在那沉稳内敛的字迹上，将信将疑。 赶路的日子总是枯燥无趣的。 听裴府来迎接的下人禀报说裴父裴诚并不在府上，姜姒索性遣了护卫们带着一部分行囊先回去, 她则带着姜远焱去一趟姜府, 先将四弟安顿下来再说, 顺便再把祖母托她转交的礼物给姜夫人。 可再美的风光，要是连着欣赏了半个月，到最后都会变得索然无趣。 故而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可以不用再坐车的姜姒，索性弃了轮椅，在红蕊不赞同的眼神下，顶着姜府门房及一众丫鬟小厮们快要掉出眼眶的震惊目光，淡定地走进姜府，缓缓踏入了晚香堂。 若是红蕊知晓他的想法，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小姐也曾向姜夫人告状过，但每每姜夫人罚了之后，明面上这些下人们倒是端的毕恭毕敬，暗地里却还是那般。而且一旦告状告多了，还会惹得姜夫人厌烦，觉得小姐连下人们也压不住，实在是无用可笑。 都等着瞧吧，她家小姐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过得更好！ 一行人至姜夫人门前，恰逢姜瑶从里面出来，旁边跟着个眉眼沉默的墨菊，手里抱着匹正红苏绸，两边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你说说你会做什么？一点儿都比不上你姐姐墨竹，绣个花样儿这么简单的事儿竟然还得要我来求母亲，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真是带着你出来都嫌丢人。”远远地还能依稀听见姜瑶斥责丫鬟的声音。 她心下摇头，带着姜远焱进了屋。 姜远焱告退后，屋内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并冬青红蕊两个丫鬟。 姜夫人神色淡淡，也并未说喜欢或是不喜欢，只一句“ 门被关上前，她注意到红蕊担心地望了她一眼，不由地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将目光从门外收回来的姜姒原本说汾阳所闻以及怀疑父亲死亡有疑点且央了李校尉追凶的事儿，此刻闻言柳眉微皱，登时将话头咽了回去，只道： 姜夫人声音更加不满。 不想去琢磨姜夫人话里的“作弄”是指什么，左右无非是姜瑶在从中搅和，她实在是心中生厌，语气便越发冷淡，“母亲有事直说便是。” 姜姒问：“瑶姐姐与你说的？母亲想说的话怕不止这些吧？” 说来说去，却原来还是为了姜瑶。 姜夫人眼神闪了闪，“都过去了，何必再揪着不放呢。” 在姜夫人微沉的目光下，姜姒拿走了那盒珍珠。 身后猛地传来茶盏摔到地上的碎裂声，守在门口的冬青忙进屋，红蕊赶忙上前，悄悄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红蕊看她不似伤心难过的样子，便也放心了，主仆二人朝着晚香堂外走去。 红蕊惯是个心软的，前去问了一番后便将人领到了姜姒跟前儿，姜姒才知道眼前这个哭肿了眼睛瘦巴巴的小丫头是在为没有银钱给病重的娘亲抓药而哭泣。 小杏摇摇头似是不敢接，脸色有些拘谨，低着脑袋像是怕生。 也是个孝顺孩子，才会为了娘亲愿意委屈。姜姒心下感叹，语气越发温和，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递了过去，却不料还是遭到了拒绝，不禁讶然。 一听这话，红蕊在旁恨铁不成钢地连连叹气，白给的银子都不要。 红蕊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可随即又犹豫道：“夫人会同意咱把小杏带去裴家么？” 红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快步折返回去，不一会儿便将卖身契拿了回来，纳闷道：“夫人竟这么痛快地给了。”虽然夫人吩咐冬青拿契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神色隐隐有些憋屈。 小杏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进了一个荷包。 捧着荷包的小杏呆了半晌，眼泪珠子又差点儿掉出来，忙使劲儿憋了回去然后朝两人深深弯下腰，瓮声道：“谢谢小姐！谢谢红蕊姐姐！”随即眼眶红红地往出府的方向小跑离开了。 主仆二人出了姜府，坐上马车便径直回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