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及时点了他的穴道, 没准儿这会子你的情郎早就气血逆流而亡了。” 来人一身简朴的灰麻衣裙,浑身上下无半点装饰, 只一头夹杂着些许银丝的乌黑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历经风霜的面容上, 眼角虽有些许皱纹却依旧难掩艳丽,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绰约风姿。 毒娘子轻轻瞥了眼几步外正龇着牙花满脸惋惜的丰鹤, 语气平淡,“闭嘴,我可不是小白。” 丰鹤耸了耸肩,向姜姒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毒娘子抬了抬下巴, 示意继续说。 毒娘子嘴角勾了勾, 意味不明道:“你倒还算坦率。实话告诉你,你身旁之人晕厥并非因为失血过多, 而是身中蛊毒的缘故。气血逆流是因为此刻体内的虫卵已然孵化成型, 正四处游走吞噬精气。” 原来裴珏一路上都是在一声不吭地忍耐着蛊虫带来的痛楚吗? “这蛊毒若是不解,他性命倒是无虞,只是心智却会一日日退化直至沦为幼童。” “此蛊名为噬心蛊,是陇西边境一带异族爱使的玩意儿。身中此蛊者,只需数日工夫,心智便会被蛊虫全部吞噬,失去自我意志,最后沦落成下蛊之人手中的牵线木偶,是异族人最爱控制人的下三滥招数。” 姜姒伸手握住裴珏泛着凉意的掌心,心下惶然。 裴珏白日里为自己挡下的那支箭矢上,应该就是被人涂上了蛊引。 姜姒鸦羽般的眼睫扑簌簌颤动,艰涩道:“多谢前辈答疑解惑,不知前辈可否施以援手,若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前辈尽管吩咐。” 什么意思? 毒娘子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配上艳丽沧桑的眉眼,竟无端显出几分诡异之色来。 这怪人又要开始折磨人了。 翌日清晨。 其实说是制药台,也就是一张简陋的木桌而已,甚至边角都缺了几道口,看起来颇为砢碜。 望着躺在身边阖眸沉睡的裴珏,姜姒将手中被她充当帕子的碎布打湿,小心地在青年干涩起皮的嘴唇上碰了碰,目光难得有些黯然。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略显粗糙的女子手腕,其掌心中央正躺着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的不明褐色药丸。 姜姒只略一迟疑,便捻起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 “忍着。”毒娘子瞥了眼她的脸色,“你吃的褐色丸子是蛊虫最爱的药草糅合而成的,对其充满了致命诱惑。现下药力已在你体内生效,他身上的蛊虫闻到气味便会寻着方向慢慢爬入你的血液经脉中。如此以身引蛊,便可解了你这情郎的危。” 麻痒伴随着经脉被冲撞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额间凝下一滴滴冷汗。 毒娘子冷淡道:“你倒也不问问,他的蛊毒解了,你又该如何?若是我说中了此蛊者只有找另一人以身代之这一个法子呢?你要不要去寻其他人来?譬如那个叫什么鹤的?” 山洞内,姜姒轻轻摇了摇头。 “把这吞了。” 小巧的黑色罐子里,一只背壳微微泛着红光的甲虫正趴在里面,不过芝麻米粒大小,却让人在看清它的时候一瞬间毛骨悚然。 “怎的,怕了?”一旁传来毒娘子似笑非笑的声音。 手指间还隐约残留着小甲虫被抓住时“嗡嗡”直颤的酥麻感,浑身的鸡皮疙瘩怎么也消不下去。 嗯……昏迷中的表哥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不会在意的。 可下一刻,本来还在沉睡的青年眼睫微微一颤,竟是直接睁开了眼。 只是还未等她消化裴珏清醒过来的事实,便发现青年乌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被她摸着的手腕,神色不明。 姜姒大囧,脸 这是第二回 这么轻薄人家了,她在裴珏眼里不会真是个登徒子吧? 话音未完却被青年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震得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青年的耳尖微微泛红,偏过头似是不敢瞧她,却又在说完这句话后伸出手指拉住了她的衣角像是怕她走远。 毒娘子不是说这噬心蛊以身作引便可解开吗? 但心智若是倒退了,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娘子”,什么是……一想到方才从平日里总是端方自持的裴珏嘴里说出来的字眼,姜姒就不自禁地觉得脸热。 还未等姜姒理清眼前这一切时,不料青年突然抓住她的手摁在了他骨节分明的白皙腕间。 姜姒脸庞顿时爆红,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身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掉落在地的果子咕噜噜滚到了姜姒脚边。 而那边的青年还在用那双乌黑纯粹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语气认真得像是在钻研什么难解的功课。 姜姒想待毒娘子回来后问一下裴珏如今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可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丰鹤的口信。 姜姒疑惑, “没说何时回来么?” 而姜姒望着手里的这袋种子, 心中有些犯难。 可确实也是她先拔了人家的药草,还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没道理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办好。 正当姜姒心下犹豫时,却冷不防被人腾空抱起,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勾住了青年的脖子稳住身形。 说完不等姜姒回答,便迈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