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的清辉如流水从檐瓦上倾泄下来，穿过院内的树木，在雕花的棕红木门上落下参差的斑驳黑影。 裴珏站在门后，一袭单薄的里衣衣白胜雪，越发显得宽肩劲腰身姿颀长。 许是夜色惑人，姜姒的呼吸颤了颤，一瞬晃神。 姜姒瞧着递到自己身前的那略带薄茧的掌心，不知怎的喉间微紧。 “夜深了。” 许是青年的态度太过自然, 又或是她真的被沉沉夜色惑住了心神。 指尖与掌心相触，如玉般的微凉，令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却在下一刻便被握紧, 腰间被揽住，凌空而起。 两相对比, 才会显得抱着她的那双臂膀格外温暖。 寂静的夜里，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 安静到姜姒恍惚听见了耳边传来的青年的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靠在青年宽阔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雪松清香, 那气息明明清冽得紧，不知为何却让她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在隐隐发烫。 床沿边，姜姒被轻轻地放下。 见青年似是打算就这么睡下，她赶在烛火被吹灭之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表哥, 你的伤……” 也罢, 来日方长。 而姜姒瞧着青年唇边的那丝笑意，不知怎的也有些赧然, 刚想收回手，手中的药瓶便被两根骨节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轻抽走。 …… 姜姒被红蕊轻声唤醒时，天已大亮，屋内不见裴珏的身影，床榻脚边原本放着的那床被褥已被叠好收入柜中。 昨夜不知是累了还是如何，原本因第一回 与青年同处一室就寝而生出的那点子不自在，竟在她沾上枕头后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姐快些梳洗，二夫人说要带咱们去李家拜访，已经让采兰姐姐过来催了呢。”红蕊一边将手里的毛巾摁入盆里的热水中打湿递来，一边催促道。 “唔……李家？哪个李家？” “小姐还说我记性差呢，这就忘啦？昨日里二夫人说她娘家兄长在这汾阳任郡兵校尉多年，手下有那善绘人像之人，让小姐您亲自去一趟，以便尽快抓到那些贼人。” 是了，不光有祖母被害一事要查，赵猛背后之人也得查。 …… 路上时，约莫是怕姜姒认生，李氏提前介绍了下她兄长。 光听这个名字，怕是会误以为是哪家的书生文官，完全想象不出来竟是个武将。 这也是每每遇见了什么难题，李氏总是更信任娘家长兄而非枕边人的原因。 一番见礼后，姜姒便去了书房内里的桌案前，与提笔候在那里的绘师细细描述贼人的样貌。 坐在一旁圈椅中陪同等候的李氏叹气，“谁知道呢，我这两个侄女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内宅闺秀，哪晓得会接二连三地碰上这种事儿。这汾阳，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安稳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认真说起来，此事其实算是他们郡兵的失职，毕竟自家的地界儿都管不好，让百姓担惊受怕，实在无能。 李氏眉头微挑。 姜姒解释道：“另一人我未曾见过，只是听家中丫鬟口述，知晓一些大概的形貌特征，想着也许能派上用场，便一起画了。” 因行礼不便，姜姒忙颔首道谢。 念着姜姒多年未曾回过汾阳，李氏特意嘱咐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些，好让经久归乡的三小姐多瞧瞧城内街上的风景。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与记忆里的模样相去甚远，可仔细一瞧，又恍惚还是小时候的那般样子。” 但除此之外，周围一圈儿的店铺都换了营生，找不见了昔时模样。就连许多自幼长于汾阳的人也拖家带口地迁居到别处去了。” 姜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医馆？ 想来这间医馆里的大夫定是医术颇佳。姜姒暗自思量着。 “什么？”姜姒没听清。 “明明之前还大手大脚地让厨房采买的人给购置上好的燕窝，怎么转眼就到了变卖东西的地步了？”李氏眉头紧锁，“难道是那小丫头自个儿拿了主子们的物件儿去换银钱？不能有这个胆子吧。” 李氏点点头，让车夫小心点驾车，远远地坠在后面别被发现。 马车不便再跟，无奈之下李氏下了车厢，姜姒不方便行动，在随马车停在巷角等候。 而后不过片刻工夫，从巷子一边某间半掩着的小门里钻出个身形消瘦的年轻男子。 云香闻言手指抓紧了包袱并未撒手，吭哧道：“夫人说钱货两讫，这事儿就算完了。” 云香听了这话，心下顿时有些瞧不上这人。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面儿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二……二夫人。” “是……是大夫人交给了婢子一些首饰，说拿去当铺里全换成银两，再给刚才那人。婢子，婢子都是听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呀夫人。”云香被吓得语带哭腔。 云香期期艾艾道：“是，是霜兰姐姐的亲弟弟。”